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轻音“不”

2013-07-23赵芳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摩拉音步元音

赵芳

（北京大学对外教育学院，北京 100081）

一、轻音“不”的语法功能

（一）完全虚化的格式

1. 形容词后缀——A不B/BB、A不XY

北京口语中单音节形容词加后缀的生动式：A不B/BB、A不XY式中轻音“不”的语义完全虚化，甚至可以把它忽略不记。

（1）A不B/BB式

例如，酸不叽的=酸叽叽的=酸不叽叽的，甜不叽儿叽儿的=甜叽儿叽儿的=甜不叽儿的。

这里的轻音“不”虽然语义虚化，但是有它的后缀比没有它的后缀体现出来的主观色彩更重一些。如：“酸不叽叽的”对比“酸叽叽的”。倒是“儿”在这种格式中有区别“褒贬”的作用。如：“酸不叽儿的”对比“酸不叽的”。由此可见“不”的虚化程度高于“儿”。

（2）A不XY式

例如，白不呲咧的=白呲咧的，滑不唧溜的=滑唧溜的，黑不溜秋的，*黑溜秋的，傻不楞登的，*傻楞登的。

可见，轻音“不”的语义同样虚化了，只剩下了一丝主观语气，但是语感上有的可以忽略“不”，有的不能忽略。

2. 固定格式——A1不A1①

可以把“A不A式”分为两类：“A1不A1”和“A2不A2”。“A1不A1”等于A1的强式，轻音“不”是加强语气，不是否定词，语义完全虚化②，它和主词A1构成非加合式格式。这种格式构成的词主要有动词、形容词、副词。例如：

恨不恨买臣妻，学不学卓氏女。（《破窑记》第3折）

那匹马紧不紧疾不疾当红尘一道。（《黄鹤楼》第2折）

恰捧那破不剌碗，呷了些淡不淡白粥。（《举案齐眉》第3折）

“恨不恨”即“恨”，“学不学”即“学”，“紧不紧”“疾不疾”就是“紧”“疾”，“淡不淡”是淡淡的。

现代汉语中的“动不动”“时不时”表示“动辄”“时而”的意思。其中的轻音“不”都属于这种语义完全虚化，“不”只起到强化主词或所构词的词意的作用。

3. 特殊式：“好不AB”的肯定式

例如，好不热闹=好热闹，好不感动=好感动，好不容易=好容易（再一次反语化合）=不容易。

这类格式为固定格式，“好不”放在一起，不是“好+不”。这里的“不”读轻音，语义虚化，“不”可以省略，而短语保持意思不变。

以上我们看到，完全虚化格式的语音构成方式属于非加合式，轻音“不”的语音几乎都可以并入前字而消失。所以与其说轻音“不”在这种格式中可以省略，不如说它与前字发生合音而消失。这种格式中的轻音“不”的语音作用是为了凑足音节，满足“自然音步”及“韵律”的潜规则。轻音“不”的语法作用是强化主词或所构词的词意，并舒缓语气，其语法意义完全消亡。

（二）语义半虚化的格式

1. V不+约量式（V是单音节动词）

这一格式中的约量是口语中常用的表时间和数量的概量，不包括书面语的约量。例如：

走不几步又回过头来叮嘱几句。（《现代汉语八百词》吕叔湘）

他们吵不两句就不吵了。

他估计，过不一会儿，这个乡下姑娘会踅回来寻找。（《危楼记事》李国文）

“不”在这种格式里紧贴在V的后面，读作轻音，否则，多读作常音。格式中的轻音“不”语义几近完全虚化，不表示否定，但是可以作为主观减量的标记。从实际表达功能看，是对客观量所进行的主观减量的评价或感受。但由于“不”的本意有否定的含义，消极的色彩，所以作为主观减量标记的轻音“不”，客观地说语义上并未完全虚化，只是虚化程度比较高而已。

2.“A2不A2”式及其变体

包括“A不AB”“A不?”“什么A不A的”“（不）管A不A”等。

这类格式常出现于正反疑问句或表选择意的句式中，“不”读作轻音，语义虚化程度很低，有的语义保留完整，表示显性或隐性的正反选择，逻辑上可以读作常音。例如：

1）你明天来不来？—— 你明天来不？

2）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这件事不？

3）什么谢不谢的，别提这个。

4）不管他画得好不好，我都要。

5）管它台风不台风，我们都不怕。

对于例1）、2），我们可以用一般疑问句“A吗？”——“你明天来吗？”“他知道这件事吗？”来替换，虽然缺少选择语气，但是句子的意义没有改变。

对于例3），我们可以说：“谢什么谢”，或者“别再提谢了”。

对于例4）、5），我们看到，这其实就是“A，不A”或“A还是不A”的简化式。但我们同时可以这样表达“不管他画得怎么样，我都要。”“管它什么天气，我们都不怕。”

所以我们说，这种格式，尽管“不”读作轻音，但是它的语义虚化程度相对很低。在这种情况下，一有条件，“不”的读音就会自然地转为常音。比如我们的例 1）“你明天来不来？”如果在动词前加上一个成分（比如，能愿动词），如：“你愿来不来！愿去不去！”“不”的语音自然转为常音，语义直接体现出“不”的本义。结合语法和逻辑两方面，我们把这类轻音“不”视为半虚化，或语义弱化。

现代汉语中“A不B、A不 XY”格式还有一种表现为：V+不+补语，“不”放在动结式、动趋式复合动词的两部分中间（作可能补语或趋向补语），这类格式中的“不”一般也可以读为轻音，但是语义不发生改变，是表示否定的副词（这里与《现代汉语八百词》中“不”为助词观点不同），语义逻辑上“不”读作常音。所以这种带轻音“不”的格式在这一部分我们不作讨论，在第二部分的音步韵律中我们会分析它读为轻音的原因。

表1 “不”的语音的历时发展

二、轻音“不”的语音分析

（一）“不”的历时语音演变

上古就有“不”了。古时[不]和[否]本是一字，通作[不]，……现在已经分化了[1]。

“不”分勿切臻合三入物非，“不”字《切韵指掌图》列没韵帮母，与今音较切合[2]。

（1）“不”分勿切，入，物韵，非。今读逋骨切，没韵帮母，职部。

（2）“不”方久切，上，有韵，非，之部。

（3）“不”甫鸠切，平，尤韵，非，之部[3]。

《说文解字》中“不”字在不部。

以上是各家对“不”的语音归类。我们把“不”的语音的历时发展呈现于表1。

从表1语音发展演变来看，“不”在晚唐以前和“否”通作一字，上古时是“帮母”字，在“之部”，平声调；中古从“之部”转入“尤侯部”，平声变上声；晚唐时轻重唇音分化，“不”与“否”分化：“不”重唇音“帮母”字，从尤侯韵转为物没韵，入声；“否”为“非母”字，“尤侯韵”，上声；近代《中原音韵》中，“不”在“姑苏部”，发音近乎现代，只是声调“清入归上”，到现代才划归为去声；“否”在“尤部”随着韵部的发展而发展。这里都没有轻音“不”的记录。

《现代汉语词典》中也没有轻音“不”的记录。《现代汉语八百词》中“不”[助]，放在动结式、动趋式复合动词的两部分中间，表示不可能，跟表示可能的“得”相对。轻读。

在《汉语史稿》、《汉语语音史》、《简明汉语史》等文献中，对“不“的历时语音分别做了比较详尽的考证。但是“不”音情况复杂[4-6]，广韵把“不”字归入尤韵；虽然物韵也有“不”字，但是注云：“与弗同”。韵镜、七音略、四声等子都没有入声“不”字，但是切韵指掌图和切韵指南则把“不”字归入没韵，作为“奔”字的入声。在现代保存着入声的方言里，“不”一般总是念入声的。“不”字归入没韵是可疑的；“不”字念重唇，当轻重唇分化以后，韵图家没法子把它再归入物韵。韵会“不”字音逋没切，也是归入没韵。但是没韵唇音字在现代普通话里念“uo”不念“u”，而且远在十四世纪就是这种情况（中原音韵“勃”入歌戈）。相反地，远在十四世纪，“不”字就念“pu”（中原音韵“不”“卜”同音）。一切都使我们倾向于相信今天“不”字读音（不论读入声和不读入声）是来自物韵的，它保存着古代的重唇音，没有和“弗”“物”等字一起变为轻唇。“不”字在上古属之部，念“piwə”，到中古分化为尤物两韵，在尤韵的变了开口三等的“piəu”，在物韵的变了合口三等的“piuət”，主要元音都没有改变。后来，合口三等的piuət由于保存重唇，所以变为合口一等piuət→put→pu。这种音变还是很自然的。常用字往往在音变上是一种“强式”，不随着一般的变化。“不”字是个典型的例子。这是王力对“不”字的音考及评价，但是还没有涉及“不”的声调。我们综合各类文献，得出“不”字的声调由上古时的平声→中古先上后入→近代元时又变为上声明清再变去声→现代去声，可见“不”的声调也同样复杂。据王力估计，轻音在12世纪左右就产生了，14世纪的元朝轻音“不”已经作为语法化中完全虚化的形式，或者说是“反语化合”式，出现在近代汉语中了。如格式上文A1不A1式=A1的强式中“恨不恨”即“恨”，“学不学”即“学”，“淡不淡”是淡淡的“不”语义完全虚化，即语法化了，读作轻音。

虽然轻音“不”的产生时期还没有被研究清楚，但是轻音对元音的音色发生很大的影响，使元音模糊化。可是任何元音模糊起来都容易趋向于念[ə]。这样我们就要通过把语音和语义、语用结合在一起来考量口语中有音无字的“字”可能是什么。轻音“不”我们通常念作[pə]。

（二）轻音“不”在音系格式中存在的原因——音步、韵律

1. 从音步与韵律方面解析轻音“不”

汉语往往两个字为一个音步。汉语音步中存在节奏，这是汉语的一大特色。

[1+1]是一个音步，根据相对轻重的原则，音步中的两个成分必须一轻一重才成一体。音量的轻重强弱是形成汉语节奏的因素之一。汉语中存在一种自然音步，亦即从左向右组合而成的音步。普通话的轻声音节都是派生性的，非轻声音节都是本原性的，所以可以说普通话的基本音节是两摩拉的重音节，但在一定的句法或词汇条件下可以派生为一摩拉的轻音节。摩拉（mora）指韵里相当于一个音位长度（一个时间格）的短音。轻声音节是否就是单摩拉结构呢？从客观声波和实际感知来看，轻声音节并不一定是只有单个元音音质的单摩拉结构，也不一定只与单个音高的特征相连。但从另一角度看，轻声音节的平均时长只有正常音节的 3/5，元音有明显的单化倾向（动程明显缩小），因此把它处理为只占据一个时间单位的动态元音，就像……，似乎也是合理的。从声调方面考虑，轻声音节只占一个时间单位更加合理。因为轻声的本质是“轻”，是“无调”[7]。这里我们把轻音“不”就看作是一摩拉的轻音节，音长是普通的基本音节的一半。

冯胜利指出：表现纯韵律的“自然音步”（即不受语义、句法、语用、语境影响的音步组合），似乎只有在双音节组合中实现，因为无论从句法、语义还是音节上看，它们一律都是[1+1][8]。为了句法和语义的需要，汉语音步几乎无法在句法、语义的影响之外而独立实现。但同时冯胜利归纳出自然音步规律：四个以上字串：2+2，2+3，2+2/2，2/2+3。即由左向右，小不低于二大不过于三，在任何一个奇数字串中，纯韵律结构至多允许一个三音节音步。

基于这一理论，我们发现，完全虚化的格式中的形容词后缀——A不BB、A不XY，基本符合自然音步规律的要求（起码的格式要求），但同时我们应该指出的是，（1）与一般四个字的字串不同的是，带轻音“不”的A不BB与A不XY的音步单位并不完全对称，以2+2为例，单位是3摩拉+4摩拉，即A不（2摩拉+1摩拉）。借用音乐上的拍节来形象说明一下：在这个应该是4/4拍的言语节律的格式中，2摩拉为一拍的话，就出现了一拍半+两拍共三拍半的节律，这当然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但从语感上，我们也明显感到，A因为被强调，而使得节律加大加强或者说加长了，其实它自己就表现出了3摩拉的单位，这样，与轻音“不”这1摩拉相合为4摩拉。A就好像音乐中加了附点的一拍实际上是一拍半，和轻音“不”这个半拍相合为两拍是一个道理。这样的口语更富于表现力，更能突出形容词生动式的真正本质所在。（2）如果把A不BB与A不XY中的轻音“不”去掉，节律马上就恢复为比较普通的三音节音步，并且A从节律性上得不到强调，因此也就是表现为极为普通的2摩拉为一拍的一个音节而已了。这样自然就难以表达出生动形象或具有主观色彩——人的色彩义了。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轻音“不”的作用所在。另外要说明的是，在节律的理论上轻音“不”是可以在格式中，也可以被去除的；但是语义或者句法方面可能会制约轻音“不”的存在自由。

带轻音“不”的四字格式用音韵解释最简单，三个字格式——三个音节的格式可以同理推出“不”存在的道理以及与一般三音节在节律上的不同表现。（推法同上，结果见下文）

现代汉语中可能补语或趋向补语的“A不B、A不XY”格式，也同样符合我们所说的节律规则，只是这种格式下的轻音“不”是不可以被去除的，因为它是一个实义词。

为什么带轻音“不”的格式有这种内在节律表现呢？这是因为在韵律方面，自然口语和朗读语篇比较，感情重音和对比重音出现更频繁，声学表现与语法重音或者逻辑重音有很大差异；自然口语的韵律边界声学表现，也同朗读话语不同；自然口语的韵律短语的音高上限变化程度也比朗读话语要大，即韵律短语的调阶和调域变化范围更大。所以，口语朗读中语音切分和语法结构不对应的情况很常见。这时，语法切分得服从语言节奏。例如：“坐在地上”的语音切分为“2+2”，语法分析为“1+3”；“走不几步”的语音切分为“2+2”，语法分析为“1+3”；当然还有“组织部长”的语音切分为“2+2”，语法分析为“3+1”之类（与“不”无关，这里不论）。古诗亦如此。施蛰存在《唐诗百话》里说：“这里就可以看到第二字和第四字的重要，语法结构和音节结构出现了矛盾。许多人朗诵古诗，只会按照语法结构读。所以读不出诗的音节美来。”

2. 从音系的另一方面分析轻音“不”

如果把带有轻音“不”的格式看作音系格式，那么四个字的字串的格式——A不BB、A不XY从轻重格来说是：重+轻+中重+重。三个字的字串——A不A，A不B从轻重格来说是：重+轻+重（中重）

带有轻音“不”在语义完全虚化格式中的“A不”“ A1不”“好不”由两个正常音节——一个半音节+半个音节——一个半音节——一个长音节——一个正常音节，也属于合音演变的表层现象。一般情况下轻音“不”与前字音处于“急言为一，慢言为二”的状态。但是“不”在有的格式中合音后可以消失，在有的格式中合音后不消失，则说明格式中的轻音“不”如果处于演变过程中的不同阶段。

轻音“不”的特征几何可以解释它在格式中能够“二合一”或者不能“二合一”的原因。轻音“不”元音趋向于念央元音[ə]，符合说话省力的要求，同时系统整齐的要求又制约着它的合音。

（三）用解析法从语音方面推导并拟测轻音“不”是否还有其他分布

在北京话和大连方言的口语中都有一种“V[pə]V[pə]”格式，表示短暂行为。例如：

洗[pə]洗[pə]就得了。

擦[pə]擦[pə]就干净了。

走[pə]走[pə]就到了。

想[pə]想[pə]就明白了。

这种形式也出现在祈使句或者表示建议的话中：

家里太闷了，咱们出去走[pə]走[pə]？

快去公园抻[pə]抻[pə]，再不抻[pə]你的腿脚儿就生锈了。

现在代替[pə]出现的字大多是“吧”，特别是在祈使句中或者表示建议的话中。这个“吧”无论是从语音上还是从语义、语气上都非常接近[pə]。但是我们如果从轻音“不”虚化了的语义和保留并引申的有主观减量标记的语法功能来看，轻音“不”会不会更合适呢？因为无论在哪种句类中，“V[pə]V[pə]”都有一个共同的语义——短暂行为。

让我们来全面试解一下“[pə]”：表示短暂行为的“ V[pə]V[pə]” 格式中 [pə]写作哪个汉字？如果“V[pə]V[pə]”格式在语音语义适应语用的情况下[pə]可能使用的几个字：着、啊、啵吧（罢）、不。

1. 从语音方面观察

着[tʂə]：舌尖前不送气塞擦音清辅音，舌面央中不圆唇元音，轻声；啊[A]：舌面央低不圆唇元音；啵[po]：双唇不送气塞音清辅音，舌面后半高圆唇元音，轻声；吧[pA]：双唇不送气塞音清辅音，舌面央低不圆唇元音，轻声；不[pu]：双唇不送气塞音清辅音，舌面后高圆唇元音，去声。所以从语音上看，可能写作[pə]的只有“啵”“吧（罢）”或者“不”。

2. 轻音对元音音色的影响方面的考察

轻音对元音的音色发生很大的影响，使元音模糊化。一般来说，中元音[ə]最容易模糊，任何元音模糊起来，都容易趋向于念[ə][4]。而且轻音是语法现象，同时是词汇现象。它和元音的关系比较深，和声调关系比较浅[4]。所以“啵”是助词，用法跟“吧”大致相同（多见于早期白话）。《现代汉语词典》中罢、吧、啵——这个语气音词ba，从前写[罢]，现在多写为[吧]。有疑问和非疑问两用，疑问的用法也许是由[不]加 a而成。非疑问的用法加a时仅略延长其音长，加o或ou则变为bo或bou，写[啵]。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吧”和“不”在“V[pə]V[pə]”格式中都有可能是[pə]。

3. 语音发展规律方面的考察

因为一切音变都是渐变的，都是向邻近的发音部位转移，一步步向前走，或一步步向后走，或是一步步高化或低化，决不会越级跳跃。我们根据语音自然演变的规律，来看一看元音[A]和元音[u]的变化。

（1）元音[A]的演变

鱼部开口一等字（姑类）在上古的读音是[a]，现代北京话读[u]，这不是从[a]一步跳到[u]的。它的发展过程是元音逐步高化—后高化：[a]（先秦）——[ɔ]（汉）——[o]（南北朝）——[u]（隋至现代）；三等开口“鱼”类的发展也是后高化：省略韵头[a]（先秦）——[ɔ]（汉至南北朝）——[o]（隋唐）——[u]（五代至元）

（2）元音[u]的演变

幽部合口一等字（曹类）在上古的读音是[u]，现代北京话读[au]，这也不是从[u]一步跳到[au]的。它的发展过程是元音逐渐低化—后低化：[u]（先秦）——[o]（汉）——[ou]（南北朝）——[αu]（隋唐五代）——[au]（宋代）。

并且声母系统中“帮母”很稳定，一般不发生变化。

所以可以推出“吧”[pA]的自然语音演变可能是：[pa]——[pɔ]——[po]——[pu]；也就是说在设定辅音不变的时段内，按照语音自然演变规律，可以推导出：[pa]最终要走向[pu]，在这一方向上，轻音[pə]只是中间过程的象限中的一个点。

同样可以推出“不”[pu]的自然语音演变可能会是：[pu]——[po]——[pou]——[pαu]——[pau]；也就是说同样在设定辅音不变的时段内，按照语音自然演变规律，可以推导出：[pu]最终要走向[pau]，而不是[pa]。轻音[pə]是[pu]走向[pau]的中间过程的象限中的一点。

需要指出的是：如果[pə]作为“吧”的轻音，它应该在“吧”的语音变化的范围内存在并起作用，并且随着[pa]向着[pu]演变。当[pa]演变为[pu]的时候，[pə]即作为“不”的轻音形式存在并起作用。如果[pə]同时作为“吧”和“不”的轻音形式存在，那么从语音学角度来说，我们觉得“不”字更科学，更有前瞻性。

从音系学方面来说，轻音“不”是否定副词“不”派生出的边际音，在格式中分布不自由，本身与意义有直接关联，是可以预测的。在“V[pə]V[pə]”格式中语义为表示短暂行为，语法形式是放在动词后面并与之构成重叠式。

从语法语义方面来说，轻音“不”来自否定副词“不”，“不”本质上是一种表达主观性的语言标记形式：从否定——消极——主观减量（主观小量）——负值标记，都是其本源字常音“不”的语法语义功能。

[pə]无论从其语音方面，还是语法语义方面在“V[pə]V[pə]”格式中的都可以说是从其本源字“不”派生而来的轻音字。所以我们在这里认为把表示短暂行为的“V[pə]V[pə]”格式中[pə]写作“不”，更为合适。这也是轻音“不”的一种分布。

如果说韵律是一般规律，语言的创造不仅要合乎一般规律，同时也要满足实际需要的话，那么带轻音“不”的格式就是口语的自然化要求的非自然地组合为“自然组合”，它无法否定自然音步的存在。自然音步是这种格式的原因也是它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