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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忠贞、虔敬:爱的成长历程:邓恩诗中爱的内涵与本质

2012-03-19李正栓

外国语文 2012年6期
关键词:邓恩亚当上帝

李正栓 孙 蔚

(1.河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16;2.邢台市第十中学,河北 邢台 054001)

一、引言

约翰·邓恩(John Donne,1572~1631)的诗与他所处的时代和他的人生经历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邓恩时代的英国正处于新旧交替时期,宗教作为一种思想武器在斗争中占有重要地位。当时的人们深受文艺复兴时期社会文化的影响和“及时行乐”①“及时行乐”来源于拉丁语“carpe diem”,英语通译为“seize the day”。另有译法为“把握今天”、“只争朝夕”、“珍惜时光”等等。主义余风的熏陶。青年邓恩也不例外。他纵情声色,放荡不羁,写了大量的艳情诗。他早年笃信天主教,导致他求学坎坷和仕途无门。与安·摩尔(Anne More)的婚姻更使他仕途无望。但是婚姻本身却让邓恩体会到了幸福,对妻子的爱也体现在了其创作的爱情诗中。“官宦上进的道路堵死,只有教会的门还开着”[1]124-125。经过激烈斗争和痛苦挣扎,邓恩最终宣布脱离天主教,加入英国国教。才华出众的邓恩渐渐得到了国王詹姆士一世的赏识,先后任国王私人牧师和伦敦圣保罗大教堂教长,直至去世,对宗教的虔诚之爱体现在了这段时间创作的诗歌和布道文中。“诗言志,反映的是诗人的思想,其话语是诗人的内心独白。诗人借助诗中说话者的话语充分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情感。”[2]爱情诗是邓恩创作的主体和主要成就。根据邓恩人生几个阶段的经历和爱情描写,可以窥见出邓恩爱的不同内涵与本质:年轻时期放纵,婚姻时期忠贞,宗教任职后虔诚。

二、年轻时期之爱:放纵与艳情

邓恩出生于一个宗教斗争激烈的时代,而在信奉新教的伊丽莎白(1558~1603)成为女王后,英国国教确立了统治地位。虽然女王尽量缓和气氛,反对天主教的情绪在英国仍然盛行,宗教迫害依然严重,这样的外部氛围对天主教信徒十分不利。邓恩的老师都是天主教徒,因此邓恩在学习过程中接受的都是天主教教义和信仰,而早年受到的教育必然对其人生观和世界观产生重大影响。邓恩曾先后就读于牛津大学(1584)和剑桥大学(1587),但因宗教信仰问题没能获得学位,这对成长中的邓恩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打击。在1593年,邓恩的弟弟亨利因为给流放的天主教牧师提供庇护而被捕入狱,尽管如此,邓恩的母亲仍然虔信天主教,直至去世,①关于邓恩详尽的成长背景和历程,可参见李正栓:《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诗歌研究》(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6:146-150)。接二连三的事件使邓恩对天主教充满着特殊的和矛盾的感情。

成长期的邓恩也深受文艺复兴时期世俗文化的感染。在“及时行乐”思想的影响下,邓恩写下了大量的艳情诗。然而邓恩作为一名信仰天主教的有抱负的青年却生活在英国国教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为了开辟自己的仕途之路,他不得不去依附权贵,甚至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和富家小姐。在“追认圣徒”(The Canonization)一诗中,诗人无奈地揭露道:

以财富改善你的地位,以学问改善你的心智,

找到你的门路,得到你的位置,

看某阁下的眼色,拍某大人的马屁。

(傅浩 译)[3]16

这种生活使他内心极度矛盾,这种心理贯穿了邓恩的一生,而我们在了解诗人这种内心挣扎后就不难理解其早期对女性具有的矛盾心理了。对天主教和对女性的双重矛盾心理决定了他这一时期的诗歌具有以下两个特点:一是对感官的描述很直接,坦率地肯定了世俗的肉欲之爱,有些诗歌甚至充满色情味道,这是一些评论家给他这一时期诗歌冠上“艳情诗”之名的最主要原因。如“哀歌”(Elegies)中第19首“致上床的姑娘”(To His Mistress Going to Bed)堪称邓恩艳情诗的代表之作,诗人在肉欲之爱面前是如此狂热,以至在诗中忘乎所以地呼喊道:

请恩准我漫游的双手,让它们去走:

上上、下下、中间、前前、后后。

哦,我的亚美利加,我的新发现的大陆,

我的王国,最安全时事仅有一男人居住,

我的宝石矿藏,我的帝国疆土,

发现你如此,我感到多么幸福!

(傅浩 译)[3]185

显而易见,在这节诗歌中,邓恩描写了十分突出的肉欲之爱。诗人尽管将女性比作新开发的天地,然而这里的女性仍然从本质上属于男人,因为女性只是他们的附属品,战利品和“帝国疆土”。女性在邓恩笔下被描写成既从属又被动,既次要又毫无感情的人。不仅如此,诗人还描写了女性宽衣解带的场景,并且毫不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的兴奋之情。邓恩年轻时期的放纵之爱、肉欲之爱在本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也是郁闷才子所找到的泄郁途径和慰藉方式。当然,这首诗还另有含义,即穷酸的邓恩下意识地对女性衣物所体现的物质财富很感兴趣。

第二个特点是嘲弄和批判女性反复无常,贬低女性地位,质疑女性忠贞,甚至认为她们是邪恶的。例如,在“梦”(The Dream)一诗中,邓恩认为女性只有在深知男人的思想情况下才能被称为神圣的女性。这种观念明显的将女性置于被动的、附属的地位。而在“哀歌”(Elegies)第15首“忠告”(The Expostulation)中诗人表达了对背信女性的十足愤怒:“一定要把这疑惑弄明白,没有一个女人是真心的/难道这就是命运吗,要在你的身上验证确凿?”②参见 A.J.Smith.John Donne:The Complete English Poems.(Middlesex:Penguin Books,1984).此三首诗汉译均为孙蔚译文。另外,在“爱的炼金术”(Love’s Alchemy)中他严肃地警告世人:“可别在女人身上找所谓的心灵,纵使有柔情蜜意/纵使有聪慧才情,她们早也不过是魔幻的木乃伊”。可谓将女性贬低到和“魔鬼”与“木乃伊”没有两样的地步。而邓恩对女性的批判远远不止于此,在“歌与短歌集”(Songs and Sonets)中的“歌”(Song)这首诗中有更加明确的体现。请看下面一节诗:

假如你真的找到,就让我知晓,

这样的朝圣还算甜蜜;

但你还是别说,反正我不会去,

尽管我们隔壁而居,随时相遇;

假如初遇时她还有真情,

忠实到你把情书写成,

她却已

还没等我送过去

就将两三个人抛弃。[4]

(李正栓 译)

可见,在说话人眼里,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忠贞的女人。然后“假设就算是有这样忠贞美丽的女人,也是转瞬即逝,不会长久。因为以说话者看来,诗中的女人马上就会背叛他,而且不仅会背叛他,还会背叛更多的男人”[5]100。这种女性显然会在邓恩的诗中得到无情的审判。在“幽魂”(The Apparition)中,诗人认为冷心肠的、背叛了他而去投奔他人怀抱的女性理应在死后受到惩罚,这种惩罚将不带有一丝的怜悯,“我就宁愿你在痛苦之中悔恨 /也不愿你由于我的恫吓而永葆纯真”[3]73。诗人对女性彻底的否定和毫不留情的批判一是源自诗人对一些女子善变不忠的厌恶,因而把女性描写为放纵的、反复无常的形象。另外,这满腔怒火另有指向,“邓恩在一些诗歌中针对女人的不忠和多变进行的指责,不只是文字层面上的针对女人的批判,而在思想深处暗含了诗人自己对叛教行为的内省与自责”[5]100。因此,对女性的无情谴责和批判恰是诗人自己内心痛苦和矛盾的表现,是对自己最终背弃天主教的谴责,是内心情感的纵情发泄。此类诗歌充分反映了邓恩早期对爱的认识,允许了自己的放纵和艳情。

三、婚姻时期之爱:忠诚与真情

在任掌玺大臣私人秘书期间(1598),邓恩爱上了主人的妻侄女17岁的安·摩尔,并与其私下结婚(1601)。摩尔的父亲对此十分愤怒,逼掌玺大臣将邓恩解雇并把他投入监狱,使邓恩仕途美梦破碎。邓恩在出狱后生活贫穷,处境窘迫,儿女的数量也不断增加。邓恩却与妻子恩爱有加,相互支持,相互依赖。为了维持生计,邓恩不得不经常外出,而妻子就在家里等待着他的归来,这种平淡清苦却甜蜜幸福的生活使诗人对爱产生新的感悟,并因此创作了一定数量的爱情颂歌。其中新颖的意象更是成为了这部分诗歌的亮点。然而与妻子幸福的生活并没有能够停留很久:1617年,妻子安去世。在此沉重打击下,邓恩爱情颂诗的时代似乎画上了一个句号。

诗人创作的爱情颂诗体现了在步入婚姻之后诗人对爱的看法之感悟和转变。一般认为这部分诗歌具有以下特点,一是体现了邓恩对妻子深深的感情,赞美了妻子忠贞美好的品德。二是诗人笔下的诗句赞美了爱情的真挚、神圣与永存。例如诗人在“周年纪念日”(The Anniversary)中写道:“一切都将毁灭 /唯有我们的爱情长存。”可见,爱情在邓恩心中具有无可替代的地位。此外,邓恩在创作这部分爱情颂诗时突破了一般的比喻,使用了大量的奇思妙喻,创造出了更加具有新意和说服力的意象,尤其是圆和圆规的意象。“圆规意象”①关于“圆规”意象的起源和发展,可参见胡家峦:《历史的星空——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歌与西方传统宇宙观》(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71-91)。出现在邓恩爱情颂诗的代表作“告别辞:莫伤悲”(A Valediction:Forbidding Mourning)中,这看似荒谬的意象“圆规”实则诠释了诗人与爱人永不分离的相守之情。

邓恩偏爱圆形意象,将圆形用于爱情颂诗中有三个缘由,一是圆形本身具有无始无终的特质。这种特质代表着神的形象,因为神是无所不包,永远存在的。因此,“‘圆’就是神的象征,是统一完美和永恒的象征”[6]77-125。二是特殊的经历让诗人对几何图形产生了兴趣。因为对于邓恩而言,“圆形无始无终,无限延展的特性正是人类开拓性和创造性不断发展的见证”[7]42。因而在邓恩的诗作之中,自小到大,无论是泪珠,还是宇宙,均以圆形现身,展现出了邓恩独特的思维和对爱情的思考。三是中世纪传统的托勒密宇宙观对邓恩的影响。“根据托勒密天文学,宇宙呈圆形,地球也呈圆形,它处于宇宙的中心,静止不动。”[6]77-125而人类的小宇宙也是模仿大宇宙形成的。诗人与妻子共同建构的的爱情世界就是一个浓缩的小宇宙。换言之,与妻子在一起的世界就是整个寰宇。此外,安东尼·鲁尔认为:“将爱看作躲避和防御外部世界的屏障,邓恩是最早和最有力的拥护者之一。认为爱能构成内在的空间,而这个空间是一个能够防御外部社会政治威胁和文化腐蚀的魔幻的圆。”[8]如在“早安”(The Good Morrow)一诗中,诗人将自己和恋人比作构成世界的两个半球,意指他们的爱所构成的世界比真实世界要更为美好,没有严寒,只有温暖,没有痛苦,只有幸福。

我的脸映在你眼中,我眼中映着你的脸,

真诚坦荡的心灵安歇在两张脸上;

更好的两个半球,哪儿能找见:

既无寒冷的北方,又无日落的西方?

凡是消亡的东西都因混合得不谐和;

如果两个爱合成一个,或者你和我

爱的一样,那就谁也不会死,只要爱不减弱。[9]100-185

(胡家峦 译)

由于充满爱的凝视,才使得“真诚坦荡的心灵安歇在两张脸上”,这种彼此信任、真心相爱的感情在诗人的笔下有效地传达了出来。在这里,诗人和对方的心象征着“两个半球”,这样真诚的两个半球“哪儿能找见”?这“两个半球”融为一个圆球,这幸福的世界里“既无寒冷的北方,又无日落的西方”,而这种爱甚至具有可以战胜死亡的力量。这便是两颗心合二为一,构成幸福完满的圆的象征。而这种圆的意象意指回到了最开始的圆满状态,而古今中外人们对圆满的追求是一致的。柏拉图认为:男女在生前或死后的世界中都是合体的完整的人,然而到人间却一分为二,因此,人们总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②关于柏拉图的爱情理论,可参见Lydia Amir.“Plato’s Theory of Love:Rationality as Passion”.< http://www.practical-philosophy.org.uk/Volime4Articles/PlatoTheoryOfLove.htm > .。而在古代的中国,《易经》中也有同样的思想。《易经》认为,男为阳,女为阴,阴阳相调,水乳交融,才能构成我们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9]42“圆”永远是圆满幸福的象征。

邓恩对爱情意象的运用不止局限在几何图形方面,“不死鸟”意象也同样激发了邓恩爱情诗创作的热情。不死鸟即凤凰,被认为是古埃及神话中的神鸟,据说仅有一只,每当知道自己要接近死亡的时候就会用树枝筑巢然后自焚燃烧,在即将燃尽之时会有一只凤凰从中新生。因而具有永生和死而复生的象征意义。在“追认圣徒”(The Canonization)一诗中,诗人将相爱的恋人比作不死鸟,寓意爱情的不朽,表达了诗人坚信爱情将永存的信念。

不死鸟之谜由于我们而具有更多

含义;我们俩一体,即那鸟儿。

……

我们也同样死去又活来,且以

这爱情证明我们的神秘。

假如不能因爱而生,我们可以因爱而死,

……

我们已因爱情被追认成圣。”

(傅浩 译)[3]16

婚姻幸福,爱情忠贞,意象动人,成了此类诗歌不落的标签,也诠释了诗人相信爱情具有忠贞和真情的品质。

四、宗教任职后的爱:虔诚与神圣

在社会生活中,邓恩被无情地边缘化,但他热衷功名之心未曾改变。为获得体面的地位,他不得不说服自己改信国教。为了得到詹姆士一世的喜爱,自1610年起,邓恩先后发表相当于声讨天主教的笔文《假殉教士》(Pseudo-Martyr)和《伊格内修斯的教皇选举会议》(Ignatius His Conclave)。邓恩指出,英国的天主教应该向詹姆士一世效忠,而不是向教皇效忠。这种言论赢得了国王的好感。1615年,邓恩正式改信英国国教,同时接受国王的邀请,担任其私人牧师。邓恩学识渊博,旁征博引,因此,他所做的布道文很快就博得了听众的喜爱。1621年,邓恩被任命为著名的伦敦圣保罗大教堂教长。邓恩的创作生涯随着生活的变化渐渐将焦点转向了宗教。邓恩说:“我年轻时代的情妇是诗歌,老年时代的妻室是神学。”[1]124-125可见,邓恩在人生后期对宗教神学充满了虔敬之爱。然而在巨大的荣誉下,又有谁能体会到邓恩心中由于背叛天主教而产生的矛盾痛苦心理呢?

诗人对上帝的爱与自己改教的罪过是相对应的,即改教的罪有多重,对上帝的爱就有多深。在“神学冥想”(Divine Meditation)组诗的第11首中,诗人将自己的罪过与犹太人的罪过相对比:“唾我脸面,你们犹太人,刺穿我肋,/殴打,嘲弄,鞭笞,钉我于十字架,/因为我一直都在犯罪,犯罪,而他 /可是,我的罪孽甚于犹太人的不敬。”[3]216基督教教义认为,是耶稣的12门徒之一的犹大为了30块银币而出卖了上帝之子,实际上是犹太人将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这种罪孽必然是不可饶恕的。而诗人认为自己所犯的罪过更甚于犹太人的罪过。正因为这深重的罪过,决定了邓恩对上帝无限的爱。

在“神学冥想”(Divine meditation)组诗的第二首中,诗人假设了和上帝直接对话的情景,通过描述自己经受的内心煎熬来乞求上帝的帮助。

一如为许多权利所限,我理应把自身

委托交付给您,哦,上帝,首先我是

由您,且为您早就,其次当我败坏时,

您用鲜血把我赎回,我原先就属于您;

我是您的儿子,被造就的与您同辉煌;

您的仆人,他的辛苦您总是予以偿还;

您的绵羊,您的影像,而且在我背叛

自己之前,还是您的圣灵的一座庙堂;

那么,为什么那魔鬼要把我侵占篡夺?[3]26

(傅浩译)

诗人在这里将上帝直呼为“您”,指出自己是由上帝所造,“属于您”,“是您的儿子”,“您的仆人”和“您的绵羊”,那么既然在“背叛自己”即改教前是“您的圣灵的一座庙堂”,为何如今却要饱受心灵的折磨呢?这里,诗人发自内心的期盼上帝的爱的救赎。

“撞击我的心吧,三位一体的上帝”(Batter My Heart,three-personed God)是“神圣十四行组诗”(Holy Sonnets)的第14首。诗人舍去已在英国十分流行的ababcdcdefefgg的形式,转而借鉴意大利十四行诗体。这种陌生化的手法恰恰诠释了诗人并非追求世俗之爱,而是上帝之爱和自身救赎的目标。①“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文学理论家什可洛夫斯基(Viktor Shklovsky)提出的。关于“陌生化”理论与邓恩诗歌研究的结合,可参见李正栓:《陌生化:约翰·邓恩的诗歌艺术》(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49)。“撞击我的心吧,三位一体的上帝;/迄今你只轻叩、吐气、照射,设法修补;/为了让我能站起,推翻我吧,鼓足/你的气力打碎我,吹我,烧我,/使我成为新体。”[9]100-185在这首诗中,诗人直呼上帝,请上帝撞击自己的心。诗人用一连串有力的动词体现了崇敬上帝,渴望救赎的心情,如诗中的“轻叩”、“吐气”、“照射”、“推翻”、“打碎”、“吹我”、“烧我”等词的运用,表面是诗人期盼上帝“让我能站起”、“成为新体”,实则是诗人祈求上帝帮助这一急切的心理写照。因为对上帝坚定不移的信仰、对宗教的挚爱是成为选民至关重要的条件,邓恩背弃天主教的行为在其内心深处刻下了深深的伤痕,这伤痕不断折磨着邓恩本人。所以,诗人将所有虔诚的爱投向上帝,投向宗教,渴望沐浴在上帝神圣的爱之中。

这个阶段的诗人在叛教产生的痛苦的心理折磨下,在上帝面前自惭形秽,惧怕死亡后的最后审判。在“病中赞上帝”(Hymn to God My God,in My Sickness)中,邓恩坦率地流露出自己的担忧。而在诗中的第五节,邓恩将两个“亚当”聚集一身,这其中又包含诗人怎样的期盼救赎的心情呢?

我们认为,乐园与卡尔佛里,

基督的十字架与亚当的果树位于同一处,请看,主啊,两位亚当相遇在我心里;

犹如前一位亚当的汗水覆盖我面目,

愿后一位亚当的鲜血把我的灵魂拥护。[3](傅浩译)

在这节诗中,“亚当的果树”与“基督教的十字架”对应,“前一位亚当”与“后一位亚当”对应,“覆盖我面目”和“把我的灵魂拥护”对应,这三个对应交叉出“第三个亚当”②关于“第三个亚当”的释解,可参见胡家峦:《第三种类型的“亚当”——读约翰·邓恩〈病中赞上帝〉》”,《名作欣赏》,1994(6):9-12.,即诗人本身。诗人认为叛教后的自己是“前一位亚当”(即人类的始祖,由于偷吃智慧树上的果实而被逐出伊甸园),而诗人叛教的罪过也同此难以饶恕,诗人惧怕死后的审判,因而心中期盼“后一位个亚当”即耶稣来将他的灵魂拯救。两个亚当在他身上汇合,他便成为了“第三个亚当”。这“第三个亚当”充分展示了诗人矛盾煎熬的内心。他不得不用一颗更加虔诚的心来爱上帝,祈求上帝的宽恕。因而,在“赞天父”(A Hymn to God the Father)中,邓恩用直白的话语祈求上帝的原谅:

您会饶恕那罪过吗?我生命从中开端,

虽然它早已犯下,也还是我的罪过。

您会饶恕那些罪过吗?我在其中滚翻,

而且不断在观法:虽然我不断悔过。

当您完工之时,您并未完善,

因为我还有更多。[3]

(傅浩译)

诗中提到的那早已犯下的“罪过”即指叛教行为,我们可以通过诗句感受到邓恩自责的心情。那煎熬的痛苦让诗人仿佛在滚烫的油锅中“滚翻”,炼狱的情景再现。心灵折磨的痛苦让诗人渴望被上帝的爱“饶恕”。这一系列的作品具有内省、沉思和忏悔的特点,充满着对上帝的虔敬之爱。而对宗教的思考实际是诗人自我灵魂的深刻剖析。诗人的感情由最初的放纵之爱,到婚姻中的忠贞之爱,最后过渡到了神圣的宗教之爱。人生情感的旅程在邓恩而言,无疑是波折坎坷的。

五、结语

邓恩人生坎坷,其追求仕途之路、婚姻经历、叛教折磨等都在其作品中有深刻的反映。背叛天主教而生的痛苦心理、仕途之路上屡遭坎坷的挫败之感、婚姻美满而生的幸福之感和渴望上帝救赎的崇敬之情,所有这一切构成了邓恩内心爱的交响曲,谱奏着别样的乐章。因此,阅读邓恩的诗作不仅要研究文本,还要结合其个人经历,体会其内心情感,从更深更广的角度来探寻其诗作的深刻内涵,跟随诗人的人生变化来感受邓恩诗中对爱的本质的认识。

[1]杨周翰.十七世纪英国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2]李正栓.展虔诚于不敬,现亵渎于臣服——邓恩诗中数字与几何意象映照下的人神关系[J].名作欣赏,2007(4):80.

[3]约塌·邓恩.艳情诗与神学[Z].傅浩,译.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4]李正栓,吴晓梅.英美诗歌教程[Z].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33-34.

[5]李正栓.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诗歌研究[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6:100.

[6]胡家峦.历史的星空:文艺复兴时期英国诗歌与西方传统宇宙观[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77-25.

[7]李正栓.邓恩诗中圆形意象母题研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7(2):42.

[8]Low,Anthony.Donne and the Reinvention of Love[J].English Literary Renaissance,1990(20):473 -474.

[9]胡家峦.英国名诗详注[Z].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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