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西绘画随想
2012-04-29江书荣
在漫长而辉煌的西方绘画发展进程中,一至围绕的就是从具象到抽象的语言实践,从忠实于客观世界的自然到忠实于主观人意的表达,其间,印象主义绘画的出现为古典具象到现代抽象之间架起了一座色彩绚丽的桥梁,成为世界美术史上最重要的历程碑。
从古希腊、罗马、中世纪、到文艺复兴,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一路走来,西方绘画无一不是在通往具象写实这一主线上行进。这一过程尽管产生了不同的风格、流派、技法,但在根本上始终未能摆脱对客观实体的写实意识和写实技法的痴迷。直到19世纪后期法国印象主义绘画的兴起,作为西方绘画大变革的印象主义绘画,第一次明确地打破了西方长久以来写实传统的沉闷,画家们把色彩从长期处在统治地位的全因素造型中分离出来,开始走出户外,表现自然光色。传统绘画中的思想性、寓意性、叙事性不再被印象派画家所重视,他们以绘画中最富有情感的色彩为主线,专心致力于光与色彼此关系的研究和实践,强调各自精神领域的感受和个性的表达。莫奈说:当你出去画画时,要设法忘掉你面前的物体:一棵树、一片田野……只是想:这是一小块蓝色、这是一长条粉红色、这是一条蓝色、然后准确地画下你所观察到的颜色和形状,直到它达到你最初的印象为止。
这一时期的印象派绘画探索异常活跃形成一种井喷之势。语言上呈现了多种表现手段,大大丰富发展了绘画的表现技巧,尤其在光色技法表现上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成就。这不仅是一次色彩的革命,更是一次“印象主义理论”的宣言,对世界美术的发展起到了广泛、深远的影响。莫奈的《日出印象》揭开了印象主义的面纱,修拉在《大碗岛的星期天》中将分离的色彩和视觉混合推向极至,塞尚在一系列的《静物》和《圣维多利亚山》中明确了形体的坚实、分解与重构,凡高在《麦田里的乌鸦》中让色彩、笔触与狂热的生命得以终极的释放,高更则隐居在塔希堤岛独立自寻觅《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神秘与象征……一大批优秀的印象派画家和他们的作品开始辐射至全世界,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朝圣者和求“经”的信徒,他们陆续涌向法国寻找印象派带来的“阳光和自由”,其中也包括中国画家李铁夫、林凤眠、庞薰琹、常书鸿、徐悲鸿等人,他们日后都成为了中国现代美术最重要的开拓者。
在印象主义绘画的感召下,西方艺术家的创新精神获得了充分的释放与张扬,之后的马蒂斯、毕加索、蒙克、康定斯基、蒙德里安、克利……等一大批艺术家纷纷对艺术传统进行了大胆的挑战和创新,摧化了现代艺术诸多重要流派的诞生和发展,产生了野兽派、立体派、表现派、超现实主义、抽象主义等二十多个绘画流派。不仅如此,印象主义的理念与主张还渗透影响到其他艺术领域的探索和发展,成为现代艺术设计和艺术审美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比较而言,中国的绘画一开始就没有象西方那样朝着具象写实的道路发展,而是延续着一条与西方审美不同的,按照自身审美标准的道路行进。中国古代艺术在儒家、道家思想的影响下,致力于自身与天道的融合,重“心”、略“物”,形成与西方传统审美相反的,重表现而略再现的美学思想,确立了具有东方文化特征的绘画审美法则。无论是人物、山水、花鸟,都强调意象化、主观化的表达。阎立本的《步辇图》,人物比例并不是按近大远小的透视关系,而是按画中人物的身份、地位和作者的主观意图加以夸大缩小。中国的山水画更是被当作纯粹的精神寄托,追求容纳天地万物,天人合一的审美情境,透露出画家对人生和宇宙的理解和信息。在花鸟画中,重要的内核也不仅仅是物象的形似,而是人们对生命的理解、敬畏与象征意义,郑板桥的“一枝一叶总关情”,八大山人的一石一鸟都已转换成人的喜怒心境与情感渲泄,这些都与西方传统写实审美观念相去甚远。中国绘画“不求形似求生韵”、“妙在似与不似间”的意象化审美品格所形成的独特美学体系,占具了世界美术的另一座高峰。
回头看,印象派之后西方异彩分呈的现代艺术所强调的主观表达和画外之意,与中国几千年形成的艺术审美在一定程度上不某而合,在当今中西方艺术交流与融合越来越频繁的大背景中,中国绘画以其悠远辉煌的历史和独特的东方美学精神,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尊重和喜爱,这无疑是中国的骄傲,更是中国艺术家的骄傲。
蔡培元曾经说过:“艺术是唯一的世界性语言”。艺术具有促进人类交流的独特力量,这种交流与碰撞是一种必要,也是一种趋势。不可妄自菲薄,也不能妄自尊大。融合不是简单的“合”,是相互的借鉴、学习、取长补短、共同提高,要在碰撞中寻找闪光点和新的启迪,从而丰富我们的艺术创作和审美内涵,为人类共同拥有的艺术宝藏增光添彩。
(作者简介:江书荣,福建省艺术馆创作部副主任,副研究馆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