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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激进到淡定
——海伦·加纳女性主义写作初探

2012-08-15王婷婷

湖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尼古拉诺拉海伦

王婷婷

(南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通 226019)

从激进到淡定
——海伦·加纳女性主义写作初探

王婷婷

(南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通 226019)

作为澳大利亚女性主义写作的代表,海伦·加纳一直追随着女性主义的发展而不断转变。从1977年第一部小说的发表到 2008年新作的问世,加纳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从激进走向淡定,从青涩走向成熟,而加纳本人也在不断反思女性主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中成长起来,成为致力于建构男女两性和谐的女性主义作家。

海伦·加纳;女性主义;激进;反思;淡定

作为澳大利亚著名女作家,海伦·加纳和她的作品一直是澳大利亚女性主义写作的代表,备受关注和争议。她是当代澳大利亚文学史上获得“澳大利亚国家图书奖”的第一位女作家,有多部作品获奖;加纳从不隐藏自己的女性主义者身份,并坦然承认,如果没有女性主义的启迪,她很可能成不了作家。从1977年发表第一部小说《毒瘾难戒》至今,以1995年和2008年为界,加纳的创作生涯可以分为三个阶段。1995年之前,加纳主要投身于小说创作,努力表现女性从小天地走向大世界的努力和挣扎。1995年她的第一部非小说《第一块石头》标志着从小说创作转向非小说的创作,不断反思女性主义追求,致力于重建男女权力关系。2008年出版的《空余的房间》被称为加纳“15年以来的第一部小说”,再次受到评论界的关注。在这部小说里,加纳以平实的语调和介乎小说和非小说的方法讲述了两个老年女人在三个星期内共同生活时所发生的各种冲突,力图向读者表明:女性主义改变了女人,女人也改变了女性主义。海伦·加纳三个时期的这三部作品不仅体现着女性主义浪潮的推进,更代表着她从一个自由激进的女性主义者成长为一个成熟而勇于反思的后女性主义者,一个为女人、写女人、努力构建男女两性和谐的女性主义作家。

1.女人的激进

进入70年代以后,女性主义在后现代主义哲学思潮的影响下出现了后现代转向,形成了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三次浪潮”。后现代女性主义者主张关注女性的身体和性,拒绝将身体和思想分离开来或使身体屈从于思想,努力建构身体与写作之间的联系。其中代表人物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就指出妇女的欲望是与其政治要求休戚相关的,女性反叛的写作方式应该被看做是女性欲望的表现和女性主义的政治行为。所有这些后现代女性主义者都将性和身体看做是对男权制抗衡的基础,认为男权对女性的压迫首先就是对身体的压抑,倡导女性写作自我表现的文本,将个人经验和政治问题联系起来,解放力比多,扩大女性的性自由权利和权力,因此“袒露性体验的热衷是当代女性主义作品最突出的特征之一”(张京媛 1992:338)。

海伦·加纳的第一部小说《毒瘾难戒》是澳大利亚女性主义写作史上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被澳大利亚著名作家伊莉莎白·韦伯称为“一部现代派经典之作,是澳大利亚文学正典的一部分”。在这部小说中,女主人公诺拉的性体验被作为中心事件来书写:性地吸引、性地欢愉、性的期待、性的背叛和性地觉醒。诺拉以直白的语言讲述她自身身体的细微感受和变化以及通过她的眼睛所观察到的男性的身体反应,由此折射男女之间的关系。评论家们指出,在女性主义作品中,“无论是以浪漫的方式遮遮掩掩地表现,还是以自白形式直截了当地表现”,性欲总是一次次成为揭示人的“真实”和“重要”本质的要素。(张京媛 1992:79)诺拉的身体是她反叛内心的外在表现。平淡的生活让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诺拉厌倦,而贾沃的出现让她着迷并且有一种接近彼此的渴望,以至于在贾沃用手摸着诺拉后脑勺互相凝视的那一刻,俩人心里就产生了一同回家的欲望。身体的声音便是心灵的呼喊,诺拉从此对贾沃的性爱充满了期待和依赖,就如同毒品对贾沃的吸引一样。但是对贾沃来说,他对海洛因的依赖远远胜过对诺拉的爱。毒品就是一切,是他的生命,他可以为了毒品而放弃生命,但是他却无法为了诺拉放弃毒品。对于诺拉来说,作为情人,在付出爱的同时也忍受着爱的背叛,当她决定做自己的时候,实现身心自由的代价竟然也伴随着身心的痛苦。诺拉在贾沃的爱的吸引中迷失自己,又在贾沃一次次的背叛中挣扎、备受折磨,最后在自我发现中逃离心的羁绊,去寻找自由。加纳通过对诺拉身体和性欲的描写来表达女性思想的抗争和觉醒,在诺拉个人欲望抒发的背后是一种政治要求的表达和女性彻底解放的期待。

2.女人的反思

女性主义第三浪潮的总体特征是承认差异、强调多元。一方面,她们反对第二浪潮女性主义对妇女的性别和种族的本质主义诠释以及对妇女所受的性别压迫的一统化认识;另一方面,她们赞同后现代主义理论对差异、多元、杂交以及事物内在的矛盾性和不确定性等的认识(苏红军、柏隶2006:246)。在第二浪潮女性主义高喊“个人的就是政治的”,强调性别政治中身体的重要性之后,第三浪潮号召“重新定义女性主义,以便将你自己包括进去”(Drake 1997:97-108)。在《第一块石头》中,加纳站在后女性主义的立场向传统女性主义的性与权力的关系发出了挑战,在她的笔下,传统的男女权力与性的关系被颠覆,男性成了“受害者”,女性则成为“刁妇”。首先,加纳自己自始至终站在她所认定的受害者一边,毫不掩饰自己对受指控的“可怜的小子”(Garner 1995:32)的同情。她形容那位老师“并不给人任何强悍的印象,甚至看上去有点谦恭”(Garner 1995:64),暗示女性主义消解了阳刚男性的楷模,使得男人成为女性主义的受害者:在诉讼的过程中,两位女生毁掉了一个长着一张“温和”的面孔,“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男性”的名誉和前途,进而无情地“毁掉了他的一生”(Garner 1995:123)。她称这种“惩办主义”是女性主义的一种合谋。其次,正如后女性主义认为女性应该负有自己的责任一样,加纳在字里行间表明,伊莉莎白·罗森(故事的女主角)自己应该为她所受到的伤害负责。她写道:“要男人对那样大胆的美的诱惑无动于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全身散发出青春的光彩,像女神一样欢快,无拘无束地展示着她的权力和魅力”(Garner 1995:59),因此男教师的反应是男性审美所自然产生的一种生理性地对美的赞叹。加纳认为,如果伊莉莎白·罗森意识到她对男人的那种吸引力,当男人对她有“非分”之行动时,完全可以采取更为合适的措施以阻止他而并非一定要给他以如此严厉的惩罚,比如可以事后告知她的母亲或朋友,让他们帮忙揍他一顿;她也可以立刻站出来以自己的年轻和智慧与她决战一番;或者要求他赔礼道歉等等。她认为,如果一味依赖法律惩办,只能使得女性主义逐渐钙化和萎缩,最终变成一个“混凝土贮仓”。加纳的后女性主义观点自然招致了很多的质疑甚至谩骂。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是一种反女性主义的观点,她从女性主义向反女性主义的转变是对女性主义的一种出卖,使得女性主义成为被嘲笑的对象。然而事实上,加纳的后女性主义态度是对女性主义的反拨,而不是反对或者出卖,她没有站到女性主义的对立面去,而是站到了前沿,站到了女性主义第三浪潮之后,建构了一种后女性主义的新型话语,促使人们反思女性主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后现代时期提倡宽容和谅解,男女交往唯有以诚相待、化干戈为玉帛才能寻求和谐,这是所有人的期待,女性主义者自然也不例外。

3.女人的淡定

埃莱娜·西苏曾经说过:

饱尝迫害屈辱的人们从折磨中获得对壮丽未来的执著渴望;被囚禁的人们比狱卒更懂得自由空气的甜美。由于她们的过去,今天的妇女懂得如何去获得男人们只有在许久以后才可能想象的东西……一方面,她必然将自己造就成那种可以失去其一部分而不失其完整的“人”。但在暗中、在沉默中,她在内心深处成长壮大。因为在另一方面,她比任何男人都更加懂得生活,懂得内驱力的机制与控制自我之间的关系。妇女不像男人。男人太珍爱他的头衔和资格、他的囊中价值、他的冠冕和一切与他的头有关之物。妇女则不,她们对斩首(或阉割)是最不在乎的了。她勇于隐名埋姓,而不带有男性的鲁莽;她能够溶于无名之中而不消灭自己:因为她是一位奉献者。(张京媛 1992:204)

女人正是在不断的压迫和斗争中强大,这种强大已经不是表面上行动上的反叛和激进,而是内心的淡定和坚强。

《空余的房间》中的主人公尼古拉身患四期癌症,却锲而不舍地坚持各种治疗,哪怕忍受非人的痛苦。当海伦在机场见到尼古拉时,被她那变了形的样子惊呆了:她步履蹒跚,憔悴不堪,看上去就是“一个满脸皱纹的丑老太婆”(Garner 2008:11)。尼古拉所带来的不多的几件衣服都曾彰显过主人的高贵血统和艺术家的另类个性,可是现在“所有的衣服都肮脏不堪,好像被丢弃了很久,衣服上坏了很多洞,像是难民的物品”(Garner 2008:14)。“没有人关心照顾她。她已经被遗忘了”(Garner 2008:14),这就是一个老年人的生活现状。在一个被人遗忘的悲惨世界里,尼古拉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幻想着奇迹的出现,表现出令人难以接受的乐观。在随后的三个星期里,尼古拉接受了芦荟油、咖啡因灌肠剂、杏仁、中国茶、臭氧桑拿浴等等所谓的药物治疗,并且期望在一两周之内“完全恢复健康”(Garner 2008:26)。在治疗过程中她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每次治疗后总是瑟瑟发抖,几乎崩溃。但是,她还是对护士和医生的话言听计从,在海伦面前装出没有多大痛苦的样子,总是面带微笑,再难受也不肯吃止痛药。她是那种要战斗到最后一息的人,“不能放弃,不会放弃。”(Garner 2008:125)这是一种人生态度,一种生存方式,这也是她坚强意志力的体现。其实她对自己的病了如指掌,只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向死神和命运低头。在所有努力过后,尼古拉终于放下她狂躁的自我防范的伪装,平静地说:“好,我要死了。我向死亡鞠躬。从现在开始,我会真实地度过余生。”(Garner 2008:190)虽然尼古拉是一个浪漫而富于幻想、轻信而乐观的女人,但是她爱生活,爱人生,爱身边的人,在历经磨难之后仍然保持着乐观和信心,“她们的脆弱中含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张京媛 1992:201)正如“妇女从未真正脱离‘母亲’的身份,在她的内心至少总有一点那善良母亲的乳汁”(张京媛1992:196)一样,在尼古拉坚强的背后也保留着一丝对家的向往和憧憬。她甚至羡慕海伦的生活:“你有成就,你有工作,你结过婚,你有家庭。我浪费了自己的生命,看看我吧,我65岁,但是我有什么?我从前挺幸运,天生美貌,出生于富裕家庭,也有些天赋。但是我把这一切都丢了,一事无成。我很随性,从不执著于任何事。我失败了就放弃。我浪费了自己的好运。怪不得我现在把好运都用光了。”(Garner 2008:107)虽然一再被男人和生活所伤害,尼古拉仍然向往爱情婚姻和家庭,她的心底仍然保留着爱,这种平静和容忍正是她的坚强所在,也是女性主义的回归。

从1977年出版的第一部小说《毒瘾难戒》到1995年第一部非小说《第一块石头》,再到2008年的新作《空余的房间》,海伦·加纳的写作一直追随着女性主义的发展而不断变化:从激进的女性主义追求平等和解放,转向对女性内心精神世界的探索,向往内心的平静;在从小说的虚拟世界走向现实生活,又返回小说的创作过程中,不断反思女性主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倡导女性的淡定以及两性之间的和谐共处。加纳迅速转换的女性主义身份和视角引领了澳大利亚关于女性主义的各种争议和辩论,成为澳大利亚女性主义写作发展的推动力,使海伦·加纳成为澳大利亚文坛上一个个性鲜明的女性先锋。

[1] Drake,Jennifer. “Third Wave Feminism”,Feminist Studies,Vol. 23, No. 1,Spring 1997.

[2] Garner,Helen. The First Stone,Sydney:Pan Macmillan,1995.

[3] Garner,Helen. The Spare Room. Melbourne:The Text Publishing Company,2008.

[4] Garner,Helen. Monkey Grip. Melbourne:McPhee Gribble,1977.

[5] 苏红军,柏隶. 西方后学语境中的女权主义[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6] 张京媛. 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I106.4

A

1008-7427(2012)06-0066-02

2012-03-26

作者系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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