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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梁漱溟的“儒”“佛”会通观

2011-08-15乔小河

关键词:梁先生佛家梁漱溟

乔小河

(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

论梁漱溟的“儒”“佛”会通观

乔小河

(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

梁漱溟是我国早期现代新儒学的代表人物,他的思想一直处于变动之中:从最初信奉西方功利主义,到佛学,再到儒学;不管是哪一种选择,他都走得坚定而有力。他认为儒家和佛教在本质上都是为解决人世间所面对的困惑和苦难,在生命的终极关怀意义上具有一致性。因而,在一定意义上,“援佛入儒”是可能的,是行得通的。梁漱溟是徘徊在“佛”“儒”之间的智者,他的文化哲学带有浓厚的宗教气息和色彩,但归根结底,他认为自己的思想主体仍是儒家的。本文试图对梁漱溟的文化思想进行一个简单梳理,主要包括其人其思想,而侧重点则在于他对“儒”“佛”的选择。

梁漱溟;儒学;佛学;会通

梁漱溟(1893~1988),名焕鼎,字寿铭,曾用笔名寿民、瘦民、漱溟,后以漱溟行世。梁漱溟先生是我国现代史上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更是一位社会活动家,[1]也是我国现代新儒学的开启者。梁漱溟先生一生笔耕不辍,写出了大量发人深省的著作。重要著作有《印度哲学概论》(1919年)、《东西文化及其哲学》(1919年)、《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1931年)、《乡村建设理论》(1936年)、《中国文化要义》(1949年)、《人心与人生》(1984年)等,在社会上影响颇深。

一、行动的儒者,思考的智者

大部分学者将其定义为新儒学的代表,评价他为中国“最后一个儒家”,同时也是现代新儒学的开创人物;但他却将自己归入佛家。20世纪80年代,梁漱溟在接受采访时说:“其实我一直持佛家的思想,至今仍然如此。持佛精神,过佛家的生活,是我的心愿,只是总做不够”,“其实我内心仍然是持佛家精神,并没有变”。这是梁先生几经周折后,晚年时期的想法,而在此之前,他的想法经历了“西方功利主义——佛学——儒学”的变化过程。在其人生中,始终致力于对佛学和儒学的研究,并试图用此思想来影响社会生活实践,维持社会秩序。正如他自己所述:“儒、佛、道三家之学均贵践履实修,各有其当真解决的实在问题,非徒口耳三寸之间的事。”事实上,梁漱溟先生一直在身体力行:在悉心研究文化哲学的基础上,还注重将理论用于指导中国的乡村建设以及教育工作等。而在个人生活中,他从20岁开始就长年食素,并不蓄发,俨然一个出世的和尚。

从教授儒家哲学、孔子绎旨,到著书立作,到乡村建设运动,到实验乡村教育……在“奔走国事”的过程中,梁漱溟先生逐渐成为一个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和所谓“行动的儒者”,对终极性的思考也就淹没在喧嚣的尘俗和杂乱的奔忙之中,——对生命意义的终极思考则越来越少;直到20世纪50年代以后,其在“文革”中遭到很多屈辱以及隐遁出世的生活状态,使其又重归为“思考的智者”——重新思索世间和生命的意义。因而,中国的社会状况和理性的心智感悟成就了一代儒学大师——梁漱溟。

二、徘徊在儒佛之间

作为新儒学的代表,其新儒学思想主要包括中国文化早熟说和对陆王心学的皈依。而作为一位佛学研究者,他又始终以佛学思想践行自己的生活。可以说,立足儒学,亦儒亦佛,儒佛交融,始终是梁漱溟的宗教面貌特征。他认为,“儒佛是相通的”。[2]

(一)“儒”是解决问题的合理态度

梁漱溟先生认为,儒学是解决中国社会问题应该采取的合理态度。传统儒学就是指孔子之学,周孔教化;孔子学说虽然不是宗教,却如宗教一般,对社会关系的整合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最为现代新儒家的领军人物,梁漱溟主要通过对儒家文化自身的挖掘,阐明儒学必将复兴的缘由,这是其儒学观点的核心。

梁漱溟一生都在致力于探索中国的道路和人生的价值这两大问题,并试图将人世生活与中国文化结合起来,来探索中国文化发展的出路,形成独特的“心性说”,而这一观点主要体现在其著作《人心与人生》中。事实上,“人心”与“人生”这两个词就可以概括梁漱溟先生的主要人生理想——“人心”主要是指中国人对人性的基本假设以及人生价值,体现在个人生活中的人心向善;而“人生”是人世生活的真实写照,表现为对中国文化出路的探索。前者蕴含着“佛”的思想,后者透露着“儒”的意味。

梁先生深得儒学之精神和精髓,他认为孔子所创立的“真儒学”既不是“纲常名教”,也不是一门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甚至不是哲学,而是一种“自己学”。孔子毕生致力就在让他自己生活顺适通达,嘹亮清楚;平常人都跟自己闹别扭,孔子则完全没有。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自己生活很顺适,自己对自己很有办法。[3]这就是“自己学”的内涵,即立足点是人,是一种生命之学。其次,他认为儒学是一种肯定现世人生的学说,重乐轻苦。再次,他认为儒学是重视直觉的学问,直觉就是人的自然之心,人的无私的情感和主动精神是自然存在的,只是人们变现的程度不同罢了。最后,他认为儒学是重视理性主义的,理性属于情的一面,理性认识的对象是“情理”,而认识“情理”则要“以无私的情感为中心,即从不自欺其好恶而为判断焉”。[4]因此,儒家是没有教条的,它要求人们反省自身,从而摆脱痛苦。正因为此,儒家不是宗教,它是一门重视现实人生的学问。

(二)佛是个人生活的激励鞭策

“佛”实际上是对个人生活的一种激励和鞭策,佛家所持的是一种出世的态度,它引导苦难中的人们消极避世,但归根结底,它要求人们内省自身。在这一点上,它与儒学有共通之处。

梁先生对佛学的研究也颇有深度,他希望可以通过对个人现世生活的反省来达到对中国文化问题的解决。他认为,佛学的研究对象是人以及人的修养,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对人的生命意义的理解。虽然它强调生命之苦,以解脱众生出苦海为终极目标,但它还是希望人们可以没有压力的生活,即便现世是苦难的,但也要为来世的幸福快乐累积德行。

另外,他认为宗教对社会秩序稳定的维持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宗教是超绝神秘的,是社会的产物,它能起到安慰人和鼓励人的作用,尤其是在人们意志消沉心情苦闷之时,宗教可以带给人们希望,鼓起人们生活的勇气。他认为宗教的本质不在于宗教而在于人,是人的欲望和情感。“宗教者出世之谓也”,宗教是人们对未来、对希望的憧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5]佛教思想对梁漱溟先生的个人生活也产生了很大影响。1980年,美国学者艾恺来华专访梁先生,梁先生对艾恺所说的第一段话就是:“我是希望你能了解我思想的根本,我思想的根本就是儒家跟佛家。对佛家佛学的兴趣,说放弃也没有放弃,不过是原来想出家当和尚,把这个‘出家当和尚’放弃了,在思想上还是那样。我转向儒家是因为佛家是出世的宗教,与人世间的需要不相合。其实我内心仍然是持佛家精神,并没有变。变的是我的生活。”[6]从梁先生的自述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位徘徊在“儒”“佛”之间的智者的聪明抉择,他适时地选择了“儒”或“佛”,最终看到了二者之间的共通性,并希望能将二者紧密结合,用于解决中国问题并促使人们领悟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以上论述,将梁先生亦儒亦佛的学术思想和路线表露得淋漓尽致。

三、儒佛之会通与对话

在“儒佛异同论”这一章节,梁先生开篇写道:“儒佛不相同也,只可言其相通耳。”直接表明了其对儒佛之异同及会通的态度。

(一)会通之可能

梁漱溟认为儒佛二家可以会通,主要有两方面原因,即相同的终极本源和相同的终极目标。

第一,终极本源。佛家要解脱现有生命的苦境,就需要直接征得此宇宙本体,看透虚妄的世间与人生,达到涅槃的境界。儒家则不去求证这一本体,而是在一事一行中谨慎从事,遵循着神圣的道德准则,在现有生命中体现人类生命的最高可能,一旦达成,即是实现或体现了“宇宙生命之一体性”。[3]梁先生认为,儒佛二家学说的终极本源就是宇宙之本体,佛家是为了求证这一本体的存在,儒家则不然,它不求证,却是在日常生活中,按道德标准行事,“不迁怒,不贰过”,顺心自然的生活,最终达到宇宙之本体的境界。因此,二者在相同的终极本源的指导下,以不同的方式发挥作用,人们可能会过着或苦或悲、或喜或乐的生活,但儒佛二家的终极目标又都是一致的,即,引导世人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从而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

第二,终极目标。终极本源相同的前提,使二者的会通与对话成为可能,具体表现即为二者的终极目标是相同的。虽然儒佛二家是不同的文化体系,在对待人生问题的态度上有所不同,甚至作用方式也有所差异,但它们的目标是相同的——让人更好的生活,让社会更好的存在。梁先生把宗教分为初级、高级和最高级三个等级:初级宗教即多神教,高级宗教即一神教,而佛教为最高级。这体现了梁先生对佛教的高度评价,即便在其晚年归于儒家之后,其依然感慨“我则佛家也”“佛教原不简单,既传播远近各方,历时二三千年之久……”梁先生对佛教的论述夹杂了一些个人感情,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宗教的社会作用。但是,梁先生认为中国没有真正的宗教。在《中国文化要义》一书中,他认为中国有宗教但缺乏宗教思想,这种宗教不能称为真正的宗教,应该以伦理来填补其不足,进而提出“伦理有宗教之用”和“道德代替宗教说”。因而,儒家思想、周孔教化虽不是宗教,但走了道德之路,以伦理为根本对宗教起了补充作用,在中国,甚至发挥了宗教的社会作用。“一般人的德性品质常资藉信仰宗教而得培养,是所以说道德宗教二者实联通也。”

(二)对话之意义

儒佛二学的本质都是帮助人们解决其所面对的世间痛苦和困惑,对生命终极意义的关怀具有高度一致性,也都是使人向内用功进修且提高自己的一种学问。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两者都是对人说话,即说话对象是人;二是两者的内容都是“为自己生命上一种修养的学问”,都是在为人们寻找精神寄托和心灵归宿。且,儒佛都不属于自然科学,也不属于人文科学,亦不同于西洋所谓“爱智”的哲学,更非文艺之类,而是引导人们向内反省自身、提高修养的一种“自己学”。这是从本质上理解的。

另外,二者起到了相似的社会作用,具有类似的功能,即维持了社会秩序的稳定。因为宗教是社会的产物,宗教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为人们提供了心灵的寄所和归宿,从而安抚人们受伤的心,为世间一切的不平、苦难、痛苦寻得一份能让大众接受的合理解释,让人们平静、接受现实。在此基础上,宗教超绝神秘的作用,仿佛一位“精神领袖”,给人们的生活明示方向,点亮心灯。佛教是典型,尤其是印度佛教。印度佛教影响了印度人的生活,“以意欲反身向后要求为其根本精神”,“禁欲的态度”——佛教要求人们清心寡欲,安于现状,消极避世。中国的佛教也是如此,在安抚了人的同时,也促进了社会秩序的和谐和稳定。而儒学不是宗教,但在中国,儒学发挥了和宗教类似的功用,即对社会秩序的整合与维护。只是儒学的宗教作用发挥起来稍显复杂:它要求人们在遭遇问题时首先要向内反观自身,思考人生;然后获得对生命价值的理解——生活得顺适满意,不跟自己过意不去;最后将个人的生活与整个社会相连,个人生活的满意才能成就整个社会的和谐完满。因此,儒家文化发挥了类似宗教的社会功用。

基于中国特殊的社会情况——没有真正的宗教,需以道德伦理代替宗教,儒学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而中国的佛教也并非印度意义上的佛教,在其传入中国后,与中国的社会状况相结合,被中国人加工、改造和完善,而带有了浓厚的中国气息和特色。总之,宗教和道德都是社会发展的产物,是安抚人心的工具,是保持社会稳定和凝聚整个民族的精神纽带。在作用的发挥上,儒佛二家最终实现了会通与对话。

四、结语

在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进程中,要发挥宗教道德的积极作用。宗教道德的核心内容是弃恶扬善,这在很大程度上与世俗道德是一致的,与我们党和政府提倡的公民道德也有许多契和之处,对引导和规范信教群众遵纪守法、洁身自好、热爱和平、服务人群、推崇公义和维护社会稳定等有着积极的作用。

梁先生认为,宗教和儒学都不单纯是文化层面的,而是让人身体力行的,对人们的生活和实践具有指导意义。所以,儒佛二学中都隐透着中国人的智慧,是一种社会生活和生命价值思考的智慧。正如梁先生所说,“人类的智慧虽高,但此智慧却恒在生命所役之下向外活动。只有东方人却把它收回来还用诸其身,使生命成为智慧的,而非智慧为役于生命。”看来,宗教并非仅仅是观念意义上的,其最终的智慧是指导生活;宗教是超绝神秘的,但与现实的联系也非常紧密。

[1]赵立伟.试论梁漱溟新人学思想的形成”[J].法制与社会,2008(4)(下).

[2]赵行良.梁漱溟论儒佛异同与会通 [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4).

[3]梁漱溟.梁漱溟先生论儒佛道 [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4]梁漱溟.梁漱溟全集(第3卷)[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0.

[5]娄章胜.梁漱溟的宗教社会思想[J].宗教学研究,2008(4).

[6]梁漱溟.美国学者艾恺先生访谈记录摘要(全集·卷八)[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9.

B26

A

1008-2603(2011)05-0097-03

2011-07-29

乔小河,女,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杜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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