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管理创新的传统审视
2011-08-15靳环宇
靳环宇
(湖南商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近一段时期,随着《十二五规划纲要》的发布以及温家宝总理“两会”《政府工作报告》的发表,社会管理创新问题成为全社会舆论关注的热点和焦点。政策层面的深化和学术研究的深入,极大地推进了社会管理实践。我们认为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已经形成了一场旨在创新社会管理形式、内容、体制、机制的广泛深入的社会运动。但是,如何按照十二五规划纲要的要求,建立健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将是当前学术界的一项重要课题。温家宝总理在今年4月14日同国务院参事和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的座谈讲话中指出,要重视对历史和国际经验的比较研究。因此,从较为宏观的角度梳理和总结西方近代以来以及我国传统社会在社会管理创新领域的历程、特征和经验,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一些建设思路,对于建立健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工作将产生积极的意义。
一、西方工业化传统中的社会管理创新
党和国家目前高度重视社会管理创新问题,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和现实背景。这一战略性工作任务的提出一方面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党执政理念的与时俱进和日趋成熟,另一方面也契合了世界早起发达工业国家社会建设的基本规律和发展趋势。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理论是马克思主义颠扑不破的真理,已被世界历史发展的进程所证实。当前我国社会管理创新问题走向社会历史发展的前台,成为全社会瞩目的热点和焦点,再一次生动地反映了马克思主义的这一科学论断。《十二五规划纲要》也深刻指明了这点:“适应经济体制深刻变革、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思想观念深刻变化的新形势,创新社会管理体制机制,加强社会管理能力建设,建立健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确保社会既充满活力又和谐稳定。”
随着人们生产方式的变化,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参与社会活动的热情和欲望也随之提高,人们对社会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欲求和消费也不断上升,一句话,就是其思想意识在不断地发生着深刻的变化。这种思想意识的变化,一旦初步形成,往往会被放大且独立出来产生独特的发展轨迹,其发展速度在某种程度上会超过经济生产领域的变动速度。世界上发达国家的发展进程表明,人们的思想倾向最终会经由其呼吁、斗争,以及政府的妥协和回应,从而在社会管理的层面表现出来,产生出双方互动的果实。那就是满足人们需要的受教育权、政治参与权、社会知情权、社会保障权、社会管理权等一系列重要权利及由一些部门、组织、法律、制度等保障上述权利实现的一系列重要载体。按照目前我国流行的人类文明类型的划分标准(大致包括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生态文明等),这些权利及其载体应属于政治文明的范畴。政治文明概念在我国提出的时间还不甚长,因此,这一领域还有很多精神层面、制度层面的基础性工作要做。
从世界工业化进程来看,当19世纪初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渐趋成熟、工业革命在英国基本完成之后,欧洲的学术思想界就开始高度关注社会管理问题。其中最突出的代表,就是空想社会主义者法国的圣西门、傅里叶和英国的欧文。他们发现并揭露了在经济变动后普通公众一系列基本权利的恶化,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所带来的资本的富裕和劳动的贫困现象完全违背了人性。因而他们极力主张社会革命,而不是政治革命。正如欧文在欧美等国的“社会主义新村”实验,希望通过改变企业的管理模式,在提高工人工资待遇外,还在工厂附近为他们的家庭开办幼儿园、学校、俱乐部等机构以保障其受教育权、社会保障权等等。历史虽然已经证明,只有通过暴力革命取得新的政权以后才能带来新的社会革命,但是,空想社会主义者却很早就天才地预见了社会领域的重大变革与社会建设的极端重要性。从这一角度而言,重新解读和梳理空想社会主义者的思想对于当前我国的社会管理创新问题也具有一定的参考和借鉴意义。
稍后,德国著名哲学家黑格尔在欧洲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市民社会”的概念,就是强调在经济相对富足以后,应该重视人们的日常社会生活,保障其一系列基本权利外,还要给予他们能够自由活动的公共社会空间。黑格尔的市民社会理论与之后西方社会的公共领域理论、公共部门理论、第三部门理论,甚至社会资本理论等都是一脉系之,这些都充分说明了西方国家在经济发展起来之后,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领域也在进行着新的实践探索和理论创新。可以说,当前我国所显现出的社会管理创新运动的热潮,一定程度上也是契合了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进程,是在全国经济相对富足而收入分配又相差颇为悬殊时的必然之举、重要之举和战略之举。
通过极简略地梳理西方发达国家社会管理理论与实践领域的发展进程,我们也可大致总结其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几百年间发展所表现出的一些特点和经验,主要有:
一是西方每次大的社会管理创新运动都是经济生产领域发生重大变革后的结果,并且都有重大的理论创新作为其前奏和铺垫。比如,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本确立后的19世纪初叶,即产生了空想社会主义的社会建设与社会管理理论,促使资产阶级不得不对工人的斗争和诉求加以考虑,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水平。在19世纪中后期以后,资本主义制度已相继在英、法、美、德、意、俄、日等国建立,第二次工业革命即将完成,劳资之间的冲突更加突出,于是出现了以马克思、恩格斯为代表的科学社会主义建设与管理理论,以及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建设理论,一方面促使资本主义政府更加重视社会建设与社会管理创新工作,另一方面也有了科学社会主义建设与管理的萌芽。其在实践领域的突出表现就是德、美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现代社会保障制度与体系的创建和发展。二战以后,伴随着第三次工业技术革命的开启与逐步深入,宏观经济管理理论、公共管理理论、企业战略管理理论等不断涌现并发挥出强大的指导实践的作用,于是,小政府大社会的趋势、公共部门的兴起、企业参与社会与环境建设等成为当前西方发达国家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最新实践特征。
二是肇端于西方的社会管理创新运动日益表现出强劲的全球化发展趋势。正如前文所述,社会管理创新理论和实践是资本主义经济生产方式变革的产物,而人所共知工业化的潮流和趋势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不可逆的趋势与特征。因此,我们可以预见,在继西方工业化传布全球以后,西方的社会管理模式也将成为世界各个国家不得不面对、学习、参考、借鉴的重要的社会发展目标和社会发展内容。例如,大学分科教育制度、医疗卫生技术与模式、市场经济模式、公司治理结构、社会公共组织范式、社会保障制度和体系等都在或早或晚的进入到后发国家的视野当中,而这些内容宽泛地说都可以说是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范畴。
三是社会管理创新运动,其实质是在人不断实现自我完善和全面发展的基础上,将其素质和能力逐渐外显于社会层面的历史进程,也是人的政治自觉化进程。这既是人的潜力、能力的挖掘、解放和释放的过程,也是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内涵不断拓展和升华的过程,这些过程的最终指向将是民生的幸福和社会的和谐。
四是西方发达国家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备的社会管理体系。正如前述,西方社会管理创新运动已经有过多次较大规模的变革,每次变革都有深厚的理论支撑,每次变革都是对前次的继承和超越,因此在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领域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备的规制和体系。主要包括社会管理理论、社会管理制度体系、社会管理组织体系、社会管理政策体系以及社会监测体系和预警系统等等。这些成果都可以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建设的重要参考内容。
二、中国乡土社会传统中的社会管理创新
社会管理的最终落脚点是对社会中的人的管理。在我国传统社会中,既抽象而又具体的“人”,散布在最为广大的农村,因此,我国传统的社会管理主要面向广大的农村和农民。我国的传统社会是典型的自给自足的封建农业社会,农村和农民是社会的绝对主体。这是我们认识我国传统社会管理特征的一个基本出发点,也是传统社会管理和现代社会管理的一个基本区别点(当今社会的城市人口比重日益提高、城市的功能和重要性占绝对优势)。从这一出发点出发我们就发现,我国传统社会的社会管理就是针对广大基层农村和农民的管理,城市的比重微乎其微(有限的城市当中,其农村的特性也很突出)。这种视角其实与费孝通先生的“乡土社会”理论十分契合。
我国封建社会的历史源远流长,社会管理自古有之。但是按照前文的观点,随着我国封建经济发展到明清时期,伴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全国性市场和区域性商帮的作用日益增强,财富的占有和分配也就日益悬殊,社会建设与社会管理问题随之凸显。因此,考察我国传统社会管理现象的最佳时间应该是明清时期。综合学术界的大量研究成果,再结合自己的研究,我们认为我国传统的社会管理具有明显的伦理性、开放性、制度性、慈善性和参与性特征。具体而言,表现出“四个高度”:
一是高度重视人际伦理。古代中国被世界誉为礼仪之邦,其精神文明成果至今仍然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构筑世界范围“和合文化”的重要理论基础。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我国传统文化,尤其重视现世生活,重视个人修养,重视道德磨砺,以此作为人生的起点、社会工作的支点。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也。因此,我国文化传统中十分重视人际伦理,强调上下有序,身份有别,从而形成了诸多的生活伦理和规范,每个人都应恪守之。在传统社会中,君臣、父子、夫妇、友朋、师徒、邻里、同年、同业,以致乡邦、家国、天人之间的关系都有一定的交往程式和理想追求。
可以说,在传统人际伦理中,高度弘扬与践行着儒家的“仁”。仁者,爱人。也就是说,善,是我国传统人际伦理中的文化根基。由善这一文化根基生发、扩大,而推延出其他一系列的文化和伦理范畴。基于善,正人君子必然讲究和奉行孝道,从而关爱家庭、关爱父母、关爱子女。基于善,才会关爱邻里,即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基于善,才会关爱社会之陌生人,正如孟子所言“老吾人之老及人之老、幼吾人之幼及人之幼”。基于善,才会关爱家国、民族,即如范仲淹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及如顾炎武所言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近代,由于逐渐受到外来思想和文化的冲击,义利之辩、公私之辩虽然不断对传统伦理文化带来挑战,从而使越来越多的人产生了私心而欲舍却公益,但是,广大士人大都还是能够协调处理好这一关系,能够以大局为重,以集体和公益为重。清末一士人的言论就颇为深刻且有代表性:“天下事,利公未有不利私者也,专利私未必私终利矣。”
我们认为,高度重视人际伦理,秉持与人为善的文化心理才是我国传统社会管理最基本特征和精髓。正是这种基于善的伦理规范,才是我国传统社会长期稳定、文化延续、基层社会和谐的思想和行为基础。
二是精英人才与乡土社会的高度统一。我们深深地感觉到,我国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的一个重大的区别,就是社会精英人才流向与分布的根本性变化。我国传统社会,安土重迁,高度重视人际伦理,一定要在家对父母恪守孝道或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人们很少外出,外出多为官出仕,但无论官阶多高,致仕后必然返回故里。官员为官期间也不像现在,整个家庭往往随任迁徙,其家庭的主体仍在故籍。我国传统社会的精英人才,必然是精通儒家文化精华且通过严格科举考试训练的各级官员,或者是具有一定功名、荣誉职衔或者致仕的在籍绅士。并且,这两类人具有很大的互通性,其身份相互变更颇为频繁。因此,这两类人具有丰富的社会管理资源和社会管理能力。又由于他们必然附着或回归到自己的乡邦、故籍,将能力、资源等因素除外,他们因为身份和荣誉的需要,自然会担当起乡土社会管理的职责,包括选择项目、筹集资金、设立组织、建立制度、管理督查等各个环节和流程大多由其来主导。我们翻看明清、民国时期的地方志,举凡道路、桥梁、市场、茶亭、书院、庙宇、渡船、惜字、育婴、恤孤、团防、仓储、赈济、慈善等社会各个领域的公共事业建设与公共事务管理,无不矗立着本籍官员和乡土绅士的身影。
这些时候精英人才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他们在其中酝酿、筹划相关公共事务,然后向地方行政主官提出创设或改革建议,得到政府首肯后,仍由其主导,涉及筹资、建设、后期运营等工作。这一工作模式是我国传统社会管理的基本范式,可以说,官、绅、民之间形成了开放、互动、联动的工作机制。在这些社会建设与社会管理中间,本籍官绅起到了至为关键的作用,他们居中调和、转圜,预支和调动人、财、物等各类资源,然后是项目的可持续管理,往往是再订立章程,以垂久远。可以说,本籍官绅是我国传统社会管理创新的关键,他们发挥着智力、财物等的基础性支撑作用,他们还是社会管理的基本干部人才队伍。总之,精英人才与乡土社会的高度统一,是我国传统社会管理规范、有效的重要保障。
而今,由于长期的城市化进程及其不断深入,社会精英人才不断向城市集聚并且一般终老城市,最终导致现代我国城市与乡村基本血脉联系的断裂,不解决这一问题,我国的各类城乡二元结构问题是很难以解决的。可以说,目前诸多社会问题的出现,就是乡土社会缺乏精英人才的原因,从而也就缺乏对这些问题的有效的社会管理。
三是高度多元的政治上升空间。既具有高水平的道德修养,又具有高水平的能力和素质,他们必然产生参与社会、管理社会、引领社会的理想和诉求。家庭和乡土管理可以说只是他们的小试牛刀,他们还想为国家和民族担当更大的责任。因此社会精英人才都有踏入仕途、迈向政治道路的心理需要。这也是儒家文化的一个基本文化精神:出则位极人臣,处则独善其身;范仲淹的“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也是说的这个道理和心境。
传统社会的精英人才,如何从寻常人将自己锻铸成为精英,成为精英后其出路又将何在?这些问题都与社会管理创新问题紧密相关。科举制度形成以前,征辟察举、门阀士族等都可选拔和产生所谓的社会精英人才。科举制经由隋唐确立之后,普通寒门也可一跃而入龙门,成为社会之精英。降及明清,科举虽然仍为正途,但是成长为社会精英的道路却日益多元化了。简言之,除科举正途外,尚有荫庇、军功、捐纳等途径,并且愈到后世,其他的上升途径反而愈加平常多见。在这几类当中,近代以后通过军功、捐纳等方式以获取功名、荣衔的人数更是普遍。无论通过何种途径和方式,以获取绅士身份或者官员身份的所谓社会精英人才,他们首先要有良好的名声或官声,姑且不论他们真实的道德水准。因为民声、官声也是决定绅士和官员能否在仕途上走得更远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他们一般都还比较爱惜“羽毛”。通过什么方式去爱惜呢?那就是多为地方做实事,多多地主动承担起自己家乡或任职地区的公共事务,包括筹措、联系、资金、建设、管理等社会管理事务。并且,相对于正途人才而言,越是异途晋升的精英,他们担当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工作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力度反而会更大。
这种政治或社会现象中外皆有。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曾经指出了资本家的日常生活方式,除了通过资本经营企业以赚取剩余价值外,他们也会经常进出俱乐部跳舞和交际,也会经常进出孤儿院、修道院、难民所施舍钱物,以显示所谓的爱心。马克思认为,资本家的这些活动虽然表面看不利于资本的积累及其利润的增加,但是这些行为却是必须的。一方面是为了显示和保持他们高贵、富足的生活、身份和地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资本更好的赢利,因为他们的活动会使他们获得更多的及时的信息,更利于他们获得更多的帮助和支持,更利于企业资本的运动和利润的产生。后来经济学家凡勃伦在其名著《有闲阶级论》中,专门研究了资本家等上层社会人士的生活方式,认为他们承担公共事务,参与社会管理,正是显示他们身份、延续他们地位的很好途径。
这里谈的政治上升途径的高度多元化,包括两个层面,一是他们获取政治身份,步入官绅行列的途径日趋多元化,一是他们获取初级的政治身份和地位以后,他们晋升、晋级的政治出路也有着多元化的趋势。可以说,参与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是他们步入第一步、衔接第二步的一个有效通道。
四是高度和谐完善的评价激励机制。从事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工作,即使主创者尽心尽力,管理制度也尽善尽美,但是愈往后期,愈存在择人不善、管理不当的问题,从而使这一工作的效果打了折扣。一如有清一代之办理团练及其他公共事务,其经费之筹措、尤其是经费管理问题往往容易滋生流弊。清末李次樵在《储团练费序》中曾指出传统社会公共事务管理中最易产生的问题:“夫筹款难,自古然矣。抑储款之难,更有甚于筹款者也。储款则受蠹蚀,育婴、赈荒及家族祭费且不免,况练款乎哉!异日有专款或希异端,或昌为粉饰,或浮报开支,一切侵吞巧取,非今日所敢必其无。”由此可见,传统社会公共事务管理也并非和谐一片,仍是暗流涌动,不得不预为防范。因此,在各个时期的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者中间,督查、制衡、评价、激励等工作机制就显得十分重要,它们关系到民间公共事务中的善款、善行的存续问题,非一般政府公务可比。
一般而言,督查和制衡性的工作大都由官绅自己内部通过规章制度来完成,而评价与激励工作则主要是整个社会的责任了。当然,对于投身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工作的官绅而言,其社会层阶和政治地位的提升当然是对他最好的引导、评价和激励,但毕竟绝大多数的绅士不及消受。传统社会中尚有其他多种较为完善、有效的激励方式和制度,适用于广大的参与社会管理事务最为得力的人员。带有政府性质的,则有地方官府授予或由地方督抚提请皇帝御赐的褒奖性牌匾,如“乐善好施”、“嘉言懿行”等文字。半官方性质的,则是得以在本地方志当中留下褒奖性的传记文字。纯民间私人性质的,则可以在个人碑传或家族谱牒当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最为简单的,则是在乡邦邻里之间博得口头的一个好名声、好口碑。但是这对于很多人而言,可能就是一种莫大的奖赏和鼓舞了。当然,这也从某种角度折射出传统乡土社会伦理情愫浓厚炽烈的氛围。正是在这样的传统社会环境中,人们才热衷于追求这些类型的荣誉,甚至以此作为人生奋斗的目标,而投身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就成为其人生奋斗的手段了。
上述这些性质不同的评价激励机制,是相当完善的一个评价系统。不事张扬的,自由友朋、邻里评说;业绩突出、声名远播的,民间舆论自会上达府县、督抚以致朝廷,其不同层面都有其完整的一套处理流程和解决方式。说其又是一个和谐的评价激励机制,一是因为这些评价,终归是社会舆论经过长期的积淀而得出的经得起检验的结论,并不是个人的邀功请赏,也不会对他人构成威胁和利益冲突,因为参与社会管理是一个极度开放性的事业;二是因为各类型评价激励机制之间联系紧密,相互补充、依次递进,共同构筑了面向所有社会管理参与对象的社会评价激励系统。总之,高度和谐完善的评价激励机制无疑就成为传统社会管理创新的重要推动力量。
三、传统承继的当代路径
回溯历史是为了更好的认识现实,总结传统的历史经验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现实的社会发展。当今的中国既是传统的延续,又渗入了浓重的西方发展经验,因此,做好当前和今后的社会管理创新工作仍然要继续从这两个视角去比较、分析和总结经验、教训,去发现历史进程背后的规律,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我们认为,做好当下我国的社会管理创新工作,可重点从以下五个方面着手进行:
一要及时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进行理论创新。世界工业化发展进程以及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充分表明,理论创新对于社会发展的极端重要作用。《十二五规划纲要》提出了“建立健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的目标,因此,就要在借鉴古今中外历史发展经验的基础上,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为指导和参照,及时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要社会管理体系”这一概念进行理论创新,深入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的内涵、框架、特征、发展道路、制度保障、体制机制、政策措施等内容。在初步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大胆试验和运用,根据实践当中的新情况、新问题,及时修正和完善理论,经过多次往复,争取在十二五末基本形成较为完善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理论体系、社会管理政策体系和社会管理实践体系。
二要大力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教育和普及工作。我国是传统的礼仪之邦,十分重视个人的道德伦理修养。而这种个人修养对于社会的安定和谐,对于经济社会的发展都会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但是目前群众当中存在较为普遍的思想多元化和自由化的倾向,必须运用正确、科学的思想体系、道德体系和政治体系去规范、武装他们的头脑,做一个坚定的爱国家、爱民族、爱党、爱社会主义的良好公民。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战略任务,指出“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社会主义荣辱观,构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基本内容”。当前和今后较长一段时期仍要继续加大力度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宣传、教育和普及工作,使其真正深入人心,真正按照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荣辱观来指导自己的言行。如此,就为社会管理体系的形成和健康发展提供深厚的思想基础和精神动力。
三要切实认识和发挥慈善在社会发展与社会管理中的基础性作用。应该说,我党90年间集中全党智慧所形成发展起来的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江泽民“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胡锦涛提出的科学发展观,都是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我国不同时期的实践相结合的最新产物,它们本身就是一个继承、发展和创新的关系,后者对前者都是一种超越。我们认为,这种超越主要表现在:宏大的叙事在不断减少,与人民的切身利益和生活在不断贴近;斗争的成分在不断减少,和谐的因素在不断增加;政府主导的内容在不断减少,社会主导的内容在不断增加,等等。其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以人为本理论、和谐社会建设理论等的提出;再微观一点,就是慈善发展理论的提出。慈善发展理论就是以人为本理论与和谐社会建设理论的综合体现。并且可以预见,在十二五规划纲要实施期间,我国的慈善发展理论和慈善实践会得到进一步的深化与繁荣。
社会是人的社会。人是社会建设的起点,同时也是社会建设的终点。因此要充分发挥人在社会建设中的作用,发挥人的“恻隐之心”、“与人为善”的本能,并以之推广开来,推动社会各方面的建设与发展。慈善不仅能够改善个人的修养、社会的精神文明水平,可以协调利益冲突、调适心理矛盾、促进社会稳定,还可以提高施善者与被善者的幸福指数,进一步激发他们参与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积极性、主动性与创造性。总之,慈善的力量是综合性的,它既可以超越人力和物力的约束,也可以超越政治和意识形态的限制,目前应该让全社会更多的人士切实认识到并发挥出慈善在社会发展中的基础性作用。再以此为契机,让更多的人和单位通过参与社会慈善公益事业,从而参与社会建设与社会管理,进而建构起开放、灵活、多元、和谐的社会主义社会管理创新体系。
四要积极推动人才资源向农村流动和配置。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一再指出,人才资源是社会第一资源。可见人才在社会发展中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目前由于体制和社会自身发展的原因,我国的人才资源绝大多数集聚在城市,广大农村的人才资源可谓凤毛麟角,并且层次也不甚高。改变这种局面,一定要发挥政策的引导和激励作用,除选派青年大学毕业生去到农村任职外,更要调动具有丰富工作经验的,尤其是具有一定政治领导和管理经验的优秀人才到农村长期任职。因为,政治型领导人才资源其管理经验丰富、社会资源丰富、带动一方致富的欲望更为强烈。因此,他们的到任,必将带动和吸引更多的其他类型的人才流动到农村就业。当前,只有通过政策性引导和激励,才能改变农村人才匮乏的局面,从而为农村提供大量的能够从事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干部人才群体,才能给农村其他方面的工作带来活力,进而推动社会管理创新工作的全面开展。
五要充分考虑社会管理主体的政治出路和政治规范问题。根据《十二五规划纲要》的规划,未来我国比较理想化的社会管理体系是由社会多元主体参与的。当然,在这一管理体系当中,各主体具有不同的地位和作用,其主要内容是坚持党委的领导核心作用、政府的主导作用、人民团体、基层自治组织、各类社会组织和企业事业单位的协同作用、群众依法有序参与社会管理。
但是,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在官本位思想比较突出的社会里面,对于那些远远超过党委、政府、人民团体以及事业单位(在我国现行政治体制中,这四者的政治身份和政治出路是明确的)数量的基层自治组织、各类社会组织、企业单位以及群众等行为主体,是否以及如何考虑和安排他们的政治身份和政治出路问题。如果党委和政府忽略这个问题,一方面可能会抑制这些行为主体参与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积极性,另一方面这些行为主体在参与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的过程中自身就可能形成一定的政治力量(因为政府没有给他们提供政治出路)。这样就会产生一个悖论:本是为了让他们来解决社会问题,没想到他们又带来了新的社会问题,新产生的问题可能比前一问题更为复杂。如此一来,可能就完全背离了我国社会管理制度设计者的初衷。因此,当前应该未雨绸缪,深入研究诸多参与社会管理的行为主体的政治出路以及对其的政治引导和政治规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