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歌颂”“、追寻”到“彷徨”
——十七年小说、寻根小说、新写实小说创作心理探析
2011-08-15张太兵
张太兵
(滁州学院中文系,安徽滁州239000)
从“歌颂”“、追寻”到“彷徨”
——十七年小说、寻根小说、新写实小说创作心理探析
张太兵
(滁州学院中文系,安徽滁州239000)
十七年文学由于意识形态的过多介入导致文本的艺术建构受到严重的影响;寻根文学由于作家创作心态的迷茫,使寻根文学变成了一场高蹈的话语狂欢;新写实小说由于创作主体内心的冲突与彷徨,导致文学的责任与理想的失落。
歌颂;追寻;彷徨;小说创作心理;寻根小说
“歌颂”是十七年小说一个较为明显的特征,但意识形态过多介入,作家失去了心灵的自由,导致十七年小说艺术性受到诸多的质疑;寻根小说的主要目标是追寻传统文化的根,重铸和镀亮我们的传统文化,在现代化的过程中重新释放传统文化的热能,但寻根作家对传统文化既赞美又批判,对外国文学既排拒又借鉴导致了他们创作心态的迷茫,最后寻根文学变成了一场高蹈的话语狂欢;而新写实小说的文本中存在大量的冲突,从文本的冲突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家创作时内心的焦虑和彷徨。
一、十七年文学——意识形态的过多介入导致文本的艺术建构受到严重的影响
意识形态对创作主体的影响首先表现在限制了作家心灵的自由。1942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的发表确立了评价文学艺术作品的标准是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50、60年代关于电影《武训传》的讨论、对《红楼梦》研究中主观唯心论的批判、对胡风文艺思想的批判、57年文艺届的反右斗争、文革期间《五一六通知》、《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会议纪要》的发表、“根本任务论”、“三突出”的创作原则、“主题先行论”的提出,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禁区,严重的束缚了作家心灵的自由。“过多的政治运动和文化功利的牵制和腐蚀使作家的心灵受到极大的损伤。尤其是’反右’与’文革’中许多作家心灵的沉沦严重戕害了作家的独立和自由地追求意识……心灵自由的缺席与退隐,对作家创作和文学本身都产生了严重的影响。20世纪、尤其是世纪的后半叶,中国文学创作水准的徘徊蹉跎,政治和金钱对文学创作的毫无阻拦的主导,以及作家创作生命力的普遍短促,应景式的工具化作品的层出不穷,都与作家们的心灵状态有着直接而深刻的关系。”[1]其次是限制作家创作题材的范围。十七年文学作品主要表现中国革命各个历史时期发生的重大的历史事件。小说创作方面,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三红一创”,《红旗谱》是农民革命斗争的史诗;《红岩》描写了国统区监狱共产党人领导的地下斗争;《红日》表现了解放战争的正面战场;《创业史》写了党领导的农业合作化运动;诗歌创作方面,郭沫若先生创作了诗集《新华颂》、《毛泽东的旗帜迎风飘扬》、《百花集》、《潮汐集》、《长春集》、《骆驼集》;郭小川出版了诗集《投入火热的斗争》、《致青年公民》、《雪与山谷》、《鹏程万里》、《月下集》;闻捷出版有诗集《天山牧歌》、《祖国,光辉的十月》、《东风催动黄河浪》、《河西走廊行》、《生活的赞歌》、《复仇的火焰》;且不论诗歌的具体内容,单从诗集的取名就可以看出当时的诗人对文学服务于社会主义建设和文学为人民服务的深刻的心理认同。“十七年的相当一部分作家,简单、机械地理解文艺与政治的关系,把文艺为社会服务的功能,等同于直接服务于政治。导致作品表现生活的内容比较狭窄,影响了作家的创造精神,由于从抽象的政治结论出发,一些小说采用非文学的构思方法,设置人为的冲突,用人物的言行去证明先验的思想等等,造成了公式化、概念化倾向。”再次对作家的艺术表现手法也产生了诸多消极的影响。十七年文学对现实主义的理解狭隘,创作方法和表现手法不够多样。片面追求民族化、大众化,忽视了丰富多样的艺术技巧手法与方法,作品中鲜有打破生与死的界限,打破人与鬼的界限,打破时空的界限,很少采用时序颠倒、多角度叙述、幻觉与现实交错等西方现代派、魔幻现实主义的艺术手法。作家的创作个性、风格特色也因此没能得到更广泛、更充分的表现。当然,上述不足并非表现在所有的作品之中。但从总体上看,题材内容、人物形象、创作方法、表现手法、艺术风格等缺乏多种色彩,是不争的事实。意识形态对创作主体的影响还表现在人物形象塑造上。英国著名的小说家福斯特把小说中的人物分为两类:圆整型的人物与扁平型的人物,圆整型人物是指具有丰富、复杂人性内涵的人物形象,圆整型的人物具有许多不同甚至是相互矛盾的特征。扁平型的人物就是由单一性格特征或较少几种性格构成的人物格。在艺术上,“圆整”型人物比“扁平”型人物艺术成就更高,且能加强小说的逼真效果;在文学技巧上,刻画复杂的性格比简单的性格困难得多。按照这个标准来分析,十七年文学作品中圆整型的人物较少,扁平型的人物居多。此外,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之一就是要求“形象大于思想”,而十七年文学形象中普遍存在“思想大于形象”的问题,由于意识形态指责“中间人物”,非难人性、人情,使作家不能真正重视人,写人的心灵、人的情感,刻画丰富多彩的艺术形象,揭示人物复杂的精神世界,因而不少人物形象类型化、模式化,尤其是英雄人物,常常被拔高为理想化的超人,虽然在他们身上倾注了作家的感情与寄托,但终因缺乏坚实的生活基础,而缺少较高的审美价值。
由于过多的考虑和意识形态配合,十七年文学中的爱情描写也显得虚假。“战争背景的《青春之歌》中除了北戴河那一段生活写得比较优美外,它表现的爱情因为明确的政治标准而略显生硬。主人公林道静为抗拒封建婚姻逃到北戴河,并因自觉命运多舛而跳海,救她一命的余永泽遂为恋人。入京后,林道静深受党、学生领袖的影响,政治上与业已同居的余分歧严重,主动抛弃余永泽。政治上不合格的余永泽,在爱情里也得不到女人的尊重。甩掉余永泽后,林道静选择了革命队伍内部的’同志’江华这样一个革命符号式的政治人物作为自己的爱人。至此,《青春之歌》中爱情的私人性、个人性、两情相悦性在文本内变得轻淡如烟”。[2]此外被誉为新中国文学报晓之作的《柳堡的故事》,唐克新的小说《一个女炼钢工人》等小说中也存在着这样的爱情描写。欧阳山的五卷本长篇小说《一代风流》表达了这样的思想:“革命人失去战友的痛苦远远大于自然人失去爱人的哀伤——阶级感情要比世俗感情更崇高”。十七年文学性道德观念中两性间精神的和谐在文学中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性的因素反而被推向幕后,不含肉欲的革命精神的息息相通才是纯洁而高尚的两性关系。
此外意识形态对创作主体的影响还表现在文本细节的设置上。陆文夫曾说:故事好编,细节难寻。这大概是许多作家的共同感受。因为一个作者的思想倾向性最容易受到真实的细节的挑战。恩格斯曾这样高度评价巴尔扎克:我们从他的小说中,“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如革命以后动产和不动产的重新分配)所学的东西,也要比从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稍有一点文学常识的读者都知道真实的细节越多,文学作品也就越是能达到历史的真实、艺术的真实,某种意义上细节就决定了作品的成败。被“十七年”文坛誉为最擅长摄取生活中多彩的小镜头,着意表现人物情感与心灵的抒情诗人闻捷,在他那最具有影响力的《吐鲁藩情歌》中设置了这样一些细节,姑娘们爱情选择的基本条件与标准是小伙子在生产劳动中要表现非常突出,是劳动模范或者是先进个人,赢得女孩的芳心前提条件是男方须有一枚“奖章”,闻捷一般把爱情产生的地点放在劳动模范会上,情爱本身应具有的多样性、复杂性和私密性在这样的细节中不仅没能得切实的再现或表达,更被作家自觉不自觉地格式为了“革命十恋爱”、奖章十恋爱“的叙事模式。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成为时代的主旋律,指导并制约着人们对日常生活伦理价值的判定。两性关系是建立在共同生产建设志向基础上的,毫无个人情欲色彩的同志情、革命情。
意识形态对作家创作的影响同时还表现在文本的修改过程中。这从《创业史》、《青春之歌》等作品的修改过程中可以看出来。《创业史》为了迎合当时的政治的需要不断的修改,使得它的艺术性大大的削弱。初版中,改霞因感情难以割舍,在是否去考工厂面前犹豫不决,受到郭振山的挑拨,怀疑梁生宝”一个小小的互助组,能掀起多大浪。而要离开农村阵地;“再版本中则改为”党中央书记刘少奇,要确立新民主主义秩序,一句话使她下决心进城。“这样一来,党内路线斗争立场的表现者,除了改霞、郭振山可以明显体现外,梁生宝、欢喜、高增福、秀兰、梁三老汉、郭世富、姚世杰、韩培生等作品中出现的人物都无法直接区分他们的身份色彩。这种为了极力配合文艺政策要求的硬性改动,不但不能深化作品主题思想,反而有损人物和作品的真实,从而严重危害作品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杨沫的《青春之歌》出版后受到多方的严厉批评与指责,尽管这些指责与批评杨沫不能心悦诚服的接受,但无形的压力还是使她对《青春之歌》做了大量的修改与补写”。
现在我们来反观十七年文学创作,可以看出“歌颂”是它的一个较为明显的特征,主要是歌颂在民主革命战争中的英雄和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英雄。“十七”年文学以《讲话》精神为指针,是《讲话》精神在新中国成立后指导创作取得的丰硕成果,它是一个被压抑很久的民族在革命取得胜利后的喜悦心情的文学表达,但是“十七”年文学“简单的理解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把文艺为社会服务的功能,等同于直接服务于政治”,“十七”年文学对人性的书写是不够深刻的、比较表层的,蓬勃向上的社会氛围,喜悦的心情使作家某种程度的失去了创作主体的独立性,不能展开对人性的深邃的思考,“十七”年文学某种意义上是更大范围的主题先行的文学。
二、寻根文学——作家创作心态的迷茫,使寻根文学变成了一场高蹈的话语狂欢
对传统文化既赞美又批判,赞美与批判产生了迷茫心态,导致了寻根作家创作能力的衰退。同样,寻根文学对外国文学的既排拒又借鉴,排拒与借鉴产生的迷茫心态,导致寻根作家创作能力的衰退。
作为一个创作思潮不同的寻根作家对传统文化和外国文学的态度是不同的,导致了他们在批判与继承、肯定与否定、排拒与借鉴的二元对立的语境中始终摇摆不定,这实际上是寻根作家文学观的迷茫,这种迷茫使他们陷入两难的处境。不同的寻根作家的观点相互拆解,他们所依靠的和批判的是同一个对象、他们所学习的和排拒的是同一个对象。在学习外国文学时,寻根作家又强调“我们有民族的自我”,我们不能忘掉了本民族的文化精髓,这种学习其实是带着对本民族文化深深眷念的学习,而真正的彻底的学习是应该彻底的忘掉本民族文化,是不应该有眷念感情的。只要注意分析一下“寻根文学”的代表性的作品,就会发现寻根文学对外国文学的学习只是停留在表现技巧的借鉴上,而没有能够吸纳外国文学中真正的自由精神、对真理的执着追求与超越意识,其实质是上演了现代版的“买椟还珠”。上述原因导致了“寻根文学”的代表性文本的思想深度和美学力量较弱,不能给读者以哲学上的启示,只能在低空滑翔而难以飞上辽阔无垠的蓝天,也未能象哥伦比亚作家那样走向世界,寻根文学最终走向平落,并在现代化主潮的带动下,与先锋文学一道逐渐被兴起的新写实思潮所代替。[3]
三、新写实小说——创作主体内心的冲突与彷徨,导致文学的责任与理想的失落
新写实小说的文阅读以后我感受最深的就是新写实小说创作主体内心的冲突及对苦难现实和庸常生活的玩味与认同。在一般意义上,人性可分为两个层面,人的自然性与社会性。在道德领域和文学想象中,两者分属于非理性和理性,并自始至终处于冲突之中。刘恒是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作家,其作品给读者的感觉是气氛沉重、画面灰暗、纷繁杂乱,他的小说中有一种冲突,即人的自然性与社会性的冲突,而且这种冲突十分的剧烈,我们随时可以感受到作家内心的冲突与深深的焦虑。
《狗日的粮食》反映了食和社会道德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发生的剧烈冲突,曹杏花是杨天宽用二百斤谷子换来一个脖子上长着瘿袋的老婆,曹杏花勤快会做,身条儿力气都不缺,一口气和杨天宽生了六个孩子,在哪个荒歉的年代,吃成了他们必须面对且必须解决的非常棘手的问题,曹杏花的爪子四处撒野,从骡粪里淘玉米粒,上工时满草坡上扒野菜,刮北风似地割人家的葫芦,摘人家的南瓜。这样一家人才勉强活了下来,有一天,曹杏花把购买返销粮的购粮证和钱一并丢掉了,她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卧在席上服了苦杏仁儿。在送曹杏花去卫生院的路上,人们意外地检到了她失落的粮证和钱。可是,当那个小布包送到她眼前的时候,她已咽了气。这个女人给丈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狗日的!粮……食……”,小说反思了那个荒诞的时代,同时对食和社会道德发生冲突的哲学思考也给我们留下了广泛的想象空间。
《白涡》探讨了色与道德坚守的冲突。《白涡》中周兆路既要社会地位,同时又和华乃倩发生了不正当的肉体关系,在情欲和社会道德的冲突中,人的社会道德总是那么的苍白与无力。
《伏羲伏羲》则展示了礼教与情欲的冲突。它表面上讲述的是一个古老的乱伦故事,侄子杨天青爱上了自己的婶子菊豆,最终导致悲剧结局:“天青扎了缸眼子自杀,菊豆苟活人世。”而实际上菊豆与杨天青炙热的感情,是灵与肉的融合,是人性的自然彰显,但是这种感情与中国人恪守了几千年的贞节观念及“乱伦”是丧尽天良的道德伦理,形成了尖锐剧烈的冲突,这种冲突的能量是巨大的、无法准确想象的,从文本中我们可以嗅到这种冲突的血腥气,它实质上是两种文化价值取向的冲突,一是以西方的价值观念为基础的对人的基本权利的尊重、对个性的尊重、对个人自由权利的维护;一是以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念为基础的对个人权利的忽视,中国人强调小我要融入大我之中,强调“存天理灭人欲”,菊豆为了“存天理”就不应该有正常人的欲望,就不能婶婶与侄子野合。这种冲突折射出现代中国人内心的冲突,在知识阶层中表现得尤为剧烈与明显,是苦守传统?还是满足人性最深处的合理需求?我们在小说中听到的是刘恒的声音,但是在刘恒的声音之下,我们则能听到整个一代人的呼声。刘恒的文本还涉及到了权利欲、金钱欲与人的高尚品德之间的冲突。经济社会转型不仅影响了知识阶层,而且影响了普通百姓,当人被金钱和物质奴役时,人性中丑恶的东西就凸现出来。
《两块心》中赵乡长让自己的秘书郭尚真去承包乡里的服装厂,条件是利润的百分之十奖励承包人,而这百分之十中的百分之三给赵乡长本人。后来由于郭尚真的生活作风出了问题,乡里人打击郭尚真实际上是把斗争的矛头指向赵乡长,在这种情况下,赵乡长舍车保帅,让郭尚真的老同学乔文政来承包服装厂。在金钱面前,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作为领导的赵乡长与下属郭尚真之间表面上看是相互信任的关系,实际上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虽然乔文政和郭尚真是多年的老同学,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为了金钱,郭尚真想利用乔文政,用每月二百元钱的薪水让乔文政替自己做傀儡;乔文政为了自己的利益智斗赵乡长和郭尚真;另外赵乡长利用职权谋私利的把柄被乔文政掌握,乔文政随时可以利用这一把柄来威胁赵乡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乔文政和郭尚真、赵乡长之间的冲突实际上是在现代化(市场化)的过程中人们普遍存在一种冲突,这种冲突在家庭、在学校、在机关随处可见,某种程度上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精神特征。刘恒小说中的冲突是附拾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冲突是刘恒内心世界的一个折射。令人遗憾的是刘恒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些冲突的存在,同时在文本中展示了这些冲突,但是他没有能理性的分析并指出这些冲突产生的原因。如果说刘恒小说中的冲突表明作家对现实的思考找不到出路,那么新写实文学其他作家的文本则表现出对现实的无可奈何的认同和玩味。[4]
刘震云的《一地鸡毛》是这样放逐理想的,而且放逐的是那样的合理、那样的自然:“哪里想到几年之后,这位安静的富有诗意的姑娘,会变成一个爱唠叨、不梳头、还学会夜里滴水偷水的家庭妇女呢?”[5]
大学时期的宏伟理想、奋斗精神在买豆腐、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洗衣服、对付保姆弄小孩这些琐碎生活的磨蚀下弄得荡然无存,更为可怕的是小林夫妇并没有想方设法穿越超越这种平凡的生活而是从心理上认同了这种生活,用小林的话说“虽然在单位经过几番折腾,但折腾之后就是成熟,现在不就对各种事情应付自如了?只要有耐心,能等,不急躁,不反常,别人能得到的东西,你最终也能得到。”池莉的《烦恼人生》描写了一个工人一天的琐碎的生活流程,而《艳歌》则写了一对小夫妻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永不休止的争吵。所以,在“新写实”小说中,家长里短、争争吵吵、勾心斗角、吃喝拉撒就成了主体性的内容。对这些内容,作者不作任何价值判断,甚至采取一种欣赏的态度。隐去了在某种作品中常见的‘爱’与‘憎’。在这篇作品中,作者的情感也低到了零度,无所谓“冷”、无所谓“热”。这样,也就丢弃了作家的关注人生疗救社会的责任。《玩的就是心跳》通过一个“杀人命案”游戏谜底的追问与剥离,展示出一群都市玩世不恭的男男女女们的人生百相,这些人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醉生梦死,能寻欢作乐的花样全部玩过了,已经无法体验到新鲜与刺激,于是就编造了一个“杀人命案”的游戏,并把这个游戏当成真事来干。然后他们成立了一个“三 T”公司,专门替人解愁、替人解难、替人受过,替一个作家满足一个获得文学大奖的心愿,替一个肛门科大夫与女友的约会,替一个丈夫回家接受妻子的辱骂。当然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之事。然而它都是对现实的奚落和人生的调侃。在这些调侃和奚落中,文学的价值失落,崇高萎缩。陈村《故事》中的人物。则“用了淫乱的心态去看画报上的裸体女人,打电话跟女人说下流话,用鼻子去闻两个女人晾着的三角内裤”。文学应该引导人们朝着正确的方向追求,必须有理想和担当,正如新写实小说所写的,现实有时真的让我感到很无奈,但文学的重要使命之一就是对现实的无奈进行平衡和消解,作家内心很无奈、很焦灼是可以理解的,但作家本人不能在作品中表现出对无奈的认同,并引导读者和自己一同去认可、品味甚至玩赏这种无奈,这是非常可怕的创作倾向。如果作家没有了理想,不能带领读者去超越穿越现实,那么试问作家的价值在哪里?文学的价值在哪里?作家不能放弃文学的使命,现在反观新写实小说,作家自觉不自觉地放弃了这种神圣的使命,阅读新写实小说本质上是在观察我们自己“原生态”的生活,新写实小说家的使命是引导读者有距离的省察这种生活、反思这种生活而不是玩味品赏这种生活,并且让读者在玩味品赏之后自觉不自觉的放弃思考追问的责任,与其说新写实小说创作衰退了,不如说读者对文学的期待在新写实小说的文本中得不到回应,读者在失望之余抛弃了新写实小说,新写实小说家在被读者抛弃后也失去了创作的动力和激情。尽管《钟山》在卷首语说:“新写实小说是另外一种现实主义。”但新写实小说和寻根文学比较起来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当代文学创作上的一个退步,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别的小说也写人的贫穷、痛苦、鄙俗与磨难,但在磨难之下,既有堕落也有升华。而在“新写实”的文学里,磨难之下却一律是堕落,这毫无疑问是新写实文学的一个重要缺陷。
四、结论
我们是否可以这么说:十七年文学是作家在激情状态下创作的文学,但是由于意识形态的过多介入、作家心灵自由的缺席与退隐导致文本的艺术建构受到严重的影响。寻根文学是充满理性和探索的文学,寻根文学对传统文化既赞美又批判,对外国文学既排拒又借鉴导致了寻根作家创作心态的迷茫,最后使寻根文学变成了一场高蹈的话语狂欢。新写实小说由于创作主体内心的冲突及对苦难现实和庸常生活的玩味与认同,导致作家自觉不自觉的放弃了文学的责任与担当。三者共同的弱点是文本中“圆整型”人物的缺失,文本缺少对丰富复杂性格的塑造,在他们的文本中我们无法找到“祥子”、“觉新”“瑞宣”,也无法找到“繁漪”、“汪文宣”、“曾树生”。
[1] 贺仲明.《中国心像》20世纪末作家文化心态考察 [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13.
[2] 岑优波,李杭春.《陌生的爱情话语》——浅析“十七年”小说的爱情书写模式[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
[3] 张太兵.寻根作家创作心态的迷茫与文本的缺陷[J].滁州学院学报,2010(3).
[4] 刘 恒.逍遥游[M]//当代中国作家珍藏版·刘恒卷.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5] 刘震云.一地鸡毛[M]//陈建功.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9:1897.
I206
A
1673-1794(2011)03-0038-04
张太兵(1970-),男,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与研究。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2010sk480)
2010-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