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念

王霆章

小津的火车

小津的火车停下来，停在北镰仓驿

周边花草扶疏，等待的人点燃一支烟

这是适合情节展开的时刻，也适合结束

适合奔丧的子女对邻家大叔说：天气好啊

停下来了。小津长眠于圆觉寺，幕府

时代，世祖在白云深处采菊抹茶

对着雨雾弥濛的山景啜饮

直到茶棚变成临济宗禅寺

世祖坐化于此，等待小津毗邻而居

七百年银杏叶落满庭院

刚好收进留白的空镜头

长焦距穿透时间，红颜易老

她前一刻逃离电影，隐居于北镰仓以北

终生不嫁，带着清酒来墓园与小津对饮

酒醉后潮红着脸唱起细长的俳句：

“世事变幻无常，亦有不变的事物。”

歌声中她恍惚又重新回到火车中

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出来

相同的路线与地名

旅行的渴望和乡愁

光影都是表象，小津的火车

如今被沿途的人家称作新干线

闪电

向左转，疯狂绽开的石榴花沐浴夕阳

向右转，带有橡木味的炊烟长发飘舞

站在十字交叉的泥径

一道闪电击中

正面，磨亮的青铜时光微微弯曲

反面，盛有清水的陶罐刚刚打碎

垂直地将硬币抛向空中

一道闪电击中了

又一道闪电

从梦中惊醒

直到暴风骤雨全部停止

才发现阁楼上的天窗没有关

画皮

鸟静止于空中，失去了一只翅膀

我看着你

因为难以述说的原因

我看着漂浮水面的石头裂开伤口

南方野兽

为此放弃了最后斑纹

黄昏里两棵树，从胸前伸出手

握在一起

之后转身离去

而两只手依然留在原处

风干

天黑以前成为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