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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淀于无声处的灵魂喧嚣——浅析张爱玲《心经》

2012-08-15

关键词:心经生物性生存空间

蒋 浩

(安徽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一、非理性情感

在人类社会中,男人与女人作为两种不同的生物,是不可或缺的组成,本应有着他们生存的同等性,然而长久以来的被对立,使得他们作为不可回避的两种生命样态,在各自的生存空间里走过世间一度又一度的轮回。人,作为一个被抛在世的个体,他的出生由不得自己;在他生存的世界,他的生存发展也由不得自己,他要生存,就要融入社会、融入环境,否则他称不上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人,自然而然的,这种融入是以人的正常的自然生物性的泯灭为代价的,这是人的社会生物性所决定的人的生的规律。当然,笔者不是强调人的自然生物性与人的社会生物性的对立性,而是通过人被抛在世的非选择性与人生存的限定性作出对比,来表达人生存的内在矛盾性和困惑的根源。

在张爱玲的这部早期的作品《心经》中,其创作的支点是一场灵魂喧嚣的争斗、伤害、直至最后的被湮没,它所呈现的是一个完全被错位放置的血缘关系,它所要力图揭示的是人性在社会“伦理”的箝制下的被扭曲与被消磨。实质上,抛开所有的限制,它所讲述的是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情感历程,它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的错位与逾越。它将人的自然生物性与人的社会生物性糅合在一起,化成一个无法打开的死结,纠缠在一个家庭的上空,盘旋在社会喧哗的一角,不被人津津乐道,说出来又足以让人容色俱变。它似一束罂粟花,娇艳的开放,悲壮的败落,腐落在烟尘之中。

在张爱玲所设置的这样一种错位的情理纠葛中,人性的对立呈现在社会的原生态之中,它通过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对立,旨在表达人生存的困境,尤其作为女性的一种生存空间被挤兑的困境。父与女之间,不再是浓厚相连的亲情;母与女之间不再是血肉相牵的深情;人与人之间,也不再有那么多的限定;女性为在男权社会下获得她们狭小的生存空间,对立着、争斗着,然而最后只是屈从,争得没有个体主体性的附属生存,沉淀于无声处的喧嚣与烟云之中,灵魂虚幻。三个女性主体的被瓦解,换得一个男人的主体性的确立,这是一个非理性的对比,却又有着它不容质疑的存在的真实性。

二、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挣扎与湮没

小寒,作为《心经》的一号女性形象,有着她独特的身份和情感取向。首先,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在她的身上,有着成熟女性正常的对于感情的需求。她渴望着美丽的爱情会降临到她的身上,成为一个少女世界中最美好的生命组成。然而,现实是另一种不同寻常的发展,她爱上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一种爱情的萌发,伴随着对母亲的抵制,伴随着对父亲的崇敬,成长在她的血液中,似乎同时也淡化了她身上不可改变的血缘。在她的眼中,母亲不是母亲,而一个和她自己一样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另一个她;对于这样一个她不能选择的人物的存在,她所做的是任意妄为和无理取闹;却在这样一种孩子的任性中,流露出她对爱情的恪守。她像是一支玫瑰,她的刺具有向生性,向着她存在的家庭中的理所应当拥有她所向往的爱情的自己的母亲而生;向着所有阻挠着她的爱情畏缩的进行下去的人和事而生。她不乐意父亲在她的面前提到年龄的界限,她一再的称赞父亲的年轻和潇洒,为的是能够给自己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坚持自己的爱情。在这里,笔者认为,小寒这一人物形象有着女性主体性的觉醒:她不顾一切的想要维护一份就连自己也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她在想爱和获得被爱的权利的争斗中,尽管伤痕累累却依然到最后一刻还为着虚空去挣扎与抗争,她用她无奈荒唐的方式拉近她与父亲理所应当在一起的机会,她拒绝和父亲以外的任何男性接触,她刻意的要求母亲对待父亲应该有所要求,她在一份只能暗自涌动的情感溪流中建立着她的主体被认同。

然而,在她的身上,笔者又看到了内隐于小寒灵魂深处的对于男权的认同:如作品中她与父亲的一段话:“男人对于女人的怜悯,也许是近于爱。一个女人决不会爱上一个她认为楚楚可怜的男人。女人对于男人的爱,总得带点崇拜性。”在她的眼中,男人与女人的爱是不同的,这种不同是什么?笔者认为,正是男人与女人建立主体性的不同支点拉开了男女的不同。作为男人,主体性是建立在对女人怜悯的征服欲之上的;而作为女人,主体性是建立在对男人崇拜的被征服性和被认同性之上的。这正是内隐于灵魂深处的,成为女性生存空间被占有的内在根源。女性,在内心渴望着来自于男性的认同。因此,作为本就逃脱不了血缘限制的父女恋,最终在男权的冷酷之下,在女性的同谋的扼杀下,喧嚣在旧上海的浮华中,小寒也成为天与上海之间一点一点将要沉淀的蓝色渣子,在上海的浮华中被湮没。

许太太,作为穿堂里一阵脚步响,用她的微笑面对着一个异立突兀的家庭。她的婚姻有着爱情,然而这份爱情是来自于她一个人的,笔者认为,她屈从于男权的被放逐,屈从着被爱的权利的剥夺,屈从着来自于女儿的抵触,她的这些屈从都来自于她对于婚姻的妥协,她所要维持的是一个稳定的被忽略,她通过这样一种屈从,获得自身狭小的不能再狭小的生存空间。她的女性的主体意识丧失在生存的困惑之中,她作为男权的同谋,迷失在情理的迷雾之中。她想要通过对于丈夫与女儿的畸形恋的不闻不问,来挽留着丈夫对于家的留恋;她想要通过对于丈夫和女儿同学的婚外恋的纵容,来获得丈夫在情感上对她的感激与亏欠;在爱情的国度里,她是男人的一个附属,一个摆设,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爱情,她的主体性是被忽略的,她被夫权的掩埋是不言而喻的。她有着属于自己的声响,然而也只有在这样一种自怜声之中点缀着她生存下去的空洞。

段绫卿,作为小说中的另一个重要的女性,通过对于男性社会权利与地位的认同,她不同于许太太的男权附属,她争取着以自己的资质获得生存空间。她的附属性,不是对于男权的屈从,而是通过对于男性的依赖,来获得其生存空间的拓展和扩大。她的爱情标准是:“人尽可夫”,然而“人尽可夫”的条件是某一阶级和年龄范围内的“未婚者”。她有着作为社会低层女性生存的困惑,也有着属于这种特殊生活环境造就的思想。她愿意将婚姻看成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手段之一,不露声色地靠近她应该得到的不一样的生活。她看透小寒的心事却不语,她对许峰仪的选择,包涵着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她宁愿放弃一个条件优异的“未婚者”,而去选择一个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已婚”男人,她的觉醒是真实的,因为这样一个选择中包涵了她对完整的爱情的渴望,她需要的是一种能够相互认同的情感,然而却因为她将这样一种感情作为依赖,最后隐埋在被男权征服的世界里,因为,她所成为的也不过是许峰仪婚姻之外的一个精神安慰。

在《心经》中,三个女性的命运在情与理的争斗中,被掩埋在浮华的上海的城市上空的蓝绿风尘中,掩埋在许峰仪这样一个在没有爱情的婚姻之外,要寻求精神上安慰的男人的主体意识的建立之中。他的自私造就了女儿的畸形发展,他的残忍造就了婚姻的彻底破裂,他的主体性的建立是以三个女性主体性的被幻灭为代价的。在他那里,一切看似无奈,事实上,却源于他的纵容与逃避。

三、女性生存命运的终极关照

在《心经》中,结尾留下了一条“光明的尾巴”,即是对女性生存命运的终极关照。作品的最后,以母女之情的升华来获得圆融。笔者认为,在作品中,对于爱情和婚姻,作者是否定的,并将它们扭曲到一种不可靠近的状态:拥有爱情的婚姻是痛苦的,因为这种爱情是女性单方面的甘愿屈从与牺牲;没有婚姻的爱情是可望不可及的,因为这种爱情是容不得你拥有选择的权利。在这种无奈的人与人的关系中,作者将光明的影子投向对亲情的肯定,它其中包涵的对是人的自然生物性——母子之情的肯定,包涵的是对于人性的回归与放逐的追寻。作品的结尾,许太太值得慰藉的是她用强权换来了女儿的顺从与安定。她在空落的婚姻中,守侯着这或许唯一能够属于她的感情,空守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还在这儿……”这样一句或是对小寒或是对许峰仪的承诺。以温稳的母女之情收尾,有着对于女性生存命运的终极关照,只不过,它是建立在对爱情的否定与质疑之上,其中有着作为女性生存的困惑,其中有着对于人的被抛在世的非选择性和人生存的限定性的反讽。

[1]李永建.流浪与归家[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10).

[2]艾晓明,等译.女性主义思潮导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10.

[3]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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