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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自觉

2012-04-12陈风云

湖北社会科学 2012年8期
关键词:人民出版社中国化马克思

平 飞,陈风云

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自觉

平 飞,陈风云

(南昌航空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63)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自觉有一个发展过程。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从一开始就立足中国革命的实践需要试图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问题相结合,在一批马克思主义信仰者那里形成了初步的文化自觉。随着中国革命实践正反经验的不断总结,以毛泽东为代表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从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实践的高度统一来理解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历史,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层那里形成了高度的文化自觉。紧接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学术界的研究全面展开,加上党的马克思主义教育运动,最终成为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广泛的文化自觉。文化自觉的最终结果是明确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个命题本身的普遍真理性,找到了在中国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切实结合道路,有力地推动了中国革命、建设与改革的实践运动。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文化自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自觉有一个发展过程。初步的文化自觉以主义与问题的结合而展开,高度的文化自觉以理论与实际的结合而凸显,普遍的文化自觉以真理与道路的结合而呈现。文化自觉的结果是明确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本身的真理性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践道路的有效性。

一、主义与问题相结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初步文化自觉

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时,“由于中国当时是客观革命形势很成熟的国家,要求中国革命者立即从事、而且以全部力量去从事实际的革命活动”[1](p221),解决中国的根本问题。围绕着如何解决中国问题,早期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问题结合起来思考,形成了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初步文化自觉。换言之,如何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应用到中国的实践,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去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是早期马克思主义在传播时思考的一个中心议题。

十月革命爆发后,李大钊是中国全面系统介绍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1918年7月,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表《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同年11月和12月又发表 《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李大钊在《Bolshevism的胜利》一文中庄严宣告:“人道的钟声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Bolshevism这个字,虽为俄人所创造,但是他的精神,可是二十世纪全世界人类人人心中共同觉悟的精神。”[2](p263)走俄国十月革命的路,就是李大钊的结论。

马克思主义风靡全世界的同时,也 “招了很多的误解。 ”[3](p15)为了消除误解,搞清楚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新青年》刊登了不少介绍宣传文章。1919年9月、11月,李大钊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最早系统地介绍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基本上把握住了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内容,极大地扩大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影响。积极宣传并着力实践“真马克思主义”,同样是李大钊的结论。

1919年7月,胡适在《每周评论》上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试图阻碍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发展,否定对社会问题进行“根本解决”,实现其实用主义的点滴改良主张。1919年8月17日,李大钊发表《再论问题与主义》,着眼“主义与问题”的辩证法,警惕“假冒牌号的危险”,正视“所谓过激主义”,谋求问题的“根本解决”。针对“少谈些主义”,他认为:“要想使一个社会问题,成了社会上多数人共同的问题,应该使这社会上可以共同解决这个那个社会问题的多数人,先有一个共同趋向的理想、主义,作他们实验自己生活上满意不满意的尺度。 ”[4](p1)针对“假冒牌号的危险”,他强调:“因为有了假冒牌号的人,我们愈发应该一面宣传我们的主义,一面就种种问题研究实用的方法。”[4](p4)针对“所谓过激主义”,他主张:“我们惟有一面认定我们的主义,用他作材料、作工具,以为实际的运动;一面宣传我们的主义,使社会上多数人都能用他作材料、作工具,以解决具体的社会问题。”[4](p6)针对只要“具体解决”而怀疑“根本解决”的忧虑,他坚信:“经济问题一旦解决,什么政治问题、法律问题、家庭制度问题、女子解放问题、工人解放问题,都可以解决。”[4](p6)立足经济,谋求根本解决,仍然是李大钊的结论。

通过问题与主义的论争,李大钊不仅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而且力求运用马克思主义来研究实境,指导实际运动,解决具体问题。主义与问题相结合,依据马克思主义以“根本解决”问题,为“根本解决”问题而高举马克思主义旗帜,实际上就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一种最初表达。1920年3月,李大钊与共产国际远东局局长魏金斯基等商谈建党问题,经过多方努力,终于在1921年7月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的结合,创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实践成果——中国共产党。值得一提的是,1920年,翻译过考茨基《阶级斗争》的恽代英也指出:“我们的任务,在寻求一个适合国情,而又合于共产主义的方针来。”[5](p258)恽代英一方面突出要求适合国情,另一方面又突出要求符合共产主义,实际上也是要把共产主义和中国国情相结合。可见,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结合依然是李大钊的结论。

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陈独秀非常重视对马克思主义的宣传,1922年7月在《马克思学说》一文中着重对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阶级斗争、剩余价值、劳工专政等思想进行了介绍。略早一点,陈独秀还特别提出要弘扬马克思的真精神。1922年5月23日,陈独秀在《广东群报》上发表的《马克思的两大精神》一文中指出,学习马克思,最重要的就是学习“中国人所缺乏”的“两大精神”,即“实际研究的精神”与“实际活动的精神”。他写道:“马克思就以自然科学的归纳法应用于社会科学。……马克思所说的经济学或社会学,都是以这种科学归纳法作根据,所以都可相信的,都有根据的。现代人说马克思为科学的社会主义,和空想的社会主义不同,便是在此。这便是马克思实际研究的精神。”[6](p364-365)马克思从实际出发,运用科学归纳法,得出了可信有据的理论。学习马克思,不仅要了解马克思的学说,更要学习马克思的实际研究精神。

按照“实际研究的精神”,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就要像马克思那样去研究“中国的实际”,当然也意味着要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去研究“中国的实际”,从而发现“中国的问题”,而不是一个仅仅做马克思学理的研究工作者。在这里,陈独秀非常深刻地从研究的角度指出了研究的两个层面,即研究学理与研究实际,并认为研究实际比研究学理更重要。事实上,仅从研究的角度出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要有一批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去研究中国的实际,去了解中国的国情,做一个研究实际问题的理论家,而不是做一个仅仅研究学说学理的文献家。

陈独秀还特别强调实际活动的精神,认为“不可不多干马克思革命的运动!青年们尤其是社会主义青年团诸君,须发挥马克思实际活动的精神,把马克思学说当做社会革命的原动力,不要把马克思学说当做老先生、大少爷、太太、小姐的消遣品”[6](p365)。在陈独秀看来,学习马克思不仅要学习马克思“实际研究”的精神,更要学习马克思“实际活动”的精神,走出书斋,把马克思学说当做社会革命的原动力,多干马克思革命的运动。这种既重视理论研究,又重视革命实践,并试图把两者结合起来的思想无疑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源头。

在早期马克思主义宣传当中,除了最引人注目的“南陈北李”外,李达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马克思主义宣传者。1920年,李达写道:“国际共产党联盟的主旨,就是实行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即革命的社会主义,由公然的群众运动,断行革命,至于实现的手段,就是采用无产阶级专政。 ”[7](p29)朝着共产主义目标前进就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信仰。

要实行马克思的共产主义,首先要了解真正的马克思与马克思主义。为此,李达于1921年1月在《新青年》第8卷第5号发表了题为《马克思还原》的文章。他开宗明义地指出:“这篇文字的大意,第一要说明马克思主义的本体,其次要说明马克思主义堕落的原因和历史,末了要说明马克思主义复活的事实,使世人了解真正的马克思。”[8](p30)一旦掌握了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紧接着就是要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用于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

1923年5月15日,李达在《新时代》上发表的《马克思学说与中国》一文中强调指出:“马克思学说之在中国,已是由介绍的时期而进到实行的时期了。”[9](p202)李达主张把马克思学说与中国联系起来,着力说明“目前的中国可以应用马克思学说改造社会”的理论依据,并以此为基础探讨中国无产阶级应该怎样准备与怎样实行社会革命,以及中国无产阶级掌握政权,应该采用何种政策的实践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1926年,蔡和森也曾指出:“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在世界各国共产党是一致的,但当应用到各国去,应用到实际上去才行的。要在自己的争斗中把列宁主义形成自己的理论的武器,即以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精神来定出适合客观情形的策略和组织才行。”[10](p21)蔡和森突出要创立自己的理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自觉到要创造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

二、理论与实际相结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高度文化自觉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可惜的是,党在幼年时代的领导人陈独秀并没有真正贯彻他所宣传的“马克思的两大精神”,结果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陈独秀的错误如果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角度来分析,其要点有二:一是放弃了无产阶级的领导权,取消了继续实践马克思主义的实际活动;二是没有真正研究中国的农村与农民阶级,忽略了对中国的实际研究。归结到一点,就是没有到中国社会中去进行社会调查,真正弄清楚中国的实际到底是什么。在当时,毛泽东真正发扬了马克思的两大精神,既重视实际研究,又重视实际活动。毛泽东一接受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学说,就用来分析中国社会各阶级的状况,于1925年12月写出了以“实际研究”为旨归的 《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这篇文章在当时是为“反对当时党内存在着的两种倾向而写的。当时党内的第一种倾向,以陈独秀为代表,只注意同国民党合作,忘记了农民,这是右倾机会主义。第二种倾向,以张国焘为代表,只注意工人运动,同样忘记了农民,这是‘左’倾机会主义”[11](p3)。为了答复当时党内党外对于农民革命斗争的责难,毛泽东还亲自在湖南多县做了32天的考察,于1927年3月写出了反映农民运动实际情况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驳斥了农民运动“糟得很”的错误观点,充分论证了农民问题在中国革命中的极端严重性。毛泽东的“实际活动”与“实际研究”两大精神真正体现了马克思的真精神,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结合。1927年的“八七会议”就是为了纠正陈独秀的错误,会议正式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结合。

但“批右”的同时又出现了左倾思想。比如,1930年的“立三路线”,错误地估计了中国的革命形势,结果犯了左倾机会主义错误。这个错误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了解中国实际,机械地理解马克思主义。1930年5月,毛泽东在《农村调查》中指出,要解决问题就必须进行调查研究,就必须“反对本本主义”。他提出了“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著名论断,既从消极方面指出“离开实际调查就要产生唯心的阶级估量和唯心的工作指导,那末,它的结果,不是机会主义,便是盲动主义”;又从积极方面指出“社会经济调查,是为了得到正确的阶级估量,接着定出正确的斗争策略”。一句话,“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12](p109-115)贯穿在这些深刻认识中的是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把握:“马克思主义的‘本本’是要学习的,但是必须同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我们需要‘本本’,但是一定要纠正脱离实际情况的本本主义。 ”[12](p111-112)概括起来说,毛泽东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总原则,即中国同志把马克思主义的“本本”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通过调查研究这种从实际出发的有效形式,真正去了解以社会经济与阶级力量为核心的中国情况,并由此定出正确的斗争策略,最终解决中国革命问题。“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是在反对本本主义、教条主义中不断突显出来的。可以毫不含糊地说,这篇文章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史”上具有奠基性的作用。

然而,真理性的认识并没有得到党内的普遍认同,尤其是中央领导的认同。真理也总是在与错误的斗争中不断地前进,真理最终总会放射出它的光芒。从1931年到1936年,中国共产党“还犯过了下述的两个错误:其一,是在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四年的‘左’倾机会主义,这个错误使得土地革命战争受到了极端严重的损失,得到了在第五次反‘围剿’中不能战胜敌人反而丧失了根据地削弱了红军的结果。这个错误是在一九三五年一月扩大的中央政治局的遵义会议时纠正过来了。其二,是在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三六年的张国焘右倾机会主义,这个错误发展到破坏了党和红军的纪律,使一部分红军主力遭受了严重的损失;然而由于中央的正确领导,红军中党员和指挥员战斗员的觉悟,终于也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了”[13](p185)。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实践着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主张。在与错误思想与错误路线的斗争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越来越深刻地领悟到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结合的极端重要性以及结合所发挥的真理力量。

1938年10月,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作了题为《论新阶段》的讲话,在第七部分《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中谈论“学习”时说:“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14](p659)这是第一次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的命题。毛泽东还明确区分了抽象的与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国际主义的内容与民族形式。“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的提法在收入《毛泽东选集》时被修改成“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15](p543),原因是为了避免共产国际,尤其是避免苏联误解为中国共产党员是民族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而非国际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如果说毛泽东在《农村调查》中的“结合”论述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那么在《论新阶段》的论述则起到了纲领性的作用。

1939年10月,毛泽东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又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践相结合”以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提法。毛泽东以此为标准来衡量中国共产党18年的历史,进一步强调指出:“根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理解,集中十八年的经验和当前的新鲜经验传达到全党,使党铁一样地巩固起来,而避免历史上曾经犯过的错误——这就是我们的任务。”[16](p614)“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践相结合”又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另一表达,而且这个表达也突出了原则性与灵活性的结合,后来被广泛使用。

必须指出的是,在上引“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一段话的前面,毛泽东还有经典的论述:“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给以批判的总结,是我们学习的另一任务。 ”[15](p533-534)这一段话更多地被理解为强调要实现“马克思主义与革命实践结合”的同时,还要实现“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结合”。批判地继承文化遗产,是思想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任务。

1941年7月,刘少奇强调要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的同时,还强调“要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要用马列主义的原理来解释中国社会历史实践,并指导这种实践”。[1](p222)1945年5月14日,刘少奇代表党中央在党的“七大”作了《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进一步对毛泽东思想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质进行了分析。党的七大确立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刘少奇认为,毛泽东思想使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的结合得到了高度发展,毛泽东思想指出了中国达到彻底解放的唯一正确的道路——毛泽东道路。“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思想,就是中国的共产主义,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在目前时代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民族民主革命中的继续发展,就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的优秀典型。”[17](P333)从此以后,“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的提法在党的中央领导层受到高度重视,并最终在全党形成共识。

三、真理与道路相结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广泛文化自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出后,不管是作为一个真理,还是作为一条道路,都受到了高度的重视。1939年2月20日,周恩来与朱德的入党介绍人张申府就写了一篇 《论中国化》的文章,认为毛泽东上面说的“意思完全是对的。不但是对的,而且值得欢喜赞叹。由这一段话,更可以象征出来中国最近思想见解上的一大进步”。[18](p304)张申府一直致力于教育普及和思想启蒙运动,立足的主要就是思想文化建设问题。毛泽东提出“中国化”后,张申府结合自己所提倡的新启蒙运动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理论分析:“我们总相信,改革中国是为了中国。至少也是先直接为中国,其次才影响到全世界。同时,改革中国总要就中国找办法,虽然一般大法不妨借资他人,借镜他国。因此,许多外来的东西,我们以为,用在中国就应该中国化,而且如其发生效力,也必然地会中国化。 ”[18](p304)在抗日战争时期,张申府极力宣扬思想解放与思想启蒙,特别强调要启“救亡”之蒙,提高民族文化的自觉性与增强中华民族的自信心,充分彰显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精神。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人们在谈论“中国化”的时候,有一部分人借“国情特殊”来为思想上的闭关自守主义张目。1939年,艾思奇撰写了《论中国的特殊性》,驳斥了假马克思主义者叶青将“中国化”仅仅限于“学术中国化”,以及通过对“中国化”的误读来取消马克思主义指导作用的错误倾向。艾思奇针对叶青“它必须变更其形式,有如一个新的东西,中国的东西,与原来的不同,这才叫做中国化”[20](p772)的观点,指出叶青这样讲“中国化”的实质就是“说马克思主义要中国化,中国化的意思就是要变更其形式,变更其形式的意思就是要把原来的马克思主义完全丢掉”。[21](p772)一句话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必须以坚持马克思主义为前提,是消化马克思主义,而不是抛弃马克思主义。

艾思奇批判了叶青“把握特殊性”“国情论”的本质后,强调“马克思主义者一方面要坚持马克思、恩格斯所发现的关于社会发展的基本的科学规律,承认它有一般的指导的作用,而同时却一刻也不能忘记,这些规律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中间,因着客观条件的差异,而有着各种各样特殊的表现形式”[21](p770)。 他指出:“马克思主义者所反对的,只是思想上的闭关自守主义,只是借‘把握特殊性’为名来拒绝科学的规律,拒绝中国社会的科学的合理研究,也就是拒绝进步思想的学习应用。”[21](p771)因此,把握特殊性时要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正因为要把握特殊,所以我们就尤其要了解一般,坚持一般规律,正因为我们要求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所以就尤其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基本方法,正因为我们要具体地应用马克思主义到中国的现实的特殊条件上来,所以我们就尤其要站稳马克思主义的立场。”[21](p773)当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重要任务是用马克思主义来研究中国实际,来推动中国革命实践。“在中国应用马克思主义,或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要坚决地站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上,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和基本精神上,用马克思、恩格斯所奠定了的辩证法唯物论的和政治经济学的科学方法,来具体地客观地研究中国社会经济关系,来决定中国无产阶级在中国民族革命斗争中的具体任务及战略策略。”“马克思主义者所谓的精通马克思主义不仅是指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研究,而同时是指要能在一定的具体环境之下实践马克思主义,在一定国家的特殊条件之下来进行创造马克思主义的事业”[21](p774)。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体现的不仅是一种认识主体性,而且是一种实践主体性;不仅是应用马克思主义,而且是创造马克思主义。通过艾思奇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分析,毛泽东所提出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含义就更加清晰明了。

艾思奇在宣传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非常重视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工作。1936年1月,他撰写了《大众哲学》(原名《哲学讲话》),把深奥的哲学化成通俗的道理,实现了哲学与人民群众的结合,理论与实际的结合,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38年4月,艾思奇分析了书斋里的哲学:“这里的哲学是以直接的面目出现的。然而也就是苍白的,没有现实的血流贯注着的空理论,基本上也就是一种观念论。说它是书斋里的,是因为它只在书斋里可以看见,只在课堂上才可以听见,在时下的出版物或杂志中却不会出现。 ”[22](p489)因此,他号召“现在需要来一个哲学研究的中国化、现实化的运动”[22](p491)。这种强烈要求把理论与实际结合起来的观点,道出了中国化的革命实践本质与文化建设本性。

除了艾思奇,当时还有嵇文甫等非常重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文化和民族传统相结合的问题。1940年2月,嵇文甫在《漫谈学术中国化问题》一文中则进一步指出“学术中国化”的必要性:“世界上任何好东西,总须经过我们的咀嚼消化,融合到我们的血肉肌体中,然后对于我们方为有用。我们不能像填鸭似地,把外边的东西尽管往自己肚里硬填;不能像小儿学舌似地,专去背诵旁人的言语,我们要‘中国化’,要适应着自己的需要,把世界上许多好东西都融化成自己的。 ”[23](p627)同时,他还把中国化与现代化结合在一起讨论,认识到中国现代化需要以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嵇文甫归纳了百年来中国现代化的过程,即国粹论——中体西用论——全盘西化论——中国本位文化论——中国化运动的过程。他指出,马克思主义者所讲的“中国化”不会相同于顽固的国粹论,因为“‘中国化’的含义,当然是说把本来非中国的东西化成中国的,它是以吸收外来文化为其前提条件的”;也不会混同于糊涂的中体西用论,因为“所谓‘中国化’,是融化不是拼凑,是化合不是混合,是彻首彻尾,彻上彻下的,不是割裂补缀的”[23](p628);还决不同于投机性的中国本位文化论,因为“‘中国化’乃是把世界性的文化‘中国化’,这‘化’了的东西,虽然带上些中国味道,但本质上仍然是世界的”[23](p629)。 在区分了“中国化”与以前几种主张不同后,嵇文甫明确地从文化角度指出:“本来所谓‘中国化’,就是要把现代世界性的文化,和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有机地联系起来。”[23](p634)与张申府相比,嵇文甫更侧重分析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与儒家文化)相结合,并指出了正确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嵇文甫研究《船山哲学》、《左派王学》,就是在做马克思主义与儒家文化的结合工作。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个命题本身具有真理性。1956年11月,邓小平特别指出:“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本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这句话本身就是普遍真理。它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叫普遍真理,另一方面叫结合本国实际。我们历来认为丢开任何一面都不行。”[24](p258-259)文化大革命的错误就是没有真正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没有真正掌握本国的具体实际,没有实现两者的结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主张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坚持四个现代化建设,努力地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与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结合起来,探索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又极大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事业。改革开放30多年来,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中国共产党人继续探索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共产党执政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始终在实践与理论的互动中坚持着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与中国的实际相结合这个真理。

1982年9月1日,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依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科学原理,邓小平高度自觉地提出要建设新时期党的自己的理论:“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25](p3)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个真理,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就是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作为一个重大的理论与实践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中国共产党人的现实革命实践和斗争与思想文化建设和斗争中产生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终得到广泛的认同,成为一个优秀的传统,成为一个宝贵的经验,成为一个普遍的真理,成为一条独特的道路,成为一项伟大的事业。

[1]刘少奇.答宋亮同志[A].刘少奇选集:上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2]李大钊.Bolshevism的胜利[A].李大钊全集: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3]李大钊.我的马克思主义观[A].李大钊全集:第3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4]李大钊.再论问题与主义[A].李大钊全集:第3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5]李大钊.致刘仁静[A].恽代英文集:上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6]陈独秀.马克思的两大精神[A].陈独秀著作选:第2卷[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7]李达.第三国际党(即国际共产党)大会的缘起[A].李达文集: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8]李达.马克思还原[A].李达文集:第 1 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9]李达.马克思学说与中国[A].李达文集:第 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10]蔡和森.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提纲)[A].蔡和森的十二篇文章[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11]毛泽东.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A].毛泽东选集: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2]毛泽东.反对本本主义[A].毛泽东选集: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3]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A].毛泽东选集: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4]毛泽东.新阶段[A].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 11册[C].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15]毛泽东.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A].毛泽东选集: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6]毛泽东.《共产党人》发刊词[A].毛泽东选集:第 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7]刘少奇.论党[A].刘少奇选集:上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18]张申府.论中国化[A].张申府文集:第1卷[C].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

[19]张申府.关于文化政策[A].张申府文集:第1卷[C].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

[20]叶青.论学术中国化[A].《时代精神》创刊号[J].转引自.艾思奇全书: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21]艾思奇.论中国的特殊性[A].艾思奇全书: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22]艾思奇.哲学的现状和任务[A].艾思奇全书: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23]嵇文甫.漫谈学术中国化问题[A].罗荣渠主编.从“西化”到现代化[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

[24]邓小平.马列主义要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A].邓小平文选: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25]邓小平.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词[A].邓小平文选:第3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D6

A

1003-8477(2012)08-0005-05

平飞(1971—),男,南昌航空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陈风云(1976—),男,南昌航空大学硕士研究生。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儒家文化》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06JA710015

责任编辑 张晓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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