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幅画

王红丽

刘万全和靳世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大学毕业后，他们一起参加工作，同一批入党。靳世祖经过多年的努力，坐到了局长的位子，可是关于他的闲话也被传得满城风雨。而刘万全则淡泊名利，工作之余热衷于作画，从中获得了很多乐趣。

这日，刘万全意外地登门拜访老友。坐下之后，靳世祖从茶台上拿起一盒精致的茶叶，煮水，洗杯，投茶，冲泡，斟杯，两人面前立刻氤氲起一股奇异的香味。

刘万全端起小杯闻了闻，清香沁入心脾，浅啜一口，品了品，味醇香幽，再看茶壶里的茶叶，芽叶细嫩，色翠形美，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真是好茶啊！”

靳世祖一直在观察着刘万全，见他发出由衷的赞叹，禁不住得意道：“不瞒你说，这是西湖龙井一级产区的明前茶，十万元一斤。”

听闻此言，刘万全一怔，然后望向靳世祖，双眼流露出忧虑和悲悯。

喝了几道茶，靳世祖带着刘万全欣赏起客厅一侧博古架上的艺术品。其中有一件瓷器是骆驼，色彩鲜艳，黄绿白相间，体形硕大，昂头长啸，色釉互相浸润，浓淡斑驳，尤显变幻之美，造型巧丽繁复，独具匠心。靳世祖在一旁不无炫耀地说：“传说这只唐三彩价值百万，不知真假。”

刘万全听了脸色又是一紧，看向靳世祖，靳世祖虽然知道他的目光不同寻常，但是被自己心中的满足感充盈着，依然春风满面地带着刘万全看他架上其他的宝贝。

刘万全说：“上次咱们聚会的时候你说想要一幅画，今天我给你带来了。”说完，他走到沙发旁，拿出带过来的一个画轴，打开来看：一座陡峭险峻的山峰屹立在眼前，山崖下云雾缭绕，深不可测。一匹雄壮勇猛的骏马奔跑至悬崖边，意识到危险的它本能地扬起了前蹄，从那惊恐的眼光和张大的嘴中似乎能听到它刺耳的嘶鸣声，后腿在与地面的摩擦中激起了弥漫的尘土。

靳世祖是何等人，搭眼一看就明白了刘万全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心中不悦，但仍然笑眯眯地欣赏着，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刘万全生性寡淡，不善与人交往，个性狷介，画作更是不轻易送人。今天不但亲自登门拜访还送画于他，这分明是有事要求于他，看来这人终究是不能免俗啊！于是，他一边称赞着这幅画笔力雄劲，气势非凡，一边在等着刘万全开口说事。可是直到刘万全起身离开，也没有说出让他办什么事。最后，靳世祖望着刘万全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幾年之后，靳世祖因为经济犯罪进了监狱，昔日的风光不再，他也变得消瘦憔悴，无精打采。这一天，刘万全到狱中去看望靳世祖，见到他之后，刘万全又流露出那种忧虑而悲悯的目光，这一次，靳世祖好像是有些明白了这目光的含义。

刘万全说：“我那次去给你送画，你没有看出来那幅画的意思吗？”

靳世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刘万全叹了一口气，说：“那时总听到关于你的不好的传闻，我想作为好朋友有责任去提醒你一下。也是我太拘谨，太木讷，也是你当时太春风得意，忘乎所以，那幅画就是想要让你悬崖勒马！”

靳世祖“哎呀”一声，捶胸顿足，涕泗横流道：“我错了，我辜负了你呀，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