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译者心理实证研究路径分析

2012-03-19曹佩升

外国语文 2012年6期
关键词:研究者译者心理

曹佩升 费 伟

(广东警官学院 公共课教研部,广东 广州 510232)

1.翻译研究的心理转向

有关翻译研究的未来走向和发展趋势,一直是翻译学界的重要话题。Chesterman(1998:201)从两个方面对翻译研究的趋势进行了概括:在研究兴趣方面,从注重翻译本身(translational studies)转向注重译者(translatorial studies);在研究方法方面,从哲学的思辨性分析(philosophical conceptual analysis)转向实证研究(empirical research)。Hornby(2006:115)用“20世纪九十年代的种种转向”为题来总结20世纪最后10年翻译学科的最新发展动向和特点,在学术界首次提出,90年代翻译研究主要发生了两大转向:实证转向和全球化转向。Gentzler(2008)作为美国译界的领军人物,认为继“文化转向”之后,翻译研究的下一个转向将是“社会—心理学转向”(梁志芳,2010:91)。我国翻译理论家方梦之(2011:2)对20世纪下半叶和21世纪初东、西方的翻译研究进行了总结,他认为“翻译的系统研究经过‘多重转向’:由语言学途径转向多学科途径,由多学科途径转向文化途径,又由文化研究转到认知途径”,并从方法论的高度指出“认知转向的意义在于注意到翻译的精神属性,因为翻译与译者的脑力活动有关,包括意义的理解和建立、文本的选择与建构等。途径的转变实际上是研究方法的转变,方法论上带来新的变化,带动翻译学研究的进步。”翻译研究兴趣上的转变,从注重翻译本身扩展到注重译者及其决策,从文化研究转向认知研究,是人们试图描述与解释翻译过程中隐而不见的译者心理活动,即Toury(1982:25)所称的“黑匣子”。而翻译研究的实证转向则从方法论的角度要求研究者摆脱过去以个人观点直感式或推测性的论述方式,转向对翻译行为的过程、译者的心理表现进行更多实证性、可证实或证伪的研究。Bell(2004:90)从翻译学科建设的高度指出译者心理研究的重要性,“翻译研究中心理视角的增加,不仅能帮助我们更加深入地了解笔译和口译,而且能够加深我们对人类交际的总体了解。这种研究视角的转变能使翻译研究成为一个主要的、也许同所有的科学研究尤其是语言学和心理学并行的独立的研究领域。”因此,翻译研究的重心从对产品—功能导向的思辨式研究,转为对翻译过程中译者心理的实证研究,是当代翻译理论和实践发展的要求,必然会成为翻译研究的一大核心领域。

2.译者心理研究现状

自20世纪60年代末以来,国外有不少学者(Kade、Nida、Diller&Kornelius、Stein)进行过有关译者心理的研究,并提出了若干理论模式。尽管这些有前瞻性的理论模式具有一定的解释力,但这些理论模式仅停留在对语言学的研究层面上,并没有对译者心理的研究表现出积极主动的态度,也没有对译者的心理机制做深入研究,更没有试图去建立任何有关译者心理活动内容和方式的观察、分析、归纳、验证、总结的操作模式。Bell(2001:13)指出:“翻译理论要想具有综合性和实用性,就必须尝试描写并解释翻译的过程与产品。然而,目前的状况是翻译理论大都集中探讨翻译产品而排除翻译过程,其通常做法是通过描写和评价翻译产品来反推翻译过程。”从方法论的角度看,产品取向的翻译研究由于忽视译者心理中的动态因素对翻译过程的影响,往往容易对某一翻译产品依据个人的评判标准进行主观的谁是谁非、孰优孰劣的判断,在本质上是一种规范性的研究。

国内译界,虽然对于翻译过程中译者心理的认识,在译者的能动性、创造性、目的性等方面都有了基本的共识,虽然在20世纪80年代有学者创造性地提出“从思维科学角度来研究翻译应该是翻译研究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基本的途径”(董史良,1988:6),虽然有不少学者(屠国元、陈凯军,2006:27-30;刘绍龙、王柳琪,2010:1-6)都对译者心理的组成部分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作了理性的分析,然而这些论述都是理论思辨式的而不是实证式的,采用的是逻辑推断法而不是实证归纳法。从总体上看,国内对译者心理的研究远不如对翻译的语言、文化等方面深入,而且起步也较晚,现有的涉及译者心理的研究只能算是浅尝辄止,大多数的研究是通过形式化的逻辑推理,把一些理性和超验的概念强加在想象的理想化译者之上,并常使用来自于研究者自身的理论经验来判断不同译者的心理表现。从目前的研究现状来看,译者心理研究既不系统,也没有产生具有影响力的成果,这与翻译理论的建构和发展实不相符。“对翻译心理过程的描述往往是令人望而却步,虽然实验心理学、认知心理学的发展已奠定了充分的研究基础,但‘黑匣子’的活动规律总不免使人迷惑并怀疑。”(姜秋霞、杨平,2005:25)限于研究手段不足、技术条件落后,还由于译者心理活动本身的复杂性,如果没有比较完善的方法论意识和比较广博的学术背景,要洞察译者心理的奥秘是相当困难的。

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翻译研究发展迅速,文化研究、信息科学、认知科学、心理学等均对译者心理的研究起了较大的推动作用。西方翻译界在研究方法的取向上日渐重视基于实证的研究,强调“以观察和实验为基础,用客观事实、实际数据来论证某种观点、描述某种规律”(姜秋霞、杨平,2005:23)。而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我国译者心理研究存在明显的不平衡状态,长期以来形成的思辨式研究传统造成了实证研究的相对滞后,进而造成国内对译者心理的研究至今仍然是理论探讨多于实践创新,因袭参照多于建树和超越。译者心理研究视野不断扩展、研究深度不断加强的趋势凸显出译者心理方法论研究上的严重缺失,译者心理的方法论研究是译学研究亟待加强的领域。

国内许多学者(杨平,2003:3-5;杨自俭,2007:1-4;穆雷,2011)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方法论自觉,他们站在学术前沿,以高度的学科责任感,致力于译学方法论方面的总结、反省、建构和创新。但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我国翻译学研究存在明显的滞后,前人的研究只停留在分辨量性和质性研究的观念理解层次,未进一步触及在翻译议题上如何操作这些研究方法,让读者不知如何动手研究,翻译研究具体方法缺少规范性和统一性。“翻译学研究方法的规范性是衡量翻译学研究整体水平高低的一项重要指标,没有相当程度的翻译学研究方法的规范化,提高翻译学研究水平就只能是一句空话。”(曹佩升、刘绍龙,2011:90)因此,本研究从翻译研究的心理转向出发,对译者心理实证研究的路径以及具体研究方法的科学性、适用性以及系统性等一一厘定或辨析,发掘其联系,构建译者心理的实证研究体系,从方法论的角度去探讨译者心理如何建构才有效,用哪种研究路径才能取得最客观、最有意义的研究结果。

3.译者心理研究路径体系

纵观翻译心理的研究路径,大致可分为两大类型:思辨研究和实证研究。长期以来,由于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的差异,“中国传统智慧历来关注生存(本源性),强调在生存中感悟(体悟性),强调在情感互动中提升自己(情感性),最终达到理想的生存状态。这种思维方式在翻译中体现为溯源式的认知思想、体悟式的认知进路与情感化的认知方式。”(吴志杰,2011:8)译者翻译的过程中存在着理智与情感的共栖现象,运用这种溯源式的认知思想、体悟式的认知进路与情感化的认知方式进行译者心理研究彰显了理智与情感的结合,其理论先导作用、理论概括作用、学说培植作用、学科统一作用是无法用其他的方法实现的,这是国内译者心理研究的优势。但以此种思维方式构建的译者心理研究的理论是建立在一系列传统的、主观臆造的信念和假设之上,缺乏系统、严密的逻辑论证。随着译者心理研究的不断深化,国内译界已经意识到传统思辨性研究存在的问题,以客观、逻辑、严谨为特征的实证性研究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

根据曹佩升、刘绍龙(2011:253)构建的翻译实证研究方法体系,我们认为译者心理实证研究是通过对译者的心理描写和实验,获取客观材料,从个别到一般,归纳出译者心理活动的特征和发展规律的一种研究方法。它所推崇的基本原则是科学结论的客观性和普遍性,强调译者心理理论的建构要建立在观察和实验的客观事实上,通过描述研究和实验研究获得的数据来揭示一般结论,并且这种结论在同一条件下具有可证性。因此,与译者心理研究适应的实证研究路径可分为描述研究路径和实验研究路径两种。其中,描述研究路径中的访谈法和有声思维法直接针对译者翻译过程进行研究,强调从现实生活中、自然情境下研究译者与周围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从而揭示译者心理发展和变化的规律。而实验研究路径则是通过测量、问卷、评定以及认知神经科学的方法,控制实验的环境,创设一定的实验条件,科学地选择研究对象,通过研究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揭示译者心理发展和变化的规律。

4.译者心理实证研究的描述路径

译者心理实证研究的描述路径主要是通过访谈、有声思维等方法获得译者心理活动的状态、变化和呈现规律等事实材料或数据,并对收集的材料或数据进行过滤、筛选、分析,然后概括成一般的表达形式和理论假设,并建立科学的描述内容。“尽管翻译学经过了多次蜕变和转型,就目前西方译界的所谓‘主流’而言,翻译学占主导地位的是描写(实证)的方法。”(孙艺风,2010:9)近年来,描述研究在方法上取得了较大进展。目前译者心理的描述研究已不单纯是简单的探索性研究,而是希望通过描述研究,获得丰富的量化资料,并由此来讨论影响译者心理的因素之间的关系。这种描述研究,需要在研究活动开展之前,做周密的研究设计,提出明确的研究假设,并围绕着这个假设的验证,展开一系列科学研究活动。常用的译者心理描述研究方法有访谈法和有声思维法。

4.1 访谈法

访谈法继承了早期内省法的传统,研究者用口问耳听的方法,通过与译者进行口头交谈获取客观的、不带偏见的有关译者心理活动的内容、特点及过程等方面的事实材料,以准确地说明样本所代表的总体的一种方法。实施访谈法需要研究者以特定问题为焦点引导译者说明自己对翻译任务的看法,陈述自己对翻译过程中的认知加工模式、翻译策略和翻译单位等有关问题情景的理解。通过访谈,研究者可以了解到译者对某一翻译事件、对象的主观感受、态度、情感等方面的信息,对译者心理进行多层次和多方面的探索,从而对其心理状态和行为特征进行多方面的分析。这些丰富的信息资料对译者心理研究的意义不亚于客观的量化资料,在很多复杂译者心理活动的分析中有重要作用,这是其他方法所不能替代的。

作为译者心理研究描述路径的一种具体方法,访谈法越来越注重量化资料的搜集和利用。在设计访谈纲要时,可采用结构性访谈或半结构性访谈的形式,通过一些设计严密的问题将译者心理尽可能地从不同维度以量化的方式给予描述,力求使这种描述更加客观和精确。其中,半结构性访谈兼有非结构性访谈和结构性访谈的优点,既有利于发挥交谈双方的主动性和积极性,访谈人员可以根据需要灵活处理原设计方案中没有考虑到的新情况和新问题,又易于对不同译者的回答进行比较分析,使访谈结果客观性强,便于进行量化分析。此外,在访谈问题类型的设计上是采用开放式问题形式还是封闭式问题形式,要根据访谈研究的具体目的、不同译者的实际情况综合使用这两种问题形式,以发挥各自的优势和避免各自的不足。在访谈的初期,访谈人员对访谈对象的情况不太了解,这时可在小范围内采用开放式问题,以便了解各种基本情况,进行理论概括与定性分析,然后,在此基础上编制封闭式问题,在较大范围搜集量化资料,以便进行定量分析。访谈问题的编排顺序,要有利于不同问题的过渡,使交谈自然地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逐步深入探讨研究人员所关心的重要问题。

访谈法作为收集译者心理特征和行为数据资料的一种研究方法,在实际操作中,可以和观察法有效结合使用。虽然观察法更适合对翻译产品(译文、翻译笔记等)进行描述性研究,但观察法也是收集译者的各种心理活动及其发展变化规律的各种事实资料的基本途径。译者的心理活动难以由外在的行为直接观察,但可通过观察书面译作或译者笔记做间接推测。翻译笔记在某种程度上可显示译者是如何在大脑中思考和转换两种语言的过程。研究者通过对译者笔记的观察来收集译者双语转换的心理认知过程的相关信息,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假设,预测译者的大脑思维过程、决策过程。然后对译者进行访谈,一方面可以确保获得的数据可靠;另一方面可以帮助研究者考察译者的观念和行为是否一致。此外,由观察法得到的大量的事实与材料,是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基础,可以为访谈法的设计和实施提供大量的信息支持。

4.2 有声思维法

在译者心理研究中,有声思维法是指研究者在翻译实验时要求译者口述自己在执行特定翻译任务时报告头脑中的思维内容,或在实验后要求译者追述其思维过程,然后研究者及时将译者的报告内容记录下来,最后按一定程序对所记录的内容进行分析,从而揭示译者心理活动的过程及其规律。有声思维法可以对译者解决翻译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困难的多种处理手法、制约译者选词决策过程的影响因素、译者的人格因素在翻译过程中产生的影响、翻译的求解过程等诸多方面给予揭示。此外,有声思维法可以避免访谈法中译者在接受访谈时思维路线发生偏离的现象,因为译者为了把自己的决策思路清晰地介绍给访谈者,往往会对解决问题时的情况进行解释和描述,而这种额外的思维负荷,会改变之前的思维序列,使思维路线发生偏离。作为一种小样本研究法,有声思维法能够有效地再现译者的思维过程,这是传统的数据收集方法无法实现的,也具有较高的生态效度。

国内研究者(苗菊,2005:43-46;李德超,2008:34-39)从操作层面对有声思维法的应用程序作了较详细的说明,也有研究者(文军,2010:75-80;邓志辉,2011:71-76)运用有声思维法针对翻译过程中译者的心理活动进行了一系列的实证研究。纵观各类用有声思维法所做的译者心理研究,其转译编码和数据分析方式是各不相同。研究者往往根据特定任务,对有声思维报告采取特定的编码方式。这样,不仅影响到研究者全面、深入地探索复杂认知的信息加工过程,而且不同实验条件下的研究结果难以获得统一的理论解释,研究者各抒己见,导致研究结果带有很强的主观性。此外,现有的分析技术只对于结构良好的问题解决过程有较好的适应性,却无法满足结构不良的复杂问题解决过程中有声思维的编码要求,从而成为制约有声思维法发展的瓶颈。同时,为了揭示更多译者心理活动的机理,最好选择处于中等绩效水平的译者作为被试,因为译者随着对特定翻译任务操作经验的增长,同一过程可能由认知性控制转入自动化思维状态而变得难以用言语揭示。

近年来,随着翻译实证研究的发展,研究者常常将有声思维法与其他研究方法相结合,以克服有声思维的局限性,使研究结果更具客观性。为了避免有声思维干扰翻译过程中的正常思维,许多研究者采用了计算机日志监控记录法(Translog)来收集有声思维过程中无法获得的数据信息。运用Translog程序,研究者可以了解译者书写、停顿、纠正、修改等翻译活动,即译者翻译过程的译文书写和译文修改两个步骤。研究者可以在翻译任务结束后,启动Translog程序,被试根据重现在屏幕上的文本输入过程,进行有声思维,报告当时的翻译行为和心理活动。播放过程可以根据有声思维的需要随时暂停或慢速进行,最后将所有录制的有声思维报告转录成文字数据进行分析。Translog程序可以有效地控制因报告时滞引起的误差,从而能更敏感地测量出被试的记忆容量和记忆能力。有声思维是揭秘译者心理奥秘的一把钥匙,但并不是揭秘译者大脑这个“黑匣子”的万能钥匙。有声思维法需要和实验法有效结合起来才能最有效,最大程度地揭示译者心理活动的奥秘。

5.译者心理实证研究的实验路径

虽然实证研究的形式越来越丰富,但实验路径一直是其最具代表性的研究手段。从20世纪80年代翻译研究中引入实证研究方法开始至今,西方翻译界已经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实证研究方法体系,实验性研究路径也得到了广泛重视,而在国内翻译研究中至今未得以有效认识和广泛运用。国内学者对实验路径用于翻译研究持一种怀疑的态度,认为“翻译实验中的概括与自然科学(如物理学、化学)的定律不一样,只局限于相对有限的应用范围。另外,实验方法难以研究翻译中不能量化的因素”(姜秋霞、杨平,2005:26)。到目前为止,国内译界对翻译研究实验路径的界定较为笼统宽泛,并没有对实际研究步骤给出具体规定和建议。

结合前人(Dancette,2000:130 -146;Orozco,2004:98 -103)的研究,我们认为译者心理研究的实验路径是在描述研究的基础上提出研究问题或假设,将问题或假设转化为各种变量间的关系,通过控制和操纵一个或多个自变量并观察因变量的相应变化来研究译者心理活动中各种变量之间的关系,并以问卷、量表、测验或实验仪器等作为研究工具,搜集研究对象有数量属性的数据,经由数据处理与分析之后,提出研究结论,来解答研究问题,证实或证伪假设。由此可见,不同于描述路径的访谈法和有声思维法对自然呈现的译者心理活动进行研究,实验路径的主要特点是人为干预和操纵。实验路径强调研究步骤的完整性和严密性,强调研究的客观性,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可共同比较参照的研究方法框架,以便后来研究者可对不同的受试者在不同的情境下重复进行实验及复验,以提升研究的效度。实验法脱离了访谈法、有声思维法的描述性层次,而真正具备了完整的解释、检验和预测功能,因而受到越来越多译者心理研究者的青睐。

21世纪以来,西方译界学者(Shreve,G.&E.Angelone,2010)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过度依靠描述研究路径来研究译者心理的危害及其研究方法所固有的缺陷,因此引入了实验数据获取的新方法:眼动跟踪法(ET,eye tracking)以及认知神经科学的无创伤脑功能成像技术,如正电子断层扫描术(PET)、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及事件相关电位(ERPs)等。这些技术可以帮助我们更直观地了解大脑加工语言的机制,对译者的心理态势、活动表现、认知对象、认知内容、认知方式、运动特征等方面进行客观的、科学的描写。但fMRI、ERPs等是认知神经科学领域的新技术,设备昂贵,人才稀缺,在认知科学领域这些技术也并未普及,仅有一些医院和少数大学的重点实验室具有实验条件。目前,除少数海外研究者外,国内翻译界很少有研究人员使用这些技术研究译者心理。另外,相关研究报告大多发表在自然科学期刊上,已有的双语者脑机制的研究成果在对国内翻译界仍鲜为人知。Gile充分肯定来自成熟学科的科学家们出众的研究技巧,并指出“相对于实践研究者来说,认知科学家的研究更为精确、符合逻辑,并更具深度”(Gile,1994:56)。而我国的译者心理研究多数仍局限于早期译者心理以及模式的理论探讨为主,研究者在研究中与认知科学研究路径结合的意识普遍薄弱,研究视野比较狭窄。不可否认,译者心理研究与心理语言学、神经科学的研究发现和模型之间存在或潜藏着极强的关联性,译者心理研究者与认知神经科学领域的专家的合作有着广阔的前景。

6.译者心理实证研究的路径之争

作为译者心理实证研究路径的两个分支,描述研究与实验研究有着各自的优势和局限。在译者心理研究中,研究者用实验来证实或证伪假设,并提供解释译者心理现象和行为背后的因果关系的数据,它所推崇的研究的元素主义、方法中心、价值中立等理念巩固了翻译学的科学地位,从这点来说,实验路径比描述路径更能提供确切的、令人信服的证据。但如果坚持实验的研究路径,必然会导致译者心理研究中的分析主义,将复杂的译者心理人为地分解为简单的元素,忽略译者的地位和意义,抹煞译者心理的历史文化及主观能动性等特征,牺牲译者心理研究中人的特有的心理现象的重要性。与实验研究不同,描述路径的研究具有灵活性,在探讨复杂译者心理问题的真实自然性、深入性方面的作用可以弥补实验研究不够深入和全面的不足。同时,正如观察法能够为访谈法提供必要的准备一样,描述性路径的访谈法和有声思维法,提供了实验研究最初的假设来源和因果猜测。但是,描述研究的样本量较小,样本的代表性和结果的推广性存在一定不足,如果结合实验研究的方法,可以减少描述研究在取样、结果推广等方面的不足。所以这两种路径并不是相互割裂的,而是能够形成一个整体,应用于译者心理研究之中。

现有的翻译学理论体系来源于西方,要研究中国译者特有的心理活动,并没有现成的路可走,对于许多问题的研究都是探索性的。对于译者心理的研究,我们可以先采用描述研究路径形成假设,再用实验研究路径来检验假设,寻找具有中国特色的,适合于中国译者心理的普遍规律。而对于国外译者心理研究的已有理论,我们需采用实验研究与描述研究整合的方式来使其本土化,一方面使用实验研究对西方理论在中国的适用情况进行验证,另一方面采用描述研究来获得更加丰富而真实的信息,获得其解释性理解。译者心理实证研究描述路径和实验路径的有效结合可以实现译者心理研究静态与动态,自然呈现与实验控制,建构假设与验证假设,主观体验与客观度量的多层面、多角度整合,解决了译者心理研究的客观性和意义性统一问题,为完善翻译学科学与人文的双重性,寻求研究范式的整合开辟了道路。

7.结论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译界力图摆脱西方翻译学已有的理论框架,建立有中国特色的翻译学理论体系,以求在国际译界发出“中国声音”,打造“中国流派”,展现“中国风格”。但“中国译学的发展不平衡。就近几年的发展而言,首先是批判意识的缺失。西方译学思想更迭或发展中体现出的创新意识和批判精神,在中国似乎还没有形成气候。无论是对于中国传统译论还是西方最新的研究成果,我们往往满足于诠释与跟踪,因袭多而创新少,证实多而证伪少;守护多而诘问和质疑少”(廖七一,2006:7)。中国译学缺乏批判意识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研究者缺乏方法论意识。翻译学研究方法的规范化和系统科学化是中国翻译研究进步发展与创新超越的当务之急。本研究通过对译者心理实证研究路径的评价、批判和反思,达到对方法的合理性认识,解决了译者心理研究的客观性和意义性统一问题,有助于研究方法的规范化和最优化,规范译者心理研究过程,形成相对统一的研究范式,进而促进翻译学方法论系统的完善。笔者所做的摸索和尝试正是响应杨自俭先生的呼吁,“翻译学的学科发展,需要在译学方法论系统中加强翻译实践、翻译理论、翻译教学、翻译批评四个子系统方法论的研究与建设。盼望译界学人与学子在这个领域的建设中做出自己的贡献。”(杨自俭,2007:1)

[1]Bell,R.Psycholinguistic/Cognitive Approaches[C]//Baker,M.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Translation Studies.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2]Bell,R.Translation and Translating:Theory and Practice[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3]Chesterman,A.Causes,Translation,Effects[J].Target,1998,10(2).

[4]D.Opening Up in Interpretation Studies[C]//M.Snell-Hornby,P chhacker,F.& K.Kaindl.Translation Studies-an Interdisciplin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1994.

[5]Dancette J.Process-Oriented Research in Translation[C]//Rastogi-Vasandan.The Translation Initiative-Teaching and Training,Hyderabad,2000.

[6]Snell-Hornby,M.The Turns of Translation Studies:New Paradigms or Shifting Viewpoints?[M].Ame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2006.

[7]Orozco-Jutorán,M.The Clue to Common Research in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Methodology[C]//C.Schaffner.Translation Research and Interpreting Research:Traditions,Gaps and Synergies.Clevedon:Multilingual Matters,2004.

[8]Shreve,G.& E.Angelone.Translation and Cognition[M].Amesterdam/Philadephia:John Benjamins,2010.

[9]Toury,G.A Rationale for 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J].Dispositio,1982(7):25.

[10]曹佩升,刘绍龙.描写翻译研究方法论[J].中国外语,2011(1):90.

[11]曹佩升,刘绍龙.翻译学实证研究方法体系建构[J].甘肃社会科学,2011(1):253.

[12]董史良.翻译的思维问题[J].中国翻译,1988(3):6.

[13]邓志辉.译者选词决策过程的影响因素分析——一项认知心理学视角的翻译过程实证研究[J].外国语,2011(5):71-76.

[14]方梦之.翻译学研究多重转向:从经验之谈到综合描写、宽域规范[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11-15(14).

[15]姜秋霞,杨平.翻译研究实证方法评析[J].中国翻译,2005(1):25-26.

[16]李德超.有声思维法在翻译教学中的运用——TAPs翻译研究对翻译教学的启示[J].中国翻译,2008(6):34-39.

[17]刘绍龙,王柳琪.双语转换认知论与翻译词汇转换心理研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0(3):1-6.

[18]梁志芳.翻译研究的社会—心理学转向——爱德文·根茨勒新著《美洲的翻译与身份认同》述评[J].外国语,2010(1):91.

[19]廖七一.翻译研究的趋势和中国译学的现代化[J].中国外语,2006(2):7.

[20]苗菊.有声思维——翻译内在过程探索[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5(6):43-46.

[21]穆雷.翻译研究方法概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

[22]孙艺风.翻译学的何去何从[J].中国翻译,2010(2):9.

[23]屠国元,陈凯军.英汉翻译中的概念思维[J].上海翻译,2006(4):27-30.

[24]文军,殷玲.翻译过程中翻译策略的实证性研究——基于英语专业大学生的有声思维调查[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4):75-84.

[25]吴志杰.翻译与翻译原型[J].中国翻译,2011(4):8.

[26]杨平.对当前中国翻译研究的思考[J].中国翻译,2003(1):3-5.

[27]杨自俭.再谈方法论——《翻译方法论》序[J].上海翻译,2007(3):1-4.

猜你喜欢

研究者译者心理
心理“感冒”怎样早早设防?
生态翻译学视角下译者的适应与选择
Distress management in cancer patients:Guideline adaption based on CAN-IMPLEMENT
高等教育中的学生成为研究者及其启示
译者生存与翻译存在关系的生存论建构
论新闻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
心理感受
研究者称,经CRISPR技术编辑过的双胞胎已出生。科学将如何回应?
研究者调查数据统计
医生注定是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