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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古籍文体形式研究的几点思考

2013-03-31杨东方黄作阵

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医籍文体学古籍

张 戬,杨东方,黄作阵

(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中医人文系,北京 100029)

本文从“文体学”的视角,对中医古籍(Ancient Chinese Medicine Books,ACMB)文体形式的研究提出了几点思考。

1 研究现状及研究的必要性

文体学,作为一门方兴未艾的综合性边缘学科,以研究文本体裁的特征、本质及其规律为核心,日渐具有自己的独立性,同时在世界范围内对越来越多的学科研究产生影响[1]。在我国,文体研究在古代文学、哲学、史学等传统学科领域已经成果颇丰,而中医(包括中药,下同)古籍的文体形式研究却还相当寂寞,面世成果仅有3篇论文。《中医文献文体的分类辨析》一文将中医古籍文体分为8大类[2],《试论中医文献的文体》又进一步分为3种7类[3],这2篇论文可以说是中医古籍文体研究的奠基之作,但还停留在文体分类的初级阶段上。而《古医籍助读(三)——中医古籍的著作结构与文体》仅简单提及中医古籍文体的多样性[4]。而且这3篇论文均发表于上世纪80年代,这说明中医古籍文体研究一度曾引起关注,而后却未能深入下去。目前中医古籍研究主要集中在2个方向,一是关注内容;二是文献的版本、目录、训诂、整理。后者虽然偏于形式,却囿于传统“小学”的范围与方法,对连接内容与形式的文体少有关注,至于对文体的深入挖掘与探讨更属阙如。在笔者看来,中医古籍文体形式的研究是大有必要的。

首先,中医古籍文体形式多种多样,足以构成一种现象乃至研究对象。当我们打破学科壁垒,从大“文章学”的角度去观照中国古代的典籍、文献、文章(而这正是中国传统观照方式)[5],可以发现承载它们的是种类繁多,千变万化的文体形式,而这些文体形式均有其兴衰演变的历史过程。中医古籍也是如此。在编修医古文教材,编排文选,确定目录的时候,在考虑内容的同时,往往还要兼顾文体,这就已经说明了中医古籍的文体研究大有必要。

其次,中国古代一直有重视“文道关系”的传统。作为有意味的形式,“文体”在中国古人的著述行为当中一直都不是个随随便便的选择。严肃的写作往往煞费苦心地选择或者打造一种合适的文体形式,来承载其内容,表达其思想,反映其理念[6]。所谓“言外之意”“味外之旨”,相当一部分是从文体形式当中传达出来的。医家著述也是如此。“问难体”“类编体”“论说体”“医话体”“谱录体”等五花八门的医籍文体往往反映了作者的不同思想理念。小而言之,可能包括对著述内容的理解与价值定位;大而言之,可能包括对医学的观感以及对医者的自我体认。因此深入研究中医古籍的文体形式将会对中医学、中医史、中医文献学和文化学研究提供新的角度。

再次,中国一向有文体学研究的传统,也就是说对文体的重视、对“文道关系”的重视已经达到了自觉并上升到理论的阶段。比如南朝梁代刘勰的《文心雕龙》分篇对各种文体进行专门而细致地阐述[7]。同代昭明太子的《文选》也体现出鲜明的文体分类意识[7]。而在历代文学理论与批评著作当中从来不乏对文体形式的探讨。唐代以后,伴随政治改革与各种思想潮流出现的“中唐古文运动”“北宋诗文革新运动”以及明代诗文复古流派乃至现代的“白话文运动”等,均体现出对文体形式的高度重视与理论研讨。医书的著述者,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成员,其文体学造诣和思考是不可抹煞的,在中医古籍文本的研究当中应该予以还原。

2 研究的方向及要点

2.1 中医古籍文体形式发展史的梳理 对现象的梳理是深入探讨的基础。正如中医学有一个发展历程,记载其成果的医籍文本的文体形式也有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有的文体很早就出现了,而且一直存在,比如问答体;有的文体出现很晚,却蔚为状观,比如医案体;有的流行一时,有的长盛不衰;有的渐渐发展完善成熟,并在大的书籍形式下呈现不同的面貌,比如类书;有的一经出现就形成固定的表达模式,鲜有变化,比如人物(医家)传记体。中医古籍文体形式发展史的梳理,既包括对中医古籍各种文体在历史长河中的出现、演变、流行、衰亡、普及度等进行准确的定位和归纳,也包括在此基础上汇聚与清晰起来的医籍文体总史以及某一时代横断面的医籍文体形式特征的总结与描画。比如,逻辑清晰的“论说体”是什么时候用于阐述医学理论主张的?历代本草著作在文体形式上有哪些共同点和发展变化?……这些问题都有待回答。其答案,亦即对“怎么样”的回答,是进一步追问“为什么”的基础。

2.2 中医古籍文体形式所反映的思想、理念及学术背景研究 当中医古籍文体形式及其发展史得到细致而系统的爬梳以后,就要追究形式背后的意味了。亦即对文体形式做“为什么”的追问。比如,《黄帝内经》为什么采用问答体?“歌”“赋”“口诀”等文体反映了怎样的创作目的?这些问题的答案,主要存在于由微观到宏观的3个层次上面。其一,某个文本或作品采用某种文体形式所反映的思想、理念及学术背景。小而言之,可能包括作者对著述内容的理解与价值定位;大而言之,可能包括对医学的观感以及对医家身份的自我体认;其二,某个学派或某类医籍采用的文本形式,其异同点所反映的共同思想理念及学术发展规律;其三,对某个时代的医籍文本形式做横断面式的解剖,结合特定时代的文化特点及社会思潮等得出历史性的结论。

这3个层次在研究当中实际上是不可拆分的。所有的著述既是个体行为,又是集体行为。中国古代共生的各种学科门类,其文本有一个相对独立和统一的文体系统,“大文章学”的思维方式始终存在。因此某一中医古籍文体形式面貌的生成,既不能孤立的看待,也不能单从医学史和医学文献史的内部寻找原因,还应该考虑整个文章著述的文体传统与潮流的影响。比如,《外台秘要》作为一部大型方书,它采用了“类书”体来编排医方,整体上以疾病为总纲,病下按病证分门,每门先论后方。且所引方、论皆标明原书及所在卷数。具有很多不同于以往方书的特点,反映了作者王焘具有保存前代之“精英”的意图,证、脉、机、治相结合的医学理念以及清晰的疾病分类意识等[8]。同时也应该看到这部书也不是横空出世。其文体形式,是在继承以往方书和借鉴唐代其他类书的基础上加以改造而形成的。此外还应该看到,包括医籍在内的大量类书、百科全书、政书、辞典在初盛唐的问世,也是初盛唐海纳百川、好大喜功的文化气氛以及述而不作、经学盛而子学衰的学术特点在著述领域的反映。因此个案分析、医学思考、历史定位、文化视角相结合才是中医古籍文体形式研究的发展方向。

2.3 中医古籍文体形式的功能、价值研究 文体形式归根结底是为了承载思想内容服务的[9],因此,根据文体形式的特点和承载力以及形式与内容的契合度来对文本价值进行判断,也是很有必要并切实可行的。比如中医药类书具有“类书”的一般特征,因此可以从“类书”的角度来研究其价值。有的文体可能限制了思想内容的有效表达,有的文体可能形式大于内容。因此,既使在以医学古籍的内容价值为关注点的研究当中,文体形式的价值研究仍然是个不可忽视的维度。

3 研究的可行性与研究方法

明确的研究对象是研究的第一步。流传至今的中国古代医籍尚有大量得以保存原貌或基本保存原有文体形式。这些主要的研究对象,可以对其文体形式进行研究分析,从而挖掘原作者的著书理念等。而原貌不存的,也可以分析改编者的理念。总之要将研究对象置于成书的特定历史时空点,才能进行历史的梳理和挖掘。而文体形式背后的思想理念及学术背景研究,则需要有很多相关材料和理据做支撑。比如书序(尤其是自序)当中常常有对著书理念(包括采用的文体形式)的直接表达,要予以高度的重视。此外,还要尽量搜求其他文史材料中的相关说法及同代、后代评论者的观感。即使没有直接的材料,通过对文本的细读,结合经学、史学、子学等不同的著书传统和古人文体观念的表述,借鉴现有的文体学研究成果和方法,中医古籍文体形式研究还是切实可行的。

具体的研究方法,除了文本细读、理据结合,文献考证、列表整理、影响比较、平行比较以及以上提到的几个结合以外,还要有历史学、文化学的研究方法以及中医中药学和医史文献学的知识素养。

[1]郭英德.中国古代文体学讨论稿[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2.

[2]谭学林.中医文献文体的分类辨析[J].贵阳中医学院学报,1985,2(2):33-37.

[3]王晓萍.试论中医文献的文体[J].吉林中医药,1988,4(4):1-2.

[4]高越敏,胡滨.古医籍助读(三)中医古籍的著作结构与文体[J].浙江中医学院学报,1986,3(3):43-45.

[5]吴承学.中国古代文体学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237-239.

[6]刘宁.汉语思想的文体形式[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1-3.

[7]马建智.中国古代文体分类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152-210.

[8]张登本,孙理军,乔文彪,等.外台秘要方[J].现代中医药,2004(1):13-16.

[9]郗文倩.文体功能——中国古代文体分类的基本参照标准[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6):6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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