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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共二大代表的考证与思考

2012-12-21乐基伟

上海党史与党建 2012年7期
关键词:高君宇王尽美邓中夏

● 乐基伟

关于中共二大代表的考证与思考

● 乐基伟

中共二大召开是中国共产党建党任务完成的标志,在党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由于历史久远等多种原因,还存在许多未知的问题,特别是参加的代表至今未能确定是最大的遗憾。本文在现有史料的基础上,对前人的考证进行梳理,通过逻辑推论和史料佐证的方法对中共二大代表进行考证和思考,提出新的十二名代表名单,以求教于各位同仁。

二大代表;考证

(一)

当前学术界公认中国共产党的创立是一个过程,并把中共二大召开作为是建党任务完成的标志。中共二大通过和制定了包括第一部党章在内的11个文件,内容十分丰富,它的历史地位不低于中共一大。由于种种历史原因,相比之下对中共二大的研究成果还不多,如出席的代表、会议的其他会址等至今还是一个谜团。

目前在国内能够征集到的有关中共二大的资料基本齐全,近年来也没有更多新的资料出现。进行中共二大代表考证研究的学者主要有肖甡、徐世华、石川祯浩(日)、王志明、李黎明、金铁锋等人,但是考证结果相差甚远。本文从现有史料出发,通过逻辑推论和史料佐证,对中共二大代表进行再考证。

目前中共二大代表12人说的依据是两份:

一是1922年12月9日当时参加共产国际四大的中共代表团(团长陈独秀)向共产国际递交的《关于我们党的组织问题》的报告,其中提到参加中共二大的代表“有来自七个地区(上海、北京、山东、湖北、湖南、广州)的七个代表,每个地区各一人”。由于该文件是从俄文翻译过来,原稿上面少一个地区。后来陈独秀在给共产国际报告中补充说,还有一个地区是郑州,并说七个地区的代表,不包含临时中央局3人、工会和共青团代表各1人,[1]相加一共12人,但是没有具体人员的名单。

二是1928年6月出席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中共历次大会代表和党员数量增加及其成分比例表》,其中记载出席中共二大的代表是:陈独秀、张国焘、李达、杨明斋、罗章龙、王尽美、许白昊、毛泽东、蔡和森、谭平山、李振瀛、施存统,共12人。[2]

我们先不去否认文献中提到的代表12人和地区、部门分配的说法是否正确(比如李达回忆是十五六人,张国焘回忆是九人),因为这是目前唯一的两份书证。不仅成文时间最接近于中共二大,而且不约而同地都说是12人,应该作为我们研究的前提条件。

由于中共二大前后我们党连续召开了一系列会议,比如:1921年9月开了中央扩大会议,1922年7月开中共二大,1922年8月开了执行委员会特别会议(又叫西湖会议),参加的人员大部分是交叉的,又没有当时的文献记载,主要依靠亲历者多年以后的回忆,所以难免把多个会议的参加者加以混淆。

(二)

中共二大代表到底是由哪12人组成,代表了哪些地区和部门,一直是中共二大研究中的一个难点。根据目前出版的中共党史著作以及亲历者回忆进行归纳整理,主要有三种说法:

一是陈独秀、张国焘、李达(均为中央局代表)、高君予(北京)、蔡和森(湖南)、向警予(湖南)、王尽美(山东)、邓恩铭(山东)、项英(湖北)、邓中夏(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施存统(社会主义青年团)、张太雷(社会主义青年团)。

二是陈独秀、张国焘、李达(均为中央局代表)、陈望道(上海)、高君宇(北京)、蔡和森(湖南)、王尽美(山东)、项英(湖北)、谭平山(广州)、李震灜(郑州)、邓中夏(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施存统(社会主义青年团)。

三是陈独秀、张国焘、李达(均为中央局代表),杨明斋(上海)、罗章龙(北京)、蔡和森(湖南)、王尽美(山东)、许白昊(湖北)、谭平山(广州)、李震灜(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施存统(共青团),还有一名不清楚。

目前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共二大纪念馆采用的是第三种说法,依据是出席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名单减去毛泽东,因为毛泽东1936年与美国记者斯诺的谈话中,明确说自己没有参加二大。[3]

有的学者考证说还有四川代表王右木[4],但是陈独秀的报告中未提及有四川代表,中共二大亲历者的回忆中也没有提到王右木,旁证资料不足,所以先予以否认。

排除王右木,以上三种说法一共涉及到18个人,根据目前的资料,用排除法对代表进行考证:

第一可以确认的是陈独秀、张国焘、李达。这三人是中共一大选出来的党中央领导人,所有的书证和回忆中都提到了这三个人,在学术界也没有争议。这样18人名单中,未定人员剩下15人。

第二可以确认的是李震灜。不仅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中共二大代表有李震灜,蔡和森在回忆中还提到李震灜到上海途经武汉时,在武昌执教的李汉俊委托他带了一份“意见书”到中共中央局,陈独秀见到这份“意见书”后致电要李汉俊来参加中共二大,但是李“始终没有到会”。[5]这个细节描述是有说服力的。李震灜在1922年4月担任了中共郑州支部书记[6],而且在18人名单中,李震灜是唯一来自郑州的,陈独秀补充说的郑州代表应该就是李震灜。未定人员还剩下14人。

第三可以确认的是谭平山。谭平山毕业于北京大学,是五四运动领导人之一,是广州党的早期组织发起人,中共一大后任中共广东支部书记。1923年他又以中共广东区委书记、中共中央驻粤代表、老同盟会会员和老国民党员的身份,协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是广东地区有影响力的领导人之一。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二大代表也有谭平山。尽管张国焘回忆中说:因1922年6月广东发生了陈炯明叛变、炮轰总统府的事件,导致通讯中断,所以谭平山没有来参加中共二大。但张国焘回忆有误,因为召开中共二大的通知在1921年11月中央局已经下发,不存在受通讯影响的问题。此外,18人名单中,也只有谭平山来自广州。

确定了谭平山,未定人员还剩下13人。在这13人中,湖南、山东、湖北、上海、北京和社会主义青年团等六个地区和部门的代表都出现了重复,他们是:湖南的向警予、蔡和森;山东的王尽美、邓恩铭;湖北的项英、许白昊;上海的陈望道、杨明斋;北京的高君宇、罗章龙;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施存统、张太雷。按一个地区或部门出席一名代表的要求,必须“两选一”。

第四可以确认的是施存统。1922年5月5日在广州召开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施存统当选为社会主义青年团书记。回上海后在中共二大上作了关于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报告,所以肯定是参加了中共二大。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中共二大代表也是有施存统,没有张太雷。

史料显示,张太雷在1922年6月30日向团中央书记施存统报告青年团改组后广州的情况时还询问上海的情况:“高尚德(即高君宇)如来,我将有事回申,中局能否允准。”[7]按当时邮政的交通情况,6月30日写的报告寄到上海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还要等团中央的答复,说明中共二大期间张太雷在广州。其中说的“有事回申”的“事”,不一定是参加中共二大,按时间推算,很有可能是为了接替6月提出辞职的中共上海地方委员会书记陈望道。

第五可以确认的代表是高君宇、蔡和森和邓中夏。我们先假设没有参加会议不可能当选中央执行委员的条件来排除(当时没有参加中共二大的李汉俊、李大钊、向警予都是候补委员,毛泽东连候补都不是),中共二大选出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是陈独秀、张国焘、高君宇、蔡和森、邓中夏5人,这就确认了蔡和森、邓中夏、高君宇,排除了罗章龙和向警予。①

这不仅仅是假设,还可以通过当事人的一些回忆和书证来作为旁证:

首先,罗章龙在自己最重要的回忆录《椿园载记》中未提自己参加中共二大,在他另外的回忆中提到自己是作为北方区委负责人出席中共二大的,并回忆说:会议期间,一次陈独秀有事出去,叫他主持会议。[8]这个回忆有误,也有悖于常理。一是陈独秀报告中说的是北京代表,没有说是北方区委代表。北方区委是否等同于北京党组织还有待于考证;二是在中央局有三个代表参加会议的前提下,就是陈独秀有事出去,也不可能叫罗章龙来主持会议。很可能是罗章龙把中共二大和其他会议混淆了。排除罗章龙,北京代表就是高君宇,他是北京党组织负责人之一,而且在中共二大当选了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

李达在回忆中提到,中共二大代表不是民主选举的,“而是由陈独秀和张国焘指定从莫斯科回国的是哪省的人就作哪省的代表参加。”[9]这里所指的“从莫斯科回国” 就是指从莫斯科参加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以下简称远东会议)回国的人,高君宇是参加远东会议的代表之一,而罗章龙不是。[10]

其次,中共二大纪念馆从共产国际档案馆里发现了1922年6月20日毛泽东写给团中央书记方国昌的一封书信的原件,收信的地址是:“上海法界爱多亚路八五一,蔡和森先生转方国昌先生”,寄信地址是:“长沙贡院路十一号杨寄”。方国昌是施存统的化名,法界是指法租界,爱多亚路是现在的延安东路。当时上海的法租界北面是以爱多亚路为界,851号在爱多亚路的南面,属于法界(单号路南、双号路北的路牌排号规则一直到现在都未改变)。对照上海租界地图,851号在延安东路成都路附近,距中共二大会址仅百米之遥。②说明中共二大会议期间,蔡和森就居住在上海,住所距离中共二大会址近在咫尺,而且在中共二大上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

出席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中共二大代表也有蔡和森。蔡和森参加中共二大可以确认。在湖南只能有一名代表的前提下,确定了蔡和森,向警予就不可能是代表,至少不会是正式代表。同时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中央执行委员是从与会代表中产生的推断。

最后,18人名单中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任职的有邓中夏和李震灜两人。邓中夏是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主任,在中共二大上还当选中央执行委员,与会的可能性极大。在李达回忆中也提到邓中夏是中共二大代表。邓中夏和李震灜都参加了中共二大,邓中夏是作为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的代表,而李震灜则是郑州地区的代表。

这样18人名单中未能确认的还剩下6名。

第六可以确认的是杨明斋。在18人名单中,上海代表涉及陈望道和杨明斋两人。陈望道曾经是共产党上海早期组织发起人之一,与陈独秀也有过密切的合作。比如1920年底,陈独秀去广州时就委托陈望道主持上海《新青年》的编辑工作。然而没多久,陈望道与陈独秀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陈望道一气之下,就表示今后不愿再接受陈独秀家长式的统治,提出脱离组织的请求,并因此而未去出席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11]根据《中国共产党上海史》所记,陈望道脱党时间在1922年6月,所以不可能参加中共二大。陈望道没有参加,杨明斋就成了上海地区的代表。

这样未定代表中还剩下4名,集中在山东的王尽美、邓恩铭和湖北的许白昊和项英四人之间。

第七可以确认的是王尽美。王尽美和邓恩铭两人都是中共一大代表,一大后都在山东工作,也都参加了远东会议。如果山东只能来一名代表,王尽美来参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首先,从中共一大到四大,王尽美一直是山东党组织的主要负责人,[12]按现在的说法,是“一把手”。一般说,“一把手”参加的可能性要大些,尽管这是按现在思维方式的一种推测,但是历史是有延续性的。

其次,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中共二大代表有王尽美,没有邓恩铭。

第八可以确认的是许白昊。许白昊和项英都代表湖北。许白昊又名许光赤,中共二大纪念馆展出了许白昊参加远东会议时填写的一份“代表调查表”的复印件,“代表调查表”中有一栏“属于什么党派或团体”,他填了“中华劳动组合书记部及劳动组织研究会会员”,没有填中国共产党党员。所以有的学者认为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说明他当时还不是党员;二是表格空间太小,询问的内容有“党派或团体”,内容多填不下,所以只填写了后面一项。并认为,如果许白昊不是党员就不可能参加中共二大,如果是漏填,就不能排除他参加中共二大的可能。

其实这个推断不正确,在表格“党派或团体”一栏上没有填写是中共党员,并不等于不是党员。由于当时参加远东会议的代表是要受团体或组织委派,具有委任状,在“属什么党派或团体”一栏中,有的把委任状和参加的党派或团体分开填写,有的就按委任状来填写。比如林育南的委任状是共存社,“党派或团体”填的也是共存社;高尚德(高君宇)的委任状是少年中国学会,“党派或团体”填的也是少年中国学会;许光赤的委任状是“中华劳动组合书记部及劳动组织研究会”,所以在“党派和团体”中填“中华劳动组合书记部及劳动组织研究会的会员”[13]很正常,不能作为他当时还不是中共党员的理由。

关于项英参加中共二大主要来自两方面的史料,一是包惠僧回忆,他在两次回忆中提到,在湖北是他派了项英去参加中共二大的[14]。另一个证据是解放后有个离休老同志也给上海市委写信,说他听项英说过,他参加了中共二大。但是包惠僧不是二大的亲历者,离休老同志也是听说,缺少权威性。

另一方面,中共六大代表回忆整理的中共二大代表有许白昊,没有项英。许白昊是参加远东会议回来的人之一,而项英不是,所以许白昊参加中共二大的可能性大于项英。

如果以上推论成立,中共二大12名代表应该是:陈独秀、张国焘、李达(均为中央局代表)、杨明斋(上海)、高君宇(北京)、蔡和森(湖南)、王尽美(山东)、许白昊(湖北)、谭平山(广东)、李震灜(郑州)、邓中夏(劳动组合书记部)、施存统(青年团)。

在中共二大纪念馆陈列的代表中,罗章龙应改为高君宇,一名不详的代表就应该是邓中夏。

(三)

有的学者提出中共二大除了正式代表,还有列席代表和工作人员之说,这个研究开拓了我们的视野。[15]当然不排除还有列席会议的代表,或者会议期间代表更换的可能。比如,中共二大制定了《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这项决议的形成如有妇女代表的参与,当时和丈夫蔡和森一起在上海的妇女运动领袖向警予是最有可能的人选,李达关于中共二大代表的回忆中也提到了向警予。

但是应该注意的是,我们不能用现在会议的做法来套中共二大会议的场景。

一是当时召开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不同于以后,特别是中共七大以后那么隆重、规范,中共二大是否有列席代表仅仅是存在一些回忆录中,缺乏有力的证据。

二是中共二大代表不是民主选举产生的而是指定的,每次开会又都更换地址,就如中共一大代表就有中途退席一样,所以并不能排除中共二大在会议期间有人员的变动或更换。

三是共产党在当时环境下,会议都是在某个人的家中举行,与会人员也不多,是不是还配有专门的工作人员,也值得商榷。

以上考证是局限于现有史料,通过逻辑推断和史料佐证相结合产生的。当然,历史的考证是不能完全建筑在逻辑推断上面的,所以只能说是考证与思考,不当之处求各位同仁斧正。

[1]“二大”和“三大”[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

[2]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一)[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20.

[3]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118.

[4]李黎明,金铁锋.出席中共二大的代表为13名[A].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第8辑)[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325-328.

[5]蔡和森.中国共产党的发展(提纲)[A].中共党史报告选编[C].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30.

[6]王健英.中国共产党组织史大事纪实(一)[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3.61.

[7]春木致文亮兄信[A].青运史资料与研究:第1集[C].116.

[8]肖甡.访问建党时期的知情人[J].百年潮,2001(5).

[9][14]“一大”前后(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17.333.

[10][13]杨奎松.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的中国代表问题[J].近代史研究,1994(2).

[11]中国共产党党史人物传:第25卷[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

[12]吕荣斌.王尽美生平及思想研究[A]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第8辑[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17.

[15]王志明.关于出席中共二大的代表问题的探讨[A].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第2辑[C].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2.204;中共二大代表的考证[J].上海党史与党建,2011(8).

注释:

①中共二届中央执行委员5人名单,是依据1926年蔡和森《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纲要)》、1930年瞿秋白和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写的材料判定的,候补委员3人也是取多数考证的意见,并非定论。

②由于没有1922年的上海租界地图,参考的是1937年的上海租界地图,当时租界道路变化不大。

作者单位:中共上海市静安区委党校

■ 责任编辑:周奕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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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928X(2012)07-002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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