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实践论视域的社会历史时空观及其当代意义
2012-04-29胡刘祝莉萍
胡刘 祝莉萍
[关键词]实践论;社会历史时空观;当代意义
[摘要]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在肯定时间、空间的客观实在性的同时,对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作了同质性理解,而未能把握社会历史时空的独特性,以致对社会历史问题的理解存在着一系列重大缺陷。马克思在承认时间、空间的客观实在性的同时,将社会历史时空的理解奠立在其科学的实践论之上,廓清了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的本质区别,从而超越传统物质视域的时空观,对于科学理解当代社会历史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中图分类号]B0-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2826(2012)04-0024-08
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在肯定时间、空间的客观实在性的同时,对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作了同质性理解,而未能把握社会历史时空的独特性,以致对社会历史问题的理解存在着一系列重大缺陷。马克思在承认时间、空间的客观实在性的同时,将社会历史时空的理解奠立在其科学的实践论之上,廓清了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的本质区别,从而超越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实现了对社会历史问题的科学理解。因此,重返马克思的实践论视域,廓清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的联系与区别,并由此校正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历史时空观,对于科学理解当代社会历史问题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及其缺陷
所谓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是指从纯粹客体、对象的形式去直观地理解时间和空间,即把时间、空间看作“物质”运动的两种基本形式:时间是物质运动过程的顺序性和持续性;空间是运动着的物质的广延性和伸张性。因此,将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看作同质的物质运动分别在自然界与社会历史界的持续性和广延性,从而将社会历史时空看作自然时空在社会历史领域的延伸或推广,就是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的基本内容。
应当承认,把时间、空间看作物质运动的基本形式,正确地坚持了时空观的唯物论立场。因为,对于唯物论而言,“世界上除了运动着的物质,什么也没有,而运动着的物质只能在空间和时间中运动。”物质的这两种存在形式(时间和空间——引者注)离开了物质当然都是无,都是仅仅存在于我们头脑之中的空洞的观念、抽象。同时,从物质世界自在运动的角度看,把社会历史时空看成自然时空的一部分或自然时空在社会历史领域的延伸或推广,进而将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看作同质的物质时空的两个部分,既有其逻辑合理性,也有其本体论基础。因为,社会历史作为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始终是以自然宇宙为其先在性前提的。因此,把时间、空间看作物质运动的两种基本形式,并由此阐明其客观实在性,对于人类不断科学探索物质世界的奥秘,特别是把握自然界与社会历史界的内在物质联系,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也是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的合理性和优越性。
但是,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对时空的理解,是以把物质运动看作与人类实践活动无关的自然的物质运动为前提的,因而是对自在的物质运动的时空的一种纯粹直观。也就是说,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只是从客体或者直观的形式,即不是从实践或主体去理解作为对象的物质运动的时间与空间,从而把两个不同领域的时间、空间同质化为了“自在物质时空”,即与人的实践活动无涉的自在物质世界的时间和空间。显然,这种时空观是以不理解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的本质区别或者说社会历史时空的独特性规定为代价的。也正因为如此,这种时空观往往导致人们对社会历史问题的理解陷入了以下缺陷:
第一,把社会历史发展了解为“只见物,不见人”的自然物质变换过程。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由于看不到社会历史时空与自然时空的本质区别,而往往引导人们把社会历史发展过程简单地了解为纯粹的物质变换过程,即把历史过程了解为与人的实践活动无关的自然物质变换过程。即使强调劳动在历史发展中的关键作用,也因侧重于关注劳动的物质客观性而轻视人的存在及其主体能动性,而在社会历史观上堕入了“人学空场”。那种对社会历史发展过程的经济决定论理解,就是如此。
第二,把社会历史规律等同于自在自然规律。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由于不了解作为实践活动展开基本形式的社会历史时空是自在自为的时空,即实践所创造的时空,进而不了解社会物质运动是人类自在自为的实践运动。因此,往往不了解社会历史时空是人类自在自为的实践活动规律或社会历史规律在时空关系上的体现,从而把社会历史规律简单地等同于自在自然规律。也就是说,同质地看待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导致了同质地看待社会历史过程与自在自然物质运动过程,以至于同质地看待社会历史规律与自在自然规律。那种对社会历史规律的机械论理解,就是如此。
第三,不理解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由于同质地看待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进而同质地看待自然时空和社会历史时空对人类活动的制约性,从而不理解社会历史时间是人类实践活动在空间上的展开,即人类对自身生存发展空间的创造和拓展,以至于不理解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也就是说,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严重地遮蔽了人类通过改变和调整自身实践活动的节律而把自然生命时间转换成自由发展空间这一关键。那种把人的发展简单理解为物质生产力的发展的观点,往往就与此有关。
第四,不理解历史发展中不同社会形态在空间上的同时并存与同一社会形态在时间上的前后相继现象。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由于不理解社会历史时空是人类实践活动展开的基本形式,而往往看不到人类实践活动在时间的空间化和空间的时间化中的中介作用,从而看不到具体实践活动与具体的社会形态之间的关系,以至于不能对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不同社会形态在空间上的同时并存与同一种社会形态在时间上的前后相继现象作出合理解释。那种将历史发展的“五形态”说与“三阶段”说看作适用于解释一切民族历史发展过程和道路的“公式”的做法,就与此密切相关。
第五,不理解社会历史发展过程是合规律性与合人类目的性的统一。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由于看不到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的本质差异,即不懂得社会历史时空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展开,而只是从自在客体的形式上去理解社会历史时空,因而只是将社会历史发展了解为一个合规律的过程,而看不到社会历史发展受到人的活动目的的支配,进而不能把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了解为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那种把唯物主义原则简单推广和运用到社会历史领域的做法,就是如此。
二、马克思实践论视域的社会历史时空观
针对传统物质论视域的时空观在理解社会历史问题上的缺陷,马克思克服了直观地理解物质时空的片面做法,转而从人类实践去理解物质世界特别是社会历史世界的时空,即把社会历史时空的理解奠立在科学的实践论之上,厘清了自然时空与社会历史时空的联系和本质差别,从而实现了对传统物质论时空观的超越。这是历史唯物
主义的重要贡献之一。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时间和空间的性质和特征取决于物质运动的性质和特征;社会历史界的时间、空间与自在自然界的时间、空间有着本质差异。因为社会历史界的物质运动与自在自然界的物质运动具有本质性差别,即社会历史界的物质运动是以人的实践活动为基础的,具有不同于自在自然界物质运动的自在自为的实践性规定。也就是说,尽管从自在物质运动角度看,社会历史时空始终从属于自然时空,并具有自然时空的全部特性,但从人类实践角度看,以人类实践活动为基础的社会历史界的物质运动,已经从自在自然的物质运动转变成了自在自为的社会物质运动,而作为自在自为的社会物质运动的基本形式的社会历史时空,也就已经以扬弃的方式把自在自然时空包含在自身之中,从而获得了自在自为的实践性规定。在此意义上,社会历史时空只能是人类通过自身实践所造就的事物的时间与空间。因此,社会历史时空在本质上是指人类实践活动的时间和空间,即人类实践的时代特征和时代格局。
显然,社会历史时空是由以人类实践活动为中介的两个相互交织的层次构成的:一是人类通过自身实践对自然时空的转换,即人化自然时空;二是人类通过自身实践所创造的物质生活、政治生活、精神生活和社会生活及其发展变化的时空。因此,较之自然时空,社会历史时空的结构和变化要复杂得多。
首先,社会历史时空的延续度较自然时空的延续度小。就整个宇宙而言,物质运动处在永恒的循环和永远重复的连续更替中。“诸宇宙(无数星体——引者注)在无限时间内永恒重复的先后相继,不过是无数宇宙在无限空间内同时并存的逻辑补充”。从物质运动的永恒性角度说,自然界的变化只是自然事物自在规定性的循环和重复,即只存在空间上的扩张,而没有时间上的变化。换言之,自然界在时间维度上的变化具有“保守性”甚至是“凝固性”,以至于只是表现为在空间上的无限扩大。如果把社会历史看作宇宙的一部分,那么,社会历史不过是自然界实现其空间扩张的一个环节。因为,“物质在其一切变化中仍永远是物质,它的任何一个属性任何时候都不会丧失,因此,物质虽然必将以铁的必然性在地球再次毁灭物质的最高的精华——思维着的精神,但在另外的地方和另一个时候又一定会以同样的铁的必然性把它重新产生出来。”“这是物质赖以运动的一个永恒的循环,这个循环完成其轨道所经历的时间用我们的地球年是无法度量的,在这个循环中,最高发展的时间,有机生命的时间,尤其是具有自我意识和自然界意识的人的生命的时间,如同生命和自我意识赖以发生作用的空间一样,是极为有限的”。也就是说,从物质自在运动的角度看,社会历史时空的延续度要比自然时空的延续度小得多。
其次,与自然时空结构的凝固性不同,社会历史时空结构能够不断加以改变。自在自然的时空结构与社会历史的时空结构是不同的:在前者那里是时间从属于空间,在后者那里则是时间本身就是空间、空间本身就是时间。究其根源在于:自在自然界的运动变化只受自然规律的支配,社会历史运动则主要受人类实践活动规律的支配。受自然规律支配的自在自然界的运动变化只是自然事物在自在规定性上重复“生产”自身,而主要受人类实践活动规律支配的社会历史运动,其运动变化是加速进行的,这是社会历史系统的重要特性。而且,社会历史运动,特别是由于科学的变革及其引起的社会历史发展,“可以说是与从其出发点起的时间的距离的平方成正比的,仿佛要向世界指出:对于有机物最高精华的运动、即对人类精神起作用的,是一种和无机物的运动规律正好相反的规律。”因此,社会历史时空,是通过社会历史运动并在社会历史运动中形成的现实性时空。也就是说,社会历史运动是通过人类实践转化为社会历史空间而现实存在的时间;社会历史运动的展开过程亦即社会历史时间;社会历史运动是时间和空间的直接统一,人类实践活动的展开就是二者统一的具体方式。质言之,人类实践活动在时间上的展开也就是人类对自身生存发展空间的创造与拓展,即人类通过改变自身实践活动的社会形式来改变社会历史的时空结构。正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说:“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而这也就是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特征。
而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特征,则使时间获得了人的主体性存在意义。
第一,劳动实践通过使社会历史逐渐与自然界分化,逐渐使时间转化为人类发展的空间。人类通过劳动实践推动和消除在动物那里的生产与消费的直接同一性、无差别性,改变了生产和消费的意义:生产分化为生产资料的生产和生活资料的生产;消费分化为生产资料的消费和生活资料的消费。随着物质生产力的发展,从物质生产逐渐分化出精神生产,从生产活动分化出交往活动,从物质交往分化出精神交往,等等,而每一种活动领域又不断分化出新的活动领域。因此,人类活动领域的不断扩大,也就意味着人类活动及其空间的不断创造与拓展;而人类活动发展空间的扩大,也就是人的发展;人的发展也就是造就人的全面性,即在劳动实践及其分化出来的各种活动领域之间合理分配时间。正因为如此,人类总是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来节约劳动时间,从而把时间转换成发展的空间。
第二,劳动实践通过创造和调整社会历史的时间结构,不断拓展人类发展空间的广度和深度。所谓社会历史的时间结构,即人类实践活动的时间结构,是指满足人类不同需要的各种活动在整个社会历史时间中所占的比例,主要由必要劳动时间、剩余劳动时间和自由时间等要素构成。因而整个社会历史时间的具体化不仅体现在社会物质生产过程中,而且也体现在上层建筑领域,包括社会、政治、思想、文化诸形态和规范、价值等系统及其变化上。同时,社会历史时间流程的强烈程度不仅取决于社会历史时间具体化过程的强烈程度,也取决于老化的、过时的结构脱离具体化过程的强烈程度。因此,社会历史时间不同于作为社会历史运动的纯外部的、数量的尺度的历法时间,它是社会历史运动内部的质的内容的时间连续性(历时性)和这些内容的诸成分的空间组织(共时性)即同时性的统一。“社会空间作为时空连续体的一个方面体现着社会中一切同时的社会相互作用形式。如同社会过程在时间上加速推进乃是历史规律一样,社会空间的扩展和致密化过程也是规律。”因此,人类通过实践改变时间结构来突破其空间限制,即“用时间去更多地消灭空间”,以便使人从狭隘地域性存在转变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从而提高自由时间在整个时间结构中所占的比重;而一旦劳动成为人类的第一需要,劳动时间成为自由时间的组成部分,人类社会历史就步入了以自由时间为计量单位的社会历史空间。在此意义上,马克思说:“时间是发展才能等等的广阔天地”。因此,社会历史进程,也就是人类不断调整和变革社会历史时间结构的过程,即不断
拓展其发展空间的广度和深度的过程。
第三,劳动实践通过创造自由时间,将人类自然生命的时间转换为人类自由发展的空间。时间作为人的积极存在,只能通过劳动实践的展开获得其现实性。因为,只有劳动实践才能使劳动时间客体化,即使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而劳动产品作为劳动的结果,就是以静态的空间形式保存、固定和巩固主体以动态形式表现出来的本质力量。这不仅为人类交往活动的展开提供了条件,造成了人们之间交流思想、知识、经验等等日益扩大的交往空间,而且造成了人类社会历史所特有的进步方式:通过劳动成果而形成的工具体系的积累、传递和改进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符号空间”、“文化空间”的发展,促使社会历史运动加速前进。在这一加速进程中,劳动时间一方面凝结为实物形态的存在,一方面凝结为社会关系的体系存在,即社会结构。这就是社会历史空间的形成。而社会历史空间作为实践活动的产物,反过来又成为实践活动展开的前提和制约因素。如果说实践活动的展开构成社会历史的时间结构,那么,实践活动的结晶就构成社会历史的空间结构。前者是社会历史空间向社会历史时间的转化,后者则是社会历史时间向社会历史空间的转化。这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互为前提的侧面。因此,劳动实践创造自由时间,实质上也就是将人类自然生命的时间转换为人类自由发展的空间。
第四,劳动实践通过扬弃自然时问,使社会历史时间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以“浓缩”的形式“并存”于同一社会空间中,从而使人之发展得以不断升级换代。时间的一维f生表明,无论是自然时间还是社会历史时间,在其发展趋势和方向上都是不可逆转的。因此,自然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始终无法并存于同一空间,从而遵循的是过去决定现在、过去和现在决定未来的单向决定论。从自在角度看,社会历史的变化也要受到这一单向决定论的影响,但从实践角度看,社会历史联系不仅仅是不同世代之间的继承关系,而且是包含着变革和创新的继承关系,即社会历史变化并不是在原有规定性上生产和再生产自身,而是一个累积f生的进步过程。因此,作为社会历史时间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往往是相互规定、相互制约的,从而是双向决定的:其一,实践活动作为由目的、手段、结果等要素的相互作用、相互转化而构成的动态过程,直接体现了过去、现在与未来三个维度的并存与相互制约。实践活动的过程不仅遵循过去决定现在和未来的顺向决定,而且也遵循未来对现在、过去的逆向决定。因为,作为未来结果的劳动的目的是劳动者事先“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因此,社会历史时间在方向上是绝对不可逆性与相对的可逆性的对立统一。其二,每一种社会历史形态作为一种暂时的社会结构系统,都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统一体。因为,每一种社会历史形态的更替都表现为,旧形态中居于主导地位的因素分化出较高级的因素,进而使新因素取代旧因素的主导地位以便促成新形态,同时把旧因素以扬弃的形式作为从属于的东西保留在新形态中。也就是说,新形态一方面通过改造旧的社会形态内部的残片和因素得以建立,另一方面,又通过保留、利用、发展旧的社会形态中的一部分因素并孕育新的因素得以发展完善,以致为更新的形态的产生创造条件。可见,以实践为基础的社会历史时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能够以“浓缩”的形式“并存”于同一个社会历史空间之中,从而使人之发展得以不断升级换代。
三、实践论社会历史时空观的当代意义
马克思实践论视域的时空观,特别是对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特征的揭示,对于正确理解社会历史问题,特别是伴随信息革命、交通革命和“数字化”技术发展所形成的“全球化时空”、“虚拟时空”、“符号化时空”等现象,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实践论社会历史时空观之理论意义
第一,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规定为冲破形而上学时空观的预成论以及理解唯物史观的辩证决定论提供了新的理论支点。唯物史观的辩证决定论区别于机械决定论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承认并强调历史过程中因果联系的辩证性。按照机械决定论的观点,历史时间中的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维度的前后顺序的不可逆性不仅是绝对的,而且历史发展只能是过去决定现在、过去和现在决定未来,即历史的因果决定性只能是单向的决定。这显然包含着历史发展的一种预成论观点。历史过程中的因果联系的辩证性,只有在以实践活动为基础的社会运动的时空关系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因为,承认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就必然承认历史时间中的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维度之间的双向决定关系;人类实践在分工与合作中展开使得历史时间中本来依次出现的三个维度或三个环节能够以“浓缩”的形式同时并存于同一社会空间之中,从而形成相互规定和相互制约的关系,以至于历史进程具有了累积性和加速性的特点。因此,把握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特征,不仅能冲破形而上学时空观上的预成论,而且能更深刻地把握唯物史观的辩证决定论。
第二,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规定,为揭示社会历史规律及其实现机制确立了根本途径。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特征表明,人能够在自身实践活动中创造自由时间,即把自然生命的时间转变为自由发展的空间,即使时间成为人的积极存在。从人类实践活动创造社会财富的角度看,社会财富是作为社会历史主体的时间的客体化,即社会历史时间的凝固和结晶。这就是社会历史时间向社会财富的空间形式的转化。也就是说,社会财富作为实践活动的结果,以空间的形式保存、固定、巩固了人类实践活动以时间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人类本质力量。这不仅为人们之间的交往活动提供了物质手段,而且创造了人们之间交流思想、知识、经验等等的日益扩大的交往空间。而社会财富以及思想、知识、经验等等在不同世代人们之间的创造、消费、保存和传递,就是人类社会历史所特有的累积性进化方式,即社会历史时间的展开,也就是所谓的社会历史活动结构。但是,作为社会历史时间的凝固形式的社会历史空间,不仅表现为实物形态,而且也表现为关系形态,即作为社会关系的体系而存在,也就是所谓社会历史关系结构。社会历史关系结构作为实践活动的产物,又反过来构成实践活动的前提和制约因素。简言之,社会历史运动是社会历史时间的空间化与社会历史空间的时间化的统一。因此,考察社会历史时间与社会历史空间的内在联系,即社会历史活动结构与社会历史关系结构的相互转化,也就是揭示社会历史规律及其实现机制的根本途径。
第三,社会历史时间的实践创造性规定,为历史研究彻底贯彻历史辩证法提供了现实基础。其一,社会历史时间的实践创造特征表明,在社会历史时空的辩证关系中,社会历史空间是相对保守的方面,社会历史时间则始终是革命的、能动的方面;僵化的社会历史空间结构只能通过社会历史时间来打破。因此,只有实践活动的时间因素,能
为历史研究真正避免和克服总是着眼于解释过去的保守性、僵化性思维,转向坚持立足于现在、面向未来、审视过去的辩证思维提供条件。其二,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特征表明,“现在”为历史研究“复原”“过去”提供了可能。从实践角度看,社会历史时空是人类实践的过去、现在、未来三种样态的统一体,“过去”是“现在”的前提,“现在”是“过去”的表现,“现在”蕴含着“未来”的征兆。因此,历史研究通过批判地分析“现在”来透视“过去”;同时,历史认识也只有以对“现在”的正确理解为前提,才能正确地认识“过去”。因为,历史研究是通过广义的文化语言去“复原”过去的社会历史时空,但历史学家只能用自身时代的“文化语言”去思考和表达“过去”,即让不同样态的社会历史时空在“现在”的时空中展开“文化语言”的“对话”。其三,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特征,赋予了“未来”在历史认识中的测量功能。从实践角度看,“现在”是“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未来”是“现在”展开的方向。因此,“未来”又是批判地分析“现在”以及审视“过去”的一种尺度①。
①当然,历史认识在表面上有着不同于历史发展过程的时间方向:前者是从现在回溯到过去,即“从后思索”;后者则是从现在走向未来。但是,两种运动都是向未来方向敞开的。因为,作为社会历史时空的“交汇点”的现在,本身也是活动的、流动的。人类实践活动的时间展开流程是每一个现在都成为“过去”,以致“交汇点”被不断地移向未来,而未来也同样不可避免地变成现在。因此,对于历史认识而言,过去在两种意义上存在于现在:(1)在“过去”被解释的意义上,它是现在的过去;(2)在“过去”实际存在的意义上,它是绝对存在的过去的“现在”。也就是说,作为实际存在的内容,社会历史时空的“过去”是相对“封闭的”,但是它对社会历史时空的“现在”和“未来”的意义却是绝对“敞开的”,即它总是以某种形式存在于现在,而现在则总是贯通着过去和未来。尽管历史学家在认识“过去”时必然会离开“现在”,但是他必须从“现在”以及对“现在”的认识出发。因此,历史过程的时空运动与历史认识的时空运动,虽然方向相反,但在两种情况中,过去都是由于现在并通过现在而存在的,即现在始终处于社会历史时空的“中心”。
需要指出的是,强调“现在”对历史学家认识“过去”和预见“未来”的中介作用,并不一定会导致历史认识的相对主义和唯科学主义。因为,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特征表明,社会历史时空中的过去、现在、未来的关系,实质上是人类实践活动的阶段性和连续性的辩证统一关系的现实表现。“现在”不仅无碍于历史学家获得对过去的客观认识,而且只要坚持对“现在”的科学的实践批判立场,“现在”就能成为达到对“过去”的科学认识的决定性条件。当然,科学的历史认识还必须具备一个必要条件,这就是对“过去”的认识要按其不可重复的、活生生的形式并且按照这些形式的客观投影(即“过去”人类的生活方式及其在“现在”中的变形)和主观投影(“过去”的人类生活方式在当时人们心灵中的反映)来认识,并把被认识的东西的本质用“现在”的科学语言加以叙述和表达。但是,这种依照每一时代对其自身本质的观念来了解该时代,只是历史研究的开端。如果只是停留于这个开端,那就意味着拒绝了分析该时代特点的客观基础,否定了历史认识的科学批判本质,从而成为了时代谬误和时代主观性的俘虏。也就是说,人体解剖虽然不能代替猴体解剖,但是“人体解剖是猴体解剖的钥匙”。因此,历史研究复原“过去”和预见“未来”,只有在历史学家与“过去”和“未来”进行长期的、深思熟虑的对话的过程中实现,而且,由于历史学家在这个过程中必须把“过去”的文化语言以及“未来”的征兆翻译成“现在”的文化语言,因而对“过去”的复原和对“未来”的语言只能是一种思维逻辑的复原和预见。可见,正是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性规定,为历史研究复原“过去”和展望“未来”提供了现实基础。
(二)实践论社会历史时空观之实践意义
第一,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特征表明,社会历史时空可以通过改变和调整人类实践活动方式来加以调整和改变。也就是说,人类能够超越自然时空以及既有社会历史时空的限制,积极争取和创造自己发展的自由时间与自由空间,从而为自身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创造条件。全球化运动及其造成的人类实践分工与合作的体系对于人类文明的推进作用,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特征表明,通过改变和调整人类自身的实践活动方式,可以促使事物运动发展的时间与空间发生相互转化,从而为事物按照人类自身的需要转变创造条件。因此,把握了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特征,人类就能够更好地“用时间去更多地消灭空间”以及利用空间的压缩或扩张去赢得时间,从而使人类实践活动取得更好的成果。现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全球经济的一体化、国际地缘政治格局的重塑以及国家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无一不是利用时间与空间在实践活动中的相互转化规律的最好例证。
第三,社会历史时空的实践创造特征表明,共产主义社会并不是乌托邦构想,而是科学的预测,这就为人们在当代实践中坚定共产主义必胜的信念提供了可靠的现实依据。因为,具有革命的、批判的意识的人类实践活动的能动性质,就在于它始终是立足于现在面向未来并着眼于未来的。而且,这种能动性只能在成熟的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中达到高度的自觉。正是在此意义上,《共产党宣言》宣告:“共产党人为工人阶级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斗争,但是他们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代表运动的未来。”当代社会生活的分化与整合、新科技革命引起的急剧变化、社会主义运动面临的挑战,以及全球性问题的形成,都更加突出了调整和改变人类实践活动的社会形式以及由此改变社会历史时空结构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意义。因此,要把挑战转化成社会历史发展的机遇,我们就必须深谙社会历史时空发展变化的规律,从而树立起科学的社会历史时空观,即从人的社会实践本质以及社会历史运动的规律性的高度来理解社会历史时空及其发展变化问题。
参考文献:
[1]列宁选集[M].3版.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2版.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2版.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4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6][苏]巴尔格.历史学的范畴和方法[M].莫润先,陈桂荣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46卷(下).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6卷(Ⅲ).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2版.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