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单音节足部动词偏误分析

2012-07-12田新柳王诗根

滁州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田新柳，王诗根

（1.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0；2.滁州学院党委宣传部，安徽滁州 239000）

一、引言

动词是句子的核心，在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中，留学生对动词的使用最容易出错。在动词的研究中，动词的特殊小类，如“饮食类”动词、“穿戴类”动词、“挂”类动词等引起了很多学者的关注，并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从目前情况来看，研究者们对动词特殊小类之一的“足部”动词开始研究，也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如王迎春（2006）对汉英脚步动作七个语义场进行对比研究［1］；杜嘉雯（2010）利用“词义成分构成”分析方法对现代汉语足部动词的语义特征进行全面考察［2］。但这些研究成果仅局限于汉语的本体研究，并没有与留学生的实际使用情况相结合，其研究结果不能完全满足对外汉语教学的需要。

关于足部动词的选定，本文结合了《同义词词林》［3］（以下简称《词林》）和《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以下简称《大纲》）；关于足部动词的义项和释义，本文主要借鉴了《现代汉语词典》［4］（以下简称《现汉》），并基于 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中足部动词的例句，进行偏误分析，希望可以了解留学生足部动词的使用情况，同时也为探索足部动词的教学方法提供研究基础。

二、单音节足部动词的研究

（一）足部动词的选定

本研究以《词林》收录的下肢动作动词为选词范围，并结合《大纲》，选取了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为研究对象（见表1）。

表1 单音节足部动词

（二）足部动词的分类

《词林》把下肢动作动词分为四个义场，分别是：“走、跑”类动词、“跳、踢、踩、踮”类动词、“坐、蹲、立、骑”类动词、“跨、越”类动词。而王迎春（2006）则对汉语脚步动作义场进行更全面细致地划分，他提出把汉语的脚步动作义场划分为七个基本义场：“走”基本义场、“跑”基本义场、“跳”基本义场、“踩”基本义场、“踢”基本义场、“踮”基本义场、“立”基本义场。我们在此大体采用王氏的划分方法，并在王氏的基础上，补充了“登”、“爬”两个《词林》中所收取的足部动词，把所选定的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划分为八类动词（见表2）。

表2 足部动词的分类

（三）足部动词的义项分布

义项，即词的理性意义的分项说明。现代汉语中的单音节动词大都是多义的，譬如“打”和“解”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分别有25个和8个义项［5］。足部动词也不例外，其义项较为丰富。研究足部动词的义项及其分布可以看出足部动词的静态属性及其特点。我们根据《现汉》中的解释，对21个足部动词的义项数做了统计（见表3）

表3 足部动词的义项分布

由上表我们出可以看出，21个足部动词中，16个词是多义词，占总数的76.19%，仅有5个单义词，占总数的23.81%。21个动词共有73个义项，平均每个足部动词有3.48个义项。由于表示动作的意义为足部动词的本义，所以动作义项占绝大部分。在73个义项中，动词的义项有59个，占80.82%，每个词的动作义项数如下：“走”10个，“跑”6个，“立”5个，“跳”、“腾”都有 4个，“奔”、“蹬”、“跨”、“越”、“爬”、“登”都有3个，“踏”、“践”2个，“迈”、“跃”、“逛”、“蹦”、“踩”、“跺”、“踢”、“站”都有1个。

动作义项承载了每个足部动词的主要意义，考察留学生对每个足部动词的掌握情况，主要考察其对足部动词动作义项的使用情况。所以，我们结合上文所谈到的足部动词的八个类别，全面统计了每个类别动作义项的总数量及所占比例（见表4）。

表4 动作义项的分布

由上表我们可以看出，“走”类动词仅包含3个足部动词，但其动作义项所占比例最大。其中，“走”义项最多，包含了10个动作义项。从词数及义项数的比例上看，“走”一个词占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全部动作义项的16.95%。其次是“跳”类动词，包括4个足部动词，每个足部动词的平均动作义项为2.5个。再次是“跑”类动词和“踩”类动词，所占比例都为15.25%。所不同的是，“跑”类动词仅包括两个足部动词，而“踩”类动词包括五个足部动词，但其中每个足部动词的平均动作义项仅为1.8个。“跑”是仅次于“走”包含动作义项第二多的足部动词，有6个动作义项。“立”类动词、“跨”类动词、“蹬”类动词都分别有2个足部动词，6个动作义项，每个足部动词的平均动作义项为3个。

三、单音节足部动词在语料库中的使用

（一）总体使用情况分析

我们考察了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中关于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的记录。除了“跺”这一足部动词，其余20个单音节足部动词均出现在留学生的作文中，具体情况（见表5）。

表5 每个单音节足部动词的偏误数量及总例句数

从总体上来看，留学生对足部动词的使用错误率不是很高。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中，21个足部动词总用例数为11819条，错误用例共449条，错误用例占3.80%。但留学生对足部动词的使用呈现不均衡的状态。21个足部动词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动词分别是：“越”（6184）、“走”（2159）、“立”（1497）。这三个足部动词的义项数总体较多，而且每个足部动词的义项均在四个以上。在这三个足部动词中，“越”使用频率最高，这是因为留学生除了学习“越”这一足部动词以外，还学习了“越…越…”、“越来越…”这两个的句式，此处的“越”已泛华为副词，表示程度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化。在6184条例句中，这两个句式的使用占有相当一部分比重。其次是“走”和“立”，它们分别有11个和10个义项，是义项数最多的两个足部动词，所以其使用频率高。其次，使用频率较高的足部动词还有：“站”（453）、“跑”（297）、“跳”（249）、“踏”（210）、“登”（157）、“爬”（107）。这六个足部动词的义项都不止一个，除基本义以外，它们还发展出来了许多引申义，丰富了该词的意义。如“跳”基本义是“腿上用力，使身体突然离开所在的地方”的意思，继而推演为“物体由于弹性作用突然向上运动”（如“皮球跳得高”）的意思，再继之又推演出“越过应该经过的一处而到另一处”（如“跳级”）的意思。最后，我们发现像“蹦”（8）、“踩”（20）、“踢”（42）等只含有一个义项的足部动词使用频率很低，至于足部动词“跺”从未出现在留学生的作文中。

（二）具体偏误情况分析

在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中，我们按照“字”和“词”进行搜索，共搜索出449条偏误，并按照语料库的分类分别考察了这20个单音节足部动词的字、词以及语法方面的偏误，具体情况见表2.2。偏误标记仍按照该语料库的分类，即［C］错字标记，［B］别字标记，［L］漏字标记，［D］多字标记，［P］拼音字标记，［F］繁体字标记，［CC］错词标记，［CQ］缺词标记，［CD］多词标记，分别举例如下（见表6）：

1.错字

（1）吸烟者走［C］路的时候，随便往地上扔抽完的香烟，使人感到不满。

2.别字

（2）为了买明天早上吃的面包，要走［B去］十分钟。

3.漏字

（3）如果你这样下去，大家老不相信你，将来也许在很重要的局面下，“跳［L］进黄河也洗不清［B净］”了。

4.多字

（4）当然，这样的生活方式很好，但是社会越发展［D越］，我们丢了很多东西。

5.拼音字

（5）如果现在很流行跳［Ptiao］舞［Pwu］音乐那么这就是整个社会的气氛比较好的意思。

6.繁体字

（6）不仅人们要合作，更重要的是要有合一的心志，以同样的步伐向前迈［F邁］进［F進］，这样才能更迅速地达［F達］到目的地，完成目标［F標］。

7.错词

（7）然后第一个说：“那我让你们去｛CC走｝，我下次也无所谓。”

8.缺词

（8）首先，我们｛CQ站｝在父母的立场想想吧

9.多词

（9）现代中国正｛CD走｝向开放式的思想迈进，许多教育界人士和家长大致上都认为这种策略能够避免学生早恋。

表6 足部动词的偏误分析偏误类别

上表可以看出，留学生在使用足部动词出现的偏误中，错字所占比例最大，其次为别字，繁体字、错词、多词、缺词也占有一部分比重。从统计的结果中我们可以发现，基本上每个足部动词都存在被写错的情况，错字的出现的偏误率在一半以上。错字多因为留学生在写汉字过程中，遗漏或增添笔画导致字形不正确。像“登”、“踢”、“越”笔画繁多的汉字出错率特别高。拿“越”字来说，很多留学生没弄清楚“越”字是下左包围的结构，而误把“越”写成左右结构的字。有不少留学生将“越”字中的部件“戉”写成了“氏”，这应该是在学习的过程中没有注意区分二者的区别。还有的留学生在“戉”字中间加了一点，我们认为这是受汉字“戍”的影响。这启示我们在对留学生的汉字教学过程中，要加提高学生对汉字字形、结构的认识，从总体上把握汉字的结构规律。

语料库中对别字的解释是“把甲字写成乙字的情况，别字包括同音的、不同音而只是形似的、既不同音也不形似但成字的等等。”别字与错字的区别在于别字成字，而错字不成字。别字虽然没有错字的偏误率之高，但仍占有一部分比重，居于第二位。“逛”、“跳”、“立”、“践”、“站”五个动词出现别字的频率最高。在别字偏误中，留学生大致都把“逛”写成了“狂”，“跳”写成了“挑”，“立”写成了“力”或“位”，“践”写成了“贱”，“站”写成“占”。所以，读音、字形相同或相似是导致别字出现最主要的原因。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教师应该加大对同音字、形似字进行的对比，找出它们之间在字形、读音上相似或相同之处，提醒留学生注意这些细小的差别。

其次是繁体字的偏误，我们可以发现，“迈”、“跃”、“腾”、“践”这几个足部动词出现繁体字的比例较高。出现繁体字偏误的留学生多为泰国、印尼、日本等东亚、东南亚国家的学生。这是文化、地理、历史环境等外部因素对留学生造成的影响。亚洲国家的留学生在汉语习得的过程中，一方面要充分利用汉语和其母语在字形方面的相似之处，另一方面也应该找出其不同之处，克服母语的负迁移作用。

我们再来看看错词的偏误。在词类偏误中错词偏误率最高，而且较为普遍，20个足部动词中有11个词都出现了错词偏误。错词包含四种情况：把词的构成成分写错顺序的，该用甲词而用乙词的，生造词和词语搭配错误。其中，“走”出现错词频率最高。“走”出现错词主要集中在该用甲词而用了乙词。大体包含下列几种情况：一、“走”和“去”两词的误用。如：（1）我去看奶奶时，常常给她带去｛CC走｝苹果。（2）但令我终身遗憾地是，他去年先去｛CC走｝了天堂。二、“走”和别的双音节动词的误用。如：（1）下火车以后我坐长途公共汽车走｛CC1移动｝的时候看到的风景也差不多一样。（2）从现在开始我要重新走｛CC1出发｝人生的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常用的词语搭配也出现了错误，像“走到”、“走一走”等。同样，多词、缺词偏误也属于词语用法的问题，所占比重虽然不大，但也有不少留学生会产生偏误。所以，外汉教师在词汇教学中不应只局限于书本中所列出的单个词语，而应该注重该词与其易混淆词语的对比分析，以及该词在不同语言环境中与其他词语的搭配使用。

四、对足部动词教学的建议

本研究分析了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的分类、义项以及留学生在作文中使用情况，通过调查与研究，我们了解了足部动词的特点。我们依据此研究结果，对汉语足部动词的教学提出以下几个方面的建议：

（一）对汉字教学的建议

1.以汉字部件教学为中心

汉字从字形上可以分为三个级别：笔画、部件、整字。苏培成认为，“部件也叫字根、字元、字素，它是由笔画组成的具有组配汉字功能的构字单位。”［6］从汉字的书写角度来说，它是一个从基本笔画到基本部件再到完整的汉字（独体字和合体字）的逐步生成的体系。［7］所以，部件是笔画和整字的中介，在汉字的构成方面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崔永华（1997）［8］、万业馨（1999）［9］、肖奚强（2002）［10］等都曾指出，在对外汉语汉字教学中须重视汉字部件的教学。

我们通过考察留学生对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的使用情况发现，留学生在书写汉字中最常见的是以下两类错误：一是部件错误。有一些留学生常把汉字的部件写错，随意增减笔画。有的则把部件写得模糊不清，让人难以辨认。二是部件混乱，把形体相近的部件混用。如把“越”字中的部件“戉”写成了“氏”。针对上述两类部件的偏误，我们认为应以部件为汉字教学的中心，在教学中利用汉字的六书理论（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分析汉字的结构层次，讲清汉字的构字理据，以便学生理解、记忆。比如，《说文》中对“越”的解释是：“度也，从走，戉声。”那么学生就可以了解到“越”是一个形声字，其中“走”为形符，表意，“戉”为声符，表音。这样留学生就不会把“戉”写成“氏”或别的部件。

2.字族文识字法

汉字中存在着一系列的意义相通、读音相同或相近、字形结构前后传承或有密切关联的汉字。具备这种特点的一系列的字为一个“字族”或“同族字”［11］。这些同族字有一定的谱系和层次，在形、音、义三个方便都有着前后相承的“血缘关系”。我们可以在汉字教学中，利用汉字字族理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简化教师的教学过程和留学生的识记过程，达到扩大识字量，提高留学生识字能力和读写能力的目的。比如“兆”、“跳”、“挑”、“眺”、“姚”为同族的一组汉字，教师可以对这一组汉字进行集中教学，加强同一字族每个字之间的对比、辨析，培养学生细心观察、认真辨析形近音近字的能力。

（二）对词汇教学的建议

1.同义词法

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研究中，同义词的研究起步早，成果多，有很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可以直接利用到对外汉语教学的实践中。比如，李绍林（2004）提出同义词的六种差别［12］。马玉汴（2004）提出五种放射状词汇教学方法［13］，其中的第二种方法就可以运用于足部动词的教学。即以所学词语为射点，向词义方向放射串联近义词、反义词及与之搭配的词语［8］。本文将足部动词划分为八个类别，每个类别里的词语是同义词或近义词的关系。比如，在教学生动词“走”时，可以放射扩展到动词“迈”、“逛”，进而扩展到与之搭配的词语教学如，“走”——“行走”、“走路”，“迈”——“迈步”，“逛”——“逛街”、“闲逛”等。当然，教师在教同类词语的时候，要注意强调同类词语之间的区分，避免出现混用、误用的情况。

2.字词直通、字词同步

我们发现留学生的错字、别字在偏误中占有很大一部分比重。这就要求教师在教学中既要重视词汇的教学，同时也不能忽视汉字本身的教学。力求做到字词直通、字词同步。字词教学同步，即字词量比例合理，字词等级相应，以词带字定字音辨字义，以字解词证译释明词义，以字串词习旧词学新词达到加强汉字教学，促进词汇教学，全面提高对外汉语教学质量的目的［14］。

五、结论

本研究通过对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中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用例的调查分析，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一）统计结果显示，留学生对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使用的错误率不高。在11819条用例中，错误用例有449条，占3.80%。

（二）留学生对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的使用呈现不均衡的状态，具体表现为常用词的使用频率过高，而非常用词使用不足或没有使用。“越”、“走”、“立”三个足部动词用例共9840条，占总用例数的83.26%。而足部动词“跺”则未被留学生使用。

（三）每个足部动词的义项数与留学生用例数基本上成正比，即足部动词义项数越多，留学生在作文中的使用频率越高，义项数越少，使用的频率越低。

（四）在留学生的偏误中，字的偏误大于词的偏误。在字的偏误中，错字和别字的偏误率最高，错字的偏误率高达59.24%，别字占18.04%。繁体字也占有5.35%，但其偏误多出现在东亚、东南亚国家的留学生中，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在词的偏误中，错词所占比例最大，其次是多词、缺词。

本研究对21个单音节足部动词本身以及语料库中留学生的错误用例进行了分析，了解到了留学生易产生偏误的类型及其产生的原因。我们希望本研究能为足部动词的研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也为探索足部动词的教学方法提供研究基础。当然，本研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研究的深度和广度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不能完全反映留学生对单音节足部动词的习得全貌，我们在教学中可能随时发现新的问题。

［1］王迎春.汉英脚步动作语义场对比研究［D］.烟台：鲁东大学，2006.

［2］杜嘉雯.现代汉语足部动词的语义特征［J］.语文学刊，2010（6）.

［3］梅家驹.同义词词林（第二版）［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222－223.

［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5］张斌.新编现代汉语（第二版）［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181.

［6］苏培成.现代汉字学纲要（增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74.

［7］孙德金.对外汉语汉字教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272.

［8］崔永华.汉字部件和对外汉字教学［J］.语言文字应用，1997（3）.

［9］万业馨.汉字字符分工与部件教学［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9（4）.

［10］肖奚强.外国学生汉字偏误分析［J］.世界汉语教学，2002（2）.

［11］孙德金.对外汉语汉字教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342.

［12］李绍林.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同义词问题［A］.第七届国际汉语教学研讨会论文选［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