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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里底层女性的悲歌——重读《美国悲剧》

2013-03-19

外国语文 2013年1期
关键词:悲剧工业

许 芳

(北京科技大学 研究生英语系,北京 100083)

一、引言

德莱塞的《美国悲剧》是公认的最伟大的美国小说之一,更是一部划时代的小说。巴尔扎克曾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野史。《美国悲剧》正是现代美国工业社会的一面镜子,每个人都能从这面镜子中或清晰或模糊地看到自我。小说问世以来,无数评论家盛赞作品大胆指出美国梦想的虚伪,深刻揭露现实社会的残酷。无数学者研究发掘小说史诗般壮丽的宏大叙事,卷宗般精准的情节描述。无数读者更是唏嘘主人公克莱德在追逐美国社会的成功标准(金钱地位、奢侈享乐、跻身上流社会)的过程中,只刚刚触及成功边缘,便被自己的欲望控制,终因一个邪恶念头落入万丈深渊。然而,这部小说中的女性,却鲜有人做深入的分析和研究。尽管有人对罗伯达的死倾注过同情的眼泪,却少有人关注小说中这个姑娘的惨死在当下社会环境中的象征意义。就文学的普适性来说,罗伯达的悲剧意义可等同于哈代笔下的苔丝,而前者的价值远未被完全发掘。在现代工业社会已然形成,全球化的脚步不断加快的当代语境里,重新建构罗伯达这一悲剧形象对现代女性的自我解构和精神诉求有着深刻的意义。

二、工业现代化的社会体系粉碎了女性的梦想

《美国悲剧》的时代背景正是上世纪一二十年代的美国,工业现代化使挥霍性消费渗入到全社会的各个角落。罗伯达和千千万万的少女一样从闭塞的乡村来到城市。工业资本和消费社会使这些纯真少女对所谓“美国梦”深信不疑,尽管她们亦能模糊地感到,美梦的实现或许要付出廉价劳动、出卖青春色相,然而个体机会的差异又使她们认定自己会交上好运,赢得上层阶级某位青年的爱情,最终脱离原来的生活,融入上层社会,从而实现自己在现代工业社会的价值和定位。罗伯达来自社会最底层的农村。小说第四十章曾描写男主人公克莱德,即罗伯达的情人(他当时已使罗伯达怀孕并急于想摆脱她),在同上层社会的新欢及朋友一同郊游时,因为问路,鬼使神差误入罗伯达在乡下的家并和其父相遇的情景:

他仔细打量了这座房子,心头涌起最困惑、最痛心的念头。房子够破的,屋顶都坏了,直往下榻。……那一块块早已开裂、错位的石板,算是正门的台阶,真让人沮丧…… “啊!”这就是罗伯达的家。“太穷了!真够骇人的。”他本人也是从这种穷人地方开始起步的,现在已经走得该有多远啊!他觉得肚子上好象让人打了一拳,一阵恶心要吐,就往正门走去。然而,似乎命运故意让他难过似的,开门的恰恰是泰斯特·奥尔登(罗伯达的父亲)。[1]324

这段描写既反映出克莱德对贫困的恐惧,让他在与罗伯达决裂的决心上不再犹豫,也揭示了为什么罗伯达作为一个年轻女性,迫切要求脱离破败、萧条的农村,在城市的工业化进程中完成自己对现代性身份的追求。

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进入了真正的工业化消费时代。人们相互攀比在社会上获得的地位和攫取的财富。金钱成为衡量个人成功的唯一标准,更是享受奢华、占有物质的必要条件。在这种强大的工业消费主义的影响下,无论男女都不可能不受其影响。罗伯达在进入格里菲思衣领厂的那一刻,就满怀期望地幻想着和这个象征着现代化工业的庞然大厂发生某种不寻常的关系,它可以使她同农村社会最底层的生活方式彻底脱离,并成为她获得新身份的有效途径。工业现代化在罗伯达这样的农村姑娘眼中充满着动感、新鲜和活力,而原先的乡村生活模式则是单调、乏味、僵化落后的。正如书中所交代,罗伯达的家境贫寒,在贫穷中长大,所以她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极度失望。她的父亲泰特斯·奥尔登是个农夫,由于命运不济,四十八岁时还住在罗伯达的祖父传给他的房子里,而那幢房子破旧不堪,几乎处于倒塌状态。德莱塞评价罗伯达的父母为崇尚理想、否认事实的崇美主义者。他们糊里糊涂地过日子,从出生、衰老到死去,没有一件事是清醒的,他们迷迷糊糊地来到人间,又迷迷糊糊地撒手人寰。如果没有任何改变和努力,这也将是罗伯达未来的一生。然而,尽管受到家庭、宗教和道德观念的影响,罗伯达却生性敏感热情,且富于想象力。“罗伯达长至十五六岁时,脑中充满了有关形形色色的女人的最原始的幻想,认为不久的一天,她的美貌或魅力必然会奇迹般地赢得上帝预先安排好的一个或几个男人的心。”[1]180正是由于在极度贫困的农场生活中长大,而罗伯达又是个生机勃勃,富于想象力的少女,摆脱目前的生存状态是内因、外因共同作用的必然结果。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能进入大城市,过着一种新的幸福生活。说不定她就能这样。于是,她有多少梦想!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在暮春时节,她伫立在果园,注视着所有辉映着五月初阳光的老果树,呼吸着粉红色花絮的芳香,时而欢笑,时而叹息,并深情地举起双手,或张开双臂。她要享受生活!她要享受青春和面前的世界!”[1]181

怀着这样的梦想,罗伯达离开保守落后的乡村,汇入了千千万万和她一样从衰败的乡村到现代化的大城市寻求“美国梦”的青年男女中。她投身到这种新型的城市工业体系中,渴望被其接纳并融入其中,从而寻求一种崭新的自我,这在任何一个工业社会中都是屡见不鲜的。

然而,新环境对于罗伯达和像她一样的女工却并未摆出欢迎的姿态。德莱塞在小说中写道:“罗伯达还发现,倘若像她这样虔信宗教、恪守道德、来自美国中下层家庭的人当中,……尽管罗伯达和格雷斯上教堂聚会已有几个星期,并且她们循规蹈矩、已被教会里的人所接受,但是她们的地位依然如故。那些娱乐与交际活动,依然在教会里地位较高的人当中进行。她们始终被排除在外。”[1]184可见,像罗伯达这样的来自下层的姑娘很难通过正常途径获得工业现代化的上层社会认可,并在其中获得自己的归属,找到新的自我。也就是说,通过传统的宗教信仰、社交活动,她们很难真正被接纳。

罗伯达在工厂中勤奋出色的工作是否能助她在现代化的大企业中争得一席之地,从而实现自己的自我价值,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呢?事实是,同工业资本相结合的强大男权将罗伯达的梦想彻底摧毁了。罗伯达进厂之初,对于周遭环境有着十足的新鲜感。这里的工作和农场的劳作是多么的不同!她在每天清晨和傍晚上下班的人流中和千千万万的工人们混为一体,感受到作为现代工业社会中自己新的身份和现代工业文明所发生的关系。德莱赛对此的描述是饱含赞扬与同情的:“不一会儿,她(罗伯达)回来了。几丝秀发悬在右额前,脸颊有点儿发红,眼神十分专注、认真。她听完托德小姐的指教后,捋起衣袖,抬起两只漂亮的手臂开始操作。克莱德从她干活的姿势看到,日后她做工肯定又快又好。显然,她急于获得和保持这个工作。”[1]179罗伯达渴望参与到这种新型的现代工业的生产关系中来,她急于摆脱传统的农耕方式的束缚、乡村文化中宗教和父权制的压迫,投身到现代工业文明的新鲜的环境中。出卖自己的廉价劳动力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尽管工业资本对于年轻女工的压榨和剥削比在农村更加残酷,她们仍然愿意以飞蛾扑火般的义无反顾,追寻和拥抱着崭新的身份和关系,似乎只要处在这种新的生产关系中,她们就会被这个庞大而陌生的工业社会所接纳。工业文明所兜售的“美国梦”对罗伯达的影响不比对主人公克莱德小。

令人悲哀的是,农耕时代的女性地位在这个大时代的美国工业体系中的提高十分有限。尽管罗伯达美丽聪颖、有想法,和别的女工不同,这只能使她更容易沦为资产阶级男性猎取的目标,并最终由于其固有社会地位的低微,被排斥在所谓主流社会的婚嫁市场之外。德莱赛在小说中反复描写罗伯达对于和克莱德的这段关系的犹豫不决。两人社会地位的差异让她不能想像自己会成为自己上司的恋人。虽然对于自己的魅力她并不怀疑,她还是觉得地位的差异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尽管克莱德最多是冒充的上流社会一员,他的姓氏作为大工业企业的符号,却在年轻姑娘的心中指向某种特权和机会。

两人恋爱关系的确定充满着偶然和巧合。恋人孤独中的交往从未公开显露,男女关系的发生充斥着引诱和欲望。罗伯达以身相许后的依恋和信任换取的却是克莱德无情的抛弃,无奈逼婚的下场却遭致丧心病狂的德莱德蓄意的谋杀计划。虽然从法律意义上讲,罗伯达的惨死是出于意外,但克莱德对于她的最终死亡结果是决定性的因素。而且他的确希望她死。而她的善良和纯真,也许让她在临死之前还坚信他们是在度蜜月。这个情节充满着德莱赛的惋惜和同情,还有深深的爱。

德莱赛早年的经历和他的姐妹的命运,让他对于这样的底层女性有着特殊的钟爱。从嘉丽妹妹,到珍妮姑娘,他的描写是同情甚至褒扬的。而罗伯达的命运最悲惨,它取材于当时一桩真实的谋杀案:负心郎为娶富有的新欢,将怀孕的穷女友推入湖中溺死。这是所有人,在工业化的进程中,“美国梦想”破灭的悲剧。罗伯达,一个来大城市寻梦的姑娘,最终惨死在她所向往和追寻的社会关系中,而她还一直以为它是充满生气、充满希望的,她甚至曾一度对于农村关系的脱离感到欣慰和喜悦。萨特指出,人的命运最终是无数个偶然和自愿选择的结果。“存在主义的第一步就是使所有人掌握自己,使他对自己的存在负全部责任。我们所说人对自己负责,不是说仅仅对他个人负责,而是说他要对所有的人负责。”[2]634然而,克莱德却并没有对罗伯达负责。罗伯达和克莱德的选择是出于相同的梦想,只不过来自下层女性的不利条件使她没能走出多远,就为自己的抱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小说中特地提到,来认尸的正是她那常年呆在农村的可怜的老父亲。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情节,喻示着像罗伯达这样的外来妹在美国工业现代化城市中追逐梦想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在新的城市社会中没有找到所谓自我价值的她们,反过来还是向农村旧有的社会关系网寻求帮助。罗伯达的朋友都是来自和她家乡相似的村镇,而且为数不多;她的同事中充斥着外来移民各色人等,而在当时的美国社会,都是属于底层的悲苦百姓。而她们之间却并非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而是相互轻视敌视。“不久,她(罗伯达)又发现,在莱柯格斯,贫富之间可以说是泾渭分明,界限显着。此外还有关于外国移民家庭的禁忌。凡是来自这种家庭的人,不论男女,均为愚昧、低级、下流。他们根本不算美国人!大家千万不能和他们来往。”[1]184我们有理由相信,来自笃信天主教的德国移民家庭的德莱赛,在写下这段文字时的无奈和悲愤!即使在现代工业文明中,底层的人也被一种复活了中世纪和近代初期野蛮行径的手段压制在自己的生活界限内。

可见,在脱离了农村原有的农耕生活后,女性如何构建同现代工业的新关系,并在现代化的城市文化中寻求自我价值的确是一个难题,而且常常就是一个悲剧。尤其是,当这些年轻的姑娘意识到,自己的年轻美貌可能成为未来实现梦想的唯一资本时,这种悲剧几乎是注定的!

罗伯达作为女性的自然属性在她从青春期向婚姻期过渡的时期本能地体现出来。年轻的女工们几乎都在等待着为这个残酷的,对她们来说崭新的工业体系献身的机会。她们所谈论的,无非是“小伙子”、爱情、长相、钱财、地位。罗伯达作为女性的自然属性——渴望真正的爱情,组建温暖的家庭——毫无疑问被湮没在工厂隆隆的机器声中,最终被冷酷的现代工业大时代吞噬。返回乡村嫁人,和她的母亲一样生几个孩子,伺候庄稼汉,这是怎样的不甘和委屈。然而,眼前这个新鲜陌生、让人充满幻想的城市工业社会,似乎会榨取她的青春,占有她的肉体,腐蚀她的灵魂。可以说,现代工业资本主义和远未消退的残酷男权摧毁了底层女性幻想为自己构筑的浪漫归属。

三、“罗伯达”悲剧形象在全球化进程中的普适意义

当下,在我们重读《美国悲剧》时,不得不由衷地赞叹德莱赛的精湛描写和远见卓识。可以说,在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当代,德莱赛所塑造的文学形象仍然焕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个世纪以来,无数作家作品中的无数经典女性形象打动着读者,可她们大多数是属于过去的旧时代。德莱赛对于在现代工业社会里底层女性形象的书写与讴歌,无不饱含着同情和期望。对她们命运的种种安排,既表达出德莱赛对这些女性的热爱和怜惜,又诠释出他对她们命运悲剧不可避免的无奈和焦虑。如果说,嘉丽妹妹的结局,是德莱赛在当时顶住了种种社会传统压力,大胆想象出的打工妹职场梦想成真的范本,而珍妮姑娘是他对于底层女性获得真正爱情的坚定信念,几十年后,“美国悲剧”中的罗伯达的惨死,恰恰是对前两种结局的怀疑和否定。这种城市工业文明所贩卖的“美国梦”,是对罗伯达这些打工妹的最大欺骗!她们沦为城市现代工业化进程中的牺牲品,几乎不可避免。她们的悲剧表面看来是因抛弃妇道与贞操所接受的因果报应,实际上是遭受现代资本和男性特权共同压迫后付出的生命的代价。

更重要的是,“由工业化所引起的道德张力和社会冲突不再局限于个别国家的内部发展,随着现代化进程从西欧转向其他国家,这种张力和冲突将蔓延全球。”[3]德莱赛晚年的政治取向,以及他对于苏俄革命所倾注的同情都表现出他对于资本主义制度的控诉和绝望。如果说,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和资本家们对于社会福利的改革运用,大大提高了底层女性的生存状态,中国当今工业化的进程中,能否吸取美国的经验教训,借鉴一些可以帮助她们走出困境的举措。所以,“美国悲剧”恰恰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射出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底层女性农民工的群象。

中国目前正在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工业化的改革历程,局部的利益冲突、社会矛盾一定会出现,这是任何社会发展的必然。在对《美国悲剧》的研读中,熟悉中国当代作家海岩的人,可能会联想到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这部小说。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大体相似的人物命运,无不提示我们,文学作品“互文性”的交织,有时候是不同的敏感灵魂对于不同境遇的相同感受。可惜,海岩似乎对最终同样死在自己爱人刀下的打工女祝四萍,并未给予过多的同情。他对于表现龙小羽同富家女凄美爱情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四萍惨死”根本原因的剖析和思考。所以,同样是谋杀案,海岩的结论是下层打工妹对旧爱的纠缠,以及对掌握了决定他所爱的富家女罗晶晶家族命运秘密的要挟,让男主人公最终选择了几乎是为殉情目的的谋杀!由此可见,海岩对于下层女性的境遇,和德莱赛相比少了些许的同情、关切和思考。“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是以农村的巨大牺牲作为代价,如今农村与城市的差距越来越大,而乡村本身也出现巨大意识形态的变化,中国作家目前几乎没有能力准确写出这种变化,这种变化超出人的想象力和智力。”[3]可以说,中国当代作家,对于中国现代社会的巨变和转型的表现,还远远不够,尽管莫言获诺奖的余热还远未消散。

因此,在中国当代社会的语境下重新构建“罗伯达”的形象,有着深远的意义。虽然中美两国的社会制度不同,但在现代工业化转型的过程中,却有许多相似之处。“20年代真正进入了挥霍性消费时代。人们竞相狂热地消费,强烈地追求财富,拼命地在那些穷困窘迫的人们面前炫耀和摆阔,金钱成了社会上衡量一切的标准。”[4]这种描述同样符合当今的中国社会。在世界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中国下层女工的境遇更为复杂。她们如同美国20世纪初的“罗伯达”这样来到大城市的打工妹一样,心怀城市工业文明的梦想,毅然决然地同传统衰败的乡镇生活方式背离,希望在工业大机器的轰鸣声中找到自我的价值和未来的归宿。不同的是,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环球资本主义企业加入到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这使中国打工妹的境遇和心态都比“罗伯达”们更具时代感和悲剧性。

现代企业的流水作业、程式化标准使她们成为大机器上的一个个零件,有用但随时可以被人取代。农村底层青年女性在选择进入现代化工业体系的最底层时已经知道自己需要承受规训技术带来的伤害,但却是她们获得新身份的有效途径,这些女工是在实践中体验现代化,这是反抗农村关系的胜利。最初,她们是毫不介意的。只要在城市中有一席之地,就是对自我价值最大的肯定和最好的诠释。在国际化大企业中的工作经历,使她们增长了见识,获得了技能,有了更高更远的理想。然而,在经历了无止境的廉价重复劳动、南下或北上的打工地点的辗转颠沛、若即若离而几乎很难跨越阶层的朦胧爱情,她们的青春渐渐逝去了。此时,她们的身份并没有大的改变。由于没有成家,她们的积蓄几乎在高成本的大都市生活中消费一空。几年后对年华老去的恐慌、工作发展的无望,加上她们本身固有的农村价值观,让她们几乎每天憧憬着有一天会通过和另一个阶层的婚姻结合来改变命运。然而,她们和城市男青年结合的可能性常常因为来自双方家庭的激烈反对,而最终落空,不“门当户对”,一个过时可笑而又现实无奈的理由。这是大时代转型时期下层打工妹的悲歌,这是中国当代社会语境下的“罗伯达”。

我们不愿在“美国悲剧”中预见她们的结局∶融入真正的城市生活,举步维艰。党的十八大提出了多项对底层打工女性的利好政策,但是,没有全社会的包容,不消除城市既得利益者对她们的排斥和歧视,和谐的社会就只属于少数人,就不是真正的和谐。

在中国社会主义改革进行了30多年的今天,西方经典文学作品就像一面镜子,可以使我们参照和重视底层妇女在社会转型期的种种命运,从而引起某种关爱和调整,使她们能够通过正常的努力,实现自我价值,过上有一定质量的较为体面的生活,并成为真正融入现代城市社会的新女性。如果,这个过程能够不再漫长而无望,那么,中国农村打工妹的独特的个人魅力和个体价值就能和城市女性一样彰显。

四 、结语

在当下的中国,西方经典文学著作的研读有着特殊的意义。本文对于《美国悲剧》的重读和分析,说明了西方文学作品对于当代中国的借鉴意义。中国作家的写作,更重要的是表现复杂而广阔的社会巨变。他们可以向西方作家作品学习借鉴。这种借鉴不应只限于艺术特点的模仿和追随,更在于对社会现实的关切和思考。这在国际化和全球化的当代中国,是非常迫切需要的。所以,经典文学作品的意义,在当下更需要重新阅读、审视和挖掘。

我们中国特色社会制度的优越性,应该被有效和正确地利用,从而避免中国底层妇女的命运不会成为“中国悲剧”。对于这些女性的关爱和同情,应该促使我们建立起有效的机制和制度,使她们能实现自我价值,获得幸福。这是文学的启示,这是“美国悲剧”在中国当代语境下的价值。它应该唤醒我们每一个人对城市中来自乡镇女工的关切,关注她们每个个体的精神和物质需求,给予她们必要的帮助和指引。希望有一天,她们也能够读到,也许她们《美国悲剧》这本书,并能在书中找到她们“过去的自己”,并惊奇地发现,一百年前,有个伟大的美国作家,早已为她们的姐妹唱过一曲大时代的悲歌。

[1]德莱塞.美国悲剧[Z].黄禄善,等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10.

[2]让-保尔·萨特.萨特读本: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3]姜妍.莫言、李洱对谈乡村文学和城乡差异[N].新京报,2012-04-20.

[4]蒋道超.德莱塞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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