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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中“火”意象的隐喻意义

2016-06-30陈晓华

青年文学家 2016年20期
关键词:还乡阴谋哈代

摘 要:《还乡》围绕着埃顿荒原上男男女女的错综关系,以大篇幅的环境描写来烘托出人物复杂的内心活动。在这亘古不变的荒原上,上演了男女主人公的悲剧故事。在灰暗、空濛的埃顿荒原中,“火”给人类带来了光明,给荒原中人物的情感生活铺垫了多重隐喻。通过对“火”这一意象的透析,深入挖掘作者笔下的“火”的深层含义。

关键词:《还乡》;火;隐喻

作者简介:陈晓华(1989-),女,汉族,广西贵港市人,广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学科教学(英语)。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0-0-03

引言:

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文学巨匠。他子承父业,从事过建筑和测绘工作,这一特殊经历对他后期的文学创作起到了无可比拟的作用。1856年,他结识了多塞特诗人威廉·巴恩斯,便开始了诗歌创作,后又改写小说。哈代一生创作了15部长篇小说,《还乡》是其第六部小说,写于1878年。《还乡》是他的第三部“性格与环境的小说”哈代写这部小说时,自己也是一个还乡者,一心想创作一部描述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的故土小说。在城镇高速发展的当下,生活在边远的英国埃顿荒原上的人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哈代正是通过《还乡》来表达心中对故乡的守望,记录心中故乡的模样。[1]

在这亘古不变的埃顿荒原,远离巴黎、远离喧嚣,人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城镇的高度文明与这里落后的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厌倦了城市生活的男主人公克林姆一心想回归荒原,办学教化愚昧的村民。而曾经生活在文明蓓口的女主人公游苔莎,则想方设法想逃离荒原,想着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所以,在得知生活在巴黎的克林姆回归荒原后,游苔莎以拉手为条件贿赂了一位表演土耳其士兵的乡民,她成功了扮演了其角色—土耳其士兵,混进克林姆家中进行表演,并引起了克林姆的注意。不久后,两人在多次交谈中暗生情愫,并常常在迷雾冈后的山丘幽会。最终,游苔莎幻想着克林姆可以带她回巴黎,实现她的城市生活的梦想;而克林姆则幻想着她会是自己学校的最佳老师、自己的得力助手。两人不顾约布赖特太太的反对,怀揣着各自的幻想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后,克林姆由于过度用眼以至于患了眼疾而不得不将自己办学梦想滞后。但他为了缓解生活所需而当上了割荆条工人,并乐于其中。眼看着克林姆不可能带自己逃离埃顿荒原了,自己的巴黎梦想就要破灭了,游苔莎与克林姆的矛盾越来越大。游苔莎重新联系上曾经的情人怀尔德夫。一次与怀尔德夫约会家中,恰逢前来与儿子修好的约布赖特太太。吃了闭门羹的约布赖特太太郁郁而归,在回去的路上被毒蛇咬而中毒身亡。此误会彻底地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们的婚姻关系也随之僵化。最终,游苔莎把巴黎梦想寄托在怀尔德夫身上,并和他私奔。在出逃的那天,恰巧大雨倾盆,游苔莎不幸落水,怀尔德夫跃身相救,但两人终究逃脱不了死亡之手。克林姆因此郁郁而终。热爱荒原的朵荪和维恩则过着幸福的生活。

从作者笔下男男女女的命运可以看出,在埃顿荒原这个牢笼里,无论游苔莎或怀尔德夫怎样苦苦挣扎,终究逃脱不了埃顿荒原的桎梏。而从巴黎归来的克林姆,一心想把巴黎那套教育搬来埃顿荒原,这样的幻想家也是没有好结果的。相反,热爱埃顿荒原,遵循埃顿荒原的生活规律的朵荪与维恩则可以幸福地生活着。

一、火的意象

在这昏暗、广袤无边、莽莽苍苍的埃顿荒原中,顺自然者生,逆自然者亡,荒原上的人物命运则很好地证明了这条生存法则。在作者大笔渲染荒原的昏暗、萧瑟、空濛,并让故事发生在十一月的一个礼拜六黄昏。在黄昏转入黑夜的时刻,当夜幕降临之时,火开始显得那么重要。

第三章中说到夜色淹没了荒原,这片广袤的风貌景色都见不到了,眼前只是一片遥远的向前伸展而去的模糊轮廓。“正当男子和小孩们在堆起这个柴堆时,显示出遥远地貌的那一大片阴影而起了变化。红彤彤的火光和一堆堆的篝火一个接一个出现了……那些地方都在忙着进行相同的纪念活动。”(p17) 也就是祝火节。

哈代开篇便提到了火,并且文中有近二十七处提到了“火”。作者为什么如此重视生活中最寻常的“火”?

“火”在常人的理解中,可以在黑暗中给人以光明、希望,在寒冷中给人以温暖。正是火带领人们走过了茹毛饮血的野蛮生活;火推动了蒸汽机,带来了工业文明;火最终升级为“火药”。火是文明的象征。“季节交替,带来令人厌烦的日子、冷峭的黑暗、悲惨和死亡,因此,点燃火堆表明了人们对这种无法逃避的规律自发采取的一种普罗米修斯 式的反抗。混沌的黑暗来临了,被禁锢的大地诸神说道:让光明降临吧。”黑暗来袭,只有“火”帮助我们战胜黑暗之神。在那个还没有电灯的时代,“火”是我们人类的得力助手。

随着人类物质生活的满足,便开始追寻精神生活,于是宗教上“火”同样重要。宗教仪式上,火可以焚烧污秽,可辟邪,所以可以用火驱邪。第六章中,一直把游苔莎视为女巫的苏珊把游苔莎的蜡人用火钳夹住,放进火里,看着它一点点开始溶化,嘴里倒背主祷文。最后蜡人掉入火里,一道长长的火苗蹿了起来,火苗吞噬着人形。(p415) 苏珊想借火之力消除游苔莎对其儿子邪恶的影响。

《圣经·以赛亚书》6章5-7节中,撒拉弗用火剪从坛上取下红碳来清洁以赛亚嘴唇的不洁之罪。火在宗教上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小说以乡村习俗—祝火节开头,并多处重笔描写“火”,赋予了“火”多重的隐喻功能。“火”不仅是告别茹毛饮血时代的工具,同时是战争的帮手——“火药阴谋”。“火”推动人民走向文明,相反,文明的进程影响着生活在埃顿荒原上的人民。

“火”既是人类告别茹毛饮血野蛮时代的工具,也是当时给昏暗的埃顿荒原带来光明的好帮手,是乡民传承习俗的祝火,是宗教仪式的神火,同时也是火药。文中反复多次对“火”进行详述,是有其意义的。

二、《还乡》中“火”的隐喻意义

(一)隐喻

哈代用“火”表达他意,借“火”抒发自己的情感。这种写作手法可以称为“隐喻”。对隐喻的定义历来有广义和狭义两种。亚里斯多德将一切修辞现象都称为隐喻性语言(metaphorical language), 隐喻是一种不同事物间的对比, 是一种修辞性的语言使用现象。 与此相对应的是以莱考夫等人为代表的现代隐喻理论,他们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 从根本上讲, 隐喻是一种认知现象。隐喻性思维是人类认识事物、建立概念系统的一条必由之路。[2] 同别的文本一样, 哈代的小说也可以被视为一种隐喻, 即通过故事情节以及其中的人物形象塑造而形成的艺术结构。 这种结构蕴涵着意义, 但并不一定总是把意义推向表面。 换言之, 附着于文字的并不是文字本身所要表述的, 而是它的排列组合所能展开并暗示的隐含性的效力。 在哈代的小说中, 各种意象被巧妙地安排在小说的整体结构中, 它们喻指人物间的关系, 暗示人物的命运, 从而构造出一个严密而有效的隐喻体系。[3]

(二)“火”的隐喻意义

本文试着仅从“火”这个意象入手,详细剖析文中“火”的内涵意义。在哈代的小说中,一切事物的存在皆有其存在的意义,而不是单一的罗列在小说中。就像《还乡》里故事发生的时间恰好为一年零一天、花落村、迷雾冈等都有其特殊的含义。那么,花大篇幅描述的“火”、习俗“祝火”以及最后游苔莎想用老船长的手枪结束生命,这都有其特殊的意义。

《还乡》中共有二十七此提到了“火”。第一次对“火”的描述就是十一月五日的祝火节,男男女女越到古坟上的篝火,“点燃篝火的人们就好像长在世界的某曾明亮璀璨的楼层上面,完全脱离了下面那篇黑压压的广漠荒原而独立存在”。明亮的火光与黑压压的荒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压压的荒原越显其诡秘,犹如阴森的监狱,压得人们喘不过气。于是,坎特大爷、苏珊、费厄韦等人在篝火旁闲聊,把故事里的人物、人物关系交代得一清二楚。他们在“火”旁欢歌乐舞;游苔莎通过“火”寻找爱情;苏珊在火中寻找儿子健康的希望。“火”在黑压压的埃顿荒原里喻示着希望。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企图在这个压抑的荒原中寻找自己生存的方式。他们“点燃火堆表明了人们对这种无法逃避的规律自发采取的一种普罗米修斯式的反抗。”(P19)“火”是他们反抗黑暗的绝佳工具,也是哈代表达情感是最佳工具。

“火”既是他们在昏暗荒原中求生的希望,同时也是喻示人物复杂关系的一条明线。因此,哈代笔下的“火”意象有两重隐喻:一,“火药阴谋”;二,游苔莎——“火”的化身。

三、“火药阴谋”

哈代在《还乡》中开始于十一月五日——英国埃顿荒原点燃祝火的日子,这并不是随意而定了。并且男主人公是从巴黎回来,女主人公游苔莎想去巴黎,而不是纽约或者其他地方。作者为什么对钟情于“十一月五日”?

文中提到“眼下荒原上的居民正在尽情欣赏的这一堆堆熊熊火光,与其说是民众的一种发明,以发泄对火药阴谋的感情,还不如说是德鲁伊特人的仪式和萨克逊人的庆祝活动混合杂糅传延至今。” 火药阴谋是1605年一群英国乡下天主教极端分子试图炸掉英国国会大厦,并杀害正在其中进行国会开幕典礼的英国国王詹姆士一世,但阴谋没有成功。从此,每年十一月五日,英国人以篝火来庆祝阴谋的粉碎。该阴谋没有成功,就像游苔莎试图用火枪结束生命也没有成功一样。

所以,哈代选择故事开篇于十一月五日是为了反抗“火药阴谋”这一政治激进主义。[4]这点可以从后文游苔莎想用老船长的火枪自杀,但却没有成功这情节看出,“火药阴谋”注定是失败的。十一月五日点的祝火并不仅仅只是一种仪式,更是哈代舒发情感的工具。点燃祝火是一种反抗,是乡民反抗黑暗、反抗“火药阴谋”;点燃祝火,是游苔莎发出向往巴黎梦的信号,是她对生活在埃顿荒原这一现状的反抗。

四、游苔莎——“火”的化身

游苔莎是火的化身。首先从她的性格来说,她对巴黎城市生活的满腔欲望,像火一样炙热。她和怀尔德夫的爱,就像她在祝火节上点燃的火一样,是“所有篝火中最经耐烧的—就像星星那样稳定不变……成了闪闪耀眼的篝火群中的一轮明月……”游苔莎就是埃顿荒原上最突出、最耀眼的明月,她自己就是这一堆篝火,“尽管火堆那么小,但却比其他的篝火更耀眼。”(p32) 就像埃顿荒原上的乡民说“能烧得起这么好的劈柴的也就迷雾冈老船长家了。”当周围的人都用不经烧的麦秸、豆秸、耕地上的废弃物时,高贵的游苔莎用的是木头、樟树枝、荆柴、粗木块。除了关于火的隐喻, 游苔莎的叛逆性格还表现在她的一言一行上。比如, 她落落寡合, 不愿与当地的居民往来, 却耽于浪漫主义的幻想。与甘作贤妻良母的姑娘朵荪相比, 她追求的是瞬间的激情。最后死的那一幕里,吞噬了游苔莎的那个水堰也被比作“ 沸腾翻滚的水涡”。[5] 一直高高在上、与众不同的游苔莎正是她眼前的这堆高贵的篝火。她就是埃顿荒原上的这堆最大, 最亮, 最持久的篝火。

她对爱的追求和巴黎的向往也同火般满腔热能量。她坚决果断、敢爱敢恨,在听闻克林姆有可能带她到巴黎后,便毅然扮演成土耳其士兵混入克林姆家中,并成功吸引他;她在怀尔德夫有了新欢后,便放弃了他们之间的爱,但在最后迷惘时,又选择和他私奔。游苔莎所做的事就像火一样,既可以熊熊燃烧,又可以星星点点暗淡下去,只剩下灰烬,最后亦可以死灰复燃。她点燃这整个埃顿荒原上最大、最亮、最持久的篝火约见自己的情人怀尔德夫,当两人相见直至最后不欢而散时,“她将还未烧尽的木柴四散踢开,立刻进屋……”她对怀尔德夫的爱就像眼前这堆火,被四散踢开,最后只剩下灰烬,当日后她和新欢—克林姆约会时依稀还见着今晚的这堆灰烬。这堆灰烬喻示着她和怀尔德夫的爱情已成灰烬,和克林姆的爱正开始慢慢越烧越旺。

但是这堆灰烬不管风吹雨打,依然保留着当初的痕迹,以至在 最后她的追求者查利为了取悦她,竟在同一个地方点燃篝火,结果却引来了旧爱—怀尔德夫,他们的爱情死灰复燃,就像这堆篝火。

此外,当描写到她与克林姆的爱情时,作者这样写到,“当她笑的时候,日光射进她的嘴里, 好象射进郁金花里一般, 并且把她的嘴映得猩红”;在与她第一次亲吻之后, 克林担心母亲会问“你嘴上那块鲜明的红点是什么东西?” 所以,不管描写谁的爱时,作者都用“火”来形容游苔莎;形容他们间的爱情。在作者笔下,游苔莎就是“火”的化身,她最求的爱情就像“火”一样——“爱情闪发出一道光芒,即便瞬息而灭,但这种强烈炽热的爱情之光远胜于那种燃不起多大光热、却能持续多年的爱情。”

“火”的隐喻,在描写游苔莎以及她炙热的爱情时,体现得淋漓尽致。“火”不仅仅是生活取暖、烹饪的“火”,而是游苔莎的化身、是她爱情的象征、是她命运的象征。“火”意象被巧妙地安排在小说的整体结构中, 从一开时乡民围着篝火八卦聊天到整个小说每个章节都涉及“火”的描写。人物的第一次出现大多在黑夜里,他们的外貌刻画都需要“火”的烘托。作者甚至把人比作“火”、把游苔莎落水那个水塘比作沸腾翻滚的水涡。所以,作者笔下的“火”,喻指人物间的关系, 暗示人物的命运, 从而构造出一个严密而有效的隐喻体系。

五、结语

《还乡》中“火”具有双重的隐喻意义。第一,“火”并不仅仅是生活中的火,更是哈代笔下情感宣泄的工具,是游苔莎的化身。十一月五日是纪念“火药阴谋”是粉碎,埃顿荒原上的男女老少均点燃祝火沿袭这一传统节日。游苔莎想借枪自杀没有成功,就像1605年的“火药阴谋”没有成功一样。第二,性格刚烈、坚决果断的游苔莎正是火的化身。不论是从她的性格亦或是她追求爱情、追求巴黎梦的那股热情,都是“火”的写照。所以《还乡》中的“火”是抒情之利器,是描写人物性格、故事情节的最佳辅助器。

注释:

文中文中引文均出自托马斯·哈代:《还乡》,孙予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下文仅随文标注页码,不另加注。

[1]托马斯·哈代﹒还乡[M].孙予,译. 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1):2.

[2]LakoffG, Johnson .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4.

[3]刘晓露. 试析哈代小说的多重隐喻结构———以 《还乡》和《德伯家的苔丝》为例[J].长沙大学学报 :2010,(1): 98.

[4]Trish Ferguson, Bonfire Night in Thomas Hardys The Return of the Native[J].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Nineteenth-Century Literature, Vol. 67, No.1 (June 2012), PP. 88.

[5]李元.《还乡》的神话与原型分析[J].四川外国语学院学报: 200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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