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其不幸,谅其“不争”
2012-04-29张修文
张修文
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似乎是世间最不成器,最不争气,最没尊严的读书人之一。对于他的穷困潦倒,饱受耻辱的一生,人们虽也“哀其不幸”,但更多的则是“怒其不争”。
“不争”之一:胡子都花白了,却连半个秀才都捞不到,还不肯脱掉那件又脏又破的长衫,惟恐失了读书人的身份,忘了搏取功名,出人头地的梦想。
在世人的眼里,孔乙已是个不自量力、好高骛远的人。他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与其不切实际地整天做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美梦,倒还不如务实点,干些务农、做工、经商之类的事情,也不至于弄到生计无着,将要讨饭的地步。这种观点,虽说有一定的道理,可凭心而论,作为读书人,哪个心中没有梦?哪个不想“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拿破仑说,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一个好兵。我们同样也可以这样说,不想求取功名的读书人不是一个好的读书人。孔乙己是个读书人,他在生活如此困顿的情况下,仍执著于心中的梦想,不失为可贵的坚守,不但无可厚非,实是应该予以肯定的。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不可否认,一个人的成功,除自身的努力外,有时是离不开外部力量的助推的,它常常是内外因素互相作用的结果。我们不能一味地强调自身因素的重要而忽视甚至否定外部因素所起的作用。相对而言,孔乙己的梦想之路是十分艰辛的:他没有显赫的家世,优越的家境为其铺就成功之路,连一日三餐都成问题;他没有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老师为他指点,为他导航,让他在知识的求取上事半功倍;他更没有像范进那样有一个好的运气,能遇到一位同病相怜的考官垂怜于他,给他机会。给他功名。所以我们不能因他“连半个秀才都捞不到”,就断定他读书不勤奋,不努力,是个胸无点墨之徒,他还是有一定的学问的。否则他不可能满口“之乎者也”,也不可能把“君子固穷”、“多乎哉?不多也”等文言词句引用得如此熟练而恰当。凡事不能以成败论英雄——蒲松龄、曹雪芹同样也没有考取功名,可又有哪个不承认他们不是饱学之士?花开的结果是美丽的,但为了花开而努力付出的过程更是美丽的。不能因孔乙已没有“开花”而否定他为之奋斗的整个过程的美丽,更不能因他这种“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的执著而去嘲笑他。鄙视他。
“不争”之二:有辱斯文——“偶然做些偷窃的事。”《孔乙己》一文中有两次提到孔乙己偷东西:一次是偷啊家的,是书。另一次是偷丁举人家的,但未说明偷什么,我想多半也是书吧?(因为在孔乙己看来窃书是不能算偷的,似乎与品格无关,偶尔为之也无伤大雅。)孔乙己偷书干什么?总不至于是因为衣食无忧,闲得无聊而寻求刺激吧?最为合理的解释是为了读书,因为他买不起书啊!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不惜斯文扫地的这种做法,我们虽然不能苟同,但也是应该予以同情和谅解的。
其实孔乙己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他非常恳切地教小伙计写字,见小伙计能写“茴”字而“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发现小伙计对他的“教诲”毫无兴趣“便又叹了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这说明他是个热心厚道而喜欢帮助别人的人;酒店里喝酒,所买茴香豆本就不多,见孩子们围拢来,便分给他们吃;孩子们吃了还嫌不够,他也没恼火,而是耐心地解释,这说明他是一个善良、富有爱心的人。他虽然很穷。却诚信做人:“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孔乙己的名字。”评价一个人,我们不能以瑕掩瑜,不能因他犯了某种过错而全盘否定他的人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穷得将要讨饭的孔乙己。“偶然做些偷窃的事”实也是一种痛苦的无奈之举。这种痛苦,这种无奈是养尊处优的丁举人之流永远也体验不到的,我们应用宽容、同情之心去看待之。
“不争”之三:嗜酒成性,被打折了腿,还要爬着来喝最后一口酒。孔乙己喝酒,以少量的茴香豆为下酒物,不像有钱的长衫主顾,可“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孔乙己喝酒与其说是一种享受,倒不如说是一种麻醉。孔乙己活得实在是太艰难了:生活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功名越来越渺茫,花白胡子一大把,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更有甚者,这种苦无处诉说——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周围的人对他不是嘲讽便是不屑,连小伙计这样的人都不愿搭理他,他仿佛是个多余的人,为整个社会所不容,他只能借酒浇愁,把自己满腔的忧愁和郁闷,寄托于杯中之物了,唯有那飘飘欲仙的感觉才是他一时能获得的最大快乐……
孔乙己无疑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不幸也好,“不争”也罢,大都是他生活的那个社会所致。所以对孔乙己这样的人,我们在“哀其不幸”的同时实应抱着一颗宽容之心去谅其“不争”,与其恨铁不成钢,倒不如多一点恻隐之心,去同情他们,接纳他们,关心他们,帮助他们,使之不再生活在自私和冷漠之中,不再成为社会的多余人,能像你我一样,过上一个正常人应有的生活。
(作者单位:绍兴县柯岩中心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