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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与辱——思孟学派与亚里士多德价值取向之比较

2013-04-11崔丽萍

社科纵横 2013年9期
关键词:告子大度亚里士多德

崔丽萍

(宝鸡文理学院 陕西 宝鸡 721013)

一、思孟学派与亚里士多德的荣誉观

思孟学派非常注重荣誉,如孟子说:“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1]《告子上》如果自己有好的名声,就不羡慕别人的花衣裳了。功名利禄,光耀门楣是许多儒者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思孟学派追求的是一种道德荣誉观,如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1]《告子上》即天爵和人爵都是人想要的,但是应该追求天爵即仁义礼智等德性而获取人爵即功名利禄,而不是为了人爵而追求天爵。而且,子思也认为不管能不能获得人爵,即功名利禄,我们都应该坚持道德修养,即“穷达以时,德行一也”[2]《穷达以时》。此外,思孟学派也反对虚荣和名过其实,如“声闻过情,君子耻之”[1]《离娄下》,君子以名声过其实情为耻。

亚里士多德说:“我们会把我们愿意奉献给神的,把有地位的人们最为追求的,以及我们指定给最高尚[高贵]的行为的那种善,视为最大的外在善。这种善也就是荣誉。荣誉是最大的外在善”[3](1123b18-21)①,也就是说,荣誉是最能与高尚的行为相匹配的外在善,而这种善是与政治生活密切相关的,或者是政治生活的关注对象,因此亚里士多德认为喜爱荣誉、获得荣耀本身是有一定价值的,但是要保持适度和中道,过度的爱荣誉就成了虚荣,而不爱荣誉就容易趋向卑微。

此外,亚里士多德也坚持一种道德荣誉观,即荣誉的获得和授予应该以人的德性为标准,具有完满德性的人应该授予最高的荣誉,如亚里士多德认为沉思是最高的德性,因此沉思的生活是最崇高、最荣耀的生活,而真正的勇敢,即在战场上为了国家的利益和荣誉无所畏惧的人也应该授予最高的荣誉,而且,大度德性也是与重大荣誉相关的德性,大度的人是因为德性的完善而配得上重大荣誉的人。但是,亚里士多德同时也看到,荣誉不仅是一种外在善,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授予者和整个社会价值系统,因此,虽然沉思、勇敢、大度等德性配得上重大的荣誉,但是沉思、勇敢和大度本身并不取决于荣誉,或者说,真正的沉思者、勇敢者和大度者并不是因为荣誉而沉思、勇敢和大度,而且在许多时候他们会表现出超越荣誉、超越世俗的特性。

二、思孟学派与亚里士多德的羞耻观

羞耻是与荣誉相对立的范畴,获取荣誉往往会避免耻辱,儒家和思孟学派都非常强调羞(耻)的重要性。孔子认为“恭近于礼,远耻辱也”[4]《学而》恭敬之德接近礼,可以远离耻辱,而“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4]《子路》如果自己有羞耻之心,出使外国,能够不辱君命完成任务,就可以称为“士”了,也就是说,羞耻之心是为政的必备条件,而“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4]《为政》是将“知耻”作为人们最基本的道德情感和为政以德的基础。

思孟学派进一步强调羞耻的重要性,认为羞耻感是每个人都应该具有的,是人的本性之一,如“羞恶之心,人皆有之”[1]《告子上》、“无羞恶之心,非人也”[1]《公孙丑上》、“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1]《尽心上》;而且认为羞恶之心是义的发源地,正义产生于对邪恶的羞耻和厌恶,如“羞恶之心,义也”[1]《告子上》,而义是人们行为的规范和准则,这就将羞恶(羞耻)提到了道德底线的位置上,即一个人有没有羞耻心是其是否具备德性的基础和前提。

此外,义也就是羞耻之心,也是其他德性成为其德性本身的内在凭借。如孔子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4]《子罕》、“勇而无礼则乱”[4]《泰伯》、“见义不为,无勇也”[4]《为政》。也就是说,孔子认为勇敢的表现形式是无惧,但真正的勇者并不是不学无术、无惧于任何事物,而是遵守义与礼的规范,该勇时就勇,该仁时就仁,真正的勇是义之勇。子思曰:“知耻近乎勇”[5]《中庸》,知道什么事物和行为会招来耻辱,就离勇敢不远了,注重从人的内部探讨勇的发源,认为勇敢是避免耻辱而激发的德性。孟子提出了“养”勇,即涵养勇气,将勇德内在化,注重从心志的角度阐释勇气,认为真正的勇就是配道与义的浩然正气,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1]《滕文公下》的“大丈夫”人格,也注重义德,即羞耻之心在勇德形成过程中的作用。此外,思孟学派认为应该对有违于德性的事感到羞耻,而对于外在较差的生活境遇应该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即“君子固穷”,也就是说,思孟学派坚持一种道德羞耻观。

但是,在亚里士多德看来羞耻是一种感情而不是一种品质,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羞耻不能算是一种德性。虽然作了坏事不感到羞耻是一种恶,但并不意味着作了坏事而感到羞耻是一种德性,我们只能说,具有羞耻感的人,如若作了坏事,就会感到羞耻。而且亚里士多德认为羞耻仅适合于年轻人,年长的人不应该去做感到羞耻的事情。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强调对羞耻的超越,羞耻是恶的事情引起的感情,而好人不会为恶,所以好人就不会、也不应感到羞耻。换而言之,羞耻是德性修养过程中应该具备的情感,是获得德性的有效手段。

思孟学派与亚里士多德之所以对羞耻的认识如此不同,缘于双方伦理学本身构建不同:思孟学派以情感作为德性的基础和导向,亚里士多德以理性作为德性的依靠和凭借;思孟学派重视以情感为基础的人的内在精神动力,即意志力,反对过多的生理需求和物质需求对精神力量的滞后,而亚里士多德在情感、意志、理性中更加注重理性的力量,并且以理性的外在表现形式,即法律,作为人的最为基本的行为准则。所以,羞耻之心作为一种道德情感和道德理性在思孟学派的整个道德体系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而在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中,只是作为一种有效的情感和手段而存在。

总之,思孟学派与亚里士多德都坚持一种道德荣辱观,对世俗的荣辱得失和功名利禄是一种开拓和超越②,而且都认为荣誉是一种与政治和整个社会体系相关的外在善,应该积极追求,但不应过度和名实不符。所不同的是:思孟学派不仅将羞耻作为一种基础的道德情感,也认为其本身就是一种德性,而且是对整个社会具有重要作用的基础德性,更加重视羞耻之心,即内在的反思和戒惧在德性形成过程中的作用,而亚里士多德更加强调荣誉的外在作用和积极的引导作用,强调对羞耻的超越,只是将羞耻作为一种德性形成过程中的有效情感和手段。

注释:

①亚里士多德也说过“朋友似乎是最大的外在善”,这应该是类比意义上的说法,因为,真正的友爱是德性之爱,而德性是内在善,亚里士多德说朋友是外在善应该是基于朋友在实体上是外在于人的这个角度上说的,而荣誉是最大的外在善应该更符合亚里士多德的思想理路。

②谢阳举教授在其《论超越的荣辱观及其文化创新功能》(《西安财经学院学报》,2007年1月)中将荣辱观分为世俗的荣辱观、道德的荣辱观和超越的荣辱观三类,并认为道家的荣辱观是一种典型的超越荣辱观,而儒家追求“道”和“天爵”等道德荣辱观也具有一定的超越性。

[1]焦偱.孟子正义(全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7.

[2]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增订本)[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3][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廖申白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4]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5][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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