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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教育中的儿童

2012-04-02吴全华

当代教育科学 2012年22期
关键词:方舟子物欲可塑性

●吴全华

迄今为止,我们人类对外在自然的认识不可谓不全面,不可谓不深入。我们对缈观、微观、中观、宏观、宇观自然,都有了丰富而卓著的认识。但相对而言,人们对人自身的认识却差强人意。作为基础教育学校的教育者也是如此。虽然我们每天面对儿童,但我们对儿童的认识还不足以支撑我们对儿童成长、发展的许诺,甚至由于种种对儿童的谬见,还使我们的教育行为成为对儿童的戕害。显然,教育中的儿童也是人,因而有着人的共性。但他们作为受教育者和他们的年龄特点,使他们有着自身的殊异性。他们的殊异性将他们与其他人相区隔。揭示并彰显他们与其他人相区别的殊异性,是我们将儿童当儿童来对待、增强教育的针对性和提升教育效果的前提。以下是笔者对基础教育中儿童的殊异性的若干粗略思考。但愿这些思考有助于增进人们对儿童的认识。

一、儿童的未来想象是非物欲化的

人都同时生活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教育中的儿童也不例外。但惟独教育中的儿童的未来意识为自身发展或成人想象所支配。儿童生活在当下,更生活在未来。在儿童的自我意识中,未来意识尤为强烈,他们的心灵为未来留有广阔的空间,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们是我希望、我存在。但儿童的未来感与其他人的未来感不同。支配儿童的未来想象不是物欲化的,不是成名、成功、出人头地,而是自身的发展,是成人,或者说成为一个完善的人。成人、成为完善的人是他们努力奔向的目标,是他们生命的内核。尽管儿童与我们成年人一样生活于现实,但儿童比我们成年人更真实地生活于未来,他们生活更多地是从未来成人的想象趋近现实的过程。儿童的整个心灵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趋向成人这一目标。因而,过去、现在的任何追求真善美的典型形象,最容易成为他们的“偶像性他人”。正因为儿童的想象是非物欲化的,所以,儿童最富想象力。他们爱幻想、爱做梦,他们比成年人富有理想,比我们成年人易于确立理想,他们个个都是理想主义者。如果他们“做梦”的时间越来越来少了,如果他们缺乏自我实现、自我完善的理想了,那是因为我们成年人设置的鸟笼式的框架限制了他,是因为我们成年人使他们的想象物欲化了。从此意义来说,“把儿童当成人”的最劣拙之处是使他们的想象物欲化;也可以说,使一个人变得最缺乏想象力的方式是将其想象物欲化。

而任何将教育中的人的未来想象物欲化的做法都是对他们的强制,都会使他们不自然,因为对未来的非物欲化想象是他们的最大自然。在这种自然中置入我们成年人的意志,例如,以他们的前途、幸福、快乐为由,片面教给他们势利、世故的人生技巧,就会使儿童的生命不自然,就是对教育环境的最大破坏。教育的一个基本的道义标准是创造适合儿童的教育,而不是选择适合教育的儿童。这里,创造适合儿童的教育也即创建适合儿童非物欲化的未来想象的教育,或者说使教育与儿童的非物欲化的未来想象相匹配。

二、儿童的社会关系最为纯粹

教育的根本目的是通过文化丰富和提升人性,成就人的精神和人格。这决定了教育活动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其他社会活动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教育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命令与被命令的关系,这里没有、也不该有权力构筑的等级,人与人是平等的,但不是如商业交易活动那样的在金钱面前人人平等,而是在真善美圣雅等文化价值面前人人平等。在这里,主导力量不是权力、金钱或别的什么,而是文化价值。因而,与其他社会群体相比,教育活动中的人是人格平等程度最高的群体。如果儿童处于命令与被命令的关系中,如果他们与教育者的人格是不平等的,那么也就不会有真正的教育。

正因为教育活动中的主导力量是文化价值,因而儿童与周围的人的交往是纯粹的,是非功利性的。纯洁性、真诚性是他们评价、判断人际关系好坏的惟一标准。在这一标准作用下,教师出于任何原因,功利性对待学生的方式,学生都能敏锐地觉察到,而这时如果哪位教师还自以为学生没有觉察出其间的“污点”,那是因为这时那位教师因利益熏心而晕了头,那是因为他成了一只十足的鸵鸟。如果说真诚性、纯洁性也是教育以外的其他人奉行的人情标准,那么,可以将教育中的人与其他人在这方面区别开来的是,教育中的人在奉行人情的真诚性和纯洁性时,他们的整个活动的目的与他们所奉行的人情标准的一致性程度是最高的。这使他们成为尽情享受人世间最纯洁情感的最大群体。并且,教育活动中的非功利性交往具有典范性,即非功利性交往给他们身心带来的愉悦,使他们日后会将人际交往的非功利性视为人际交往的元原则,作为判断人际关系良莠的元标准。

三、儿童是自我高度同一

我们都感到儿童可爱。他们真实、表里如一、心如明镜是他们可爱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在儿童那里,真即真,假即假——“皇帝的新装”所寓意的恰是如此。德国当代著名哲学家尤尔根·哈贝马斯的语用学认为,人与人之间要进行有效的交往,语言必须符合真实性、正确性和真诚性要求。可以说,语言的真实性、真诚性在儿童那里体现得最为充分,交往的有效性条件在儿童那里可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因而我们成年人与儿童间的交往、儿童彼此间的交往是人世间最有效的交往。

儿童之所以真实是因为儿童的认识是未经他们的意识歪曲的,是与他们的自我高度同一的。从这一意义来说,他们个个都能出色地直观现实,因为他们的童真使他们个个都易于回到现实、直面真实。成人要说真话须克服成见,需要勇气,而儿童说真话则没有成见之障碍,也无须勇气。打假英雄方舟子曾说:“在打假方面,我只关注事实,不问对象……”[1]儿童是精神清明的人,因而个个都是方舟子,个个都具有如方舟子那样的只关注事实的客观理性精神。

无疑,好教育是使儿童的精神清明、他们的童真得以维护和彰显的教育。在这方面,方舟子是受了好教育影响的人。方舟子之所以可爱,是因为在他身上有着我们童年的身影,是因为方舟子受了好教育的影响而能孩提化。

我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有一句名言:“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其实,“求真”和“做真人”一定意义上是无须刻意去教的,我们只要维护儿童的那份童真,就是对他们“求真”、“做真人”的最好的教育。在如何养成一个人的德性上,我们的先贤儒家贡献给我们后人的智慧是尽性成德。今天我们也可以说,我们要使儿童“求真”、“做真人”,只要维护儿童的童真即可,或者说我们应走尽性成真之路。

四、儿童是最为自由者

儿童有着多重身份。在家庭,他们是父母的孩子;在学校,他们是教育的对象,是老师的学生,同时,他们也是祖国的花朵、国家的未来……。但无论他们的身份多么复杂,他们首先是一般意义上的人,是独立的人,是有着独立人格的人,然后才是我们成人赋予他们的各种身份。当他们在母体中,受精卵变形为两个紧挨着的空细胞球时,他们就已是独立的生命个体。他们不是小大人,也不是长不大的小孩,他们就是他们,他们有着独特的精神、情感。给他们套上一件任何不得体的“衣服”,都会使他们不是他们,或者说当我们向他们投以“长不大的小孩”或“小大人”的眼光时,都会使他们不是他们。

美国社会学家埃里希·弗罗姆曾说,儿童的“……最为迫切的欲望与需求并不是来自于他的身体,而是源于他的存在的独特性。”[2]他的精神、人格是独特的,他的整个身心都具有独特性。对于其独特性,多一份敬畏,就会少一些一厢情愿。这里,将儿童视为独特性个体,也就是将他们当人来看待。如果谁将儿童视为非独特性的个体,那他还没有人的自觉。

而儿童的独特性源于他的独立性,他存在的独立性确保了他的独特性。现实中,人们是否具有儿童是独立的个体的意识与文化传统有关。西方有奴隶公社制传统。这个传统源于古希腊的斯巴达。斯巴达的儿童属公社所有,同时斯巴达在政体上实行的是君主制,因而儿童属国家所有,这样就使儿童免于成为父母的附属物而在人格上与父母平等。尽管我们没有这样的传统,但并不意味着儿童就不是独立的个体。有无儿童国家公有的传统,相对于父母及其他成人,儿童仍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是与成人不同的生命体。他们每个人都是惟一的、与我们分离的独立个体。

儿童除了有独立性,还有依附性。但是,他们的依附性是为了获得独立性的依附性,他们的依附性是他们获得独立性的中介。所以,当我们成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爱他们时,必须帮助他们成长而远离我们,最终使他们完全独立,因为我们对他们的爱是由合一开始而导向分离的。所以,“如果在母爱中(只)满足了合一的要求,那将意味着毁掉了孩子作为独立个体的存在,因为孩子需要同母亲分离,而不是仍然依附于她……”[2]这也就是说,母爱的目的是使孩子独立,而不是使孩子依附于母亲。师爱也是如此,师爱只有为了学生独立,师爱才是本质性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爱。我们成人给予儿童的任何爱都不是、也不应是控制儿童的手段,而是生产出儿童的独立性。

将儿童视为独立的个体,并努力使儿童独立,意味着肯认儿童是具有作为独立个体的一切权利的主体。儿童作为独立个体和权利主体,加上他们的未来想象是非物欲化的,他们参与其间的教育活动又是引领他们追求真善美或引领他们追求自由的。因而,相对于其他人,他们的人役、物役程度最低,他们是整个社会自由程度最高的人群。

五、儿童是最具潜力的自塑者

长期以来,论及可塑性时,人们往往只言及人是可塑的。但实际情况是,不只是人有可塑性。除了人可塑外,黏土等非生命物质也具有可塑性;人以外的其他有生命的许多动植物也是可塑的。如果植物都是不可塑的,那么园艺师的作用就不大了;如果动物都是不可塑的,那么当驯兽师面对他要驯化的动物时就束手无策了。当我们说人具有可塑性时,强调的是人有着未特定化的器官,特别是人的大脑这一器官及以其为物质基础的心理机能是未特定化的,人的大脑的未特定化是人具有可塑性的基础和根本原因。但未特定化的大脑这一器官不只是人可塑的基础和原因,它也是与人相邻的其他高级乳动物之所以可塑的原因;并且,人以外的其他高级哺乳动物的大脑的未特定化与人的大脑的未特定化相比,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但相对于其他高级哺乳动物,人的大脑的未特定化程度是最高的;同时,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而“一个存在越复杂,它就具有越强的自我指向性,并因此变得越有意识。换言之,一个生物越复杂,它就越有意识;反过来,一个生物越有意识,它就越复杂。这两个特征同时并相应地变化。”[3]人的大脑是由超级复杂性、超级中心、具有超级意识性的大分子组成的物质,因而相对于其他动物,人的大脑是高度自我指向的;相对于其他动物,人的大脑是“越有意识”或更有意识的,这使人的大脑更能够表征自我和外在客体,从而使人成为学习能力最强者,因而是最具可塑性的。“人类是一个高度可塑性的物种。人类有能力适应许多不同的条件。他们有学习、构造、沟通、改变社会关系……的能力。”[4]

人无论年龄大小,都具有可塑性。儿童具有可塑性,成年人也具有可塑性。成年人具有可塑性是因为成年人的大脑仍是未特定化的,仍是未长成的。“我们在如下的意义上说成年人的脑没有长成:在童年和青年阶段以后脑可以继续学习。获得新的适应性,掌握新的策略、新的技能。族类的青春化首先是脑的青春化,这意味着在成年人甚至老年人那里可能有着青年人的智力和感受性。”[3]这也就是说,成年人甚至老年人的大脑与儿童的大脑一样,也是青春化的。但相对于成年人,作为未成人的儿童的脑的青春化程度更高,他们比成年人的学习能力更强。因而各年龄阶段的人中,儿童最具可塑性。

但是,人的可塑性是不能裁剪、雕刻之可塑性,不是可随意拿扭之可塑性,因而我们在对待人的可塑性特别是儿童的可塑性时,应小心翼翼,应遵循儿童身心发展的特点和规律;同时,人的可塑性也不是驯养、驯化之可塑性。动物的训养、驯化之可塑始终依赖的是外力。而人包括儿童之可塑,最终和根本上依赖的是他们自己,即依赖的是人的自我塑造或简称自塑。动物不可能是自塑的,只有人包括儿童是可自塑的。

如上所述,儿童是最具可塑性的,或者说儿童可塑性的空间最大;同时,儿童又是能够自我塑造的。这两者的耦合使儿童成为最具潜力的自塑者。他们有着最大的自我塑造的空间,有着最大的发展潜力。正因为如此,“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之类遗训对他们是不适合的;无论一个人的时间智商有多高,都难以准确地预料一个儿童的未来。儿童以他们未特定化的有机体与环境的交互作用,演绎出的将是我们难以预测且多彩的人生大戏。

[1]李铁.信愤青还是信“大师”? 方舟子与社会哪个不正常[N].时代周报,2010-8-26:2.

[2][美]埃里希·弗罗姆.健全的社会[M].蒋重跃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3.23.28.

[3][法]埃德加·莫兰.迷失的范式:人性研究[M].陈一壮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72.70.

[4][英]彼得·狄肯斯.社会达尔文主义——将进化思想和社会理论联系起来[M].涂骏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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