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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游仙诗中的道教思想及其与李贺的不同*

2011-08-15温成荣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游仙诗仙界李贺

温成荣

(太原大学 外语师范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2)

李白游仙诗中的道教思想及其与李贺的不同*

温成荣

(太原大学 外语师范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2)

本文从三个方面分析了李白的游仙诗,借以说明李白借助道教及道家思想在诗歌创作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人格理想和诗歌风貌,并且以一种积极的入世心态区别于同样受道教影响很深的李贺。

李白;游仙诗;道教;李贺

李白诗仙,大概是人们从两方面对诗人的赞誉,一者是贺知章冠之以“谪仙人”称号之后,人们对其诗飘逸雄奇,惊天地泣鬼神的无可比拟的普遍认同;而另一方面则与李白一部分具体的诗歌创作直接相关,即李白的关于自己游历仙界或与仙人共飞升,或与道士同求仙的诗作,我们且统称之为游仙诗。李白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游仙诗,为自己开拓了一个与尘世迥然不同的神仙世界。如前人所述,这与李白的思想受道教影响显然密不可分。然而,李白终其一生,从未放弃建功立业,一展自己雄伟抱负的理想和决心。他始终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三首》其一)。儒家兼济天下的信念一直萦绕在心中。那么,儒道两家是如何在李白身上完成统一的呢?当然,儒道互补,一则入世,一则出世,一重实现个人的社会价值,一重作为个人自我价值的充分体现,已为世人熟知。但具体到一个人,具体到李白又如何呢?笔者认为,李白思想中的儒道两家不但不是简单的这种互补关系,而且是作为两种不同的方式或手段,融会贯通于一体,常常相互转化,服务于李白“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的宏图大志。本文试图简单说明这一观点,重在借游仙诗突出李白思想中道教的特殊性,并借之与同样受道教影响的李贺做出比较。

在接触李白游仙诗之前,我们有必要看一看道教与道家的发展与关系。闻一多先生指出,“道教实质是巫术,但有卓越精深的老庄一派思想作为理论根据,奉老子为其祖师”(见《道教的精神》,自《闻一多全集》一卷143页);而同时他认为,在老庄一派思想形成之前,必然有一种可称之为“古道教”的宗教,即是说,老庄一派思想有它的宗教渊源,但最终从中分离出来,形成道家思想,与宗教脱离了干系,成为“古道教”的精华,而后来流行的道教,则是借道家思想发展起来的一种巫术,姑且可称之为一种宗教。但其实道教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宗教,因为宗教总是指向来世,而道教却讲的是现世的长生不老与快乐自由。(参见《仙话—神人之间的魔幻世界》杨新林著)道教在东汉晚期形成之后,发挥着两大作用。一是在民间流行,旨在祛病避邪,降福消灾,一是在上层社会活动,旨在追求长生不死和快乐自由。应该指出的是,即使是发挥第二种作用的道教,也与道家有本质的区别。道家追求的是灵魂的解放,精神的绝对自由,而道教则在乎形体意义上的生命的长生不老。李白游仙诗中表达的思想介于两者之间,而又偏重于前者。无论如何,游仙诗的创作与道教是紧密相关的,因为唐时道教的盛行,使许多文人的创作都出乎此,关乎此,不但诗文,更为明显的是传奇中的种种描写。为了使脉络更清晰,本文将李白的游仙诗按创作目的分成三大类,从中分析李白与道教思想的关系。

一类是李白将自己列入仙人之列,以抬高地位,引起注意,实际是入仕的另一种手段。这类诗可视为表层意义上的游仙诗。《凤笙歌》实际上明确表达了自己渴望入仕的追求。

仙人十五爱吹笙,学得昆丘彩凤鸣。始闻炼气餐金液,复道朝天赴玉京。玉京迢迢几千里,凤笙去去无穷已。欲叹离声发绛唇,更嗟别调流纤指。此时惜别讵堪闻,此地相看未忍分。重吟真曲和清吹,却奏仙歌响绿云。绿云紫气向函关,访道应寻缑氏山。莫学吹笙王子晋,一遇浮丘断不还。

显然希望得友人举荐。而像“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古风》十九)“朝弄紫泥海,夕披丹霞裳。挥手折若木,拂此西日光。云卧游八极,玉颜已千霜。飘飘如无倪,稽首祈上皇。呼我游太素,玉杯赐琼浆。”(《古风》四十一)都视自己与仙人同列,可直接与天皇相对相从,自然不同于尘世俗人,而自己的高贵不俗也就很明了了。但李白并没有把登上仙界作为终极目的,在他的诗中,仙界与人间也并没有完全隔离,李白念念不忘的,仍然是尘世间的“俗事”,并寄寓着自己济世的怀抱。

第二类游仙诗是追求精神自由,超凡脱俗,而此时的道教便被作为解决这一问题的手段。但仅仅是手段而已。李白一生虽也求仙,甚至正式受道箓,但并非真正信奉道教。中国封建社会士大夫骨子里就排斥宗教信仰,从孔子“敬鬼神而远之”,“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开始就已让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因而许多文人,特别是受儒家思想影响深远的文人,他们的神仙追求与其说是为了长生,不如说是寄托人生理想,是追求一种超尘脱俗的所谓仙风道骨的人生境界。李白正是如此。从这种意义上说,更接近于道家而非道教思想。李白对自由精神之追求,使他的诗飘逸而绝尘,显示出高贵的人格理想。《梦游天姥吟留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是在梦中游历仙境,幡然梦醒之后表达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而且更进一步,为了追求个人“开心颜”之自由,宁可舍弃权贵,舍弃一切。而李白笔下的大鹏是他追求自由的最好象征。“脱鬐鬣于海岛,张羽毛于天门。刷渤澥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燀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可谓与天地同形,与宇宙齐身。可见,李白诗作中对许文、巢由、鲁仲连、严陵频频赞誉,其实是将对他们的向往作为自己人格的暗示。

第三类游仙诗是表达对时光易逝,生命难以永恒的感叹。这样的主题始终在中国文学作品中以不同类型表达出来。但最为突出的除了原始神话中对于生命永恒孜孜不倦的追求,就是文人诗歌中的咏叹了。从《古诗十九首》悲叹人生短暂到初唐“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对宇宙人生的思考,均表达了已觉醒的生命悲剧意识促使人们追求对生命的超越。而李白则以游仙诗的创作来冲破有限的时间和空间。达到对生命和尘世的超越。《古风十一》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春容舍我去,秋发已衰改。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吾当乘云螭,吸景驻光彩。这样的追求实际是真正受道教影响的产物。

到这里,我们应该看看李白思想中道教及与道家的关系了。首先是借对道教的追求获得长生不死,摆脱时空有限的束缚,以达到对生命和尘世的超越。另一方面是表达对自由精神和超凡脱俗的理想人格的追求,实质上更接近于道家追求人格独立的本质。而前者对生命永恒的追求其实正反映了诗人对时光易逝,生命有限的感叹,对岁月匆匆而自己仍未建功立业实现理想抱负的焦虑。所以,访道求仙,只是李白仕途中的一个环节,李白的政治雄心从未有所改变。在众多诗歌中,即便有脱离尘世,不问政治的表露,却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干出一番成就以证明自己的才干,正所谓“功成身退”。但是,终其一生,李白并未实现他的宏愿,所以对这种理想的追求也不可能放弃。于是他的一生就是积极求仕和追求精神自由并行不悖的一生。而面对当时并不理想的社会现实,他的政治悲剧就不可避免了。但有一个事实,李白的一生是积极追求的一个过程。而道教对他的影响显然是积极的。即,求得长生不死而得以不断追求理想。

我们来看李贺。李白与李贺有许多相似之处,都非“凡人”。明.屠隆评李贺云:“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非也。如长吉清虚飘渺,又加以奇瑰,正是仙才。人但知仙才清虚,不知神仙奇瑰。余读其诰诸上真诗,深奥玄远,与世间人口吻迥别。太白烟火仙人语,长吉不食烟火仙人语,后为上帝见召,故知其非鬼”。(《鸿苍集》卷十七)这里,我们应该得到两点信息,一是李贺实乃“仙才”,与李白同;二则是李贺诗乃“不食烟火仙人语”,不同于李白的“烟火仙人语”。而后者正是我们所关注问题的一个反映。李白诗中或同仙人同游,或向仙人求药,而他自己则可以任意来往于仙界与尘世之间,打通了两者之间的界限。于李贺,则不同。李贺诗中要么是对仙界的描写,迥然不同于尘世,要么就是只有尘世之苦,而宁静祥和的仙界遥不可及。“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佩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梦天》)是典型的两个不同世界的对立,不可逾越。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呢?恐怕离不开完全不同的社会背景。李白身处盛唐,一切都欣欣向荣,蓬勃生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弊端,毕竟社会呈上升之势。对于文人来说,在相对清明的政治环境中积极寻求机会,建功立业,当然是自然而然。而作为当时盛行的道教,正如上文所言,只是他们追求长生不死,快乐自由的一个理由,或者作为求仕的另一种途径,而不是真正的一种宗教信仰。既然如此,仙界与尘世当然不是完全隔离的,人们求仙问道只是更好地在人间生活下去。而以“安史之乱”为标志,唐代社会由盛而衰,这一历史巨变在社会中逐渐形成了一股赶上的思潮,这更利于道教的发展。很明显,当人们普遍产生人生无常、空幻虚无的感觉之后,更容易皈依宗教,寻求精神支撑。此时,道教更加盛行,且真正成为一种信仰。同时,也导致了对现实的否定和怀疑。所以李贺诗歌明显可看出对仙界的向往,并在否定现实的同时,将精神寄托于远离尘世的仙界。如《天上谣》这种完全的对仙界的向往与追求,与李白或借此表达自己孤高人格或以求仕进显然不同。所以与李白相比,李贺的游仙诗少了一种积极的精神,少了一种对尘世的关怀。甚至直到离开人世,李贺仍然视仙界为其归宿。《宣室志》(唐.张读 中华书局1983年排印本)记载:贺托梦于母曰“上帝,神仙之君也。近者迁都于月圃,构新宫,命曰白瑶,今为神仙中人,甚乐”。又曰“某虽死,非死也,乃上帝命。”此虽并非实有其事,亦可窥见李贺受神仙道教影响之一斑。可见,对于道教,李贺并非积极利用,而是真正将其作为精神的依托以反观甚至逃避现实。这也反映了在盛衰不同的社会时期由于不同的社会思潮导致的宗教的不同地位与作用。

总之,李白充分利用了道教和道家思想,视之为实现政治理想的手段,同时借以追求一种自由的精神和孤高独立的人格,而李贺则因为自身遭遇的影响,同时受当时感伤思潮的影响,不可避免地把道教作为一种精神寄托而否定怀疑现实人生,是一种消极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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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5342(2011)05-0058-02

201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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