《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心理空间网络体系构建
2013-06-07林宝珠
林宝珠
(福建商业高等专科学校外语系,福建福州 350012)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心理空间网络体系构建
林宝珠
(福建商业高等专科学校外语系,福建福州 350012)
运用心理空间理论和概念整合理论,解读《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语篇意义在线建构过程中空间的认知理解的心理运作机制,再现心理空间网络体系的动态构建过程,揭示海明威八分之七的深刻主题,验证福柯尼耶理论对短篇叙述小说的阐释力。
心理空间理论;概念整合理论;心理空间网络体系;意义建构
厄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 -1961)是20世纪美国现代文学史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在其独特的文学世界里,海明威思索人生和社会,尤其是生存、死亡以及勇气和尊严等主题。作为世界公认的文体风格大师,海明威的叙事风格简洁、含蓄。文学创作遵循“冰山原则”,他认为“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威严壮观,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1]他主张让读者自己去感受冰面下的“八分之七”。
20世纪90年代美国认知语言学家吉尔斯·福柯尼耶(Gilles Fauconnier)再次以“冰山”为喻体阐述自己的语言学理论,他把心理空间置于语言和语义的构建之间,认为语言通过认知语义构建所产生的心理空间这一解释来反映客观事件和场景。[2]心理空间是人们进行思考和交谈时为了达到局部理解与行动之目的而构建的小概念包(conceptual packet),[3]它们由框架和认知模式构建并且包含自己的元素。语言是冰山露出水面的可见部分,语义的构建则是没于水中的不可见部分。心理空间是人幕后认知的工具,是描写语言形式幕后的各种语义、语用和文化等信息相互作用和整合的过程,因此可充当水上部分和水下部分的中介。福氏[4]指出,语言仅提供最基本的线索和提示,一旦这些线索和提示与现存的结构、认知原则和背景框架结合起来,就会发生意义建构,其结果的丰富程度大大超过语言所明晰表达出来的信息。海明威的文学作品往往在简洁的文字和鲜明的形象背后隐藏着丰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福氏的心理空间理论可成为一条通向海明威八分之七水下世界的通道。
创作于1933年的短篇小说《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生动地呈现海明威的冰山创作风格,在看似简单的人物对话和内心独白背后,隐藏着作者对人类生存状态的深刻洞察。鉴于过去的研究主要从文学文体学、叙事学和语用学的视角出发探讨这篇小说的叙事结构、文体风格和主题思想,笔者尝试运用福氏的心理空间理论和概念整合理论,解读语篇意义在线建构过程中空间的认知理解的心理运作机制,再现心理空间网络体系的动态构建过程,揭示海明威八分之七的深刻主题,从而验证福氏理论对短篇叙述小说的阐释力。
一、复合空间理论
心理空间理论和概念合成理论统称复合空间理论,福柯尼耶和特纳[3]是这一理论的集大成者。该理论涉及心理空间的生成、通过彼此的互动作用产生心理空间的合成并由此达现自然语言意义的在线构建的诸种情况,为研究人类如何建构意义与阐释意义方面开辟了新的视角。
(一)心理空间理论
福氏[2]指出我们在谈话或听话过程中会根据语言表达式所提供的线索在话语中建立各种空间域,并且我们会借用各种语义要素、角色、策略和关系来建构这些域。这些空间域就是心理空间。心理空间就是由语言结构表达的心理构造物,是人们在言语交际过程中建立起来的临时性在线动态概念。一个心理空间包含一个特定的由说话人感知、想像、记忆或理解的脚本里的实体和关系的部分表征。这种表征包括代表每个话语实体的元素以及存在于这种元素之间关系的简单框架。[5]福氏把语篇的加工和处理过程看作是一个包含若干相互关联的心理空间网络的结构体;心理空间一方面建立在语篇输入基础上,另一方面建立在语篇理解者的背景知识基础上,[6]是语篇中出现的语言表达式、相关的认知状态及语境共同作用的结果。一个心理空间可衍生出一个或多个不同的子空间,也可以与其它心理空间在概念层面上进行概念整合,从而形成了心理空间的多维性或复杂性,语篇的意义来自对心理空间及其类属关系的识解。
福氏[2]把触发心理空间构建的语言表达式称为空间构造语(space builder),包括介词性词组、副词、连接词、主谓词组等。空间构造语能表明一个新空间与其从中得以构建的基点空间的关联特点,也可以表明已存在的空间内焦点的转移。基点空间(base space)、视点空间(viewpoint space)、焦点空间(focus space)和事件空间(event space)[7]是我们在运用心理空间理论分析语篇时要考虑的四种基本心理空间。
(二)概念整合理论
福柯尼耶和特纳(1996[8],1997[6],1998[9], 2002[3])在心理空间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概念整合理论(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简称CIT)。他们认为概念整合是人们进行思维和活动,尤其是进行创造性思维和活动时的一种普遍的认知过程。CIT包括建立相互映现的心理空间网络,并以各种方式整合成新的空间。CIT四空间基本模型是:两个输入心理空间通过跨空间的部分映射、匹配,建立起外在空间的关系,即不同输入空间中相对应的两个成分之间的关系;通过提取输入空间共享的抽象结构与组织,形成类属空间。类属空间对输入空间进行映射,并决定跨空间映射的核心内容;然后通过压缩外在空间关系,将输入空间有选择地投射到合成空间,形成内在空间关系,即一个心理空间中的相对应关系;最后合成空间自身通过组合、完善、扩展三种相互关联的认知运作过程,衍生出一个两个输入空间所不具备的层创结构。层创结构的产生过程暨意义的运演与产生过程。这四个心理空间(输入空间I、输入空间II、类属空间和合成空间)通过投射彼此连接起来,构成一个概念整合网络。整合网络能将分散的概念结构压缩成为整合空间(合成空间)中易于理解、可操作、易于把握的场境。[10]
上述四空间交互网络是最基本的概念整合网络,而事实上概念整合可以在更多的心理空间上运作,且这些心理空间可以多次发挥作用,这种情况涉及多域复合网络:几个输入空间同时平行投射或是首次整合形成的合成空间作为再次整合中的输入空间与另一个输入空间一起投射,形成新的合成空间。
概念整合是由心理空间及其联系构成的具有连续性的动态的网络结构。概念整合是心理空间中的一项重要的认知操作,因此心理空间网络也称为概念整合一体化网络。用心理空间整合网络解读篇章意义,了解其构建过程有着独特的优势。
二、《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心理空间网络体系的构建
根据复合空间理论,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中,会调用宏观的基本经验感知图式和即时获得的微观语篇知识图式,在空间构造语的引导下,构建一个具有增补性且相互映射整合的心理空间网络。增补性是指语篇明示信息所激活的隐性认知语境假设能使语义增生,使释义具有语境灵活性和多维性,这一特性使语篇意义的整体大于部分之和。语篇意义来自跨越一个以上心理空间的联结,是投射、联结、将多个空间进行融合的复杂运算。[11]
(一)心理空间的构建和连接——语篇的局部意义网络构建
在语篇的建构和理解过程中,作者通过言语信号引导读者在心理空间中穿行,语篇参与者的视角和焦点将随空间的移动而改变,但是基点空间都是可及的,是新的构建的起始点。
短篇小说《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的故事简单而平凡,讲的是某个西班牙咖啡馆所发生的事。全文由1440个字组成,除了故事开头的简单背景介绍和结尾年长侍者的内心独白外,其余部分几乎全部由两位侍者的对话组成。
“夜已深了,人都走光了,咖啡馆里只剩下一位老人,坐在灯光映照的婆娑树影中。白天,街上尘土飞扬;夜里,露水压住了尘埃。老人喜欢坐得很晚,因为他已经聋了,而现在是夜里,静悄悄的,他能感受到这里与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咖啡馆里的两个侍者知道这老人有点儿醉了,他虽然是个好主顾,可是,他们知道,如果他喝得太醉了,他会不付账就走,所以他们一直在留神他”。
读者读完第一段会运用自己的认知图式,根据第一句话“It was very late and everyone had left the caféexcept an old man…”,在空间构造词“cafe”触发下,建构一个充当叙事行为语境功能的基点空间,标记为B。此空间的构建开始自小说的文本现实世界,介绍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和基本背景。基点空间内含八个要素:老人(标记为a)、年轻侍者(b)、年长侍者(c)、亮光(e)、干干净净(f)、树影(g)和酒(h)。这个宏观的物理框架——一个干净明亮的咖啡馆——回应小说的标题,是语篇展开时一直都可返回的出发点,充当空间网络的初始点,它将随着场景的移动被进一步地修改和补充。小说的人物、主题、事件都将围绕着这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展开,是读者认知、思索并解读小说的基础。
深夜,咖啡馆里唯一的客人——那位失聪的老人——坐在树影中,有点醉,却不肯离去。这个场景给读者呈现出一幅衰败、凄凉、阴郁的景象,烘托出老人孤寂的心境。读者不禁会问:老人为什么不回家?他在这个地方寻求什么?这里与其他地方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呢?这是引导读者往下继续读小说的诱因。
介绍了故事发生的物理时空之后,海明威的叙事视角发生了变化,叙述者淡出事件,转向人物叙事,即采用两名侍者对话的形式,让侍者说出或表述出他们的思想。侍者的言语空间得以从基点空间中构建,标记为W,以对话部分第一行的主谓词组one waiter said为空间构造语。新空间所表述的信息是从侍者的主体视点出发的,所呈信息的真实性局限于侍者身上。因此,言语空间也充当了视点。视点空间有两个要素:b1和c1,分别对应基点空间中的b和c,由相同的“年轻侍者”和“年长侍者”两个名称所及,符合可及性原则。
两位侍者的对话围绕店里那位老年顾客展开,老人是叙事的中心人物。老人富有却因绝望曾在家中企图自杀,获救后每天来咖啡馆买醉,迟迟不肯回家。年轻侍者一心想着赶紧回家陪老婆睡觉,所以在离打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粗鲁地把老人赶出了咖啡馆。
读者会根据侍者对话部分的第一句“Last week he tried to commit suicide,one waiter said”,在空间构造语“he”的触发下从视点空间中构建出目前注意力聚焦的空间,即焦点空间1——老人空间,标记为M1,内含两个要素:老人自杀(标记为a1s)和老人被逐(标记为a1d)。
老人自杀事件偏离读者的心理期待,读者关于自杀的常规心理模式和范式被打破。读者禁不住追问,“为什么富有却还要选择自杀以结束自己的生命?”读者急切地往下阅读以探究老人自杀的社会原因。
年轻侍者埋怨老人妨碍他早点回家,他诅咒老人“应该在上星期就自杀了”;他不理解为什么人们还要救活这个令人讨厌的老人;他讥笑老人即使有妻子,也无济于事。当老人再要一次酒的时候,年轻侍者终于耐不住性子,一边用毛巾擦拭老人的桌子,一边用蠢汉在对醉汉或外国人说话时的句法对老人说没酒了,老人不得已付账离开,回到黑暗中去。老人不情愿的离去和年轻侍者的急不可待点出人物之间的隔绝和不理解。外在的干净、明亮的咖啡馆与冰冷暗淡的侍者内心世界发生冲突。海明威引导读者透过年轻侍者对待老人的恶劣态度,恶毒语言、粗俗无礼的行为举止,推测和反思老人自杀的社会原因,同时也让读者看到了现代社会中的精神危机、道德准则的缺失和价值体系的崩溃。
由于有着更丰富的人生阅历,年长侍者比年轻侍者更了解和理解老人的悲伤与痛苦,理解老人为何自杀和迟迟不肯回家。他知道酒精的麻醉和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可以暂时驱散老人心头的阴郁。他明白经济上的富足不能等同于精神上的富有,对老人精神上的绝望感同身受。
老人虽然年岁已高,双耳失聪,老伴已逝,在重压和迷茫之下还能保持风度和做人的尊严:当年轻侍者给他倒酒时,微醉的他不忘说声“谢谢!”;被粗鲁赶走时,也没有忘记付酒账,留小费;离开餐馆时脚步蹒跚却很有尊严。老人身上有着“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的海明威式的硬汉子精神。
老人走后,叙事的中心转移到年长侍者的身上。年长侍者责怪年轻侍者不让老人呆下来喝酒,年轻侍者说他要回家睡觉。年长侍者说早回去或迟回去一个钟头没什么不同,年轻侍者反驳说:“你的腔调太像那个老人了。他完全可以买瓶酒回家喝嘛。”“You talk like an old man yourself”中的介词like会激发读者建构出焦点空间2——年长侍者空间,标记为M2。叙事焦点从M1转移到M2。焦点空间2包含两个要素:年长侍者内心独白(标记为c2m)和年长侍者被逐(标记为c2d1)。
年长侍者告诉年轻侍者他愿意为那些夜里需要亮光的人推迟打烊的时间。年轻侍者指出开通宵的酒店有的是,年长侍者的回应是:“你不懂。这儿是个干净愉快的餐馆。十分明亮。而且这会儿,灯光很亮,还有婆娑的树影。”
对老人、年长侍者和许许多多夜里需要亮光的人来说,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已不再仅仅是一个客观物理空间,它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心理空间。那么,“干净愉快”、“灯光”、“树影”等意象的象征意义是什么?
年长侍者试图就“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说些什么,年轻侍者只想尽快回家,无心与之进行实质性的交流,只是用“好啦好啦,别乱弹琴了,把门锁上吧”和“再见了”应对。人与人之间的不理解、冷漠的生存状态在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中暴露无遗,这种冷漠加重了年长侍者内心的孤独与失落感。
咖啡馆打烊之后,年长侍者在黑暗中自言自语,戏仿基督教主祷告词说了一大段关于“虚无缥缈”的独白。海明威用了20个表示“虚无”的西班牙语“nada”,6个与nada同义的英文“nothing”,3个it和1个代替nothing或nada的that,共计30个nada/nothing。这种高密度的单调重复营造出一种虚无无所不在、真实可感的氛围,体现了年长侍者对虚无的深刻理解与体验。nada/nothing替代了原主祷告文中诸如“神父”、“天堂”、“欢呼”、“原谅”等实词,表示神圣、崇敬、祈求和欢呼的祷文成为虚无的宣泄,这段戏仿突显了一战之后人们宗教信仰的沦丧和由此带来的虚空迷茫的生活状态。
年长侍者离开自己的咖啡馆之后,也想找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来躲避黑夜的无眠,他来到一个酒吧。当酒吧招待问他需要什么的时候,他回答说:“虚无缥缈”,酒吧招待用西班牙语骂他是“又一个神经病”。当年长侍者指出“灯很亮,也很愉快,只是这个酒吧没有擦的很光洁”时,酒吧招待看看他,但是没有答腔。年长侍者无法跟这个麻木不仁的招待进行心灵的沟通,重回到黑暗中。年长侍者在酒吧重复着老人的故事,这让他又一次感到失望和孤独。
至此,我们构建了四空间局部意义网络(见图表1):基点空间(B)、视点空间(W)、焦点空间1(M1)和焦点空间2(M2)。箭头表示叙事焦点的转移,虚线表示两个空间之间元素的同一性,实线表示两个空间的相关性关系。基点空间建构的文本现实世界提供了叙事者的现实,视点空间从基点空间中建构,内含两位侍者的视角;视点空间衍生出焦点空间1,叙事的中心人物是老人,内含两位侍者对老人自杀和老人被逐的不同看法和态度,反映了他们各自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老人下场之后,叙事中心转移到年长侍者身上,年长侍者身上有老人的影子,他们都需要他者的存在,需要干净的餐馆,明亮的灯光,酒,和无须言语的理解。老人的双耳失聪和年长侍者对上帝祷告词的仿讽说明他们没有真正的宗教信仰,没有可依靠的精神寄托,为虚无所困,体现了人类精神信仰的幻灭;年长侍者关于虚无缥缈的内心独白是对老人因“nothing”而绝望、因绝望而自杀的最好解释。老人和年长侍者的类似遭遇让人知晓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在这个莫大的世界上是很难找到的,同时也让人感受到孤独、空虚之感的真实性和普遍性。年长侍者始终存在于这四个心理空间之中,观察老人,感受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冷漠,慨叹虚无缥缈。随着心理空间视点和焦点的转换,读者的注意力也从老人酗酒、自杀的故事转移到人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虚无思潮上。
(二)概念整合——语篇的宏观意义网络构建
概念整合进一步深化和发展心理空间的构建和连接,将两个或两个以上心理空间及其中的元素在概念层面上进行跨空间的投射整合,建构一个具有层创结构的合成空间。概念整合中的任一空间都能随时得到调整,不但输入空间可以影响合成空间,反过来合成空间形成之后也可以影响并调整输入空间。[12]合成空间形成的层创结构能够被回溯到输人空间,引起语篇参与者针对某一特定输人空间的着力注意,从而达到试图改变、修正这一输人空间内概念结构的目的。[13]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语篇的宏观意义的建构需要通过多域复合网络来实现。焦点空间1与焦点空间2的构素存在对应关系,年长侍者关于虚无缥缈的内心独白与老人自杀是因果关系,年长侍者与老人的遭遇相似,这两个空间作为输入空间I和输入空间II进行跨空间映射,提炼出两输入空间里共有的抽象信息:存在的本质,形成类属空间。合成空间1(标记为BS1)包含了类属空间里的类属结构以及从两个输入空间中提取的因果关系和部分结构:虚无缥缈(标记为m1)、自杀(s1)和具有普遍性的遭遇(d2)。这些结构和关系经过合成空间的组合、完善得出结果: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冷漠导致孤独与虚无,孤独与虚无导致自杀。这一结果经过扩展,产生的层创结构是:存在的本质是虚无缥缈。
合成空间1形成的层创结构被同时回溯到老人空间(M1)和年长侍者空间(M2),对这两个空间的概念结构进行修改和补充。虚无是人们生活中无所不在的一种状态,是人们生存的现实存在。小说末尾描写年长侍者从酒吧出来时的心理活动:“他要去躺在床上,最后,天亮了,他就要睡觉了。”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之外的世界,是一个黑白颠倒的无秩序无理性的世界,“虚无”吞噬着这个黑暗世界里的所有事物。有些人身处虚无世界却从来没有察觉到,如年轻侍者和酒吧招待;有些人无时无刻不意识到所有的存在都是虚无缥缈,如老人和年长侍者。在面对孤独和虚无带来的巨大压力时,老人选择自杀来反抗虚无的控制。年长侍者对虚无缥缈进行抗争性的思考,他祈求神来拯救这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面对虚无缥缈的现实,他设法调整自己的生活,把虚无当作生活和生命的组成部分,以平静的心情接受它。在这三个主要人物中,年长侍者是唯一能够理性清醒地思考世界的人。他清楚青春和信心是美妙的,但又是短暂的,而孤独空虚将伴随着衰老到来,这是每个人都摆脱不掉的命运。他理解老人的感受,知道老人选择自杀是因为这个混乱无序的世界让老人看不到生存意义,一切都成为了nothing(虚无)。他知道年轻侍者对“nothing”的理解只会停留在它的字面意义(没事儿)上,不会想到“虚无”上去。年轻侍者无法理解富裕的老人会“没事儿(nothing)”企图自杀。
年长侍者的内心独白“It was only that and light was all it needed and certain cleanness and order.”(人所需要的只是虚无缥缈和亮光以及干干净净和井井有条。)和空间构造语“needed”可激发读者对合成空间1(BS1)和基点空间(B)进行跨空间的映射和整合。这两个输入空间的认知连接关系是供需关系或框架与元素的映射和匹配关系。输入空间I(BS1)内含一个虚无缥缈的现实存在的组织框架,输入空间II(B)则包含用来填充该框架的具体信息成分:亮光(e)、干干净净(f)、树影(g)和酒(h)。通过跨空间映射,输入空间II中的元素被填充到输入空间I的组织框架中,从而使“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这个中心意象被赋予了象征意义。“干净”比喻“井井有条”和“秩序”(f1);“光”象征“光明”(e1),象征一种既能透视黑夜又能透视自己的视力,这种视力能让自己越过黑暗的世界依然保持着纯洁的心灵和优雅的尊严;酒精是人们暂时逃离虚无的最佳方式(h1);树影是一块能存留属于自己的尊严的庇护地(g1)。类属空间接纳了从两个输入空间投射过来的元素,并将其抽象概括为生存价值或表述为一个问题:面对虚无存在,人如何生存下去?两个输入空间的部分映射和类属空间的跨空间映射构成合成空间2(标记为BS2):面对这个充满“虚无缥缈”的现实存在,人类需要光亮和秩序来重新确立生活的自尊,这种自尊就是生活的勇气,人类用它来战胜那可怕的精神危机。借助背景知识和文化模式我们对合成空间2进行扩展,形成的层创结构是:对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的需求表达了人们对有信仰、有希望、有秩序、有理性的美好世界的期盼和向往。层创结构产生的过程就是语篇宏观意义运演与产生的过程,篇章意义的产生是一个多层次整合空间的结果。
图1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心理空间网络体系
三、结语
福氏把语篇的形成和理解过程看作是一个包含若干相互关联的心理空间网络的结构体,这种结构体是一个涉及一系列心理空间的连续层级构型。首先,随着语篇的展开,各种心理空间被构建。这些心理空间以及其中的元素由于先验、文化和经验等的作用发生某种认知连接关系,从而帮助构建一个与语篇主题松散相对应的概念和命题网络,即语篇的局部意义网络。接着,这些心理空间作为输入空间组成概念整合网络。建立在概念整合网络中的概念整合对心理空间及其中的元素进行整合,把语篇中重要的概念、命题、关系等整合成一个由语篇主题控制的意义网络,即语篇的整体意义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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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刘范弟]
On the Mental Space Network System Constitution In"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
LIN Bao-zhu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Fujian Commercial College,Fuzhou,Fujian 350012,China)
The article uses mental space theory and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to interpret the cognitive psychological operation mechanism of mental spaces in the process of linar discourse meaning construction of the short story"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 Reproduction of the dynamic constituting of the mental space network system aims to reveal the underlying theme of seven eighths in the Hemingway’s short stories,and in the meantime to verify the explanatory power of Fauconnier’s theories for short narrative fictions.
Mental Space Theory;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mental space network system;meaning construction
H030
A
1672-934X(2013)05-0113-06
2013-06-28
2012年福建省教育厅A类项目:“概念整合运作动态认知模式研究:语篇连贯构建与解读”(JA12409S)。
林宝珠(1968-),女,福建龙海人,福建商业高等专科学校教授,主要从事语言文学、语篇分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