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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唯物史观探析

2011-08-15李玉宏

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唯物史观生产力马克思

李玉宏

(淮北师范大学,安徽 淮北235000)

马克思创立的唯物史观,确立了一种新的哲学思维方式,确立了一条研究社会历史问题的新原则、新方法,即从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出发,来解释一切社会问题的新思路或根本原则。这些根本原则“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社会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1]。它为人们研究社会历史问题提供应遵循的最基本的原则和指导线索,它要求人们在研究社会生活时,“经验的观察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根据经验来揭示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同生产的关系,而不应当带有任何神秘和思辨的色彩”[2]。而只有这样的理论,才能成为人们改造世界的指南和武器。以“踏着人生的实际说话”、以改造中国和世界为宗旨的毛泽东哲学,与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具有本质上的一致性。

一、毛泽东哲学思想的关注域:中国社会的前途和命运

毛泽东学生时代就注重研讨现实问题,踏入社会后,尤其是在五四运动的感召下,更是直接投入了改造社会现实的斗争。主编《湘江评论》使他有机会广泛地接触和研究社会生活。在《〈湘江评论〉创刊宣传》中提出了两个问题:“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3]毛泽东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实际上接触到了唯物史观的现实性前提,即现实的人以及人的现实的物质生活。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唯物史观时曾明确指出,唯物史观所立足的前提,“不是任意想出的,不是教条,”而是现实的前提,因为“人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本身”。人类的其他需要以及人类社会的一切关系都是在这个基本的历史前提基础上产生出来的,“唯物史观是以一定历史时期的物质经济生活条件来说明一切历史事变和观念、一切政治、哲学和宗教的”。[4]

毋庸讳言,在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中,毛泽东不是接触马克思主义理论最早的,读的马克思主义书籍也不是最多的,但是他却深入地领会和把握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革命实质和科学精髓——唯物史观,并使其真正“中国化”。这既源于中国古代实践哲学的影响,更源于毛泽东将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定位于“踏着社会的实际说话”和中国实际问题的解决,将哲学思考的着眼点聚焦于中国社会现实的实践和人民大众的现实生活。毛泽东特别注意的是根据革命实践的需要研究解决某些哲学理论问题,把革命斗争经验加以哲学概括。在他看来,任何载述理论的书本都是具有局限性的,即使是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著作也有局限性,因为你从中找不到 “中国的湖南、湖北,也没有中国的蒋介石和陈独秀”。但是,书本又是有用的,只要看问题的角度适当,不是愚蠢的教条主义、本本主义者,用书本上的理论来指导实践,就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从事领导中国革命的最大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迅速而简捷地把握和领悟书本理论的精髓,并且“老老实实”在实践中加以体验证实,这也是他使某些能成段背诵《资本论》的人,如王明等所望尘莫及的根本原因。毛泽东的成功,最关键的是在于他始终践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老老实实”的实践精神,立足于中国社会的现实实践,并从中引出解决中国问题的理论和方法。

二、毛泽东唯物史观的理论特征: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相统一

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核心观点是,物质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决定力量。对此,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曾有过经典性的阐述:“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要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5]马克思的上述概括,坚持从物质生产的决定作用出发说明社会的结构和社会历史的发展,不仅是唯物史观基本观点的经典表述,也是对唯物史观实质的意义和经典表述。唯物史观为一切历史科学奠定了方法论基础,为人们经验的研究社会历史提供了一般的方法论原则。

毛泽东对马克思唯物史观的认同,最根本的体现在他立足于中国的社会实际,利用历史唯物主义这一观察和分析社会的根本法则来分析中国的社会情况。他紧紧把握住生产力在社会生活中的革命性、决定性的作用,考察了生产力与人类社会发展的相互关系,认为“社会的变化,主要地是由于社会内部矛盾的发展,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阶级之间的矛盾,新旧之间的矛盾,由于这些矛盾的发展,推动了社会的前进,推动了新旧社会的代谢”[6]。毛泽东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放在其他矛盾之首来论述历史发展的动因,说明他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作为整个社会矛盾体系的基础和核心看待。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等文中,毛泽东就是通过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现实状况和矛盾关系的分析,论证了中国社会中的各阶级的经济地位和政治态度都是由经济状况决定的,由此就澄清了中国的国情基础、革命对象、革命力量,奠定了中国革命道路的前提和基础。

中国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内在矛盾必然导致社会革命,即必须通过暴力革命的手段才能摧毁旧的生产关系、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毛泽东指出:“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乃是各种矛盾中的最主要的矛盾。这些矛盾的斗争及其尖锐化,就不能不造成日益发展的革命运动。伟大的近代和现代的中国革命,是在这些基本矛盾的基础上发生和发展起来的。”[7]近代中国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特殊性也正是由此决定的。所以,“生产关系……在一定条件之下,又转过来表现其为主要的决定的作用,这也是必须承认的。当着不变更生产关系,生产力就不能发展的时候,生产关系的变更就起了主要的决定的作用”[8]。毛泽东是从旧中国生产力的发展与社会制度的历史联系出发,来论证中国的革命问题的。他认为经过封建社会的长期发展和西方资本主义的侵入,使民族资本主义经济缓慢地生长起来,诞生了以近代大机器工业为物质技术基础的新生产力。虽然它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只有百分之十的比重,但这种新质态的生产力,却蕴藏着一种迅速发展的强烈要求。可是,由于封建阶级、买办阶级与帝国主义所代表和支持的腐朽生产关系及其上层建筑,却严重地阻碍着这种新生产力的发展,并且使已经很落后的农业生产力处于每况愈下的境地。因此,毛泽东认定在中国必须进行反封建、反殖民地、反官僚资产阶级的革命,其中心任务是用革命的办法摧毁旧的生产关系及其上层建筑,使严重束缚的生产力获得解放。而革命的前途不是用资本主义取代封建主义,却是跨越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直接到达社会主义。但是由于中国经济的极端落后,毛泽东又认为中国革命胜利后不可能立即进入社会主义,而是必须先建立新民主主义的国家,再过渡到社会主义。因为旧中国留给我们的经济基础是“现代性的工业占百分之十左右,农业和手工业占百分之九十左右。这是帝国主义制度和封建制度压迫中国的结果,这是旧中国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社会性质在经济上的表现,这也是在中国革命的时期内和在革命胜利以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一切问题的基本出发点。”[9]可见,毛泽东是把社会革命与解放生产力历史地联系起来进行思考和决策的。据此,他批判了艾奇逊将中国的革命归结为“西方刺激”和“人口过多”所引起的唯心史观。

中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虽然从归根结底的意义上还是取决于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的决定作用,但其表现形态上却是先推翻旧有的生产关系,而后使生产力获得解放;是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是历史决定论和历史选择论的统一。即在确认社会历史的发展有其自身的客观规律的前提下,又充分发挥社会主体对社会生活进行调控的自觉能动作用,根据社会矛盾的现实表现状态决定对社会发展模式的选择。所以,一定的社会发展模式既取决于社会主体对社会客观关系、客观规律的把握程度,也取决于社会主体依一定的文化价值观所确立的发展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说,一定社会发展模式的确立,本质上就是社会主体在特定历史条件所提供的可能性空间中做出历史的选择,是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的统一。毛泽东曾一再强调,总的承认生产力、经济基础相对于生产关系、上层建筑而言是决定性的东西,但又承认生产关系、上层建筑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起决定作用,“这不是违反唯物论,正是避免了机械唯物论,坚持了辨证唯物论。”[10]

三、毛泽东唯物史观的理论价值

(一)毛泽东的唯物史观是马克思哲学中国化的集中体现

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哲学史上产生的革命性变革,就集中体现在关于“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变革世界”[11]的理念中,它不是从观念出发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这即是他创立的新哲学的实质性原则。

毛泽东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关注域及哲学思考的着眼点是一致的,都是社会历史问题。作为革命家、政治家兼哲学家的毛泽东,其哲学追求更不是出于某种纯学术的形而上学的热情,而是基于现实社会生活的需要,哲学的研究不是为满足好奇心,而是为了改造世界。这是毛泽东哲学的宗旨,毛泽东的哲学思考同样是基于中国的现实社会。由于旧中国特定的国情状况,即近代中国“是一个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质的社会。只有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才能认清中国革命的对象、中国革命的任务、中国革命的动力、中国革命的性质、中国革命的前途和转变。所以,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就是说,认清中国的国情,乃是认清一切革命问题的基本的根据”[12]。这样的特殊国情,决定了不推翻三座大山的统治,则国将不国,民则难求生存,所以毛泽东强调,“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思想。而代表先进阶级的正确思想,一旦被群众掌握,就会变成改造社会、改造世界的物质力量”[13]。这便决定了毛泽东哲学将马克思哲学中国化是置根于中国社会和文化土壤中,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来发展马克思哲学的。

(二)毛泽东的唯物史观是其哲学的核心内容

在论及毛泽东哲学时,一般都以其哲学代表作《实践论》、《矛盾论》等为依据,认为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主要是认识论和辩证法的内容。事实上,毛泽东在不少文本中都对哲学提出了问题,但这些论述和思想却常常被忽视,通观毛泽东的整个思想历程,便可发现毛泽东对马克思哲学的发展即毛泽东哲学的内容并不仅限于认识论和辩证法,其唯物史观应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毛泽东的认识论和辩证法思想都是依托于统一于历史观的。“中国向何处去”是中国近代的中心问题,其核心是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认识社会历史的发展规律,同时把这种认识与中国革命的实践结合起来。因此中国近代哲学的争论集中于历史观和认识论两个领域。毛泽东延续了这一传统,在将马克思哲学中国化的同时,又特别注重用唯物辩证的方法来解决如何正确认识社会和改造社会的问题。所以在毛泽东的哲学中实现了历史观、认识论、辩证法的统一。简单说来,毛泽东所创造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即“在我党的一切实际工作中,凡属正确的领导,必须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就是说,将群众的意见(分散的无系统的意见),又到群众中去作宣传解释,作为群众的意见,使群众坚持下去,见之于行动,并在群众行动中考验这些意见是否正确。然后再从群众中集中起来,再到群众中坚持下去。如此无限循环,一次比一次的更正确、更生动、更丰富”[14]。这既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认识论,又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这里贯穿着三个“循环往复”:即群众——领导——群众、实践——认识——实践、特殊——一般——特殊,是历史观、认识论、辩证法的统一。中国革命正是由于得到广大群众的支持才最终取得了成功,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赢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关键在于制定了一条正确的群众路线。而这条正确路线的制定和实施,既依赖于人民群众的斗争实践,又依赖于中国共产党人运用正确的认识方法实践方法,在毛泽东的哲学中,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实践进程的承担者,是历史、实践与认识的共同主体。所以,毛泽东的认识论和辩证法思想既是其唯物史观的具体展开,又是其具体体现。

毛泽东终生立足于为中华民族的解放、独立和富强而斗争,他注重实践的倾向对他的哲学思考和理论探讨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种重实践的倾向就决定了毛泽东的哲学关照始终是社会历史领域,他所思之理、所悟之“道”,不是与人和社会相脱离的自然世界的形而上之“道”,而是追求对人类社会的历史和发展规律的把握,并由此决定了唯物史观是毛泽东全部哲学思考的出发点。

[1][2][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3-74.71.57.

[3]毛泽东早期文稿[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292.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37.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2-33.

[6][8][10]毛泽东选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02.325-326.326.

[7][12]毛泽东选集 (第 2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1991.631.633.

[9]毛泽东选集(第 4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30.

[13]毛泽东选集(第 8 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320.

[14]毛泽东选集(第 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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