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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弼士:在槟榔屿神道设教的晚清官员

2012-04-29王琛发

粤海风 2012年1期
关键词:南洋槟榔大伯

张弼士,1893年担任清朝驻槟榔屿副领事,1905年以商部“考察外埠商务大臣”身份巡访南洋,长期在南洋英荷属土地上兼负侨务与涉外事务重担。他承继着张之洞经略槟榔屿的主张,注重这个海港都市紧锁马六甲海峡北部以及作为南洋各埠交通中心的优势,在此策动深化传统文化的信仰机构,并形成有利侨务/外交的载体。其最先成效,是在李鸿章支持下,带回光绪“御书匾额”给原来由会党时代演变的槟屿华人公共机构“平章会馆”;以后又沿着相同的思路,借重华人信仰文化的传统内涵联系大清皇朝法统,以光绪题匾或官员到访去肯定华人信仰在地方落地生根的功绩,以及肯定皇朝对海外华人的主权与保护,其中最显著的是皇帝封赐集中在槟屿的极乐寺、中华学堂孔子庙以及海珠屿大伯公庙,其示范作用辐射影响邻近华人各埠类似庙宇纷纷设立。

江山有待

晚清诸大臣之间,张之洞最早注意到槟榔屿在东南亚的战略地位。张之洞任两广总督期间,曾在《奏槟榔屿宜添设领事疏》提出:“槟榔屿一埠人才聪明,为诸埠之冠,宜添设副领事一员”[1],又建议在此地“设书院一所并购置经书发给存储,令各该领事绅董选择流寓儒士以为师,随时为华人子弟讲授”。[2]本来东南亚英、荷属地并非没有私塾,英、荷教会与政府所办的学校亦有包括华文教学之举。但张之洞的奏折显然另有考虑,他要在槟榔屿办学,目标是“使习闻圣人之教、中国礼仪彝伦之正,则聪明志气之用得以扩充而愈开,水源木本之思益将深固而不解,凡有气血未必无观感之思”。[3]这是明确地建议大清皇朝重回列强所殖民的明清两代旧藩属,经略南洋;其策略是在英、荷属地海域之间,选择紧扣马六甲海峡对西方出口的槟榔屿,规划文化教育长期落地生根,由点到线,带动起南洋华人从文化、思想到国朝认同的归属感。

张之洞的设领主张,要到张弼士于1890年出任驻槟榔屿副领事,方才逐步实现。以后,自1904年阴历九月起,在清廷先后任命张弼士为督办闽广铁路大臣、南洋商务大臣期间,晚清忠臣在西方列强殖民版图上规建中华文化的梦想,反映在张弼士支持的槟榔屿海珠屿大伯公庙,是客家惠州、嘉应、大埔、永定、增城五属同仁于宣统元年修建行宫的门前石柱对联,颂扬传说中比英国殖民者更早开拓槟榔屿的大伯公:“我公真世界畸人,当年蓑笠南来,剪棘披榛,亟为殖民谋得地;此处是亚欧航路,今日风涛西紧,持危定险,藉谁伸手挽狂澜?”[4]此时,张弼士也以清朝大员身份给同年扩建的祖庙送去“丕冒海隅”匾额,在英殖民土地上再次重申华人开拓主权的论述。

张弼士所赠的匾额,至今悬挂在海珠屿大伯公庙的庙堂正中,由于光线阴暗和字迹受到烟熏而模糊,一直缺乏文献转载。在庙前石柱,曾经继张弼士担任清朝驻槟副领事的张煜南,也以“钦加头品顶戴侍郎花翎”的殊荣身份提写对联,其文说:“君自故乡来,魄力何雄?竟辟榛莽蕃族姓;山随平野尽,海门不远,会看风雨起蛟龙。”两位先后担当朝廷驻槟副领事的官商,各自以官衔署名,用文字交织出他们对先贤英灵的崇敬,表达他们共同对华人开拓南洋的定位。两处对联,不论是在“风涛西紧”之中质问”藉谁伸手挽狂澜”,或者是在大海之滨北望中原,冀望“海门不远,会看风雨起蛟龙”,事实上都是“神道设教”,足可反映大清朝廷、他们本身、南洋华人共同的主流意识。

回顾历史,张弼士向朝廷请封大伯公的说法,较为人知,后来许多流传的文字都有提及。其中,当地文人汤日垣为海珠屿大伯公庙撰写庙史记载说,张弼士是提了一万两庙款向清朝请封其“嗣伯祖父”张理为大伯公,还导致张弼士侄孙婿邝国祥后来重撰庙史时隔着时代反驳,说“查张大仆系用嗣伯祖父名义,请封五属人士已都公认大伯公张、丘、马三公……而区区岛国之嗣伯祖父,亦未必能增光于公,而其所以愿巨金为之请封者,盖为灾黎以尽其子侄之职责耳!”[5]

不过,如果我们能将张弼士向清朝请封大伯公的事迹提升到超越“家族殊荣”或“地方庙史”的视野,也许更能接近张弼士处身晚清海外华人社会的心境。后人可能忽略,在张弼士有生年间,自他在19世纪90年代出任清朝驻槟榔屿首任副领事,到辛亥革命发生之前,他在槟城当地所作的公共贡献,居然都集中在宗教事业,至今成为地方文化遗产,而且不外是两件大事:为当地神明香火申请皇上封赐的殊荣,同时间扩建其庙宇。

今天看来,晚清政府当年通过张弼士努力推动槟榔屿的华人的宗教建设,可能并非随机性的结果,是源自晚清涉外官僚对当时国力、华侨华人与国际形势的考虑。

事实上,早在光绪二十年(1894),在李鸿章于五月初五所上的一份奏折附片上,已经提到说,张振勋(弼士)当时初为副领事,曾经邀集“中国绅商道衔郑嗣文”等人赈济山西边外旱灾,事后各人不敢邀功请奖,仅是提及“该埠平章公所供祀关帝夙昔灵应”,要求“可否奏请御书匾额一方”,当时光绪朱批“著南书房翰林院书匾额一方交李鸿章祗领,转发郑嗣文等,并嘉奖。钦此”。[6]所谓“平章公所”即是当时槟榔屿与邻近地区华人的公众组织,对内以“平章政事”的态度调解纠纷,对外则形成向英殖对话的共同机构,这是从会党/方言群分裂时代演变为协商体制的组织,其初期领导人多涉及洪门帮会,崇尚关帝忠义而以“反清复明”为宗旨。[7]如上述“郑嗣文”,其实就是原籍增城的客家矿家郑景贵,在马来亚拉律内战期间领导着粤语系帮群的“海山”会党。[8]“平章公所”或当地人后来所称的“平章会馆”,演变至今成为“槟州华人大会堂”,至今保存1886年馆厦落成的《创建平章公馆碑记》,内容说“所愿一堂坐论,睚眦胥蠲,百代祥和,界疆勿限”。李鸿章交给张弼士转发给公所的匾额和嘉奖文书虽已失落,但至少有文献证明张弼士曾经做过当年南洋华人会党领袖的工作,将“忠义”道德从难以实现的“反清复明”寄托在当时唯一合法的政府,进一步促进了民族意识的统一,这已经让张之洞当年《奏槟榔屿宜添设领事疏》的主张向前一步。

但张弼士通过支持槟榔屿华人信仰扩大清皇朝的南洋影响,最明显发生在1904年。

这一年的农历四月,槟榔屿士绅先借平章会馆试办学校;十月,商部奏请由张弼士管理该校事务,并带给槟榔屿朝廷赠送的《古今图书集成》以及光绪皇帝御笔题字的“声教南暨”;翌年五月,张弼士领着清朝“商部奉请供派考察外埠商务大臣兼南洋学务大臣太仆寺卿”的头衔,到槟主持悬挂“声教南暨”御匾及珍藏御赐图书,他本身又带头捐款,促成当地闽广士绅联合建立南洋最早的现代化学堂“中华学堂”。[9]中华学堂依据张之洞等人于1903年修订的《奏定学堂章程》办学,内里设立孔庙,是延续着传统信仰文化的现代学堂。至此,张之洞想要南洋华人子弟“习闻圣人之教、中国礼仪彝伦之正”的理想终于实现。

也在同一年,通过张弼士斡旋,朝廷于九月初正式颁布《龙藏经》给极乐寺,带来了光绪皇帝题的“大雄宝殿”和慈禧太后题的“海天佛地”,并且下谕极乐寺开山长老妙莲法师“敕赐极乐寺禅寺钦命方丈,御赐紫衣钵盂杖銮驾全副,回山护国佑民”,之外也谕令“该馆领事暨人民等一体虔奉,加意保护,毋得轻亵”。[10]极乐寺自此由山区小庙发展成今日东南亚最大汉传佛教丛林,山上至今留存着韦宝慈于1907年撰写的《创建白鹤山极乐寺碑》,上边记载,妙莲长老在乙巳(1905)季秋“奉旨南旋”,即在当地广开四十九日连宵法会“表扬帝德,普拯沉黎,并利人天”。清廷通过“敕赐”极乐寺,向华侨表明国家“护国佑民”的宗旨延伸到南洋。

关帝、孔子以及佛教信仰都是源自中国本土,被那些到海外开拓的华人作为家乡文化的象征,带到海外成为彼此间认同的凝聚力纽带。同时,海外华人也是通过香火传播落实了“转他乡为故乡”的集体意识,在异地重建他们以中华文化为基础的新开发地方。这一信仰意识的背后,是把古圣先贤的传统连系到当今朝廷的法统。国家宗教文化政策封赐海外华人信仰,无疑是表达着朝廷对海外华人的支持。朝廷支持交叠在列强政治版图之上的海外华人信仰版图,在精神上鼓舞了当地华人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如果说,关帝、孔子、佛寺是从中国传过去的,那么,到了朝廷封赐象征南洋华人开拓先贤的大伯公,又无疑是承认了华人的南洋开拓是国力南进的“法统”象征。这不只是“走出去”,而且是“收回来”。

人在、神在、山河在

张弼士代槟榔屿华人向大清皇朝请封的神明,都是获得全体华民普遍信仰的神明,其崇祀场所也都属公共所有,没有一处是属于一族一姓的。即使大伯公庙,它虽然是在官司后判定庙地主权属于客家五属乡亲,可是渊源于大伯公会(“建德堂”会党)的福建人宝福社,每年农历正月十五晚还是会从市区宝福社的大伯公庙出发,一路抬着自己的大伯公神轿游行,走到海珠屿庙内谒圣“请火”。[11]严格地说,五属乡亲是大方地替全体华人托管土地和出钱管理庙宇,庙址日常是开放给大众的,大众也普遍在家中厅堂供奉大伯公。[12]

若进一步探索张弼士所支持的这些崇拜组织,它们最初的共同运作特征都是从小规模的崇祀开始,获得皇朝肯定以后又进一步动员群众,一边宣化“皇恩浩荡”,一边发展出后来的规模。即便后来号称东南亚最大汉传佛刹的极乐寺,最初也只是鹤山上名为“龙撞钟观音”的小观音殿。[13]僧众回忆初建情景“足以盖茅安众,习静修禅”。[14]可见晚清政府的最后几年并非在南洋华民之间全无号召力量,所以才能集中以槟榔屿示范邻近,起着推手的作用。

回看李鸿章光绪二十年(1894)五月初五的奏折附片,李鸿章建议皇上御赐匾额到槟榔屿,不单单是为了回报南洋华人捐款,他是明显考虑要推动海外华民的效忠。他先是说:“该绅商等食毛践土二百余年,今虽远适异域,荷蒙朝廷遣使设官妥为保护,皇仁远被,亟思图报。”后又说“臣查,槟榔屿卫英国属地,东南各省华民寄寓该埠经商佣工者不下十余万人,国家分遣使、创设领事,立约保护,俾海外赤子同隶帡幪固宜。有感斯应,该绅商所捐赈银数至巨万,非内地官民平常捐项可比。既不敢邀奖,亦未便没其效忠慕义之忱”。[15]这里头所考虑的笼络对象不仅绅商,还包括槟屿整体华人的人数与财力。李鸿章在片子也陈诉本身先前执行过两处同样案例:“查光绪四年日本横滨华商捐助晋赈、十年古巴华商捐助顺直赈捐及粤东防费,均经臣先后奏蒙赏给该处会馆关帝匾额,并奉谕旨嘉奖在案。”[16]可见海外关帝信仰要向朝廷“奏请御书匾额一方”,并非没有先例,所以李鸿章才建议:“今海外槟榔屿绅商捐助晋边赈济,事同一律,可否仰恳天恩俯准赐郑嗣文等,由臣传旨嘉奖,并照横滨、古巴成案,赏给该处平章公所关帝匾额一方,俾中外商民咸知观感出自……”[17]

李鸿章视而不见槟榔屿华人会党以及平章公所的由来,给予华民“食毛践土”和“同隶帡幪”的定位,可能亦是复制横滨和两地侨务案例。“食毛践土”典故出自《左传·昭公七年》:“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谁非君臣?”其下句是“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18]而“帡幪”则意味由上下而四周的庇护。李鸿章以“食毛践土二百余年”形容海外华民也很有意思,在其文字以外,真相是清朝的长期海禁,南洋华民都在封略之“外”。但一旦李大人笔下形容“远适异域”的南洋华人“食毛践土”,足证他把皇上赐赠匾额视为宣慰华民,并重申朝廷对他们拥有主权,其意识虽非公然认定“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却等于带着“普天之下依旧皇民”的认识以血统论定国籍。黄遵宪会和G.T.Hate屡生纷争,其中一个原因也是由于黄倾向以血统论国籍。但,皇上题字是根据这样的思路送到日本、南美和东南亚,确是事实。

张弼士的角色显然也必须和英殖较量。英殖在1888年成立华民护卫司直接管理华人事务,目标就是要维护英国对当地华人的治理主权。1889年,在英殖多年对付、监控、分化与转化会党上层人物之后,英督西塞尔(Cecil Clementi Smith)以新的社团法令加剧对付整体会党,更影响会党各地区的经济挂钩;1890年,继新加坡后,西塞尔也在槟榔屿成立“华人参事局”,由华民护卫司自己当主席去委任一批参事,这无疑是削弱平章公所对话、建议与决策的地位,把它限制在专注华人内部公益。因此,到1893年阳历2月,曾任平章创会总理的陈俪琴受新加坡商绅之邀,以当地华人公庙广福宫的正印发信,本想和平章会馆联席会议以期挽留西塞尔留任,没想到竟发生意见分裂,闽帮领袖辜上达直斥英督镇压会社,造成百姓受苦,华人分歧。[19]张弼士在同年阴历四月出任副领事,年余后,李鸿章的奏折附片不见陈俪琴,而是张弼士带着郑嗣文、杨元浩、李庆邦等人为槟榔屿英殖民地的“平章公所供祀关帝”请赏,不能说不涉政治考量。

英国海峡殖民地总督是在1880年方才拨地支持平章公所成立[20],李鸿章奏文所谓“该埠平章公所供祀关帝夙昔灵应”,“夙昔”只能是源于平章公所之前诸会党共同尊奉的传统。像这样的地方常识,李鸿章可以不懂,张弼士身历其境,不可能不知。

关帝“桃园结义”在南洋受到英荷属地的华人会党推崇,视为忠心义气的楷模,也是时人熟悉的。早在1866年,荷兰人Schlegel出版《天地会》,内容即以荷殖地区搜获的洪门《会簿》为主,其中有所谓“木杨城内有关公”[21]等诗句。海外华人异域开荒,往往要靠共同熟悉的神明缩短家乡的心理距离;此外,人们也依靠神道设教在异域重构中华传统,以共同信仰的超自然力量监护彼此公道,维护建设新社会的价值体系。当清朝的化外之民陆续到达南海诸地与明末遗民共处,歃血为盟的结义组织往往有利共同福利与社会秩序,关帝崇拜无疑有利成为成员互相之间的规范,会党的“八拜大哥”诗,第三拜就是拜“三月桃园和结义”。[22]关帝崇拜和“反清复明”发生关联,前者足以支持组织内部人事的道德期许,后者则标榜组织与活动的更神圣存在意义。但是,李鸿章奏文既说“海外赤子同隶帡幪”,已是表态要把众人纳入国家庇护,明显鼓舞海外华人转会党之义为国朝之忠,把清朝作为崇拜关帝的投射对象。

张弼士甫上任,就直接通过李鸿章协助,为槟榔屿华人捧回御赐匾额。从这一事例,可以发现李鸿章和张弼士互有沟通,对张弼士初试领务勉励有加。

再对照薛福成上奏的《请定南洋副领事随员留任保奖事务由》,还可证明张弼士既是忠于职守,又是大胆行事。薛福成奏说:“张振勋月支俸银一百两仅敷办公,所有随员薪水由其自行酌给。该随员事务稍简而责任仍重,且聘自内地远涉重洋,与领事处随员事同一律,应请酌定章程,三年差满,准其随同副领事一并列保?”[23]张弼士甫上任,不必朝廷帮他解决驻槟领务的财务,也不管自己任职后和所委的随员间还有多少“妾身未明”的人事,已经替国家完成一大侨务/外交贡献。

对比李鸿章和薛福成的上奏,李上奏在五月初五,薛福成上奏在四月初二。[24]获得皇帝朱批军机处五月二十九抄出。[25]薛福成又说“今副领事随员既未开销薪俸,若不予以保奖,为免稍置向隅。唯该员等应聘办事,究与各使臣奏调人员较有区别,可否援照寻常劳绩保奖章程,准副领事设随员一名,先将姓名履历开报。”[26]可见,张弼士在槟榔屿任副领事的人事设置,在当时开了清朝前所未有的先例。

会党普遍崇祀关帝香火,张弼士给它加上奉清朝为正朔的认知,其影响不限于槟榔屿本岛。张弼士在槟榔屿的神主,后来供奉槟屿潮州会馆,会馆正厅祠堂的神龛最上排是“皇清祖考潮州九邑各姓氏始祖、历代开创人”,第二排正中就是张弼士。[27]当时北马洪门义兴会党许武安领导着邻近潮州群体,他们和张弼士也是人同此心。

许武安是潮州会馆创办人许佬合的继承人;也是平章的创办人,时任华民护卫司“华人参事局”参议员。在许的领导下,槟榔屿对岸的峇都交湾作为槟城潮州会馆香火起源的“万世安”庙,大门两边对联称誉玄天上帝“玄天显交环[28]驱邪,普救世间汉子;上帝镇夷邦归清,照耀天下唐民”,其关帝神龛两侧也书写着“忠烈扶炎汉、神威镇大清”。[29]晚清华人不论到哪里都遇到“洋夷”的压力,其时“反清复明”不见得是当急之务,遥远的“大清国”唯一“华夏”正朔,华民集体“扶炎汉、镇大清”的同仇敌忾,正是张弼士顺水推舟的成功条件。

若论张弼士策动信仰文化回归皇朝意识,最成功的例子还是中华学堂和极乐寺。

张弼士1905年回到东南亚,主持挂御匾和珍藏图书仪式时说“国家以近来贫弱之故,皆由于人才不出,人才不出,皆由于学校不兴……岂不可设一中文学校”。[30]此际正值中国教育“癸卯改制”,他主张“设一中文学校”,当然不再是指先前分布南洋各地的私塾或社团义塾。又到了光绪三十三年(1907),新加坡总领事视察马来亚侨校的报告说:“本年四月,添设师范传习所一间,壩罗有女学校一所,为闽商胡国廉创办,吉隆坡之商务公所亦倡办尊孔学堂,明正开学,规模既甚宏大,经费甚称裕足,至蒙小学堂,或仍旧法,或议改未成,或尚未议设,领事传集华商,委曲劝导,喻以兴学之利,不兴学之害,与能蹈厉奋发,克期从事。吉隆壩罗太平诸埠,计明春必有数区可以开校,此为各岛学务之大略。”[31]足见槟榔屿中华学堂之例一开,其理念两年间四处开花结果。

过去常有论者以为康有为在南洋提倡孔教会。可是,以事实来看,清朝学部《官报》第九期(光绪三十二年十一月初一)刊载的《商部咨槟榔屿绅商创设中华学校请查核立案,并声明刊发钤记》,学校十四名正、副监督,总理,协理,都和张弼士一样是顶着清朝官衔在社会走动的商绅。[32]这些人不见得跟随康梁。中华学校既是新式学堂,又有祀孔之设,推动侨领和师生祭孔,其办学其实传承晚清《奏定学堂章程》“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洋务思想。

当年即使张弼士身在外地,跟随着他的张韶光还是和其他负责的绅商一起运筹帷幄之中。[33]所以中华学堂才能稳定办学。到了1911年,槟榔屿又有地方绅商创设孔圣庙,而附设于中华学校,专人轮流以闽粤语讲述儒家之道[34],这是中华学校内部祀孔祠堂的发展,演变为向成年公众传道说教的独立组织,与学校互相照应。至于中华学校之所以更名“孔圣庙中华学校”,也是孔圣庙在民国元年(1912)与学校重新整合组织之结果,其事早于英殖南洋其他地方出现孔教会,目标是维持学校经济。槟城孔教会反而是1922年方才在旧有基础衍生的组织。[35]若论新马孔教,张弼士在新马提倡落实以尊孔为基础的华人子弟新式教育,推动了新马第一间孔庙由学校庙祠而成组织,算得上拓殖儒家信仰版图的第一人。

除了孔教,张弼士还奏请皇朝支持极乐寺,这也体现出晚清南洋侨务以儒佛并进收拾人心的气势。张弼士在相识与支持妙莲法师十年以后,会支持极乐寺上京请赐《龙藏》,一方面是张弼士当时已经接近北京,另外也可从中反映他为人谨慎,不是随便结交佛道人物。

《槟城鹤山极乐寺志》卷十转载《前清僧录司谕贴》,其中有云,极乐寺请领藏经目的是为了“崇隆佛化,镇寺供奉,演说普化中外人民”。[36]从僧人的立场,佛寺迎藏经回山、办法会谢恩、出门讲经,都应无住生心,视为日常应做的功课。可是,站在朝廷角度,有选择地颁发御制完整藏经给少数佛寺,是帮助和肯定寺庙僧侣学经、诵经与讲经的权威;而僧人早晚课诵以及开讲经典总要以“下济三途苦,上报四重恩”回向众生,其中尚要咏诵“皇帝万岁万万岁”和“皇图永固”祝词,所以“演说普化中外人民”无妨国朝崇拜,可兼收传播皇恩之效。妙莲长老配合四十九天谢主隆恩的法会,确也考虑到“演说普化中外人民”。法会不久,妙莲闻知徒孙虚云南来,要他先在槟榔屿讲《法华经》,以后虚云再到马六甲青云亭讲《药师经》,以及到吉隆坡灵山寺讲《楞伽经》。[37]以当时马来亚人口来说,1871年在马六甲与槟榔屿查到华人人口有50043人,到1911年马来亚普查,华人人口统计693228人,1921年随着新上岸者剧增而达855863人。[38]此前,极乐寺升格“敕赐极乐寺”而大启法会,消息料已广传,虚云初到马说法,其新闻背景之强,是昔日任何法师所没有的。按虚云老和尚记忆说,他在各地讲完经后皈依的弟子前后达万余人。[39]可见每七十个华人,至少一个听闻佛法。如此自能以“敕赐极乐寺”之地位喻示皇恩浩荡泽及南洋。

对比起张弼士推动平章会馆的关帝、中华学堂的孔子,以及“龙撞钟观音”,海珠屿大伯公庙情形较为特殊,其中颇有耐人寻味之处。庙中蕉岭汤日垣在民国十年(1921年)冬月撰写的《重修海珠屿大伯公庙捐册序》,碑文赞叹大伯公说“大伯公为槟海开山之初祖,生以为英,没以为神”,显是延续张弼士和张煜南等人1909年重修大伯公祖庙和行宫的论述。可是,张弼士向朝廷请封“大伯公”固然出现在汤日垣的记载,大伯公受清廷追赠“得赏一品红顶花翎”[40]也成为本庙后人的集体记忆,庙中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按说,汤日垣在1921年撰写《重修海珠屿大伯公庙捐册序》以及《海珠屿大伯公庙章程序》,距离张弼士1916年9月去世,只五年多一点,同时代参与海珠屿大伯公庙务的人物,也大有人在,如《捐册序》碑上的“名誉总理”戴芷汀即是清朝最后一任驻槟副领事的儿子,这一年正担任着民国驻槟代领事。[41]因此,汤日垣延续英国官员范汉(J.D.Vaughan)1879年刊行的《海峡殖民地华人习俗考》,说大伯公生前是永定人张理,又提到神明仙逝后“常显灵于捍菑御患”而受崇拜,或说大伯公是由张弼士提庙款赈济山东获得朝廷回报,都是时人共同认可的。可是,大伯公神话本来就有它在当地演变和建构的背景,留下许多足资文人学者讨论的空间。到了1949年,邝国祥为大伯公庙编印新章程写序,除了考证张弼士是在1902年自己出钱以“嗣伯祖父”名义为三位大伯公请封,又说汤“未加考证所记迹,诸多舛误”。邝国祥基于张弼士是大埔人,也不看墓碑上只有“开山地主张公”,想当然说“其实,张丘二公为大埔人,仅马公为永定人,墓碑尚在,籍贯赫然”。[42]遗憾的是,随着张弼士为大伯公取得朝廷认可,从汤到邝都是从“正统”论述大伯公,将他鼓舞为民族开拓先驱,却淡化了开拓势力所本的会党渊源,避开大伯公是洪门“先生”之中最高职位的传说。[43]

不谈学术论争的枝节,回到晚清民族主义浪潮的高度,大伯公历史与传奇涉及如何彰显华人开拓南洋的主权意识,张弼士等人需要拥有诠释的话语权,是很清楚的。

从神道设教的角度,要强调华人早在洋人之前上岸,就必须借范汉说法衍生出首位大伯公“至槟训蒙”。再加其他两位大伯公本为烧炭户和铁匠,就可说明本区域的华人早已拥有以槟屿为中心的完整社会,有文化、有家庭住户,也有经济生产。在神道思想浓厚的时代,以大伯公神道之说对比张弼士的办学兴教,槟城客家五属请封大伯公也是在宣示着“训蒙先生”精神再现。张弼士和当地客家人都需要这个传说——在现实中,张弼士为整体华人谋福利;在历史上,张弼士的嗣伯父生前为华族“开山地主”,死后成仙庇佑全体华人的客家人大伯公。这种“人神渊源”,显示了政经权威与历史神话的互动支撑。[44]

正当民族彷徨,海外华人盼求团结与复兴,大伯公重新回归他带领全体族群开天辟地的海外忠义原貌,很符合整个民族意愿。此时的大伯公不再如客家人在19世纪中叶的自家神话,说他在瘟疫前进入市区显灵是要特别照顾客家人。[45]这也有助于19世纪末期当地客家人检讨自我定位。当时客家人是华人中的少数人口,却轮流担任领事职务,又分别领导不同的地缘会馆,他们更加需要认定自己是源自客家、属于中华。[46]

重要的是大伯公“得赏一品红顶花翎”必须真有其事。过去,客家帮群曾经分属不同洪门分支,各自与其他方言群结盟,互相械斗;闽客之间也在1900年以前发生过大伯公主权之争。[47]可是,就由于大伯公是大家共同的先贤,大家也还可以不分帮派在家中供奉大伯公香火,其神威显赫自是有效召唤合一的符号。由此也可探索张弼士请封大伯公以及在庙中挂上“丕冒海隅”的心情。“丕冒”不见得是指区区海岛上的大伯公境界,而是点出了支持大伯公信仰的背景精神,其原文出自《尚书·君奭》:“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孔传:“今我周家皆成文王功于不懈怠,则德教大覆冒海隅日所出之地,无不循化而使之。”[48]

从担任副领策动请封关帝到追赠大伯公,张弼士前后努力了十年。此际开山“共祖”终获皇清追赠,大家连满汉之分都可以搁置一边,自当捐弃一切前嫌,期待中国未来“海门不远,会看风雨起蛟龙”。

邝老师是一介文人,他经历了日治时代,又身处美英冷战反华的高峰期,其文章预留许多疑惑给后人翻案和填补,情有可原。他为尊者辩说:“区区岛国之嗣伯祖父,亦未必能增光于公”[49],也是尽侄孙婿之责。但是,后人要求客观,毕竟要回到当时的历史高度,设身处地去设想张弼士的气度。自1900年到1906年之间,张弼士主要同时兼顾着槟城的大伯公、孔庙、极乐寺以及各地的商会。在这期间,他还主动参与过槟屿浮罗山背华人公庙“玄武山”的捐建,槟城客家崇华学堂的兴办,至今碑证俱在。张弼士在1905年到访各处,身边常是带着农工商部员时楚卿以及视学刘士骥,可见其一路上兼顾商业与文教。因此,当他到达新加坡,他不只策动商会,一旦听说华人子弟只能选择落后的中文私塾或转读英校,他也立即倡言改革,得到嘉应属人钟小亭等响应号召,翌年又有了新加坡应新学校的成立。[50]

在张弼士策动下,许多地区出现了新的华人文化建设,同时组织商会,正是“钦差”南下的政绩特征。其效果也是显著推起那时代的大清皇朝认同,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1904年,平章会馆恭颂清朝皇帝与太后的功德,还特别制成屏风安放礼堂正中。[51]到1908年11月14日光绪驾崩,翌日慈禧相继驾崩,消息传来,又轮到槟城商会表示悲痛,号召全市华人商店在11月19日停市哀悼。[52]如此足堪显示皇清认同曾在当地一时强势。其时大清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南洋华人绅商公然地集体表态效忠清廷,其积极意义在维护我方外侨在他人土地上的爱国权利。华侨在他人殖民地开拓新家乡必须落实文化建设以反映主权意识,尤其是要广泛地在各埠落实以中华传统为内涵的信仰文化,正如光绪所期许中华学堂的“声教南暨”。表现在张弼士本身的生活,是他推动南洋创办尊孔新学堂的兴趣,以及给垦殖新土地的大伯公悬上“丕冒海隅”匾额。

1916年,张弼士逝世,郑观应撰《张弼士君生平事略》,在序文中说:“观应与张公弼士旧交也、兰谊也,亦道侣也。”[53]

后人总结张弼士,常会引用梁绍文的《南洋旅行漫记》。梁绍文在1920年到访,《南洋旅行漫记》出版于1924年,离开张弼士逝世的年代不远,应该还会听到时人对张弼士的诸多评语。

当梁绍文谈到张弼士,他竟用了“伟大”两字形容。[54]

梁绍文会感觉张弼士伟大,关键在于张弼能正确地审时度势,借助地方民众原有的信仰和意愿,自己牺牲钱财推波助澜,策动出一处又一处长期传承中华的载体。如果时间换成现代,他的所思所为,可能会同时贴上软实力、公共外交、文化产业等等标签。可是他那时候是从自己的腰包掏钱,借着政府出个名义支持,在外人歧视中国的土地上进行另类的垦荒。张弼士逝世近百年后,东南亚的华人社会至今一再动员,继续支持槟榔屿极乐寺、海珠屿大伯公、孔圣庙中华学校,还有支持他主导过捐款的其他庙宇和学校,可见他的想法是成功的。

到如今一百多年过去,自中华学堂出现后,东南亚陆续出现许多从儒家经典选词命名的学校,至今犹存;海珠屿香火袅绕的同时,英荷殖民原来属地的华人至今还是有拜大伯公的习惯。而极乐寺已经不是当年的“一枝独秀”,它必须面临东南亚汉传佛教组织在英荷殖民发展到今天遍布乡野的“挑战”,维持百年老寺的不老态势。即使20世纪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东南亚各国独立后发生多次排华矛盾,但张弼士借着清朝的支持号召民族理想,四处呼吁,确为民族文化在南洋落地生根打开局面,至今没有白费。由此可以感受历史演变之难料,晚清侨务/外交政策当日面向南洋召唤侨资的短程目标烟消云散,却让落实当地的侨务/外交载体长期演变为地方多元文化的内容。

从张弼士到梁绍文,他们都是身处在“弱国无外交”的中国。梁绍文在近距离的年代,所见所赞的是张的人格;今人身处远距离的百年以后,更容易看清张弼士是在南中国海周遭陆地为了民族复兴艰苦播种。

百年之后,章炳麟面向南海呼唤张弼士精神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55]

(作者单位:马来西亚孝恩文化基金会)

[1][2][3]张之洞:《奏槟榔屿宜添设领事疏》,收录于张煜南辑:《海国公余辑录》卷一《槟屿记事本末》,中国梅州:张煜南曾孙张洪钧伉俪2005年影印再版(原书自序写于光绪二十四年,出版于光绪二十七年后),第96页。《槟榔屿志略》出版在槟榔屿设领之前,《槟屿记事本末》是张煜南任职槟榔屿副领事期间辑录编著的成果,转载张之洞这一份奏折,可见其思想指导之影响。

[4]本文所提到的现存碑铭文物,凡属笔者现场抄录或摄照,概不作注解。以下同。

[5][40][49]邝国祥:《海珠屿大伯公考》,载《北马永定同乡会新会所开幕暨42周年,青年团9周年纪念庆典特刊》,槟城:北马永定同乡会,1992年,第231、230页。客家五属组织在1949年为海珠屿大伯公庙确立新董事部结构,原文为新董事部的新章程序文。

[6][15][16][17]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馆藏《宫中档及军机处档折件》,列号132288档,具奏人:李鸿章,事由:“槟榔屿平章公所郑嗣文等请求御赐关帝匾额”。(本文所有引用的《宫中档及军机处档折件》,蒙甘德政君亲往故宫博物院查阅、发现与影印)

[7][19][20][34]陈剑虹:《平章会馆的历史发展轮廓》,载槟城华人大会堂特刊编委会编:《槟州华人大会堂庆祝成立一百周年新厦落成开幕纪念特刊》,1983年,第135—139、137—138、136、141页。

[8]Wong,C.S.(1963).A Gallery of Chinese Kapitans.Singapore:Dewan Bahasa dan Kebudayaan Kebangsaan,Ministry of Culture.pp.77—78,104—107。亦参考邝国祥:《郑景贵其人》,载邝国祥:《槟城散记》,新加坡:世界书局有限公司,1958年,第108—113页。

[9][30]陈育菘:《马华教育近百年史绪论》,载陈育菘著:《椰荫馆文存》第二卷,新加坡:新加坡南洋学会,1983年,第229—230页。

[10]王琛发:《极乐寺〈龙藏经〉——反映晚清华侨政策的一瞥》,载《无尽灯》季刊第164期《马来西亚槟城:马来西亚佛教总会》,1999年4月至6月,第27—30页。

[14][36]释宝慈:《槟城鹤山极乐寺志》,槟城:极乐寺,民国十二年癸亥(1923年),载卷七《外记·极乐寺缘起述略》,总第84、130页。

[11][12][42][44][47]参王琛发:《从先灵崇拜到民族意象:槟榔屿客家五属大伯公信仰的演变》,载王琛发:《马来亚客家人的本土信仰》,马来西亚吉隆坡:马来西亚客家工会联合会,2007年,第17—18、31—32、9—22、33—38、27—31页。

[13]邝国祥:《极乐寺》,载邝国祥:《槟城散记》,新加坡:世界书局有限公司,1958年,第18页。

[18][晋]杜预注、[唐]孔颖达正义:《春秋左传正义》第五册,《十三经注疏(七)》,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影印本),(总)1768页。

[21]Schlegel,Custave.(1866).TheHung—league or Heaven—Earth—League—A Secret Society with The Chinese ln China And India Batavia:Lang & Co.,reprinted by New York:AMS(1973),pp.97—98.

[22][26]ibid.,p.134.

[23][24]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馆藏《宫中档及军机处档折件》,列号132957档,具奏人:薛福成,事由:“请定南洋副领事随员留任保奖事务”。

[25]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馆藏《宫中档及军机处档折件》,列号133849档,具奏人:奕劻,事由:“总理衙门抧南洋副领事随员留任保奖事务”。

[27]这是根据历史沿革和清代府治的观念。大埔是在潮州韩江上流,也是潮州最早设义安郡的源头。张弼士是大埔人,所以其灵位也落叶归根在潮州会馆。

[28]对联中的“交环”,是源自马来文的地名“交湾”的另一音译。

[29]王琛发:《糖蔗、会党、许武安:潮人开发峇都交湾的历史印象》,载《第9届潮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工作版)》,吉隆坡:马来西亚潮州工会联合会、国际潮学研究会等,2011年,第142—147页。

[31]陈育菘:《马来亚华文教育发轫史》,载陈育菘:《椰荫馆文存》第二卷,新加坡:新加坡南洋学会,1983,第238页。

[32]转引自陈育菘:《马来亚华侨新教育的发轫——槟榔屿中华学校轫立经过》载陈育菘著:《椰荫馆文存》第二卷,新加坡:新加坡南洋学会,1983年,第262—263页。

[33]据林博爱的记载,张韶光是张弼士所推动的许多活动的幕后策划者,也是执行者。林说,张韶光“年十三,即颂毕五经,同族太仆公弼士见而奇之,即携君往荷属巴达维亚,旋至槟榔屿,授以重任,并代理槟榔屿领事职位。今槟城有中华学校,校中有孔圣庙,人第知太仆捐地址出巨资以成之,而不知君实提倡也……昔槟城有师范传习所、今槟城有中华总商会,皆为君所发起”。见林博爱:《南洋名人集传》二集,槟城点石斋印行,1924年,第41页。中华学堂发起,“花翎同知衔广西试用知县张韶光”是六名总理之一,同上注。

[35][39]郑克曼:《槟榔屿孔教会史料集萃》,载《槟榔屿孔教会庆祝孔圣诞辰二千五百二十一周年暨本会成立四十八周年纪念特刊》,槟城:槟榔屿孔教会,1970年,第13页。

[37]释虚云著、岑学吕编:《虚云和尚年谱》,台北:天华出版事业有限公司,1978年再版,第39页。

[38]Nathan,J.E.(1922),The Census of British Malaya l921.London:Waterlow and Sons Ltd.1922,pp.18,29.

[41]《戴芷汀先生传》,载时中校刊编辑委员会编:《时中学校四十六周年纪念特刊》,马来西亚槟城:时中小学,1954年,第64页。

[43]参许云樵:《大伯公二伯公与本头公》,载《南洋学报》第七卷第二辑,新加坡:南洋学会,1951年,第6页。

[45]韩友梅:《游海珠屿记》,转引自陈仲敏:《嘉德社概述》,载《槟城嘉应快讯》第一期(1980),第3页。

[46]增城人身处在由广州府五福堂扩大的广州府会馆占据着主领的地位、大埔人在潮帮内崛起,以及嘉应人历任驻槟领事,此一情势已足以使客家人感觉到他们以不足多数的团结,可以分布影响广州、潮州二府的力量,在广汀大集团内部主导牵动整个华人社群的团结。第34—35页。

[48][唐]孔颖达等:《尚书正义》下册,《十三经注疏(二)》,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影印本),(总)596页。

[50]许甦吾:《新加坡华侨教育全貌》,新加坡:南洋书局,1950年,第24—25页。

[51]邝国祥:《平章会馆的由来》,载槟城华人大会堂会讯编委会编:《槟城华人大会堂会讯》创刊号,槟城:华人大会堂,1979年6月,第25页。邝先生对会党的名称不熟悉,提及平章会馆早期领导所属会党,也有错误。

[52]郑永美:《槟州中华总商会战前史料》,载槟州中华总商会钻禧纪念刊编辑委员会编:《槟州中华总商会钻禧纪念特刊(1903至1978年)》,第79—80、82页。

[53][55]郑观应辑:《张弼士君生平事略》,第3页。郑观应文中的“道侣”是确有其事,所以郑才会在写给张弼士的挽辞中惋惜张弼士“欲求长生、遍访先觉、虽谙丹诀、未随师学”。见张弼士家人出版的《荣哀录》,第39、13页。

[54]梁绍文:《南洋旅行漫记》,上海:中华书局,1924年,第69—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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