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台湾青春电影的人物形象塑造
2012-08-15周丹晨
周丹晨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新世纪台湾青春电影的人物形象塑造
周丹晨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电影大师杨德昌曾说:台湾只有两类电影——青春片和非青春片,可见青春电影在台湾电影中的地位。20世纪80年代初期兴起的“台湾新电影运动”中的多部电影,均属于青春电影。新世纪以来,在台湾本土电影十分不景气的情况下,青春电影仍旧杀出了一条血路,保持着台湾电影的本色,引领着台湾电影的复苏。新世纪台湾青春电影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有着鲜明的特色。
一、通过细节与符号塑造人物形象
列夫·托尔斯泰说,艺术是从至微处起。“至微”是指显示人情美、人性美,具有永久艺术价值的细节。成功的细节描写能达到“一瞬传情,一目传神”的境界。
(一)精挑细节刻画人物
电影中的细节有两个含义,一是指事实的细节,二是指形象的细节。细节是体现电影作品真实性的要件,电影要饱满充实,必须有细节支撑。细节能够丰富感情、营造氛围,从而塑造形象。善于捕捉细节会使整个电影充实饱满,特色鲜明。如《海角七号》中落魄失意的歌手,《听说》中有听力障碍的姐姐,《盛夏光年》里身为男生却喜欢男生的康正行,《九降风》里的那些“问题少年”,这些人物各有其独特之处,分别代表了一类人,具备着这一类人所拥有的性格和命运。若不从细节上勾勒,很容易类型化。新世纪台湾青春电影在类型的基础上,精挑细节,使人物形象特色鲜明。
以《九降风》为例,其中塑造了九个各不相同的高中生。在影片开头的棒球比赛中,为了表现对裁判判罚的不满,阿彦第一个朝比赛场内扔出了热狗。而在另一场比赛中,在大家都对喜爱的球队打假球不满时,也是阿彦第一个离开了球场。通过这些精心设计的细节,彰显了郑希彦在这帮以棒球为共同梦想、肆意挥洒青春的孩子们的灵魂作用。在《蓝色大门》里,张士豪是比较鲜明的一个人物,直来直去,喜欢就去追寻,并且有相当的自信。他刚认识孟克柔时,总会冲着孟克柔的背影大喊:“喂,我叫张士豪,天蝎座,O型,游泳队,吉他社!”这一细节展示出其敢做敢当的性格和超常的自信。为了突出孟克柔的同性恋倾向,《蓝色大门》在其造型设计上刻意中性化,接近于男生的短发,常穿着的休闲短袖衫和运动裤,仿佛是一个假小子,给人以雌雄莫辨的感觉。
(二)精选符号刻画人物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开头一句话:“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胖子。”这句话概括了台湾青春电影的一个特征,即塑造一个人物的时候,总会有相应的符号为这些人物贴上一个标签。《那些年》中,沈佳宜是大家眼中那颗最好的“苹果”;《听说》里,天阔第一眼看到奔跑的秧秧时,觉得她像一只飞过湖面的水鸟。之后,天阔扮成了一棵大树来到秧秧家的门口,表现出了他沉稳宽容的性格,又仿佛向观众表示,天阔就是秧秧这只水鸟最后栖息的那棵大树。
《蓝色大门》诉说的是一个夏天的故事。其实不止此作,诸多青春电影所叙故事发生的时间都是夏天。像《夏天的尾巴》、《听说》、《海角七号》等电影,其中的人物总是穿着短袖上装、短裤或短裙,骑着单车或摩托车行驶在夏天的风里,头发飘逸。夏天酷热的天气,带着热气的风,给人的感觉是火热的。这样的季节选择似乎不是随意的,而是恰恰与年轻、有冲劲、有热情、有挥洒的汗水和梦想等青春特点相契合,成为了青春电影中的一个共同的符号。没有细节和符号,便没有情节的生动性、形象的明显性、主题的深刻性,台湾校园青春电影采用了这一形象塑造的特殊手段,同时也提升了这一方法的理论深度。
二、通过人物之间的纠葛塑造人物形象
新世纪的台湾青春电影中,人物关系始终是影片中最重要的线索。一个故事的展开,往往是从交代人物关系而开始的。
(一)通过关系的位移刻画人物
主要人物是电影刻画的重点,是矛盾冲突的主体,也是主题思想的体现者,其行动贯串全剧,是故事情节展开的主线。次要人物则对主要人物的塑造起着对比、陪衬、铺垫作用,或者作为矛盾的对立面而存在。他们也具有鲜明的性格特征,是电影故事情节发展不可或缺的人物。《盛夏光年》以三名主角坐在同一张长椅上而开始。从三人的表情与所坐的位置,即已让人感受到三人之间纠葛的感情关系。谁是主要人物,谁是次要人物,一目了然。为了更好地表现这种关系,电影采取了倒叙的结构,先让人们了解到片中人们的关系,再从故事的开头慢慢叙起,情节随着片中人物的分分合合而慢慢推进,使人物性格渐次呈现。
《那些年》的导演九把刀说:“我很独断独行地在拍我个人的成长记忆的同时,它当然跟其他的人的成长记忆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共同的就是我们在青春期时期特别是学生时期,我们对爱情的向往,在华人世界里面,它是极度相似的。”(第十放映室:《华语电影新力量-台湾新电影(下)》,2012年第15期)对爱情的向往使得爱情关系成为青春期的孩子们最主要的关系之一。台湾的导演对此作了另类的深入思考,这表现在对同性相恋的思考。新世纪的多部台湾青春电影表现同性之间的爱情,如《盛夏光年》和《蓝色大门》用不同的手法表现了男生和女生之间的感情。虽然都是单恋,两部电影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前者以迷茫收尾,后者似乎以光明结穴,但无论如何这份感情都是纯洁无垢的。《蓝色大门》是“融合了关于成长与性取向等一系列的青春期问题的探讨与思考”。这些青春期的问题主要是围绕青少年的多角关系来呈现在观众的面前。三个人物真实到让人感觉似曾相识。“我叫张士豪,天蝎座,O型,游泳队,吉他社,我还不错哦。”阳光开朗,思想简单,有点自恋,对女生习惯了爱慕目光的他,忽然碰到拉着脸的孟克柔感觉自然不一样;孟克柔是个复杂的角色,始终显得笃定与抑郁,从名字可以看出她是有点男孩儿气的女生,当张士豪说想要追她时,她说“我很麻烦的。”她是真的很麻烦,内心很纠结。林月珍是个美丽的女生,青春充满灵动与诗意、幻想与希望,这个小女生不敢用自己的名字写情书,做了错事不敢面对朋友只选择躲避。一往情深不会要求什么付出后的回报,被拒绝后仍旧在观众席为张士豪的比赛呐喊加油。电影用入微的细节生动的刻画了三个人物形象,以及他们的单纯、敏感,在别人看来毫无厉害牵扯的三个人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进而形成一种合力,牵动故事的全局,影响人物性格的发展。
(二)通过物象揭示人物关系
除了直接表现人物的关系,青春影片中还用一些物象来表现人物之间的关系。《九降风》和《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片头都出现了校服衬衫的画面,两部电影虽然都是倒叙,却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物关系。《九降风》的开头是影片中的人物汤启进即将毕业,然而透过这件衬衫,汤启进看到的是已经死去的郑希彦,他已经不能同他们一起,走出那个风大的夏天了。而在《那些年》中,衬衫背后的蓝色墨点诉说了,柯景腾与沈佳宜高中时那段打打闹闹的生活,虽然已经逝去,却依旧保留了当初的那些美好。前者诉说了兄弟之间无法回归与弥补的遗憾,后者表现了初恋的单纯感情,有些遗憾但并不沉重。《盛夏光年》中康正行的右耳耳钉的命运也对三者的关系营构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通过耳钉暗示康正行的性向出现错乱,而余守恒手中的篮球则是他对康正行感情的表达和躲闪,让我们回到主人公的童年时期,康正行和余守恒的英语考试分数,加起来一百分,这早早交代了人物关系。在《听说》的结尾,有这样的总结:爱情跟梦想都是很奇妙的事情,不用听、不用说、也不用被翻译,就能感受到它。
三、通过个性化的语言和音乐塑造人物形象
个性化的语言在电影中表现为精彩的对白艺术。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位,不同的境遇,其语言也当呈现出不同的风采。
(一)通过个性化语言刻画人物
宋家玲说:“影像、音响和音乐等造型手段更多是侧重于影视的形式,或者说是以形式带内容;那么语言则更多地与影片的主题、情节、人物性格及现实意义有关,它更明显地是作为影片的内容层面出现的,属于直接叙事。”[1]人物形象的塑造离不开语言的雕琢。在影视人物形象的塑造中,要在人与人的冲突中展现人物的性格魅力,必须精心打磨人物的语言,使之个性化,就是“要把话说到心坎上”,进而突出人物形象。比如《海角七号》中的配角洪国荣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洪国荣。我就是代表会主席……我最大的兴趣,就是吵架、打架、杀人、放火。”简短有力的自报家门显示了他的个性:张扬、直率、敢于表达民意。友子喝醉酒,在阿嘉的房间里面聊天,阿嘉说:“你真的那么期待我们这群破铜烂铁啊,我以为我会很成功,十五年过去了,我还是失败了,可是我真的不差。”这句话充分展示了阿嘉这个乐团主唱落魄失意而心有不甘的形象,他为理想而执着奋斗,他心灵的苦痛、纠结、挣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中的柯景腾面对沈佳宜的再次暗示时说:“你想知道答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要,我没有问你,所以你也不可以拒绝我。”这样矛盾与痛苦的语言,表现了在初恋时他的表面强悍与内心的自卑焦虑。沈佳宜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地问:”你真的不想知道哦?”柯景腾仍然说:”拜托不要现在告诉我,请让我继续喜欢你。”一个貌似柔弱的女孩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敢于步步紧逼,表明自己的心迹,一个看似强大的男孩却由于怕被拒绝而不断躲闪,不敢面对现实。
(二)通过音乐刻画人物
音乐中音调的明暗、节奏的快慢、和声的轻重、配器的音色等都能直接地作用于观众的内心[2]。虽然音乐并不能具象地表达电影中人物的外在特征,但是正由于音乐在语义功能上的抽象性,决定了音乐能够让观众脱离画面,在内心重构出属于他们自我感悟到的更深层次的人物形象。音乐在电影中已不再是纯粹的辅助功能,它除了可以达到音画同步为电影塑造画面与情感气氛外,同样可以深化甚至是塑造电影中的人物形象。人物内在性格往往不能简单地通过几个镜头完整地表达。尤其人物内心深处的感情,由于它的隐蔽性,很难从演员的表情及形体表演中细腻、完整地表现出来。音乐则是直接作用于人们内心的艺术,它能够把人们内心世界的各种感受和情愫细腻准确地表达出来,能够从人物的情感世界里集中地刻画与概括人物形象最本质的东西。《海角七号》正是这样一部故事与音乐融为一体的电影。
在《海角七号》刚开始时,唱诗班弹钢琴的小女孩走进电梯时的背景音乐是《爱到不怕死》,暗示了影片的爱情主题,为后续做铺垫。下一个镜头到了海上轮船,背景音乐是《未寄出的信》,加上日语的旁白,交代了故事的一条线索:一对恋人的曲折爱情故事,在众人准备演唱会阶段,阿嘉与朋友们弹奏许多曲子,此时隐约萌起对友子的爱恋。友子来阿嘉家找阿嘉,在门外哭泣,背景音乐《给女儿》逐渐放大盖过演员的声音,这首歌透露出淡淡的忧伤却不失轻快,正象征着阿嘉与友子微妙不可言说的爱情。演唱会刚开始时阿嘉乐队激情演奏《无乐不作》,节奏欢快,把影片推向一个小高潮,表达阿嘉终于可以和友子在一起的激动欢喜的心情。《国境之南》将影片节奏放缓,气氛稍稍降温。镜头切回海上轮船,伴随着《第七封信-情书》的背景音乐引出电影另一条线索:已年老的友子手捧着刚收到的第七封信,脸上露出满足的幸福的笑容。可以说《海角七号》就是用音乐串接起整个故事,阿嘉、友子、日本老人,他们的形象在这些音乐的演绎下一一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新世纪以来台湾青春电影正从青涩慢慢走向成熟,从本土化逐步变成国际化。我们也期待着,除了现在的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电影人物以外,台湾青春电影能够带给我们更多更美好的回忆,让那一个个性格鲜明的角色走入我们的眼中,深深烙印在我们的脑海之中。
[1]宋家玲.影视叙事学 [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7:117.
[2]梁文珊.电影中音乐塑造人物形象功能的探析——以《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为例[J].电影评介,2011(15):36-37.
责任编校边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