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兴》解读贾平凹的圆圈叙事
2013-04-29韩瑶
摘 要:文章通过解读贾平凹《高兴》中独特的圆圈叙事,分析这种圆圈叙事的结构意义与其背后的文化内涵。这一方面是作者在叙事上的又一次创新,另一方面也是作者的精神特质与精神追寻的体现。
关键词:圆圈叙事;结构意义;文化内涵
作者简介:韩瑶,女(1987-),汉,河北张家口,河北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生在读。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8-0-01
《高兴》是贾平凹于2007年发表于《当代》杂志第5期的一篇小说,这部小说中,作者再次把目光投向了乡土,描写了以刘高兴为代表的一批从农村涌入城市的拾荒者。他们渴望在城市改善生活,却在城市中漂泊无依,最终被城市所抛弃。这部小说中作者在艺术手法上进行了新的突破与创新——采用“圆圈叙事”的叙事手法,同时在独特的圆圈叙事中折射着深层的文化内涵。
一、“乡——城——乡”式的圆圈叙事
所谓圆圈叙事是指一种在叙事结构上严格的首尾呼应,在叙事中,开始和结尾的叙述场景完全重合。采用这种叙事结构,不管是小说还是影视作品都已不陌生,比如我们熟知的影视作品《泰坦尼克号》。以年老的女主人公露丝的回忆起,回忆整个灾难及爱情故事的始末,结尾再次面对年老的女主人公,把观众拉回到现实中。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圆圈叙事结构。但这种结构是采用回忆式的,这在文学作品中很常见。还有莫言的《红高粱》写的是爷爷奶奶的故事,必须采用这种倒叙式的,突然把叙述场景拉回过去,叙述一个过去的故事,再把叙述场景拉回到现在,实现首尾呼应。这种叙事手法就是圆圈叙事。但《红高粱》中的叙事只能算作不规则的圆圈叙事,因为其首尾的叙事场景并没有完全重合。而贾平凹在《高兴》中采用的是一种完全规则的圆圈式循环叙事。
在《高兴》中,小说在一开始叙写刘高兴背着和自己同去城市拾破烂的五福的尸体滞留在西安的火车站,接受警察的盘问。然后引出高兴、五福等人为什么要来城市,以及他们在城市生活的酸甜苦辣,直到五福因为一次醉酒在城市拾破烂的生活中意外暴亡,刘高兴不得不背着死去的五福还乡。结尾又回到了叙事的原点——刘高兴背着五福的尸体在还乡的车站接受警察的盘问。这就是贾平凹笔下规则的圆圈叙事。而贾平凹的独特之处还在于,他在圆圈背后内含着一种“乡——城——乡”的循环。他们从乡村去到城市谋求更好的生活,但最终以悲剧结局甚至丧命,又不得不回到农村。这也是一种乡城间地域上的循环。所以这种叙事结构不仅在艺术形式上有独特的艺术价值而且还蕴含着深层的文化内涵。
二、圆圈叙事的结构意义
从艺术形式上说。首先这种叙事顺序倒错的现象让故事的叙述充满新意,引起读者的阅读期待。“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受制于钟表时间滴答之声不可逆转的规定性,但是,在虚构的故事世界,小说家通过控制、安排话语时间与故事时间之间的关系结构,展现了叙述行为对这种规定性的叛逆与想象。”[1]作者这种不完全遵照故事的自然时序进行的故事叙述不仅让读者耳目一新,也使得作品妙趣横生。贾平凹在小说一开始就制造悬念,读者忍不住就会想五福为何而死,他们两个清风镇人为何出现在城市里?为何刘高兴要背着一具尸体还乡……读者带着一系列的问题走进小说,作者如剥藕般把读者的疑惑一个个地解开。为读者展现了从农村涌入城市的卑微者在他们所向往的城市艰难的日常生活。最后他们的悲剧命运引起读者的扼腕叹息及对农民命运与精神依归的深层思考。
其次这种圆圈形的结构架构作品使故事的叙述更加紧凑,严密。在《高兴》中,小说开头不仅是整个故事悬念的开始,也是主要人物的依次出场。在小说结尾处,开始留在读者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小说顺理成章的又回到了叙事的原点,也是整个故事的结束。这种新的叙事手法的尝试推动了小说艺术形式的发展,也体现出作者独特的审美旨趣。这也是圆圈叙事这种艺术手法在结构上的意义。
三、圆圈叙事的文化内涵
贾平凹小说中圆圈叙事的独特之处在于,他敏锐地发现了城乡二元结构中农民生存的矛盾与精神的漂泊,所以他在圆圈叙事背后隐藏着“乡——城——乡”的循环。这种头尾连接的结构,一方面突显了作者对小说人物宿命的哀叹,另一方面又能把最悲凉的场景展现给读者,引起读者共鸣。“圆圈”式的叙事结构其实还隐含着一个道理:城市与乡村之间同样也是一个宿命式的循环,城市作为一个磁场,引诱着众多农民纷纷背井离乡进城闯世界,农民把命运寄托在城市中,梦一旦破灭,最后只能伤痕累累地还乡。这也是小说的文化价值所在。但长篇小说《高兴》不只是书写城市拾荒者的物质层面,更是着力书写他们的精神层面,仍然延续着作者贾平凹的精神特质和精神追寻:延续地言说着精神家园的失落与追寻。
《高兴》中的刘高兴、五富、杳胡、黄八等人,怀着憧憬与希冀踏入城市,开始了他们的梦想之旅,但在城市里,他们四处碰壁,不断遭受无情的遗弃、贬斥和嘲弄,梦想也随着一点点被破碎。他们只能以廉价的劳动力、浅薄的学识、庸俗的外貌,面对着城市这个庞然大物。小说结尾在同伴五富死后,刘高兴仍然要“永远会呆在城里!”他的精明,注重外表,以及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与尊严,都是为了在城市扎根打下基础。对城市的向往和成为城市人的坚定信念贯穿小说始终,但这种向往和信念又处在渺茫和尴尬之中。这首先来自于城市的拒绝和农民的自卑心理。其次,农民对土地的眷恋也使他们很难摆脱乡村。当他们看到进城的小车底盘夹有麦草时,一下子意识到麦收季节到了。而一旦决意不回去了,“收麦天的场景却一幕一幕塞满了我的脑海!”这些其实隐喻着他和城市的关系,他不可能完全融入这个城市,也难以改变这一命运。最后还是抱着落叶归根的情结重新回乡,不管是生者还是死者都重新踏上了回乡的路。
《高兴》通过一种圆圈叙事的结构书写了从农村进入城市的拾荒者的苦难凡常的生活。作者对主人公悲剧性命运的展现,表现了贾平凹对底层人民生存现状的焦虑与关怀。这曲哀歌的调子无限悲凉,也包含着无尽的悲壮和期望,贾平凹的小说因此也获得了一种独特的文化视角,他的小说关注的是中国社会当下的文化问题,中国底层人民的生存问题,而其深邃的思考和深邃的表达,使小说具有一种深邃和悲壮的格调。
注释:
1、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3月第114页。
参考文献:
1、参见《后记(一):我和高兴》,《高兴》,作家出版社2007年版,第449
2、孙见喜:《文化批判的深层意味—<高老庄)编辑手记》[M]《小说评论》1998年第6期,第43页
3、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