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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许三观卖血记》的重复叙事结构

2013-04-29包玮琦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3年9期
关键词:重复叙事结构

包玮琦

内容摘要:《许三观卖血记》是余华转型时期的典型作品,小说运用了许许多多前所未有的叙事手法,其中重复叙事手法最为令人称道。在重复叙事中作家余华分别对主题情节、次主题情节、对白、细节方面进行了重复。正是通过这些不断的重复,使作品的意蕴美达到顶峰。本文从不同角度对《许三观卖血记》的重复叙事结构展开研究。

关键词:许三观 卖血 重复 叙事结构

纵观《许三观卖血记》,我们不难看出贯穿整篇小说的线索就是许三观的十二次卖血,这是文章的主干。在他卖血的同时,我们会发现许三观每次卖血都会伴随着两个次要线索,那就是——在卖血前喝大量的水,以及在卖血后喝二两黄酒、吃炒猪肝。细读这篇小说,我们还会看到,整篇小说几乎是在人物与人物之间一次次的对白中产生的,重复与对白血肉相连,密不可分。除此之外细节的重复也十分精彩,这些细节丰富了人物所经历的情节,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感,让我们能伴随着人物一同喜悲,感受到那个时代的诙谐,使全文一直都笼罩在一个幽默的气氛中,降低了故事的沉重感。

如果把《许三观卖血记》比作一只涅磐的火凤,那么主题重复就是火凤骨架,支撑起了整个小说;次主题重复就是火凤的筋脉,起着强健骨架的作用,加深了卖血带给读者的心灵震撼;对白重复是火凤的血肉,与火凤紧密相连,互为表里;细节重复是火凤的羽毛,为火凤增光添彩,使其变得精妙绝伦,引领着火凤一飞冲天,使《许三观卖血记》一跃成为“九十年代最具有影响的十部作品”之一。

主人公许三观也是一个经历过涅磐的火凤,他承受了特殊历史时期所给予人民的苦难,一次次越来越汹涌的打击并没有将他打倒,反而使许三观在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之后终于浴火重生,获得了一个较为圆满的结局。许三观在《许三观卖血记》中反复出现的情节就是卖血,他的十二次卖血既是这部小说的主要情节线索,也是许三观的整个人生意义所在。作者通过许三观一次又一次去医院卖血为我们展现出许三观朝气健壮的青年时期,艰难辛苦的中年时期,平安衰老的暮年时期。从而使许三观,一个嘴硬心软、善良、朴实、坚强、包容、好面子、有点小肚鸡肠又有点阿Q精神的形象跃然纸上,通过这十二次的卖血几乎展现出了许三观一生所经历的全部苦难。

余华擅长运用主题重复的小说构建手法,来完成对作品的综述。这样做使小说的主题重复表现手法有了显著提升,整个主题的情感内涵也在反复积累之中,小说中的人物经历不间断地层次叠加,主人公最终走向了悲剧命运。

许三观的第一次卖血是具有尝试性的,也是自己身子骨结实的一种证明,通过这一次无意中的卖血他娶到了许玉兰;为了赔偿因一乐打架而欠的方铁匠的钱,许三观进行了第二次卖血;许三观第三次卖血带有戏谑色彩,他和林芬芳发生了关系后碰到了来进城卖血的根龙,为了补偿和感激林芬芳他与根龙一同去医院卖血;他第四次卖血拉开了其卖血悲剧的序幕。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一家人连喝五十七天玉米粥,许三观不忍看到一家人饱受饥饿折磨,独自卖血并带一家人去胜利饭店吃了一顿面条;第五次卖血是为了给下放乡下的一乐补充营养,争取一乐早日回城;第六次卖血是为了款待二乐所在乡下的生产队长;接下来的五次五十多岁的许三观为了给一乐筹集医药费,在去上海的途中在林蒲、百里、松林、黄店、长宁等地卖血,一次次忍受严寒,逼迫自己喝下冰冷浑浊的河水;时隔十一年以后,当退休后的许三观突然想吃炒猪肝、喝黄酒,想为自己卖一次血时,新血头却侮辱了许三观,许三观的卖血生涯也随之落幕。

小说中卖血的情节反复书写,但这种重复也是有变化的,于重复中变化,于变化中重复。越来越频繁的卖血使许三观的身体受到重创,险些命丧其中。吴义勤曾评论过:“他的的血是越卖越淡,但他的生命力却越来越旺盛,他的血是为了家庭而卖的,虽然血是生命之源,但许三观恰恰是通过卖血来完成对生命的拯救和尊重,完成自我生存价值和生存意义的确认。当小说最后,许三观想为自己卖一次血时,卖血实际上已经升华成了一种人生仪式和人性仪式。”[1]

在许三观第一次卖血的时候,阿方和根龙教他在卖血之前一定要喝水,直到喝到:“肚子又疼又涨,牙根一阵阵发酸。”从此以后每次许三观卖血前都要喝大量的水,甚至后来阿方还因为撑坏了尿肚子而丧命。卖血之前要喝水这个习惯许三观一直延续到最后,甚至在筹集医药费的途中又脏又冰冷的河水他也要喝,哪怕是就着盐也要把水喝下去。这悲壮的场面加强了卖血所带给读者的心灵震撼,如果没有这一幕幕愚昧而又心酸的场景,那么卖血就显得有些稀疏平常了。

第一次卖血后学到的吃猪肝,喝黄酒的举动,他也像一个仪式一样把它一直延续了下去。使得每次卖血后许三观都会重复这一行为。第二次卖血后,许三观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卖血,他对跑堂的喊道:“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想不起来了下一句,就让跑堂的先走,等他想起来又拍着桌子喊:“黄酒要温一温”;第三次卖血后,在炎热的夏天,他看到阿方和跟龙没说“黄酒要温一温”,刻意嘱咐跑堂的而遭到嘲笑,许三观的这些刻意的举动显得有些可笑,从而冲淡了卖血本身的悲剧色彩。

在整个故事的整体谋篇布局中,次主题的重复一再加增小说的戏剧效果,通过次主题不断地重复深化了主题,减轻了卖血所带来的凄凉、沉郁之感,使卖血事件的悲剧化色彩有所冲淡,次主题的叙事手法隐藏在主题重复叙事的光环之中,次主题叙事缓解了主题叙事所带来的紧张感,使得次主题具有戏剧化的幽默感,达到了与主题重复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的效果。

整篇小说几乎都是在一次次的对白中构成的,作品中大量简单、往复的对话作为叙述框架,将人物性格特征与思维走向鲜明地刻画出来,是故事情节的推进与延展。

一乐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和许玉兰的关系变得比较微妙,许玉兰与一乐就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说了,一乐总是不愿意跟着许玉兰,不愿意和许玉兰在一起做什么,在不同的场景中,无论许玉兰对一乐有什么要求,一乐的回答都是“我不愿意”,作者仅是通过“我不愿意”这四个字的重复回答,就将一乐对母亲许玉兰冰冷的态度简洁明了地展现给读者,两人之间的对白虽然简单,但是意义却是无穷的。

“许三观,家里没有米了…,你去粮店把米买回来。”

许三观说:“我不能去买米,我现在什么都不做了,我一回家就要享受…你还想让我去买米?你做梦去吧。”

许玉兰:“我扛不起一百斤米。”

许三观:“扛不起一百斤,就抗五十斤。”

“五十斤我也扛不起。”

“那你就抗二十五斤。”

许玉兰说:“许三观,我正在洗床单,这床单太大了,你帮我揪一把水。”

许三观说:“不行,我正躺在藤榻里,我的身体才刚刚舒服起来,我要是一动就不舒服啦。”

许玉兰:“许三观,你帮我搬一下这只箱子,我一个人搬不动它。”

许三观说:“不行,我正躺在藤榻里享受呢…”

许玉兰说:“许三观,吃饭啦。”

许三观说:“你把饭给我端过来,我就坐在藤榻里吃。”

许玉兰说:“许三观,你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完了?”

许三观说:“我也不知道。” [2]

通过二人简单的对话,作家生动的为我们塑造出一个真实可感的许三观,他的委屈、他的屈辱、他的无知、他的单纯、他的幼稚……这一切仿佛都是活生生的。许三观并不是一个完人,当许三观得知许玉兰与别人发生过性关系后,内心极不平衡,许三观为了惩罚许玉兰这期间许三观的语言与行动,都是重复的,就是无论许玉兰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予以回绝,而且要求许玉兰自己去做,用最简单的重复语言重复行动来弥补心灵上的创伤。

在许三观十二次卖血经历的主体情节重复中,还夹杂着许多细节重复,这些叙述不仅有句子的大段复制,还有词和词组的复制,通过这些细节上的重复能让我们感受到作者隐匿在字里行间的沉重感,让我们在忍俊不禁过后又不禁感到沉郁、辛酸。

在整篇文章之中最精彩的部分莫过于饥荒之年许三观用嘴给一家人炒菜,许三观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三个孩子做了三次红烧肉,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说:“你这么小一个人,只能吃四片,五片会把你撑死的”。“三个小崽子都吃红烧肉,为什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就一起给你们做了”仿佛是真的在做红烧肉一般,这样的重复地做红烧肉并没有让读者觉得繁琐,而是使吃肉的本身变得并不那么重要了,升华了文章的抒情性和情感,反而在幽默搞笑之余使读者体会到苦难中的温情,感到沉重与心酸,起到加强效果的强调性作用。

通过许三观这个名字,我们可以推测出,许三观的哥哥也许叫许一观,许二观,他们名字存在的本身或许就是一种重复,而许三观的儿子许一乐许二乐许三乐,他们的名字更是对父辈名字的重复。

除此之外文中反复出现的许三乐想吃面条以及亲生父亲何小勇不认他;许玉兰一遇到事情就坐在门槛上喊叫、哭闹等等这些都是细节上的重复。作者正是通过这些简单的重复向我们传达了深刻的意义。

许三观是旧中国在苦难线上挣扎中的中国人的缩影,他的生命也是活在重复中的,在重复中生存,在重复中戛然而止,完成了他悲凉的一生。许三观在苦难环境中呈现出的勇气和毅力是令人敬佩的,作者于作品中传递出对许三观的怜悯和同情,悲剧中所蕴含的温情也于不断地重复中显露。

参考文献:

[1]吴义勤.《余华研究资料》,天津人民出版社,[M], 2007

[2]余华.《许三观卖血记》,作家出版社,[M],2008,42

(作者单位:黑龙江绥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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