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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笔下的大后方

2012-04-02王学振

关键词:大后方茅盾特务

王学振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047)

茅盾笔下的大后方

王学振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047)

茅盾在大后方度过了抗战八年的大部分时光,大后方因此成为茅盾抗战时期作品的重要表现对象。大后方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以及民众的精神面貌在茅盾的作品中得到了形象的反映。茅盾的作品侧重于表现大后方的阴暗面,个中原因在于茅盾一贯的左翼立场、国共两党对茅盾的不同态度以及茅盾居留和书写大后方时间的特殊性。

抗战;茅盾;大后方

1937年上海发生“八·一三”事变,茅盾由此结束了他在上海的较为安定的生活,开始了长达八年多的颠簸流离。在这八年多里,茅盾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他到过英国殖民统治下的香港,也去过解放区延安,但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在包括大西南、大西北在内的大后方度过的。大后方成为这一时期茅盾的安身立命之所,也由此走向了茅盾的笔端。茅盾笔下的大后方是怎样的呢?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探究的问题。

抗战期间,茅盾写作了不少表现大后方的作品,计有散文《旅途见闻》、《雾中偶记》、《如是我见我闻》(包括《弁言》共18篇)、《新疆风土杂忆》,短篇小说《某一天》、《列那和吉地》、《委屈》、《船上》、《报施》、《小圈圈里的人物》、《过年》、《一个够程度的人》,长篇小说《腐蚀》和剧本《清明前后》等。

茅盾游历了大后方的众多地区,大后方的广阔地域都在他的笔下得到了表现,《旅途见闻》、《兰州杂碎》写兰州,《西京插曲》、《市场》写西安,《“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写宝鸡,《成都——“民族形式”的大都会》写成都,《“如何优待征属”》、《贵阳巡礼》写贵阳,《某镇》、《“天府之国”的意义》写四川,《新疆风土杂忆》、《列那和吉地》写新疆,《风雪华家岭》写驱车过六盘山,《“拉拉车”》、《秦岭之夜》写翻越秦岭……重庆是大后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茅盾在大后方生活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自然也就成了表现的重心所在,《雾中偶记》、《“雾重庆”拾零》、《最漂亮的生意》、《委屈》、《船上》、《小圈圈里的人物》、《过年》、《一个够程度的人》、《腐蚀》、《清明前后》等作品,明显都是以重庆为背景的。

这些作品中有一部分是对各地风土人情的客观记录,但更多的还是大后方战时生活的剪影,抗战时期大后方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以及民众的精神面貌在其中都有着形象的反映。

政治生活方面,茅盾主要表现了大后方统治集团投降政策的反动、特务统治的恐怖、乡村政治的腐败。

其一,投降政策的反动。

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日本帝国主义调整了侵略方针,对国民党当局实行了政治诱降为主、军事打击为辅的策略。在这种情况下,国民党内的亲日派公然投敌,以蒋介石为代表的亲英美派则推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甚至通过多种途径与日伪频频接触,密谋所谓“和谈”。茅盾密切关注着国家的前途,并以其政治的敏感和艺术的才情,对反动的投降政策作了及时的揭露和批判。

《某一天》通过那个“抗战到底派”W处长和其亲信的议论,从侧面透露了大后方统治集团的投降阴谋:“各方面”猛烈地策动着“荣誉的和平”,致使其“看来要成为事实”。那个在纪念周上慷慨激昂地对下属作报告的“抗战到底派”W处长,也作好了“和”的准备。在他看来,“天下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和了也有和了的做法”,“总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腐蚀》以其篇幅的宏大,更是对大后方统治集团的投降活动作了多次揭示。小说中日伪特务松生、舜英夫妇从上海来到重庆,频频出入于各种社交场合,为日伪搜集情报,也为“和平”创造着条件。与他们接触的各色人等,梦寐以求的就是“和平”,就是“和平”之后的享乐。某部的高官何参议和男特务松生这样推心置腹:“松生,咱们是十年旧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而况照最近趋势看来,快则半年,分久必合,咱们又可以泛舟秦淮,痛饮一番!……哈哈哈!”另一位周总经理则为纪念节上的“狂欢”而振奋:“真是太平景象!太平景象!”“这倒不是点缀,是预祝。和平就要到来了——不是空气,是事实!”小说还通过女特务舜英的话剖析了达官贵人既希望“和”又不能马上“和”的微妙心理:“方针是已经确定了。大人大马,好意思朝三暮四么?不过,也因为是大人大马,总不好立刻打自己嘴巴,防失人心,总还有几个过门。”

既然要“和平”,要投降,就必然要反共,要削弱、镇压人民的抗日力量。皖南事变就是国民党顽固派掀起的一次反共高潮。《腐蚀》写作于皖南事变之后不久,却通过灵魂尚未完全“腐蚀”的女特务赵惠明的日记,展示了皖南事变“不是一个简单的军纪问题”的真相。小说写到了事变之前国民党顽固派的磨刀霍霍,也写到了事变之后国民党顽固派的白色恐怖和中国共产党针锋相对的斗争,还通过女特务舜英对赵惠明的话,将皖南事变与国民党统治集团的卖国投敌阴谋联系起来,巧妙地揭示了事变的内幕和实质:“剿共军事,已都布置好了,很大规模,不久就有事实证明。”“从此可以和平了,而且分裂的局面,也可以赶快结束了。大家都回南京去,够多么好?妹妹,我真真不喜欢重庆的天气!说是不冷,前两天可就非生火不行。”

其二,特务统治的恐怖。

为了镇压人民的爱国民主运动,国民党统治集团在大后方实施了严酷的特务统治,特务们横行无忌,为所欲为。茅盾抗战时期以大后方为背景的作品形象地表现了大后方政治生活中特务统治的恐怖。

特务们杀人不眨眼,他们草菅人命,屠杀进步青年。《西京插曲》中,一个青年到西安投奔朋友找事做,谁知刚见过一面,朋友“忽然不知去向”,随之朋友的朋友也“忽然不知去向”,这个青年也被人从大街上拦截,进了一个“学校不像学校,兵营也不像兵营”的地方,“进去了就不让出来”,又是饿肚子,又是被谈话,又是认照片,一连呆了三四天。《腐蚀》中,小昭在S省某县办“工合”,被特务逮捕并杀害。特务们认定小昭是共产党,理由十分简单:要不是“异党份子”,谁肯在那些穷地方干这些苦差使?特务们镇压学生时,也心知肚明不少人是被冤枉的,但为了保全自己的饭碗和性命,还是很现实地采取了“往多处报”的方法,并且这样自我安慰:“反正我不干,想干的人还怕没有么?他们还不是也往多处报?”

特务们控制信息传播,窒息民众呼声,阻塞民主渠道。《西京插曲》中,陈嘉庚先生率领华侨慰问团到达西安,特务们不让他们与民众接触。一到西京招待所,慰问团就立即被“特别保护”和“格外招待”起来,这样做还觉得不够安全,特务们干脆借口躲警报,把慰问团全体成员和招待所的床铺桌椅一股脑儿拉到了远离城市的华山之上。《腐蚀》中,民众来往的邮件都要经过特务的事先检阅后才能投递,女主人公赵惠明在劝诱小昭不果后,就曾被罚到大学区检阅大学生们的邮件。对于那些披露事实、传播真理的书刊,特务们是一律封杀。揭露了皖南事变真相的《新华日报》,就曾被特务们不遗余力地查禁、销毁。

特务们还勾结日伪、奸商,从中获取巨额报酬。为了攫取金钱,特务们有奶便是娘,不惜向日伪组织出售情报。《腐蚀》中,无论是特务G、陈胖子,还是部里的高官何参议,都同日伪组织做着情报交易,他们还因为分赃不均而闹得不可开交。特务们发财的另一捷径是查囤积、走私,从中渔利。《腐蚀》中,囤积、走私的奸商被特务视为“肥猪”,是榨油的对象,因此特务们有了调查的结果,往往并不上报,而是和奸商合作,“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特务们的私生活也十分糜烂,他们利用手中的特权欺男霸女,满足无耻淫欲。《旅店小景》中,一位“特字”号人物追逐一个年轻女子,宪兵出面干预,这位“特字”号人物巧施“妙计”,声称那个女子有共党嫌疑,他正尾随侦查。宪兵吓得直流冷汗,敬烟敬茶,赔了许多不是,才将这位“特字”号人物打发。《腐蚀》中,据说可以在学生群中起“模范作用”的特务们举行着不堪入目的“晚会”,特务头子老俵在“晚会”后企图奸污女主人公赵惠明,女学生N也差一点陷入其魔爪。即便是在特务组织内部,小特务也遭受特务头子的肆意玩弄,不知廉耻的小蓉不用说是G的玩物,就是略为自重一些的赵惠明也不得不对G和陈胖子等人的骚扰虚与委蛇。

其三,乡村政治的腐败。

茅盾还将他的笔触伸向了大后方广大的乡村,表现了乡村政治的腐败。在他的笔下,土豪劣绅、下层官吏说一不二,完全垄断了乡村政治。

《腐蚀》中,在乡村办“工合”的小昭并没有任何党派背景,却被乡长诬告为共产党,因此几度被捕,最后送掉性命。小昭遭受诬告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乡长垄断着当地的土产,小昭一旦把“工合”办了起来,就会影响到乡长的生财之道。

《“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则揭示了大后方役政的腐败——“他们不懂得什么兵役法,保长嘴里说的,就是王法”。一户“以前很可以过得去”的人家,现在虽然还是“比下有余”,却已经是负债累累,濒于破产:六个月前,保长要“抽”那丈夫去当兵,他们只得筹措了四百多块钱交给保长,请他代找一个替身。这户人家因此而负债,此刻“免役费”的半数还着落在省下嘴里的包谷来养着的那口猪身上。

经济生活方面,茅盾主要表现了大后方经济的畸形状态:战时经济的虚假“繁荣”、少数“有本事”者的暴富和绝大多数“无本事”者的赤贫。

其一,战时经济的虚假“繁荣”

战争耗费了中国巨额的人力、物力、财力,严重破坏了经济的正常发展。可是在大后方,一方面是农村经济迅速凋敝,一方面却是某些城镇呈现出连战前也不曾有过的“繁荣”景象。茅盾记录了这种虚假的“繁荣”。

日军飞机的轰炸未能使兰州“就此荒凉”,依着“中国人自有办法”的规律,经过多次狂轰滥炸的兰州比以前“更加‘繁荣’,更加飘飘然”了:从前的烂马路被放宽、铺平了,马路两旁新修了簇新的平房;“新开张的洋货铺子三三两两地在从前没有此类店铺的马路上出现了,新奇的美术字的招牌异常触目,货物的陈列式样也宛然是‘上海气派’;陌生牌子的化妆品,人造丝袜、棉毛衫裤、吊袜带、手帕、小镜子、西装领带,应有尽有,非常充足。特别是玻璃杯,一年以前几乎少见的,这时也每家杂货铺里都有了”。(《兰州杂碎》)

宝鸡本是陕西一个不很重要的小县,战争却使它崭露头角,成为“‘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的田野上,耸立了新式工厂的烟囱;宝鸡城外,新的市区迅速地发展,追求利润的商人、投机家,充满在这新市区的旅馆和酒楼;银行、仓库,水一样流转的通货,山一样堆积的商品和原料。”宝鸡的旅馆多,条件差,房价贵,然而天天客满——暴发户们在宝鸡有生意,挣钱容易,而且有享不尽的“乐子”。(《“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

贵阳以前是出人意外的小,小到“只有一条街”,货物奇缺,“要一样,没有两样”。然而曾几何时,“土头土脑”的贵阳出落得“时髦”了:中华南路有了三层四层的洋房,其“艺术化”的门面和装修甚至采用了未来派的风格;市场上除了“精神食粮”之外,货源充足到“要什么,有什么”;电影院富丽堂皇,“特别是装饰在大门上的百数十盏电灯,替贵阳的夜市生色不少”;理发厅的“摩登”表现在对“沪港”的仿效和“一点也不虚假”的“高贵化装品”的使用……(《贵阳巡礼》)

重庆从西南边城一跃而为战时首都,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聚集了无数善于享受并且有能力享受的名人政要、巨商大贾,其“繁华”自不待言,特别是到了日军无法轰炸的“雾季”,真是百废俱兴:“雾季算是开始了罢?昨天我在某街一数,新开张的,赶紧装修正待开张的,房屋尚未完工但已经贴出大张布告,说某日准可开张的商店,单这条街上,就有十余家之多!嗨,市面繁荣,天下太平!”(《腐蚀》)“‘耶诞’前后,旧历新年首尾,政治上愁云重重,疑雾漫漫,但满街红男绿女,娱乐场所斗奇竞艳,商场之类应节新开,胜利年的呼声嘈嘈盈耳,宛然一片太平景象。”(《“雾重庆”拾零》)

其二,“有本事”者的暴富。

那么是些什么人促成了战时经济的“繁荣”呢?当然是那些“有本事”、“有门路”、“有办法”的人。一位暴富者嗤笑那些叹穷的人们道:“重庆满街都有元宝乱滚,只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拾!”(《“雾重庆”拾零》)在大后方,不乏这样“有本事”、“有门路”、“有办法”的人。宝鸡某旅馆的一位长客,貌不惊人,可“什么都有办法”,他不但自己手上有三万担棉花,而且能够给别人弄到任何紧缺物资。(《“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某公司经理严干臣不但能够事先得知黄金提价的消息,挪用五百万公款抢购黄金,而且能够在事情败露后找个小职员作替罪羊,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清明前后》)

这些人究竟有些什么“本事”、“门路”、“办法”呢?茅盾通过他的作品告诉我们,所谓的“本事”、“门路”、“办法”,无非是囤积、走私等非法勾当。

抗战时期物价飞涨,囤积是赚钱的不二法门,只要是商品,囤了就一定发财,因此有“本事”、有“门路”、有“办法”的人都爱干这一行。《“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中的那位旅馆长客,手上就捏着三万担棉花,棉花涨到三块多钱一斤了,可是他还不肯放。《“雾重庆”拾零》也讲述了一个成都方面几乎无人不知的囤洋钉“佳话”:1939年夏,成都有某人以所有现款三四千元尽买洋钉,以洋钉向银行抵押,得款再买洋钉,再做抵押,如此反复数次,洋钉价大涨,此人遂成坐拥十余万元之富翁。《清明前后》中事先得知黄金提价消息的人们,纷纷抢购黄金,实际上也就是囤积黄金。

走私固然危险,却颇能获利,有“本事”、有“门路”、有“办法”的人也敢干,有的甚至是一种集团行动。兰州洋货商的货物来源之所以没有受战争和封锁的影响,反而“愈‘战’愈畅旺”,就是因为有庞大的走私集团作后盾,正如一个在特种机关里混事的小角色发牢骚时所说,“这是一个极大的组织,有包运的,也有包销的。在路上时,有武装保护,到了地头,又有虎头牌撑腰”。(《兰州杂碎》)特务们和被查禁的“肥猪”们混熟之后,“居然对上了劲,打伙合作,他们是有钱出钱,这边是有力出力,事业的范围也扩大了,不单是囤积,还带走私,仇货进来,土产出去,两面都做”。(《腐蚀》)

这些人的“本事”、“门路”、“办法”来自哪里呢?茅盾通过他的作品告诉我们,所有的“本事”、“门路”、“办法”,均来自于特权,来自于与特权的勾结,不与特权发生瓜葛,绝对没有染指的可能。《清明前后》中严干臣挪用五百万公款抢购黄金,事发后毫发无损,效仿他的小职员李维勤挪用了四十万就进了班房。《腐蚀》中“肥猪”们囤积货物,被榨了不少的油,与特务们勾结起来之后,不仅囤积,走私也没事。《“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中的那位旅馆长客,之所以“什么都有办法”,是因为他什么朋友都有:“军,政,商,以至不军不政不商的弄不明白的脚色。”

其三,“无本事”者的赤贫。

少数“有本事”、“有门路”、“有办法”者暴富,绝大多数“无本事”、“无门路”、“无办法”者则不可避免地走向赤贫。

普通农民处于社会底层,自然是最“无本事”、最“无门路”、最“无办法”者。宝鸡一户人家,从前算得上小康,现在却沦为“人渣”。他们因“免役”而欠下一笔不小的债,又受到经济的剥削——棉花是在“官价”之下卖出,麦子的十分之五要充作“军粮”,处境非常凄惨。(《“战时景气”的宠儿——宝鸡》)在宝鸡和广元之间的川陕道上,一种称为“拉拉车”的人力车多如“过江之鲫”。车夫们拉着一二百斤重的客、货,翻越高大的秦岭,一个来回,耗时一月,才可赚得百数十元、五六十元不等。车夫们上坡时弯腰屈背,脑袋几乎碰到地面,拼着死力挣扎,其情形非常凄惨。然而和农村里的兄弟们相较,这些车夫据说还是幸运儿。(《“拉拉车”》)四川出产丰富,古称“天府”。可是在这“天府之国”,小地主也在破产,遑论自耕农?一个抬滑竿的诉苦说:“地里出的东西贵了么?哪里赶得上穿的用的!再说,押银也加了,租谷也加了,军粮该摊多少,还不是听保长甲长随口乱说。剩下来的,自己吃也还不够呢!要是种地有好处,谁还来抬滑竿?”(《“天府之国”的意义》)重庆花溪渡船上的船夫,终日劳碌,每日可得五元,除去船租二元,仅余三元,仅够一人伙食。(《“雾重庆”拾零》)

小职员、小公务员大多也是“无本事”、“无门路”、“无办法”的,其境况也不容乐观。李维勤、唐文君都是小职员,两人新婚不久就因为付不起房费而退了包房,分别住在各自的职员宿舍里,过起了牛郎织女式的生活,一两个月才能“旅馆相会”一次。因为结婚时欠下的债务需要立即偿还,加之唐文君怀孕,得到黄金即将提价消息的李维勤看到严干臣挪用巨款购买黄金,经不起严干臣亲信的怂恿,也铤而走险地挪用公司的一张支票参与了投机。黄金还未出手,即已东窗事发,李维勤成了严干臣等人的替罪羊,被投进了监狱。唐文君哭告无门,精神失常。(《清明前后》)要过年了,小公务员老赵却希望他所供职的机关照常办公,因为只有这样,囊中羞涩的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节日躲进办公室,才可以用这种方式抵制老婆儿女买东西的要求。(《过年》)

一些原本地位不低的人,如果奉公守法,也会沦落到“无本事”、“无门路”、“无办法”之列,陷入困境。《“雾重庆”拾零》中的一位上校,就是因为不会另找油水,才到了借无可借、当无可当的地步,最后酿成家破人亡的悲剧。

文化生活方面,茅盾主要表现了当局查禁书籍的严苛和民众精神生活的单调。

《腐蚀》描摹了《新华日报》披露皖南事变真相后特务们如临大敌的狼狈:

“哦!想来给予停刊处分了?”我故意问,瞥一下我那床上的枕头。

“倒也没有。只是城里的同志们忙透了,整整一天,满街兜拿,——抢的抢,抓的抓,撕的撕!然而,七星岗一个公共汽车站头的电线杆上,竟有人贴一张纸,征求这天的,肯给十元法币……”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这买卖倒不差!可惜我……”但立刻觉得不应该这样忘形,就皱了眉头转口道:“我不相信真有那样的人!”

“谁说没有!”F依然那样满面严重的表情。“一个小鬼不知怎样藏了十多份,从一元一份卖起,直到八元的最高价,只剩最后一份了,这才被我们的人发见。可是,哼,这小鬼真也够顽强,当街不服,大叫大嚷,说是抢了他的‘一件短衫’了,吸引一大堆人来看热闹。那小鬼揪住了我们那个人不放。他说,有人肯给十一元,可不是一身短衫的代价?看热闹的百几十人都帮他。弄得我们那个人毫无办法,只好悄悄地溜了。”

《“雾重庆”拾零》对书报检查官进行了辛辣讽刺:“新年前后,盛传‘胜利年’中加强‘文化建设’已有具体计划,单就文化事业费一项而论,将视去年增加数倍,而‘重庆市图书杂志审查会’之经费则将由每月二万元增至六万元,云云。本来审查会诸公,贤劳过甚,凡属‘免予登载’之件,必附加长批,某诗人叹为‘不亚于胡风之理论大文’;又不但审而查之而已焉,时时且为作家删改文章,其点窜之妙,能使鹿变为马,白转成黑,每每一篇放出,墨团盈纸(凡有删抹之处,例必浓墨涂抹,故曰墨团盈纸),作家捧读,啼笑不得;如此‘精神劳动’,陪都文化界早已有口皆碑,是以骤闻经费将大增加,机构将大扩充,凡属笔耕之流,莫不认为右文之典,理所宜然,但事隔一月,案尚留中,谓为经费无所出耶,则本年度岁支票十余万万,区区每月六万之数,何啻九牛之一毛?但截到二月中旬为止,审查会仍以原有太少之人力应付繁重之工作,则为事实……”

书报检查官们将“‘空室清野’的战略应用于文化”,造成了民众精神生活的单调。《贵阳巡礼》对此进行了直截了当的揭露:“现在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但以有关衣食两者为限。而在‘食’这一项下,‘精神食粮’当然除外。三家新书店在一夜间被封了以后,文化市场的空气更形凄凉。”

政治上专制,经济上虚假“繁荣”,文化生活单调。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大后方普通民众的精神面貌是萎靡不振,他们或者热衷于泡茶馆、打麻将,或者沉湎于日常琐事而缺乏高远追求,或者自视甚高而其实境界低下,总之一句话,毫无“抗战建国”的热情。

《某镇》这样描绘某些四川人从早到晚泡茶馆的热情:“全街——应该说就是全镇,约有茶馆二十余家,密度占第一。上茶馆,‘摆龙门阵’,是这里的风尚。矮的竹椅子,矮的方桌(不过比凳子高这么一二寸罢),乃至同样矮的圆桌和大菜台式的长方桌,错综杂陈,室内既满,则跨槛而出,占领了街面一尺八。茶馆营业时间,从早上六点起,直至晚上九点、十点。穿了件蓝布长衫的茶客,早上泡一碗茶,可以喝到晚上……”

“老大爷您好!”杨力生向老人家问候了一声。老人点头向他还礼:“嗯,你好。”说着,让他坐在办公桌前的凳子上,老人给他倒上了一杯水,然后自己也坐好,便问:“小伙子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圈圈里的人物》中的祥师母、贝师母都是疏建区里的小学教师,也许是远离都市的疏建区缺少娱乐的缘故,这两位“尽职”、有“责任心”的教师每晚必作方城之战,有时竟然通宵达旦。

《委屈》中张太太“委屈”的是四月里的天骤然转暖,居然“刚刚扔下皮袍就得往箱子角里去掏单衣了”,而装着她的春衣的一只箱子偏偏被小偷偷走了;“委屈”的是李二少奶“那一双顾盼之间带着刺儿的眼睛无休无止的在她身上溜来溜去,好像在找寻弱点”;“委屈”的是丈夫张先生没有表现出“责任心”,主动提出给她添置衣物,非得她自己开口不可,伤了她的“自尊心”……至于图纸呀,车床呀,工业呀,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个够程度的人》中一位“非凡的人物”宣称“老百姓程度不够,没有公德,不守秩序,真叫人头痛,没有办法”,可是这位“够程度的人”却在拥挤不堪的轮渡上一个人霸占了几个人的座位。一对母女挤过来请求就座,这位“够程度的人”硬是不让,还口出污言秽语:“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一个擦皮鞋孩子的工具不小心碰到了他脑袋底下的那个铺盖卷,被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踢飞,还连带踢翻了另一个卖油条、烧饼孩子装货物的篮子。当两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乱滚的油条、烧饼时,这位“够程度的人”又开始了义正辞严的训斥:“无知识,不卫生,猪一样的;回头又卖给人家了,这些还能吃么?真是没有办法!”

茅盾抗战时期以大后方为写作对象的作品,除单纯记录风土人情的《新疆风土杂忆》等极少数篇章外,大都具有强烈的感情倾向,如《雾中偶记》的愤激之情就溢于言表:“被人‘祝福’的雾是会迷蒙了一切,美的,丑的,荒淫无耻的,以及严肃的工作。……在雾季,重庆是活跃的,因为轰炸的威胁少了,是活动的万花筒:奸商、小偷、大盗、汉奸、狞笑、恶眼、悲愤、无耻、奇冤、一切,而且还有沉默。”

从上文的介绍可以看出,茅盾的这些作品,侧重于表现大后方的阴暗面。皖南事变后,茅盾从重庆经桂林疏散到香港,途中心潮起伏,曾口占一绝:“存亡关头逆流多,森严文网意如何?驱车我走天南道,万里江山一放歌。”[1](379)借用此诗中的一个词,茅盾主要表现了大后方的“逆流”。

第一个问题是:茅盾着力表现大后方的阴暗面,是因为大后方本身就只存在所谓的“逆流”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假如大后方只有“逆流”,前方的正面战场又是依靠什么作为支撑?退一步讲,即便国民党当局是百分之百的倒行逆施,大后方的广大人民总是对抗战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吧?“存亡关头”固然“逆流多”,也并非全部是“逆流”。其实茅盾本人的作品也在不经意间表露出这样一个事实:在“逆流”泛滥的大后方,也存在一些光明、积极的事物。只不过作家没有将它们作为表现的重点,有意无意地给忽略了。例如茅盾曾批判造成兰州战时经济畸形繁荣的走私行为,但他也多少意识到了工合运动对恢复经济所起的作用,不过不大愿意承认,更不会去刻意表现:“一位久住兰州的朋友坦白地说:‘市上的洋货,不知怎么忽然多了起来,也许是工合的一部分成绩,但据说走私货也不少呢!’”(《旅途见闻》)“为了谋战争时的自给,中国早就有了‘工合’运动。‘工合’在西北大概颇组织了些手工业。但是今天充斥了西北大城市(不但是兰州)里的工业品,有多少是‘工合’的出品呢?真是天晓得。”(《兰州杂碎》)又如抗战以后,大后方在道路等基础设施方面花了很大功夫,取得了不小的成绩,茅盾本人对此也有切身感受,不过没有把它作为表现的重点,而是轻轻地一笔带过了:“‘西兰公路’在一九三八年还是有名的‘稀烂公路’。现在(一九四○年)这一条七百多公里的汽车路,说一句公道话,实在不错。这是西北公路局的‘德政’。现在,这叫做兰西公路。”(《风雪华家岭》)再如短篇小说《报施》主要表现了大后方物价的飞涨,但是小说的一些很次要的细节却透露出了一些另外的信息。陈海清的故事表现了大后方人民踊跃应征的抗敌热情:跑运输的他丢下老母妻儿,带着一个伙计和四匹驮马投效了后方勤务,被编入运输队,万里迢迢地去打日本,后来四匹驮马或被炸,或生病,一匹也没有留下。“这一来,陈海清该可以回来了么?可是不!他的硬劲儿给这一下挺上来了,他要给他的驮马报仇,他硬是当了兵,不把鬼子打出中国去,他说他不回家!”陈海清母亲对张文安的诉苦固然表现了征属生活的困苦,却也可以从中看出政府对征属还是有一定的优待:“优待谷够三张嘴吃,可不够生病呢;哪又能不穿衣么,每年也有点额外的恤金,可是生活贵了呀,缝一件衣,光是线钱,就抵得从前两件衣。”另如剧本《清明前后》以1945年清明前后轰动重庆的黄金舞弊案为背景,表现了民族工业在国民党政权统治下的灭顶之灾,更新机器厂厂主林永清最终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献身多年的实业,干起了倒卖黄金的投机买卖。然而林永清们也曾经历冒着日机轰炸将工厂从上海迁移到重庆的艰辛,也曾创造在重庆恢复和扩大工厂的辉煌。尽管剧本没有对此进行正面的展示,林永清书房里的一些陈设和人物之间的一些谈话却说明剧作者并不否认这些。

紧接着的问题是:既然大后方并非全部都是“逆流”,以“存真”为追求的茅盾展示的怎么都是大后方的阴暗面呢?个中原因当然很复杂,但主要在于以下三点。

其一,茅盾一贯的左翼立场。

茅盾是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党员之一,他1920年即在上海加入了共产主义小组,参与了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后来又以共产党员身份加入国民党,在国共两党中均担负了重要工作。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董必武指示他前往南昌,因路途断绝和生病滞留庐山,错过了参加南昌起义的机会,只得返回上海,蛰伏家中,后又亡命日本,失去了与党在组织上的关系。但他从未停止对进步的追求,1930年回国之后即与鲁迅等人一起领导了左翼文学运动,抗战爆发后又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救亡运动,新中国建立之后为繁荣社会主义文化事业殚精竭虑,贡献了自己的全部心血。

与党失去组织上的关系后,茅盾也作过恢复党籍的努力。1940年应周恩来电招离开延安前夕,茅盾正式向中央提出恢复党籍的问题,中央书记处经过认真研究,认为当时茅盾留在党外,对今后的工作和人民的事业更为有利,没有同意他的请求。1981年3月26日,茅盾与世长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茅盾留下了两封信,其中一封信是写给胡耀邦暨党中央的。在这封信中,茅盾又一次提出了恢复党籍的要求,请求中央在他去世后,以党员的标准严格审查他一生的所作所为、功过是非。3月31日,中共中央迅速作出决定,恢复茅盾的中国共产党党籍,党龄从1921年算起。

虽然茅盾在组织关系上与中共有离有合,但他终其一生无疑都是一个革命作家,其左翼的立场是从未改变的。以左翼的立场来观察大后方,虽然力图“存真”,难免看到的阴暗面要多一些。如果把茅盾抗战时期表现大后方战时生活的篇章和他书写延安生活的《风景谈》、《开荒》、《记“鲁迅艺术文学院”》等作品加以比对,茅盾的左翼立场会看得更加清楚:对延安,他是尽情地讴歌,礼赞;对重庆,他则是无情地暴露,批判。《如是我见我闻》这一组散文是以暴露、批判为主调的,但其中的《白杨礼赞》、《秦岭之夜》两篇却是歌颂性、赞美性的,之所以会有这个例外,也是因为与延安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关系:“《白杨礼赞》非取材于一地或一时,乃在西北高原走了一趟(即赴新疆,离新疆赴延安,又离延安至重庆)以后在重庆写的。”(1979年3月7日茅盾致柳尚彭信中语)“此篇所记,乃是一九四○年初冬,作者从延安到西安,又在西安坐了八路军的军车经过秦岭时的事实。此篇发表时也被国民党的检查官删去了一些句子,现在既无底稿,也记不清,只好就这样罢。”(茅盾1958年11月13日为《秦岭之夜》所作的补记)

其二,国共两党对茅盾的不同态度。

茅盾是成名已久的大作家、社会知名人士,国共两党自然都想争取他,为己所用,但是两党对待茅盾的态度还是有质的区别的。

对茅盾,国民党当局是刻意拉拢的。茅盾从延安来到重庆不久,时任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的张治中就约见了他,亲切地同他拉家常。[3]1942年初香港沦陷后,包括茅盾在内的大批文化人从香港撤离到桂林,国民党当局曾派遣刘百闵专程从重庆来到桂林,邀请这批文化人去重庆工作。刘百闵来到桂林后,专门宴请茅盾,代表“中央”向他表示慰问,“恳请”他到重庆。遭茅盾婉拒后,刘百闵经常登门拜访,还请到桂林不久的叶圣陶来劝说茅盾。[4]后来茅盾来到重庆,国民党中宣部部长兼文化运动委员会主任张道藩专门设宴欢迎。张道藩又是向茅盾约稿,又是请茅盾作演讲,对茅盾一直很客气。[5]但是国民党当局在刻意拉拢茅盾的同时,并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对他的工作也是横加干扰。茅盾夫妇由桂林到重庆,本来有田汉的儿子田海男陪伴,却被有意拆散,另由二男一女三个大小特务一路“护送”。[4]茅盾夫妇来到重庆,在唐家沱居住下来后,为了监视茅盾,特务组织特地在茅盾住处后门对面草坪上搭起一个草棚,摆起了香烟摊。茅盾夫妇在唐家沱一住三年,摆香烟摊的小特务也陪伴了他们三年。茅盾接受邀请回重庆,本来有和以群在重庆编辑《文艺阵地》的计划,却遇到了重重阻力,茅盾向张道藩申诉,张道藩却推说是下面的人胡闹,他不知道,也没有办法。[5]

与国民党当局的拉拢、监视不同,共产党对茅盾是团结、尊重。在延安的时候,中央领导对茅盾关怀备至,毛泽东、张闻天都曾亲自拜会茅盾,与他促膝畅谈。为了更好地发挥茅盾的社会影响,周恩来想请茅盾离开延安,到重庆去工作,但是中央并没有勉强他,去留都充分尊重他本人的意见。在重庆,周恩来、董必武等领导人也不时同茅盾会面,徐冰、以群等更是经常同茅盾沟通、交流。1945年6月,中共中央南方局还领导重庆进步文化界隆重举行了“茅盾先生五十诞辰和创作生活二十五年纪念”大型庆祝活动。中央领导还时刻牵挂着茅盾的安危,设身处地地为他解决实质性的问题。皖南事变后,重庆政治形势严峻,周恩来指示南方局工作人员及时将茅盾疏散到香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香港沦陷,中央又指示香港党组织和东江纵队克服重重困难,将茅盾等一大批文化人转移到了内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国共两党截然不同的态度必然会在作家心里产生截然不同的感受,何况茅盾还是一位在青年时代就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左翼作家呢?

其三,茅盾居留和书写大后方时间的特殊性。

茅盾更多地看到大后方的阴暗面、表现大后方的阴暗面,同他居留大后方和书写大后方的时间也有关系。

抗战初期,由于亡国灭种的迫切危机,国共两党抛弃前嫌,一致对外,各界民众也是群情激奋,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此时的大后方,更多的是光明的东西。进入抗战中后期,亡国的危险既已基本上消除,国共两党的矛盾彰显,摩擦加剧,战时体制的各种致命缺陷暴露无疑。战争初期的兴奋消退之后,民众的心理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此时的大后方,更多的是阴暗的东西。

茅盾居留大后方,是抗战中后期的事情。茅盾虽然在1937年底就离开了上海,但他辗转于广州、长沙、武汉等地之后,首先是在香港居住了八个月,然后又在新疆呆了一年多(广义来讲,新疆也是抗战的大后方,不过盛世才统治下的新疆,几近一独立王国),接着又去了几个月的延安,他第一次到达大后方的中心重庆,已经是1940年11月下旬。此时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早已被粉碎,第二次反共高潮(即“皖南事变”)正在紧锣密鼓地酝酿中。皖南事变后,茅盾又到了香港,1942年3月才抵达大后方另一重镇桂林。茅盾第二次来到重庆,已是1942年12月底了。居留在抗战中后期沉渣泛起的大后方,加之受到政治上的压迫,茅盾更多地感受到大后方的“逆流”,是在所难免的。

茅盾书写大后方的主要作品,也是创作于抗战中后期。《如是我见我闻》写于1941年春,此时茅盾因政治风云突变而避居重庆南温泉,转移香港,自然不会对当局有任何好感。《腐蚀》始作于紧接着的1941年初夏,此时皖南事变发生不久,曾经有着国共分裂导致大革命失败惨痛经历的茅盾,正在亡命途中,怎么可能给国民党的统治中心大后方唱赞歌呢(即便有赞歌可唱)?《清明前后》作于1945年夏,此时重庆刚刚发生了轰动一时的黄金舞弊案,民怨沸腾,《清明前后》就是受此案触发而创作的,自然也是以暴露和批判为主题的。

茅盾说他要“存真”,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作家的真诚。不过必须指出的是,茅盾“存”的是抗战中后期大后方的“真”,是抗战中后期大后方部分的“真”,是他心目中的“真”。

[1] 茅盾.渝桂道中口占[A].茅盾全集(第10卷)[Z].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2] 茅盾.如是我见我闻·弁言[A].茅盾全集(第12卷)[Z].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3] 茅盾.在抗战逆流中——回忆录(二十七)[J].新文学史料,1985,(2).

[4] 茅盾.桂林春秋——回忆录(二十九)[J].新文学史料,1985,(4).

[5] 茅盾.雾重庆的生活——回忆录(三十)[J].新文学史料,1986,(1).

The Rear Area in Mao Dun’s Works

Wang Xuezhen
(Eollege of Arts,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47,China)

Mao Dun spent most of the time during the 8 years’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aggression in the rear area,so in this period his works’contents mainly focused on the things happened in the rear area.Its policy,economics,cultural life and people’s spiritual outlook were completely reflected in his works.His works put particular emphasis on the dark side of things in the rear area,the reason lies in his left wing’s position,the attitudes of Kuomintang and the Communist Party towards Mao Dun.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aggression;Maodun;rear area

I206.6

A

1673-0429(2012)04-0039-09

2012-03-16

王学振(1969—),男,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编审、文学博士,主要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

本文为作者主持的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2012年度规划基金项目和重庆师范大学2011年度博士启动基金项目“抗战时期大后方文学题材研究”(项目编号:12XJA751003、11XWB037)、重庆市2010年度社科规划项目"抗战文学中的重庆形象研究"(项目编号:2010YBRW72)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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