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的启示

李少华

作为一名医生，最痛心无奈的事，莫过于一些病人本可以免遭苦楚，却因耽误或拒绝早期治疗而使病情变本加厉。正如左丘明在《左传》中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扁鹊也曾对蔡桓公说：“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我从医30余年，始终竭尽所能减少这样的遗憾，无奈天不总遂人愿。我经常痛心疾首地看着拒绝继续治疗的病人，在一段时间后声泪俱下地前来复诊，而那时往往是医生回天乏术，病人身心更是饱受摧残。

那是一个雨后的清晨，当人们还在梦会周公时，环卫工人徐阿姨像往日一样早早来到她负责的清洁区工作。突然“嘭”的一声，徐阿姨滑倒在地，面容扭曲，定在地上动弹不得，后被送往医院，拍片后证实是股骨颈骨折。一次跌倒引发了骨折，接踵而来的是住院、手术……躺在床上达4个月之久，花了近5万元。

这天，徐阿姨拄着双拐来到我的专家门诊：“李主任，我好后悔啊！当初没听你的话，结果摔成这个样子。”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懊丧。徐阿姨患甲亢合并甲亢心脏病、房颤10多年。两年前我为她使用碘131治好了甲亢，但根据她的病史、年龄、绝经史和从不喝牛奶的生活习惯，建议她做一次骨密度的检测，以了解是否合并有骨质疏松，以便尽早干预，防患未然。并且还告诉她，骨质疏松症在中老年人中十分普遍，若已患有骨质疏松症，骨折的风险就会很高。然而徐阿姨没能接受我的忠告。“甲亢治好后我身体还不错，况且天天在于体力活，不会有问题的。”犹豫之后她放弃了检查。我只能叮嘱她，增加食物中的钙摄入，如坚持每天喝牛奶，多吃豆制品，坚持锻炼，不能用干家务活来替代锻炼，不吸烟、少喝酒，补充钙和维生素D，预防摔倒，等等。像徐阿姨这样的患者很多，我也很理解他们，或是经济条件不太好，或怕麻烦，或自认为身体尚可等各种原因，不想再进行深入的检查，但往往就会错失良机，面临更深重的痛苦。

果然，真的发生了我极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徐阿姨因严重的骨质疏松，在跌倒后引发了骨折。我为自己当时未能说服她及时检查治疗而感到无奈和内疚，徐阿姨也为自己不遵医嘱付出沉重代价而后悔不已。此时的她更是多了一份虔诚：“李主任，我一定听你的，现在就治疗骨质疏松。”我为她制订了治疗方案：服用钙剂、维生素D和抗骨吸收的药物，并定期随访。并告诉她，坚持治疗，肯定会有效果的。之后徐阿姨一直遵照医嘱，坚持服药和定期检查。

可谓无巧不成书，半年后的一个傍晚，徐阿姨和老伴骑电瓶车回家，被翘起的窨井盖绊了一下，两人都重重摔倒在地。摔倒的一刹那徐阿姨无奈地想，八成又要骨折了！可当她试着动弹时，除了一点皮肉痛之外，并没有感受到像第一，次摔倒时那样钻心刺骨的疼痛，手脚都还可以活动。两天后，老两口一脸微笑又来到了门诊，腼腆地拿出写得歪歪扭扭的表扬信给我。我让徐阿姨又做了一次骨密度检查，结果证实治疗有效。我告诉徐阿姨：正是因为坚持抗骨质疏松治疗，才使你避免再次骨折。

我很高兴看见徐阿姨渐渐康复，但以悲剧结束的病例还很多。事实证明：骨质疏松是可以治疗的，但是单纯补钙，远远不够，要结合个人的具体情况，坚持正规的综合治疗，才是治本之策。

作为医生，我很理解病人的不易，但医者仁心，我还是要劝人们，凡事先考虑健康，莫待病入膏肓难为医时，空悲切。

（作者为南京市第一医院核医学科 副主任医师）

（编辑 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