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对话”解决“文明冲突”的可行性
—— 基于伽达默尔语言观的视角
2013-02-15瞿磊,李璐
瞿 磊,李 璐
(扬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0)
“文明对话”解决“文明冲突”的可行性
—— 基于伽达默尔语言观的视角
瞿 磊,李 璐
(扬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0)
语言问题是伽达默尔解释学中一个重要内容,从伽达默尔的语言观正确看待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冲突”的观点,赞同用“文明对话”来解决文明间的冲突。基于伽达默尔语言观的视角来分析“文明对话”的可行性和重要性。
伽达默尔;语言;文明对话;文明冲突
一、语言的兴起和嬗变
早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就提出了关于人的本性的经典定义,他认为人是具有理性(logos)的动物,即人是具有逻各斯的动物。逻各斯在其原初意义上并非理性、思想,而是语言、言谈,这是一种活生生的、主——客体没有分离的语言[1,p147-148]。
在《克拉底洛篇》中,柏拉图讨论了以下两种与语言有关的理论。柏拉图认为,一旦我们拥有客体,我们一方面就可以说,语词是被赋予客体的;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说,语词是为客体而发明的。照第一种看法,客体是被赋予的一个名称。照第二种看法,语词并不是被构成而且被赋予给客体的,而是为客体发明的。这就是柏拉图约定俗成的语言理论,这表明了语词是为客体而发明的,并且语词也是可以随意改变的。他讨论以上两种理论的目的在于强调知识对语言的在先性,因为他的重点放在理念这种非语言的知识上。
威廉·冯·洪堡乃是被伽达默尔称为“现代语言哲学的奠基人”。洪堡认为,语言在本质上是人的语言,人在本质上是一个语言的存在物,语言的力量包含在使得“有限的手段无限使用”[1,p151]之中,必须将语言看作是脱离任何特殊内容的形式。对他来说,每一种语言都表达了一个世界,正如每个语词都表达了一个内容。
洪堡以后的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对以后的语言科学,尤其是对语言哲学影响更大。自《普通语言学教程》问世以后,语言学界普遍接受了他的关于“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这一看法。他的语言符号系统的工具主义语言观在现在的语言哲学和语言科学中居于统治地位。
正是基于上述情况,伽达默尔才着手对语言哲学中形形色色的现代语言观进行了批判,如结构主义、分析哲学等流派,从而揭示了语言的非工具特性,形成和创立了自己的语言观。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作为现代解释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以哲学解释学为中心探究人类的理解问题,而语言问题则是伽达默尔所建立的哲学诠释学的中心问题。伽达默尔诠释学的语言不是语言学意义上的工具、手段,语言在此具有本体论的意义。人生活在语言中,且只有通过语言才能真正认识自己、理解自己、建构自己。他从语言这一中心出发强调“对话”的意义及其在语言中所反映的关系和真理的显现,试图以此恢复单纯的以现代科学方法论为指导的精神科学自身探索真理的领域。
二、伽达默尔的语言观
伽达默尔把语言作为核心问题进行探究,实际上是在探究“理解怎样得以可能”的问题。他认为,理解是在语言中的理解,理解的基础并不在于使某个理解者置身于他人的思想或直接参与到他人的内心活动中。他说:“所谓理解就是在语言上取得相互一致,而不是说使自己置身于他人的思想之中并设身处地地领会他人的经验。”[2,p48]人与人之间的经验差异所导致的彼此思想之间的距离,使得人们不能“设身处地”,或者说根源于不同生活过程所导致的语言之间的意义上的差异。然而,这种差异可以在语言这一共同的事件中得到沟通和理解。语言正是谈话双方进行相互了解,并取得一致意见的核心,整个理解过程乃是一种语言过程[2,p490]。在海德格尔的影响下,伽达默尔对理解的语言性质给予了特别的强调,认为“我们的整个世界经验以及特别是诠释学经验都是从语言这个中心出发展开的”。在他看来,语言包容了人类世界的一切经验。一方面,人只有通过语言才能理解存在并获得世界;另一方面,世界只有进入语言才能成为人们的世界。在此意义上,人们认为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
1. 不同语言之间的理解——翻译
两个不同语言的人之间只有通过翻译和转换才能进行谈话,否则双方间的了解便变得很难。翻译需要通过语言把其中的意思表达出来,语言作为相互了解的媒介,在翻译中必然存在着翻译者对原先文本的解释,这是翻译者对原先文本所包含的文化视域与自己文化视域的衔接,翻译者必须考虑二者之间的距离。伽达默尔认为“这种距离是永远不可能完全克服掉的”[2,p490]。所以,翻译过程就是理解和解释的过程,就是在语言中达到某种妥协,或者说使一种视域融合过程。但是,翻译者不可能完全把作者的意思表达出来,必然会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只能说是再创造。换句话来说,翻译所涉及的是解释,而不是重现[2,p492]。翻译者也很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所解释出来的意思与原作者所想表达出来的文本意义之间的差距,翻译者会在反复斟酌和磋商中去寻找最佳的解决办法。通过翻译使理解成为可能,翻译总是解释,或者说是对文本的创造而不是重现。正如伽达默尔所说,“一切理解都是解释,而一切解释都是通过语言的媒介进行的,这种语言媒介既要把对象表达出来,同时又是解释者自己的语言”[2,p496]。
2. 相同语言之间的理解——对历史流传物的理解和谈话
流传物有文字流传物和一般流传物之分,伽达默尔重点论述对文字流传物的理解。他认为,流传物的本质通过语言性而作为标志,并且“以文字形式所流传下来的一切东西对于一切时代都是同时代的”[2,p498]。因为这种同时代性,在直接面对文本的理解中就相应地扩展了自己的视域,并且这种视域扩展是两方面的——本文通过理解者的理解实现的当前意义与理解者视域向本文的扩展。本文所讲述的内容在理解者面前展开一个丰富的世界关系,理解者通过对本文的理解实际上是对本文所作的传达的参与。伽达默尔认为,本文总是能使总体得到表达,并且本文整体意义的表达与解释者是分不开的。另外,对文字流传物的理解,实际上表现解释者所具有的普遍世界关系之间的双重放大和交往,并且解释者在解释过程中的视域扩展显现原有的世界关系的当前意义并不是任意的,他的解释必然受到本文视域的限制。另一方面,解释的创造性还应表现解释者对当前世界意义的强调,从而突出文字流传物的某一方面。这种突出应具有某种程度上的遮蔽性,即突出本文某一方面的意义而舍弃另一些意义,从而又使解释过程变为文字流传物在当下意义的拓展具有一定的方向性。
伽达默尔认为:“谈话是相互了解并取得一致意见的过程。”[2,p491]语言是谈话者进行相互了解并对某事物取得一致意见的核心。这种一致意见的取得是谈话者分别把对方的意见置于自己的意见和猜测之中的过程,并且通过这一互动过程双方不断进行理解并发生视域融合。那么,在一定意义上说,这是双方在寻找着一种共同语言,表达了对存在物的真理性认识。他认为:“对事物统一的意见的讲说”,作为“事物的真理存在于话语之中”[2,p525]。这就是说,谈话不仅使理解得以实现,并且在语言中达到事物的完全意义的涌现和认识真理的实现。
3. 语言理解的不可或缺的方式——倾听
伽达默尔说,关于倾听这个主题,他“提出被人们称为生活世界的思维者的理解”,亦即倾听,具有对生活世界的普遍意义。他认为,在倾听中存在着人的真正自由,因为倾听者必然是“清醒与唤醒的”,否则,便不是倾听。倾听总是和理解相伴着,没有倾听的理解与没有理解的倾听都是不存在的,因为倾听者总是在内心里根据自己的视域进行重新理解,所以当一种语言说出来后,这种言说就不属于他自己了,而属于对他的一种倾听。伽达默尔认为,倾听的本质是“将言谈的所有段落在一种新的统一方式中来理解”[3,p19]。正是在倾听中存在着一种无声的回答式的对话性理解,阅读文本也一样,阅读者发生着与作为倾听者一样的事情,阅读实际上也是种倾听,倾听具有着十分丰富的内涵。所以,伽达默尔说:“我们必须学习倾听:相互倾听,这也同样适用于单个的人以及他与他人的共同生活,适用于各族人民。”[3,p23]归根到底,一切倾听都是通过语言的对话与理解。
三、从伽达默尔语言观看现代的文明冲突与对话
伽达默尔特别强调对话在相互理解过程中的意义,对话包含着“言说”与“倾听”这两个对立面及其相互转化。把握理解的语言性的关键在对话的结构中。在此,在解释学视角下分析“文明对话”代替“文明冲突”的可行性。
亨廷顿认为,冷战后的世界由西方文明、中华文明、印度文明、日本文明、伊斯兰文明、东正教文明、拉丁美洲文明和可能的非洲文明所构成。他指出:文明是人类的终极部落,文明的冲突就是全球规模的部落冲突,21世纪将是世界各文明激烈冲突的时期[4,p334]。他还强调自己所属的西方文明要受到其他文明的挑战,特别担心儒教文明(实际上是指中国)与伊斯兰文明(主要是指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可能联合起来对西方文明构成最严重的挑战。
杜维明则有不同的见解,认为21世纪将是文明对话的时代,用“文明对话”代替“文明冲突”,并认为儒家传统将在这种文明对话中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他还认为文明与文明之间,首先需要承认、尊重彼此文明的存在,这才能互相包容,互相参照。文明对话的目的不是说服对方,更不是把自己的思想强加于别人,而是更好地倾听,这其中也是儒家恕道的体现,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这种恕道思想又与基督文明恰恰相反,基督文明认为“己所欲施于人”,那么这两种文明思想之间就存在着碰撞,需要进行理解与对话,以消除隔阂,更好地去理解彼此的所属文明,丰富自己的文化资源。
虽然各种文明不尽相同,但可以进行对话,基督教和佛教、回教进行对话,在对话的过程中,儒家文明可以起到一个中介作用,有儒家式的基督徒,儒家式的佛教徒。儒家式就是说要关心政治,参与社会,注重文化[5,p19]。这并不是说由儒家的思想来统合,它是起一个中介、沟通的作用。可以把儒家思想,比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等思想,通过“文明对话”的方式嵌入到其他文明中去,让其他文明慢慢了解到异文明的思想与主张,从而让双方能达到相互一致,消除“文明冲突”。费孝通也十分赞成用对话的方式来解决文明的冲突,加深文明与文明之间的了解与沟通。他认为,文明对话的最高境界就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意思是说每个文明对自己文明内部的价值,特别是其核心价值,是持认同的态度,对于异文明彼此要互相学习、互相包容,那么这就可以呈现出一个多元文化融合的世界,“天下大同”便成为迈向和平文化的灵感。
伽达默尔认为,在对话中对话双方不是试图进入到另一个人的心境,而是各自通过对话表明自己,依靠参与讨论的主题达到一种相互交流和理解。在理解的过程中,对话的言语交流使对话者双方都得到了改变,各自的视域都会得到调整或修正。就像文明与文明一样,通过“文明对话”可以相互了解到各自文化,这样在自己的文明中就会融合其他文明的思想,更加理解这个文明的思想,减少文明的冲突,迎来的是世界的和平。他也认为从对话的终结处走出来的“自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旧我”,而是一个“新我”,一个比原来扩大了的自我。同时,这个过程又是可以无限延展的,对话,融合,再对话,再融合,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只要人们付出努力,“以仁心说,以学心听,以公心辩”(荀子·正名),文明间的对话就会成为可能,文明间的冲突就会减少。
伽达默尔曾引用过柏拉图的一句话:“只有与自己的友爱,才能使与他人的友爱成为可能。”倾听他人是仁爱的提升,与他人的友谊、团结就是真正的善与幸福。孔子说:“仁者,人也”(论语·中庸),“仁者,爱人”。伽达默尔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更为重要的是他为走向文明深处的人类开启了一个永恒的却是亟待解决的问题。海德格尔晚年在编辑自己的著作全集时留下这样一句话:“他的著作是‘道路’,而不是‘著作’。”人们同样会看到伽达默尔及其思想将永远行走在语言的路途中。
[1] 严平.走向解释学的真理——伽达默尔哲学述评[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8.
[2] 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洪汉鼎,译.真理与方法[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
[3] 成中英.本体诠释学[M].北京:北大出版社,2002.
[4] 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
[5] 朱汉民.杜维明:文明的冲突与对话[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校对:孙尚斌)
The Feasibility to Solv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by Using “Dialogue of Civilizations” Based on Gadamer’s View of Language
QU Lei, LI Lu
(School of Marxism, Yangzhou University, Yangzhou 225000, China)
The problem of language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Gadamer’s hermeneutics theory. Samuel Huntington’s concept of “Clash of Civilizations” from Gadamer’s view of language is a right way to solve the clashes. The importance and feasibility of civilized dialogues are ana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adamer’s language theory.
Gadamer; language; dialogue of civilizations; clash of civilizations
B089.2
A
1009-9115(2013)01-0113-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3.01.031
2012-08-23
瞿磊(1988-),女,安徽天长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与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