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铁”两大图书馆在日本文化侵略中扮演的角色

叶 勇

(大连图书馆，辽宁大连116012)

“满铁”为了更好地控制中国东北的资源，愚弄东北人民，乃至侵略全中国，以图书馆为桥头堡和大本营，深入东北腹地，建立了包括图书馆在内的“纵横文化网”。［1］其中“满铁”大连图书馆和“满铁”奉天图书馆是“满铁”31个图书馆中最为重要的两大图书馆，二者在日本殖民文化侵略中扮演了重要的急先锋角色。弄清其在日系图书馆中扮演的角色，对研究日本殖民者如何利用图书馆龙头进行文化掠夺，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参考价值。笔者通过梳理总结，简述如下:

1 “满铁”大连图书馆

1907年，随着“满铁”理事、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冈松参太郎的“满铁”图书室的筹建，拉开了“满铁”大连图书馆的建设序幕。“满铁”大连图书馆直属“满铁”本部，第一任也是任期最长的馆长为柿沼介，馆刊《书香》。“满铁”大连图书馆的任务是集中收藏政治、经济、法律、财政、社会、产业、殖民、地志类书籍以及会社本部的资料，同时收集官方档案及军事机密材料，供会社参考，属于参考图书馆，是“满铁”在东北筹建最早的图书馆。“满铁”大连图书馆为“满铁”的殖民统治做了大量的工作，在“满铁”各图书馆中扮演着特殊的角色。

1.1 扮演着中心图书馆的角色

大连位于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有着东北广大的腹地，其地理位置的优势决定了图书馆的战略地位。“满铁”大连图书馆是“满铁”在东北经营社会文化宣传和文化策略的主导机构。馆长拥有其他“满铁”沿线各馆绝对的采购权和审查、业务指导权。“满铁”最终形成了以“满铁”大连图书馆和“满铁”奉天图书馆为中心和次中心，以其他各沿线各馆为辅助的日本殖民文化侵略的“图书馆网络”。

1.2 专题性、地区性的文献体系

“满铁”大连图书馆搜集文献的目标是“远东”(东洋)及为业务参考服务方面的图书文献。通过广泛搜罗古刊汉籍和中国通志、府、县志以及有关西方研究中国的文献，使中国古籍、殿版珍藏、西方典籍等，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满铁”大连图书馆的藏书中，“满铁”大连图书馆最终实现了他们所期盼的成为“东洋文化殿堂”的梦想，其中包括当时建立的“满蒙文库”、“大谷文库”、“演剧文库”以及后来被学者称谓的“远东文库”“犹太文库”等。从1907年至大连光复的1945年，大连”满铁”图书馆藏书已达44万册，形成了专题性、地区性的文献体系，为日本侵略者了解中国提供了详尽的文献资料。［2］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满铁”各图书馆的搜集任务亦有所变化。(据该馆馆员大谷武男回忆:大连图书馆是“东西关系、学术综合专门图书馆”)。

1.3 创刊为文化侵略服务的《书香》

为了加快“满铁”图书馆的发展，1925年创刊了《书香》。其创刊伊始，就扮演了一个赤裸裸地为殖民统治服务的政治舆论工具的角色。除了刊登图书馆业务论文外，还刊登与时局相关的政论性文章，如1931年5月第26号，刊登《图书馆的使命》一文，鼓噪图书馆的发展方向;第33号发表《时局与图书馆》一文，讨论图书馆与时局的关系;“九一八”事变后，《书香》还开辟了“九一八”事变专栏，刊登《满洲事变与世界正体》;［3］等等。因此，《书香》既是“满铁”31个图书馆的业务交流主园地，也是殖民宣传舆论的刊物，更是为日本文化侵略服务的喉舌。

1.4 战时“满铁”大连图书馆角色的转变

1.4.1 “满铁”调查部之下的大连图书馆

1938年4月，随着大连图书馆隶属于调查部之下，其业务关系变为调查部资料课与大连图书馆的关系，其角色已经转变为“为搜集资料的资料课整理与保管资料的图书馆”。“满铁”大连图书馆此后与调查部形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同年5月，“满铁”开始对大连图书馆的业务进行重新划分，由原来的三系变为四系，图书馆成为调查部的一个部，馆长和主任也都由调查部派遣，图书馆的内外业务成了调查部的一个整体。作为被调查部掌管的图书馆，之后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调查行动，从此“满铁”大连图书馆就成为政治、经济、产业、矿产资源等调查部研究、搜集保管文献的场所。“满铁”时期，总共提出了1万多份调查报告，差不多每天就有一份调查报告出笼，其中一些调查报告，如“中国抗战力之调查“、“远东苏军后方调查”等，对日本当局的决策起过重要作用。这些调查报告和资料大部分收藏在“满铁”大连图书馆中。

1.4.2 战时业务的转变

战时的“满铁”大连图书馆建立了“占领地区图书接受委员会”。负责调查查封被占领地区图书馆的图书;同时派遣人员到占领地接受整理图书。如大连图书馆曾派遣书目部主任大佐三四五和馆员青木实到南京接受整理图书。

1.5 开展各种业务、学术活动，加强侵略宣传

虽然“满铁”大连图书馆所开展的各种业务、学术活动较为活跃，但它都是围绕着日本的殖民政治宣传或军事侵略所进行的。［4］

1.5.1 举办图书馆大会

作为“满铁”图书馆中心馆的大连图书馆，开展学术活动尤为活跃。如1920年5月25日至6月5日，日本国第15次全国图书馆大会在大连召开。出席会议人员105名，其中日本国内的图书馆员5名，朝鲜2名，“满铁”所属图书馆28名，中国关内图书馆员2名，大会历时12天，会后分别到沈阳、汉城(当时的朝鲜铁路也由“满铁”管辖)进行学术讨论和业务交流;1937年6月3日至10日，日本的第31次全国图书馆大会又在大连举行，参加人员有210人。［5］

1.5.2 举办书展及所谓的文化交流活动

“满铁”大连图书馆于1924年11月举办书展，为时3天，展出了有关满洲、蒙古的图书30种;之后又于1926年11月举办“满蒙研究资料展览”，参展文献70余种;1929年6月，“满铁”大连图书馆举办“中日文化研究资料展览”，参展文献20余种;同时邀请黑田源次博士举办“十八世纪日本、中国以及西欧在文化上的结合”讲演会;同年11月，举办“中国民族研究资料展览”;1930年10月30日，举办“中国地图展览”，展出中国舆图451幅;1934年10月，举办“热河照片展览”，展出图片40幅;1935年11月，举办“华北文献展览”，展出文献50种。

1.5.3 编制联合目录，更好地为军事侵略服务

“满铁”大连图书馆虽不直接参加军事侵略行动，但为战争提供更为便捷的情报服务，这就决定了其文化侵略的性质。如九一八事变后，经满铁总裁的批准，以大连图书馆为中心，协调东北24个日系图书馆，编制了《全满二十四图书馆共通满洲关系和汉书件名目录》正续编两册，免费为关东军、满洲国政府、关东厅等机关提供查阅方便，其为殖民侵略服务的色彩昭然若揭。

1.5.4 开展“巡回书库”和“列车书库”活动

“巡回书库”就是按“满铁”沿线各图书馆的需要，将馆内的图书编成一定的小书库(20～100册)，运到“满铁”各图书馆，再由各馆负责把图书运到图书馆以外的场所，供市民参考和阅读;“列车书库”是在列车上用小木箱配置图书，共在10趟列车上设置书库，每库图书20册，杂志3种，强迫乘客阅读。通过这两种手段，使被统治者始终处在日本文化教育氛围的熏陶之下，逐步腐蚀侵染国民的思想和意识，达到他们的政治和文化侵略目的。

2 “满铁”奉天图书馆

1910年11月3日，“满铁”本社在奉天寻常高等小学校内设置了仅有几十册藏书的图书阅览场，这就是“满铁”奉天图书馆的开端，1921年，新馆建成后，由“满铁”本社直接管辖，因为奉天担负着日本殖民统治东北文化掠夺中心的角色，所以奉天馆的藏书逐渐被重视，使其成为国际文献的积集所，被视为一个文化发源地的标志性借鉴场所。1938年，“满铁”成立大调查部，该馆成为调查部下属的文献搜集与研究场所。1942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之际，该馆遂成为“满铁”调查局奉天调查室下属的一个部门。其性质完全成为日本侵华的一个情报调查机构。

2.1 扮演着次中心图书馆的角色

“满铁”奉天图书馆的地位略逊于“满铁”大连图书馆，但也起到了南北遥相呼应，珠联璧合的作用。“满铁”奉天图书馆的筹设，表面上是一个传播世界文化及辅导社会教育的机关，但其实质已经远离了图书馆的本色，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侵略研究所与阴谋补给源。日本人把“满铁”奉天图书馆作为了解东北乃至中国的渠道，广泛收集各种资料为日后的侵略战争做准备。作为“满铁”会社的业务服务，平时是为殖民统治提供资料，而到了战时，则为军方提供情报。馆长卫藤利夫宣称该馆在九·一八事变中贡献极大。他曾以《满洲事变与图书馆》为题发表在《书香》第39号上发表文章，论及到“满铁”奉天图书馆在九·一八事变中发挥的作用。因此，“满铁”奉天图书馆在日本奴役东北的文化及军事侵略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扮演着次中心图书馆的角色。

2.2 “五族协和”藏书体系的形成

开馆之初的藏书是以小说、讲座类的通俗读物为主，但在被视为重工业基地之后，为协助殖民者对东北的开发，建立了“满蒙文库”。“满铁”奉天图书馆主要收集古籍珍、善本图书和中国主要的方志，同时交通、工学、满蒙历史、边疆研究类文献也纳入其搜集范围。除此之外，该馆还不断充实和、汉、洋类的图书，大量地购入有关图书和研究资料，如欧美人关于东洋的文献，尤其是以伪满为中心的蒙古、中国、西伯利亚以及东北府县志的方面的文献。奉天图书馆的藏书体系贯穿始终的是“五族协和”(满、蒙、大和、汉、鲜)的思想［6］。

2.3 满洲“国立奉天图书馆”的建立

谈到“满铁”奉天图书馆就必须连带满洲国立奉天图书馆，该馆是在“满铁”奉天图书馆的经营体制下创立的，日本人要掠夺《四库全书》，奉天馆长卫藤希望建一个防火混凝土书库来放置，而日本政府却与伪满洲国达成建立“国立文化院”的协议，由于经费问题便建立了该馆，1932年7月7日，日本正式将该馆转交伪满洲国，后来《四库全书》也全部移藏该馆，满洲国立奉天图书馆正式运作。满洲国立奉天图书馆的藏书主要是以“学术参考图书馆”为宗旨，所搜集的文献主要与“满蒙”有关的史地等贵重汉籍为主，因此，该馆收藏了包括《四库全书》在内的殿本、善本、满蒙文书籍、旗人著作、户籍册、古碑拓本等大量的文献，另外，该馆还搜藏了罗振玉所保存的部分文献。因此，该馆实际上也是日本侵略东北的文献聚集地，其扮演了在伪满洲政府掩盖下，为侵略者保存掠夺图书的角色。

2.4 发挥图书馆的情报职能，殚精竭虑地为殖民侵略服务

2.4.1 赠送文学读物，掩盖侵略事实

九·一八事变发生之时，世界舆论哗然，为了让西方了解日本和满洲的特殊历史，奉天图书馆向关东军司令部建议，把以日俄战争为题材、宣扬日本武士精神的小说《肉弹》(樱井忠温著)的英文、法文译本，赠送给驻沈阳的外国头面人物。［7］就是借助《肉弹》这部小说，对这些西方列强的代表人物进行了一次有效的历史启蒙和政治洗脑，以掩盖侵略东北的事实。

2.4.2 向殖民侵略者提供地图文献的支持

九·一八事变后，张学良东北政府所在地临时迁往锦州，而日军却穷追不舍。为了弄清地形，关东军某青年参谋来到奉天图书馆，查阅中国出版的辽西地图，该馆平日积累的中国东北各地地方志此时派上了作战用场，虽然那上面的地理形势描绘得不够科学，但山川古迹、庙宇佛阁，却都标得很清楚，让那个关东军青年参谋兴奋不已，满意而归。［8］

2.4.3 无微不至地为殖民特务提供情报服务

“满铁”奉天图书馆曾为前来查阅有关“黑龙江洲教育制度”，有着特殊身份和使命的衣衫褴褛，貌似中国苦力的3个日本特务服务。根据特务们的要求，卫藤给他们彻夜开着电灯、暖气，在图书馆阅览室彻夜查阅情报信息，直至拂晓时分，完成特别任务后，卫藤才将他们送出图书馆，望着他们在零下30°的寒风中离去。［9］

2.5 不断增加殖民色彩，创新服务方式，扩大文化宣传

建立各种文库，开展文库运动，是“满铁”奉天图书馆馆长卫藤的首创。

2.5.1 “满蒙时局文库”的设立

九·一八事变期间，为了向国际社会传送关于满蒙与日本特殊关系的“正确”认识。该馆设置了把有关中国东北、蒙古的文献汇集一室的“满蒙时局文库”。［10］(《书香》杂志第34号专门刊载了这个文库的照片)

2.5.2 开展“阵中文库”运动

馆长卫藤还积极开展“阵中文库”运动，他组织日本殖民占领的满洲、朝鲜和日本本土的各图书馆及普通民众捐书，目的是送给在前线作战的日本军队、警察和“满铁”社员，以解决经费不足的矛盾。《阵中文库宗旨》鼓动说:这是对前线战士最好的“精神慰安”。从1931年12月开始，到1932年6月，在不到半年时间里，“阵中文库”收到捐赠图书近12万册，经过军部审查选定后，内容适合送往前线的图书就有109800册。奉天图书馆还承担了图书的征集、分类以及与军部联络、运送等工作。［11］此外，“巡回书库”也是”满铁”奉天图书馆普及图书，强迫阅读的一种服务方式。

“满铁”奉天图书馆在卫藤的主持下，用了整整20年的时间，把一个仅有6000册藏书的简易图书室，建成拥有堂皇建筑、数十万册藏书，可与大连“满铁”本部图书馆比肩的图书馆。而卫藤本人，除了领导图书馆工作，还研究学问，著书立说，先后出版了《图书分类的逻辑原则》、《鞑靼》、《短檠》等专著。九·一八事变后，奉天图书馆的气氛整体发生改变，已经由一个读书消遣的角色，“一变而为王道思想的讨论场，国家哲学的大坩埚”。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奉天图书馆又扮演着“交通工学，工业社业图书馆”的角色。1944年，“满铁”奉天图书馆将汉文古籍和有关东西关系的西文书籍转移到“满铁”大连图书馆，又与“满铁”总务局奉天调查室的资料课合并，调整后藏书达20余万册，摇身一变，又演变成以收藏交通资料为主的图书馆。

1937年，日本宣布撤消对满洲国的“治外法权”。这当然是日本政府的遮眼法，为了蒙骗国际舆论和殖民地民众。“满铁”图书馆，对各馆的图书进行调拨分藏后，全部移交伪满洲国。仅保留了大连、奉天、哈尔滨三馆。［12］“满铁”对这两大图书馆所扮演角色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3 结束语

纵观以两大图书馆为首的“满铁”图书馆网存在的38年，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满铁”图书馆只是一种历史现象，它完全是日本侵华战争的产物。“满铁”图书馆通过购买、转抄、没收、巧取豪夺等手段大量扩充馆藏，通过潜移默化，侵蚀人们思想意识以及为日军收集情报的方式来实现其文化侵略的职能，致使中国的图书资源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日本在中国东北经营的图书馆事业，完全是建立在中国图书馆事业被破坏殆尽的痛苦之上，虽然其事业发达至极，并有许多可鉴之处，但这丝毫改变不了它作为侵略的卑劣行径。“满铁”各图书馆扮演了“装点门面，奴化中国人民，有计划、有预谋地进行文化侵略”［13］的极不光彩的角色，其中这两大图书馆在文化侵略中所扮演的急先锋角色不容忽视。

〔1〕〔2〕〔3〕〔6〕〔11〕 冷秀锦.“满铁”图书馆研究［M］. 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1:94～141，184～211

〔4〕〔5〕 李晓菲.“满铁图书馆”及其带给我们的启示［J］.图书馆建设，1998(1):73-75

〔7〕〔8〕〔9〕 王中忱.满铁图书馆遗事［EB/OL］.http://www.peo ple.com.cn，2005.8

〔10〕〔12〕〔13〕 李娜，王玉芹.满铁图书馆与日本对中国东北的文化侵略［J］.社会科学战线，2008(12):105-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