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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党合作协商与协商民主成长
——多党合作参与毕节试验区建设的经验研究

2012-08-15赵淼

关键词:支边多党合作毕节

赵淼

(中共贵州省委党校科社教研部,贵州贵阳 550028)

多党合作协商与协商民主成长
——多党合作参与毕节试验区建设的经验研究

赵淼

(中共贵州省委党校科社教研部,贵州贵阳 550028)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以合作、协商为特点区别于西方竞争性的政党制度。多党合作参与毕节试验区建设是新的历史时期多党合作的成功范例,其重要价值在于:拓展了多党合作的实践空间;体现了民主党派参与公共决策的独特作用;为中国特色协商民主的发展提供了中观层面的案例支持和有益启示。多党合作协商的毕节模式在参与的广泛性和协商的程序性两个方面有待推进。

多党合作; 毕节模式; 协商民主

一、引言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是我国的一项基本政治制度,也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重要内容和实现形式。它不同于西方两党或多党并立、党派竞争的政党制度,参政党不以获得政权为目的,而是立足于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一党领导、多党合作是我国政党制度的根本特征,合作目标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合作方式是沟通与协商。以多党竞争性选举为核心的代议民主离一党执政的中国国情尚有距离,因而“不可能成为中国民主的首选价值偏好”[1],同样发端于西方的协商民主却在中国得到实践和理论上的迅速回应,引起学界的浓厚兴趣。

协商民主理论对于中国的民主政治建设具有深刻的启迪,这种中国特色的协商民主既表现为一种民主程序,也构成一种生活方式,既包括社会生活层面的协商如听证会、恳谈会等,也包括政治制度层面的协商,其重要组织载体就是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度。当前,社会领域的协商民主试验在实践中与我国的基层民主建设相配合,在乡镇一级蓬勃开展,各地推出的民主恳谈会、民主议事会、社区事务民主听证会、村民民主评议会等带有协商性质的基层民主运行机制,取得了一定成效,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对此类实践所做的经验总结和理论研究已十分丰富。而就国家基本政治制度层面而言,对于如何在既有政治协商架构的基础上发展出中国特色的协商民主,实践探索与理论思考仍较为有限。毕节试验区多党合作实践的重要意义在于:其一,提供了一个中观层面的多党合作的成功样本,多党参与推动了区域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平等协商展示了中国政党制度的民主价值;其二,提示了一种中国协商民主发展的可能径路:以多党合作协商而非社会协商试验为重点,以地方民主而非基层民主为突破口,建构政治协商与社会协商之间的良性互动。

二、从“智力支边”到“毕节试验”:多党合作的实践路径

毕节地处贵州省西北部,山地丘陵占国土面积93%,自然条件恶劣。全市辖7县2区(其中有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总面积2.7万平方公里,居住着汉、回、苗、彝等37个民族,少数民族人口占28%。1988年,时任中共贵州省委书记的胡锦涛同志倡导,各民主党派积极参与和推动,创建了以“开发扶贫、生态建设、人口控制”为主题的毕节试验区。二十多年来,毕节试验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取得巨大成就:2010年全区生产总值实现600.85亿元,是1987年17.8亿元的33.8倍;财政总收入127.75亿元,是1987年1.96亿元的65.2倍;农民人均纯收入实现3354元,是1987年182元的18.4倍;未解决温饱的贫困人口由1987年的345万人下降到2010年的31万人;地区综合经济实力从全省末位上升到第三位。人均受教育年限由3.8年提高到6.6年,人口结构明显改善。毕节试验区的成功离不开各民主党派的参与和合作①。从“智力支边”到“毕节试验”,多党合作的毕节实践以扶贫开发为切入点,围绕区域全面发展,在合作中拓展参与的范围,在参与中提升合作的质量,塑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在经济建设时期的成功范例,其发展历程展示了“执政党与参政党团结合作、共谋发展的生动实践”。

1.前期实践:民主党派智力支边活动的展开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各民主党派的性质与地位得到更为科学的界定,“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党际关系原则得以确立。在中共十二大开幕词中,邓小平讲:“我国各民主党派在民主革命时期同我们党共同奋斗,在社会主义时期同我们党一道前进,一道经受考验。在今后的建设中,我们党还要同所有爱国民主党派和爱国民主人士长期合作。”[2]如何合作?宏观上的表述是要充分发挥各民主党派的功能: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和参政议政。不过,对于各民主党派成员来说,刚刚过去的那段历史之阴影并不能一下子抹去,他们内心不无疑虑,但更多的是劫后欣喜与激情迸发:“在‘极左’路线横行时,缺乏这种机会。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工作的重点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轨道上来,国家的发展为我们这些有意报国、有意为人民做贡献的党外知识分子,提供了为贫困地区发展经济,扶贫解困,为人民谋福祉的大好机会。”[3]此番话,表达出民主党派人士积极参与智力支边活动的内在心迹。在新的历史时期,各民主党派运用其智力密集和人才荟萃的优势,通过技术咨询、提供信息、参与规划决策、派出专家进行“候鸟式”工作、引进国内外先进技术和资金、担任顾问开展调研等方式,为“老、少、边、穷”地区的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献智出力。

1983年4月,中央统战部在北京召开“民主党派为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四化建设服务挂钩会议”,贵州省委统战部根据会议的精神,结合贵州实际,成立了“贵州省智力支边和咨询服务联系小组及办公室”,负责协调智力支边活动在贵州的开展。1986年2月,农工民主党中央与贵州省政府签署了《关于开展智力支援工作的商谈纪要》,确定了农工民主党在贵州智力支边活动的主要内容和形式,并商议首先在毕节地区的威宁县执行《纪要》内容。1987年10月,中央统战部、国家民委在贵阳召开了云南、贵州、四川等八省区民主党派、工商联智力支边工作座谈会,总结智力支边取得的成就。1988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批转了中央统战部和国家民委提交的《关于支持民主党派、工商联进一步开展智力支边工作的请示报告》,肯定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扶贫支边的成果,决定成立“中央智力支边协调领导小组”。此后,从中央到地方都设立了协调智力支边的专门机构,中国共产党支持、各民主党派发起的智力支边活动从随机性的扶贫行动逐步走向制度化的多党合作扶贫。

2.推动筹建:毕节试验区“三大主题”的确立

在1987年10月于贵阳召开的八省区智力支边会上,贵州省人民政府同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负责人就建立智力支边固定联系问题举行了会谈,各民主党派同意把支援贵州作为各自开展智力支边工作的重点,建立固定联系,并呼吁把大西南岩溶地区的开发治理列入国家科技攻关重点课题,希望选择一个典型地区展开调研,并帮助其制定发展战略。会议认为,毕节地区的情况具有代表性,可以首先在毕节建立试验区,进行改革试验,探索西部欠发达地区脱贫致富、良性发展之路。同年12月,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的专家到贵州调研生态问题,胡锦涛在座谈中提出在毕节地区建立开发扶贫、生态建设试验区的意见,得到专家们的认同。1988年4月,赴京参加中共十三届二中全会的胡锦涛邀请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负责人进行座谈,介绍毕节的情况及建立试验区的紧迫性和可行性,邀请与会单位指导毕节的改革试验。随即,中央智力支边协调小组派出专家组,深入毕节进行了调研,指出“建立毕节试验区是一项战略任务,它将为我国西部地区的开发扶贫、生态建设探索路子,积累经验”,并向国务院作了详细汇报。同年6月,经国务院批准,毕节试验区正式成立。

毕节试验区的建立,最初只以加速开发脱贫、实现生态良性循环为目标,胡锦涛指出:“如果这两大目标都能如期实现,那就表明试验区的改革试验是成功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如果没有实现,那就说明试验区的任务没有完成。”1988年5月,各民主党派中央组成“赴黔工作组”对毕节试验区进行为期十天的考察。在考察中,贵州的人口问题引起了专家们的关注,“毕节试验区成立初期的1988年,全区人口已经达到575万余人;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215人,高出全国一倍,其中没有解决问题的农民总人数为312.2万人,占全体农村人口的55%”[3]。同年10月,中央智力支边协调小组派出的专家小组到毕节进行考察调研,认为毕节的人口问题非常严峻:人口过度膨胀,人地矛盾突出,导致“越生越穷、越穷越垦、越垦越生”的恶性循环。专家小组提出把人口控制作为试验区的基本主题之一,认为试验区的发展规划要“涵盖开发扶贫、生态建设和人口控制‘三大主题’,以经济开发促生态建设,寓生态建设于经济开发之中,人口、资源、环境协调发展”[4]。1989年1月,贵州省政府明确试验区的试验主题为“开发扶贫、生态建设、人口控制”,试验区的“三大主题”正式形成。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毕节试验区的筹建到试验区“三大主题”的确定,各民主党派的推动和参与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3.参与建设:科教扶贫与项目带动

毕节试验区成立以后,各民主党派充分利用自身优势,以帮助毕节地区脱贫致富、实现区域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组织相关专家深入调查研究,协助毕节试验区制定了经济社会发展中的若干具体规划,撰写了一系列调查报告,针对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重大问题提出了大量政策性建议并被纳入政府决策过程之中。通过由民主党派中央组织的数百次座谈会、论证会、专题报告会等形式多样的咨询与协商活动,各民主党派不仅从宏观上帮助疏解试验区的发展思路与发展战略,同时,在实践中解决了很多长期以来制约区域发展的具体问题。

其一,各民主党派中央分别与毕节所辖市县展开“定点帮扶”,开展科技和教育扶贫。各民主党派结合地方发展规划,以科教扶贫为突破口,大力推广实用农业技术,举办各类培训班,增强贫困农户依靠科技增产增收的能力,产生了明显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民革中央组织农业专家数百人次,深入纳雍县农村指导推广实用科技,培育茶叶、蔬菜两大产业,培训农民6万余人,还专门建立“农民技能培训多媒体教室”,为开展农民培训构建长效机制。九三学社中央多次邀请专家赴威宁县为农业技术人员和农户举办各种科学技术培训班,并帮助威宁县争取到国家有关部委培训资金,用于开展农民科技及富余劳动力转移等项目培训。在基础教育方面,民盟中央将毕节试验区的中小学师资培训纳入“民盟农村教育烛光行动”,开展长期化、制度化的师资培训。台盟中央先后筹资200多万元,以赫章县的海雀村为重点,修建希望小学,改善基础设施建设,发展教育事业。民建中央引资数百万元,在黔西等县援建18所希望小学、1个教学点和1个“爱心家园”教师宿舍。民进中央联系北京及贵阳的一批重点学校与金沙县的7所学校建立“手拉手”对口帮扶关系,为该县培训教师2000多人次。

其二,各民主党派围绕试验区建设主题,把引进技术、人才与引进资金、项目结合起来,以项目建设带动区域经济发展。民建中央围绕三农问题,将民营企业家的大量捐款用于改善贫困农村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帮助农民实施了人畜饮水和沼气池建设等项目工程。农工民主党与美国爱德基金会合作,为大方县引进资金开展“一加一”养牛滚动扶贫项目,资助贫困农民养殖致富,并出资解决农户免疫防治、草场改良等问题。九三学社中央帮助威宁县争取到“天然草场恢复与保护工程”项目资金400多万元,用于支持该县畜牧业的发展和天然草场的保护。致公党中央在毕节青场镇持续开展早熟商品蔬菜栽培项目,建早熟蔬菜示范基地,使周边原本只种粮食的农户改种反季节和早熟蔬菜,农民收入大幅提高。据初步统计,二十多年来,各民主党派中央和全国工商联为试验区建设直接投入帮扶资金1亿多元,引进资金4亿多元,联系项目70余个,涉及资金300多亿元。到2010年底,全区在建工业项目674个,总投资501亿元,其中5亿元以上规模的有14个,10亿元以上规模的有8个。一批国内外著名企业到毕节投资兴业,区域经济发展呈现广阔前景。

三、“毕节模式”的经验与启示

经过二十多年的试验、改革与发展,毕节试验区在开发扶贫、生态建设、人口控制三大主题上都取得了巨大成就,试验获得了初步成功,其发展理念、发展道路、发展方式所展现出来的实践经验被理论界概括为“毕节模式”②。毕节模式的成功彰显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度的强劲生命力,毕节模式所蕴涵的党际合作、多元参与、平等协商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丰富内涵,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和理论意义。

1.多党合作的空间拓展

合作与协商是我国政党制度的基本特点。“由于政党总是在一定的社会生态环境和历史背景条件下开展活动,完全有可能形成相同或相似的利益要求,而当它们各自提出的纲领与主张基本一致时,它们就有可能相互靠拢,从而实现不同政党间的团结与合作。”[5]尽管西方政党制度也存在联盟或合作,但由于各政党或利益团体都以获取公共权力为目标,其合作建立在竞争基础上,充满功利性与对抗性,而我国各民主党派与中国共产党的合作关系是各适其位,不以获取公共权力和执政地位为目标,而是指向公共事务的合作协商。

目前,我国在制度层面规定的多党合作协商主要包括“中国共产党同各民主党派的政治协商”和“中国共产党人民政协同各民主党派和各界代表人士的协商”。从中央到市县都设有统战部和政协两个专门机构,多党合作的实践范围相当广阔,只要事关公共事务,多党合作协商皆有可为。然而,在实际政治运作中,由于相应的制度环境的缺失,制度安排并未转化为制度现实,多党合作“上热、中温、下凉”的状况比较明显,中央层级的党际沟通与协商频繁,各民主党派的建言献策颇有成效,但多党合作在基层的作用却比较有限。不过,多党合作在毕节的成功实践表明,完全可以将制度安排转化为具体实践,在广度和深度上有所推进,不断拓展多党合作的实践空间。

空间是人类存在的基本维度,体现在人类活动的各个层面,是社会的表现,“社会世界是由大量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社会小世界构成的,这些社会小世界就是具有自身逻辑和必然性的客观关系的空间”[6]。运用空间的概念理解中国政治,既要考虑直观的地理空间,如中心-边缘、东部-西部、沿海-内地,也要注意政治社会空间,如中央-地方、上层-基层、城市-农村、发达地区-落后地区、政府-市场、精英-草根,以及心理思维空间,如宏观-微观、整体-局部等等。从空间政治的角度看,毕节模式对多党合作协商空间的拓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各民主党派与中国共产党的合作协商主要是针对国家层面的事关全局的重大问题在政治高层展开,毕节的实践则不仅意味着多党合作协商在市县一级也可有效开展,而且,这种基于开发扶贫的党际合作还深入到毕节的山村乡野,落实到一些事关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具体问题上。多党合作范围更广阔,协商内容更丰富;其二,空间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然而,如果空间的差异被固化,空间被封闭起来,则不平等的空间政治结构将会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政治稳定与政治民主进程。在毕节的多党合作实践中,各民主党派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既建言献策,也积极参与,既沟通上下,也联系东西,既有整体的关照,也有局部的考量。多党合作在毕节试验区的实践将多维的政治空间联系起来,增加了空间的开放性,客观上为地方民主的生长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2.公共决策中的政治协商

协商与决策是协商民主关注的核心议题。“协商与其说是一种对话或辩论的形式,不如说是一种共同的合作性活动。”[7]这种合作性活动在公共决策中的作用简言之即是促进决策的民主化与科学化,“任何决策不外乎为了两个基本目标,一是尽可能满足群众的需要,增进他们的利益,二是以最低的成本去满足这些需要和增进这些利益。这第一个目标主要是通过决策的民主化而实现的,而第二个目标则主要是通过决策的科学化而实现的。”[8]当决策者面对复杂的问题时,由于受知识和能力所限,决策的科学性、合理性会受影响,从而增加决策者决策失误的可能性。正所谓“多谋善断,集思广益”,通过协商,有关各方能够充分发表意见,可以集中群体的智慧,全面考虑问题,从而减少判断失误,防止或减少错误的发生。

在实行两党制或多党制的西方国家,“政党首先与权力而非政策紧密相关”[9]。政党要想把自己的意志转变为国家或政府的公共政策,首先必须通过竞争,掌握权力。只有控制了国会或在总统选举中获胜,政党才能将自己的政治纲领、政治主张和政策倾向转变为公共政策。“西方国家的政策选择是建立在社会竞争和冲突这种相对较大的社会代价基础上的,表现为有的国家社会冲突加剧,政局不稳,以及竞选时社会资源的大量耗费。”[10]相较而言,由于我国的参政党与西方国家乃至一般意义上的政党之间存在本质的不同,合作与协商是中国党际关系的基本规定,合作基础上的协商使公共决策过程更有效率。

执政党提出“要把政治协商纳入决策程序”,对协商的内容、方式和程序等都有要求。然而,总体而言,目前的政治协商主要还是一种较为被动的咨询性参与,民主党派作为一个整体在协商中发挥的作用仍比较有限。毕节模式的成功之处在于,试验区从设立到建设,八个民主党派以党派组织的名义自觉而充分地参与了有关试验区的公共决策过程,党际协商与政协协商共同着力,咨询与决策相统一,使决策更加科学、合理,决策效果显著,公共决策的合法性增强。各民主党派参与公共决策的组织载体主要是“专家顾问组”。顾问组有明确的工作目标和具体的组织规程,其成员涵盖了八个民主党派多个领域的专家学者。试验区的试验主题、发展思路、重要政策的出台及重要产业的选择,都是专家顾问组在深入调研的基础上与省市领导和职能部门经过民主协商、反复研讨和充分论证后确定的。同时,专家顾问组中的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将试验区发展中具有全局性、导向性、前瞻性的问题以人大提案或政协议案的方式,在全国人大或政协会议上提出,引起政府高层和社会的关注。2009年建立了“中央统战部、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参与支持毕节试验区建设工作联席会议制度”,其成员既包括了试验区专家顾问组,还将发改委、教育部、科技部等19个部委作为支持单位纳入,政策制定与政策执行联系起来考虑,公共决策更具针对性和可行性。

3.中国协商民主成长的有益启示

参与和协商对于中国政治发展的意义不仅仅是发展作为一种手段的协商民主,更重要的是发展和完善符合中国国情的协商政治形态。中国特色协商民主不是西方协商民主的中国“翻版”,而是利用中国内在的协商资源,塑造和支撑起中国民主的成长,建立起协商性的民主政治。中国协商民主在结构上主要包括政治制度层面的协商和社会领域的协商,在内容上则涵盖了社会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作为党和国家聚合社会各种力量、广泛参与国家管理的基本政治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是中国协商民主的制度化载体和组织形式。中国协商民主的发展需要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实践空间的深化与拓展,需要在公共决策中真正发挥民主党派的优势和作用。同时,协商民主的成长也需要各层面、各领域的参与、合作、协商相互统一,协调发展。

多党合作在毕节试验区的成功实践,提供了中国协商民主成长的有益启示:

其一,中国协商民主是一种民主集中制的、有序的民主,多党合作协商的展开离不开执政党的一元领导。作为中国唯一的执政力量,中国共产党不仅是国家政治生活的核心,而且也是社会组织的核心。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社会的领导核心作用以及由此产生的对社会的强大动员力和整合力,是中国协商民主得以展开的基础。无论组织体系,还是程序过程,中国协商民主的运作都必须以中国共产党为核心[1]。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原则是民主集中制,国家政权组织原则也是民主集中制,如何处理民主集中制与协商民主的关系问题,是中国协商民主面临的重大挑战。虽然学界对民主集中制的基本理念与协商民主是否契合存有争议,但一个基本的事实是:中国协商民主的发展不可能完全抛开民主集中制。在中国的语境中,协商欲成为民主的过程,就离不开集中的过程,虽然这已不是西方式的协商民主,但也唯其如此,才可能发展成为中国的协商民主。从毕节的实践来看,无论是智力支边活动的启动,还是试验区的设立与建设,中国共产党是多党合作建设毕节试验区的领导者、动员者和组织者。无论是通过政党层面的统战部牵头还是通过政权体系中的政协组织,执政党的主体性地位是协商过程有序开展的重要前提。毕节的多党合作协商实践正是在一党领导的前提和基础上,民主党派围绕试验区的脱贫致富与全面发展各陈己见、各展所长。通过各民主党派与执政党之间、各民主党派之间以及民主党派作为一个整体与执政党之间的协商对话,凝聚力量,共同推动试验区的科学发展。

其二,中国协商民主的成长不能仅仅寄希望于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的单向推进,而是需要政治制度层面的协商与社会生活领域的协商形成良性的多维互动。发展一种基于中国内在的协商资源开发而形成的中国特色的现代民主政治,这是中国协商民主的未来指向。在中国社会,协商资源体现为民众的有序参与、利益的多元沟通、党派的团结合作、政协的民主协商以及政党的群众工作。协商资源的开发就是通过有效的政治程序、机制和原则的设计,使这些资源产生积极的民主效应[11]。基层协商民主试验诚然“可以避免大规模民主化的风险,又为消除或减少社会冲突提供了一个操作性强的方法和程序”[12],但是,仅仅依靠基层的协商民主试验,或仅仅着眼于高层的党际沟通与政治协商,都不可能实现对协商资源的完整开发和有效利用。以推动地方经济社会全面发展为实践平台,毕节试验区的多党合作协商已呈现出协商主体多元、协商内容广泛、协商形式多样的特点。试验区建设取得巨大成就,增强了执政党的合法性基础,也扩大了民主党派的影响。民主党派得到地方百姓的认同,自身建设得到加强。目前,民盟、农工党、九三学社都在毕节成立了地方工作委员会,在地区政治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作为一种中观层面的协商民主实践,毕节模式中的多党合作协商搭建起联系中央与地方、高层与基层的“桥梁”,发挥连接国家与社会、政府与公民的“纽带”作用,从而将地方民主协商与高层政治协商、政府的政治民主与社会的民主参与联系起来,有效地激活和调动了各个方面的协商资源。长远来看,以多党合作协商而非社会协商试验为重点,以“统一战线”的广泛性和包容性为基础,以地方民主而非基层民主为突破口,使政治协商与社会协商形成合力,在二者的互动式发展中推进民主,这不失为中国协商民主成长的一种可能选择。

四、结语

综上所述,毕节试验区的多党合作实践将多党合作与扶贫开发有机结合,充分发挥民主党派的整体优势,推动地方经济社会全面发展,提高了民主党派的参与意识和合作能力,参政议政更具针对性和实效性,民主党派的政治效能增强。毕节模式丰富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理论内涵,为中国特色政党制度的民主价值提供中观层面的案例支持,为中国协商民主的成长提供有益启示,值得学术界更多的关注与研究。不过,毕节试验区的多党合作协商能否持续推进并真正有益于中国特色协商民主的构建,仍有待于两个方面的进展与突破:

其一,参与的广泛性。着眼未来,中国协商民主的发展不是作为民主的一个环节或阶段,而是构建政治与社会协调、精英与大众互动、宏观协商与微观协商统一的立体民主系统。就目前而言,毕节模式中的多党合作和参与主要体现在各民主党派的知识精英、政治精英及商业精英对试验区进行智力支持、对口帮扶、参与建设,毕节模式所展现出来的协商民主具有精英民主的性质,是一种“专家型”的民主:参与的范围仍局限于原有制度架构的中国共产党、各民主党派、各界代表人士,作为受助对象,试验区的普通工人和农民仍处于协商过程之外,未能成为政治协商的平等主体。虽然在考察、调研、讨论、提案等具体工作中,专家们能够及时反映社情民意,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试验区民众的利益诉求,也得到当地民众的认同,但如果社会缺乏有效组织,底层社会的广大“草根”不能真正参与协商过程,协商主体的代表性和广泛性不足③。作为一种中观层面民主实践的毕节模式由于社会民主的缺失,将无助于推动政治民主与社会民主良性互动的整体民主进程。而且,即便普通民众参与进来,如果缺乏必要的开启民智、公民教育的准备,参与能力不足,协商民主更易陷入“内部排斥”困境,其民主价值将大为削弱。

其二,协商的程序性。协商民主注重和尊重协商的程序性,协商程序“将民主政治从对利益的被动表达、在信息确定条件下的坐而论道和及时的选择状态,转化为一种更加精致和深思熟虑的程序手段”[13]。毕节试验区的建立是特定历史条件下民主政治参与者政治智慧的产物,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和特殊性。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八个民主党派长期、持续参与其中,这种多合作经验很难在其他地方重现。因此,毕节试验的政治要旨不是树立一个多党合作的示范性样板,更重要的是构筑一个试验平台,探索多党合作协商的发展方式与可能途径,积累协商民主成长的宝贵经验。虽然多党合作的毕节模式建立了“专家顾问组”、“三级联席会议”等组织载体,采取了专题研究会、专家论证会、民主座谈会等协商形式,协商切实进入有关试验区发展的公共决策过程,协商结果也得到跟踪和反馈,公共决策成效显著。但是,总体而言,毕节模式中的多党合作协商还是由精英意志主导,协商存在较大的随意性,协商的层次、范围、内容、方式等仍缺乏具体明确、操作性强的制度规定,协商的程序性保障有待加强。协商程序缺失的可能后果是,经验无法上升到制度,协商民主实践的可持续性不足,结果导致人走政息或者“模式”蜕变为一项形式主义的政绩工程,失去可资发掘和借鉴的实质性内容。

注 释:

① 数据源于笔者2011年10月赴毕节调研时由毕节试验区相关部门提供。本文中的数据如非特别注明,皆来源于此次调研所获。资料参见毕节地委编内部出版物《开发扶贫、生态建设:毕节试验区二十周年回顾与展望》(一)、(二)、(三)、(四)。

② 代表性著作是常近时教授的《毕节模式》一书,他将毕节模式的主要特征归纳为两点:一是在岩溶贫困区成功实现经济和“三大主题”彼此相互促进并达到双赢的发展模式;二是多党合作,共同推动发展的模式。贾庆林在2009年4月“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参与毕节试验区建设座谈会”上的讲话也直接使用了“毕节模式”一词,提出要不断探索并推广示范。另见李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度创新研究:以毕节试验区为例》,中央党校2010年博士学位论文第76-77页。

③ 协商民主预设了参与主体之间的理性交往,然而,人们的理性有差异,受过良好教育且对自我利益更清楚的人在协商过程中更有能力运用理性表达自己的看法,而那些没有文化处于弱势的群体并不具备足够的理性能力来阐述并使其他人信服其观点,结果导致协商的内部排斥。参见约翰·德雷泽克著,丁开杰等译《协商民主及其超越:自由与批判的视角》,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年版,第55-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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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秀丽]

D 665

A

1672-6219(2012)04-0024-06

2012-04-15

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11BZZ031)。

赵 淼,男,中共贵州省委党校科社教研部副教授,政治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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