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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中的命运观及其原型浅谈

2011-08-15宋敏桢

湖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还乡俄狄浦斯哈代

宋敏桢

(苏州科技学院天平学院,江苏苏州215000)

一、哈代与《还乡》

作为英国文学史上的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家,作家托马斯·哈代的小说往往笼罩着一种悲剧的氛围。在其小说中,主人公往往为无情的命运摆布和捉弄,而在反抗命运时,他们总是无能为力,注定失败。哈代相信,命运是无法摆脱,无法抗拒的,与命运相比,人类总是弱小孤独,微不足道的,命运对人类漠然与无情,只要有机会它就给人类带来悲剧。而这种命运观也清晰地反映在其小说中,本文将以《还乡》为例,对哈代的命运观及其在古希腊悲剧中的原型作一些浅显的探索。

1878年,哈代创作了他的第六部小说《还乡》,这部小说主要描述了在埃格顿荒原上,男女主人公克林·约布赖特和尤苔莎·维尔幸福结合又走向悲惨破裂的悲剧。女主人公尤苔莎出生于热闹的海滨城市布达茅斯,却因父母双亡而被迫投靠外公,从而不得不生活在远离城市的埃格顿荒原上。她貌美冷艳,却与荒原格格不入,一心想离开荒原,其内心始终向往巴黎的上流社会美好生活。为达此目的,尤苔莎采取一切手段设法与青年克林建立了爱情关系,并决定与他结合,但是,这个决定不但没能实现她的梦想,却使她与自己的梦想背道而驰,在一系列不幸的巧合下,尤苔莎在一个狂风暴雨之夜与自己的旧情人一起离家出走,却不幸被大水冲走,香消玉殒。男主人公克林出生于埃格顿荒原的富裕之家,受过良好教育并曾在巴黎学习生意。在厌倦了巴黎浮华空虚的生活后,他怀着自己的梦想回到了故乡,希望通过教育提高乡民的知识水平,帮助他们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他却并未意识到他的理想是不切实际的,尤苔莎也并非他理想的妻子。这种盲目最终使克林丧失了自己的视力,也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尽管,在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悲剧是由各种不确定的偶然因素造成,但在某种程度上,埃格顿荒原却成为了命运的代表。通过男女主人公与荒原的关系,我们可以这样来概括哈代的命运观:性格决定命运。在《还乡》中,尤苔莎与克林性格上的弱点就是他们悲剧的主要原因。

二、《还乡》中的命运观

在她第一次出场时,尤苔莎就已经与荒原连成一体,是荒原的一个部分,因为“埃格顿是她的冥国,自从来到那里,尽管心底深处永远和它格格不入,荒原黑暗的情调她已吸收不少”[1]60,作为“黑暗女王”,她注定了要生活在荒原,但是她的反叛与虚荣却使她对荒原深恶痛绝,视荒原为她的牢笼和敌人。尤苔莎憎恨荒原,并且极端渴望摆脱这牢笼,她的虚荣令她向往在繁荣的大城市生活。在这种渴望的驱使下,尤苔莎决定与克林结婚,但她却忽视了由于她与克林对待荒原的态度截然不同,这桩婚姻注定将成为悲剧。尤苔莎的例子揭示出哈代的命运观——“个人越是反抗命运,在命运设置的罗网中就陷得越深,离自己的毁灭就越近。”[1]3与尤苔莎的命运不同,荒原上的其它居民的命运也体现了哈代的这一命运观,由于其它居民能够认同荒原,并与荒原和谐共处,因此他们的命运也不像尤苔莎一般。在某种程度上,托玛沁与红土贩子维恩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就是这种和谐共处的体现。

与尤苔莎一样,克林在《还乡》中也成为被命运摆布的木偶。出生于埃格顿荒原的克林,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怀着梦想与热情,克林离开了纸醉金迷的巴黎,回到了寂寞荒凉的荒原,他希望通过在荒原上创办学校,给荒原居民提供教育,从而把现代文明带入荒原。但由于他的过于理想和盲目,他忽视了尤苔莎与自己在性格和价值观的截然不同,甚至在尤苔莎明确的告诉他:“我对我的同胞没有多少爱心。有时候我真恨他们”[1]168之后,他仍然抱有幻想,希望尤苔莎能够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教育计划。克林可以说完全不了解尤苔莎,这种无知和误解就成为他与尤苔莎悲剧的根源。克林试图改变荒原上那亘古不变的秩序与法则,把文明引入荒原,其实这恰恰是对埃格顿荒原的不尊重。在《还乡》中,荒原不仅是无形的命运的代表,也是“文明的敌人”,因为“自从地球上开始有草木,荒原的土壤就穿上一件古旧的褐色衣服,从不更换,其独特构造自然生成,一成不变。”[1]5克林的盲目、固执及理想主义就是他的悲剧的罪魁祸首。哈代曾说:“悲剧。简单地讲,可以这样说:悲剧表现个人生活中的一种事物的状态,他的本能或欲望最终不可避免地导致悲惨的结局。”[2]总而言之,尤苔莎和克林的性格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悲剧。

三、从《俄狄浦斯王》看古希腊悲剧命运观

20世纪,原型批评在西方文学批评史上发挥了巨大作用。作为一种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原型批评涉及到文学、心理学、人类学和神话学,其是以瑞士著名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和“原型”为基础的。所谓“集体无意识”,根据荣格的理论,就是“并非由个人获得而是由遗传所保留下来的普遍精神机能,即由遗传的脑结构所产生的内容。这些就是各种神话般地联想——那些不用历史的传说或迁移就能够在每一个时代和地方重新发生的动机和意象”[3]167。而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就是“原型”或“自从远古时代就已存在的普遍意象”[3]167。因此在《当代西方文艺理论》中朱立元认为“批评家可以通过分析在文艺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叙事结构、人物形象或象征,重新构建出这种原始意象,进而发现人类精神的共相,揭示艺术的本质”[3]168。依照上述理论,通过对古希腊悲剧的研究和追溯,我们可以发现索福克勒斯在《俄狄浦斯王》所揭示的悲剧命运观与《还乡》的命运观是一致的。

在古希腊悲剧中,命运是最重要的主题,对人类而言命运的力量既不可战胜也无法摆脱。在《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这位忒拜人的王,在追寻自己的身世和反抗命运的过程中却狠狠地被命运戏弄,落得悲惨的下场。在这部戏剧的开场中,俄狄浦斯由于破解了狮身人面像女妖斯芬克斯的谜而被忒拜人拥立为王。当忒拜遭受瘟疫的时候,俄狄浦斯得到神谕,只有严惩杀害先王拉伊俄斯的凶手,才能拯救忒拜。在寻找凶手的过程中,俄狄浦斯先是逼问先知提瑞西阿斯,谁知先知告诉俄狄浦斯凶手就是俄狄浦斯他自己;后又怀疑王后的弟弟克瑞翁觊觎王位,欲将其杀死。最后真相大白,凶手真的就是俄狄浦斯。原来,先王拉伊俄斯本无子嗣,但神预言他可以得到一个儿子,但却会死于儿子之手。后来,王后果真生下一个儿子,但这个孩子因为神的预言刚生下来就被丢弃在山中,恰巧科任托斯国王也无子嗣,便将其收养,取名为俄狄浦斯。俄狄浦斯成年后求得神示,得知自己将会弑父娶母,为了逃避这一命运,便离开了科任托斯。他在行至一三叉路口时与一伙人发生了冲突并杀了数人,其中就有先王拉伊俄斯。与此同时,斯芬克斯正在危害忒拜,凡猜不出他的谜语的人都要被吃掉,俄狄浦斯刚好流落到忒拜,猜出了谜语,拯救了忒拜。因此俄狄浦斯被拥戴为王,并娶了先王的寡妻,也就是他自己的母亲。得知了真相的俄狄浦斯惊恐万分,最终他刺瞎了自己的双眼,并将自己永远驱逐出境。

在这出悲剧中,俄狄浦斯性格中的自负、冲动和固执铸就了他自己的悲剧。他的自负和冲动让他在不知道对手身份的情况下就将对方杀死,而对手恰恰就他的亲生父亲拉伊俄斯;他的固执让他在寻找拉伊俄斯凶手的过程中甚至不惜通过冒犯和侮辱先知提瑞西阿斯,逼迫先知告诉他答案。俄狄浦斯虽然尽力逃避和反抗自己被诅咒的命运,而他的一系列错误和过失恰恰帮助他实现了命运。其实正是俄狄浦斯性格上的缺陷使他一步一步走向命运的圈套。在古希腊,命运作为一种作用于人且支配人的神秘力量,往往被表现为神谕,具有确定性的力量,尽管俄狄浦斯尽力去逃脱命运的诅咒,但他为逃避命运所作的一切努力却在不经意间制造了他的悲剧,他的反抗成就了他的毁灭。

虽然哈代的《还乡》主要反映的是19世纪威塞克斯地区人们的生活,而在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则以古希腊为背景,因此不论是形式、风格或主题,两位作家的作品都是截然不同的。但由于哈代在年少时曾深受古希腊文学作品的影响,因此如果我们有意识的忽略这两部作品的种种外部因素,而把两者的本质抽象出来,从命运观的角度来分析两者,则完全可以把《俄狄浦斯王》视为《还乡》的原型,两者是一脉相承的,因为在《还乡》中,哈代继承了索福克勒斯的核心思想:性格决定命运,人对命运的反抗却最终成就了其毁灭。不论是俄狄浦斯、尤苔莎还是克林都无法克服自身性格的缺陷,也就无法避免悲剧的宿命,他们的毁灭都是经抗争和拼搏之后的毁灭。我们可以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阐释这种观念:“人正如一匹跌在沼泽里的羸马愈深沉地陷落在死亡的泥沼里。”[4]

[1]哈代.还乡[M].王守仁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8.

[2]王立坤.古希腊悲剧与哈代悲剧小说命运观比较[J].辽宁商务职业学院学报,2001,(3):92.

[3]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4]肖志刚,肖媛媛.古希腊神话中的悲剧美学特征——以《俄狄浦斯王》为例[J].世界文学评论,2006(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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