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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相声《山东斗法》看前理解的陷阱

2011-08-15

关键词:伽达默尔法师真人

张 昊

从相声《山东斗法》看前理解的陷阱

张 昊

前理解的存在使得我们的理解成为可能,但不恰当的前理解的存在对于交流过程则是一场灾难。这种不理想的交际现象在以语言为主要表演手段的相声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以传统单口相声《山东斗法》中的交际受挫状态为例,分析了正确而恰当的前理解对于理解的必要性。

交际;理解;前理解;《山东斗法》;伽达默尔

顾名思义,前理解存在于理解之前,是主体开始理解之前所处的初始状态[1]。在传统观念看来,先见、偏见、传统等“前理解”是影响正确理解的因素,是我们应当努力克服的东西。但伽达默尔却不这样看,认为理解是建立在“前见”的基础之上的。“理解是人的存在方式和基本特征,而人总是生活在传统、历史之中,因此—切释义学条件中‘最首要的条件总是前理解’,即前见是—切理解得以可能的最根本的前提条件,没有前见参与,任何理解都不可能发生。”[2]

在交际过程中,前理解的存在直接影响我们的理解。交流成功与否,交流状态如何,完全取决于我们头脑中既有的前理解的状态。伽达默尔说:“任何人在试图理解时都将面临那种并不是由事情本身而来的前见解的干扰。因此理解的恒久任务在于努力作出适当的、客观地确定的筹划,那就是作出无把握的预期,这些预期只应该由‘事情本身’加以确证。”[3]唯其如此,才有可能进行真正的理解,达成较为完美的接受状态。反之,就会造成种种矛盾,把整个交流过程变成一场“驴唇不对马嘴”的闹剧。

相声作为一门语言艺术,常常利用这种现象,模拟并放大因为无法正确处理前理解而给交流过程设置的障碍,以此来制造“笑料”和“包袱”,从而突出恰当而正确的前理解在交流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作用。

传统单口相声《山东斗法》描述的是琉球国师了义真人和山东杀猪汉孙德龙“斗法”的过程。这两个无论知识背景还是价值体系都毫无交集的人物,本来根本没有任何交际的可能,却被阴差阳错的安排在一起,进行了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斗法”。共通的知识背景和价值体系是理解的必要先决条件,“作为符号系统,语言在实践中渗透了意识形态充盈物……换言之,语言形式只存在于意识形态语境中,字词永远被语境意义所充斥。后者又从个人行为与意识引申而来。”[4]这就使得交际双方陷入一种理解的“陷阱”之中,分别沉迷于自己的前理解而无法对对方的行为给予与“事情本身”相吻合的解释。这场交流一开始,身为“国师”的了义真人就按照自己的经历和知识体系也即其固有的“前理解”,把明朝派来与他较量的孙德龙“理所应当”地设定为与自己身份相同的“法师”,不自觉地按照自己的价值观念来解释孙德龙的行为。“老道一看就害怕了:哎呀,了不得,中国真有高人。贫道驾着风上法台,怎么中国的法官会从天而降哪!——扔上来的他没瞧见。老道再一看孙掌柜,他更害怕了:这位法官是足踏祥云,金光护体呀!”实际上,孙德龙是被人扔到台上的。“足踏祥云那是孙掌柜没站稳,把香炉拨拉到台上了,香灰这么一扑,跟云彩一样;那金光护体呢?是孙掌柜那件油棉袍,太阳一照猪油放光。”[5]19由此不难看出,我们按照自己的前理解来对另一方的行为和语言进行解释的过程,本质上是我们按照内心的既有观念进行“再创造”的过程。“因此,理解就不只是一种复制的行为,而始终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6]383了义真人按照由自己既有观念所派生出来的意义对于孙德龙的行为进行“再创造”,从而忽略了行为本身实际拥有的意义。因此,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东西,在了义真人的眼中都发生了严重的变形和失真。这样一来,“搭猪的钩杆子”变成了“如来我佛的八宝如意紫金钩”;“锡镴的酒壶”变成了“翻天印”;“钱口袋”变成了“百宝囊”;“账本”变成了“天书”,“他瞧什么都有用啦”[5]21。

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所反对的并不是头脑中固有的前理解本身,抛弃前理解而直接关照“事情本身”并不能消除这种受挫状况;我们所反对的是那种不当的与“事情本身”相抵牾的前理解。“这样,下面这种说法是完全正确的,即解释者无需丢弃他内心已有的前见解而直接接触本文,而是只要明确地考察他内心所有的前见解的正当性,也就是说,考察其根源和有效性。”[6]

在接下来“打哑谜”的过程中,因为言语的彻底缺失,这种不理想的交流状态表现得更为明显,矛盾也更为突出。单纯依靠手势来进行交流的双方,假设具有相同或者相似的知识背景和价值体系,具有近似的前理解,交流并不是不可能。在双方都熟悉交流规则的前提下,这种交流甚至是完全可行的,可以达到单纯的语言所无法达到的交流状态,比如听说障碍者的“手语”。然而,放在这样一种交际状态的前理解完全不同,毫无共通性的情况之下,这种抛弃语言的交流方式则彻底排除了任何交流的可能。让我们先看一下这场“打哑谜”的整体过程:“皇上说:‘怎么?他伸一个你伸俩,他伸三你伸五个,他一拍心口你一拍脑袋,这不是打哑谜吗?’”[5]23这一段交流过程,在身为旁观者的我们看来,完全是莫名其妙的。在这样的状态下,交际双方按照自己的观念对于同一场交际进行各自的主观解释,由于语言这一客观标准的缺失,给解释创造了很大的模糊性,极大地扩展了解释的外延空间,解释的主观性变得尤其强烈,乃至于完全忽视了事情本身的存在。

按照海德格尔的观点,前理解里的前结构必须建立在事情本身之上,而不是建立在流俗意见之上。支配我们对某个事物理解意义预期的并不是一种主观性的活动,而是由事情本身所规定的。就此,伽达默尔论述道:“所有正确的解释都必须避免随心所欲的偶发奇想和难以察觉的思想习惯的局限性,并且凝目直接注意‘事情本身’(这在语文学家那里就是充满意义的本文,而本文本身又涉及事情。”[6]如果完全忽视了事情本身的存在,放任自己的主观性来进行解释,那么对于整个交际来说,无疑会是一场严重的灾难。

对于这次交际,了义真人的解释是这样的:“后来你不说话,伸出一个手指头是怎么回事?”“是打哑谜,我说的是‘一佛顶礼’。”“我国法官伸俩呢?”“他说他有‘二圣护身’。”“你伸仨呢?”“‘三皇治世’。你家法官又伸五个,他说有‘五帝为君’;我一拍胸口说‘佛在心头坐’,他一拍脑袋,说他‘头上有青天’。”[5]22作为法师的了义真人在交往过程中,他理所应当的按照法师的语境来进行解释和反映,将这些行为手势纳入法师的话语体系中进行加工。在其前理解支配下,就诞生了这样一种“法师化”解释。这就证明:“谁想理解,谁就从一开始便不能因为想尽可能彻底地和顽固地不听文本的见解而囿于他自己的偶然的前见解中——直到本文的见解成为可听见的并且取消了错误的理解为止。谁想理解一个文本,谁就准备让文本告诉他什么。”[6]如果我们过度的依赖于自己这种偶然的不正确的“前见解”,顽固的排除交际本身的意义,拒绝事件本身的表达,那就不能对事件本身做出较为正确的理解,也自然无法做出正确的回应。了义真人这种自己做出动作,然后依照自己头脑中既有的概念给对方的动作做出符合自己内心期待与设定的解答的“交流”方式,势必造成实质意义上的“自说自话”,进而完全忽视事情本身所应具有的意义和对方回应的实质含义,使本应该互动的交流过程完全变成单向的自我表演。

与此相应,身为杀猪汉的孙德龙,自然常常沉浸在做生意的语境之中。“可是他打那哑谜跟老道这个不一样啊,他是肉市上卖猪肉的,这个猪多大分量、多少钱、多少整、多少零,两人拉拉手儿,是这个哑谜。 ”[5]19因此,对于法师斗法一无所知的孙德龙,理所应当的会把这段交流过程纳入他日常的生意经中来进行解释。这样一来,对于同一段交流过程,他的解释就与了义真人完全不同,变成了这样:“不!我俩是讲买卖呢!”“讲什么买卖呀?”“老道知道我是肉市上卖猪肉的,他庙里头办喜事,他想买我一口猪。”“我说别说你买一口猪,买俩我也有啊!他说要个三十来斤的,我想,我那儿顶少也有五十多斤呀;他说可得带下水——心肝肺,我一拍脑袋,那意思是说:甭说心肝肺,(手拍脑袋一下)连猪头都是你的呀!”[5]24同一场交互活动,交际双方的各自解释差别居然如此之大,实在是让人哑然失笑。可见,如果我们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前理解,对其有一定正确而清晰的了解的话,我们的交流过程会受到极大的挫折乃至被摧毁。故而,“我们必须认识我们自己的先入之见,使得本文可以表现自身在其另一种存在中,并因而有可能去肯定它实际的真理以反对我们自己的前见解”[6]。

总之,前理解对于理解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而正确的前理解则尤为重要,如果我们不能恰当地进行处理,必然会导致误读和误解,进而打消恰当的理解的可能性。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在理解过程中,我们不能拘泥于自己的前见,而应使自己对于他人和文本的见解保持开放的态度。同时,要以事情本身为依据不断地修正自己的前理解,尽力排除主观性对于理解的影响和干扰,以使那些陌生意义的内容可能开放,在与事情本身的不断对比中,发现我们的前理解,对其进行一定的扬弃。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对于自己的前理解或前见进行有意识同化,使交流双方处于事情的真理之下,从而彼此结合成一个新的共同体,进而释放出事情本身的意义。

[1]谢丁林.前理解与理解的客观性[J].黔东南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6(1).

[2]郑汉华.理解和解释如何可能:迦达默尔释义学的根本任务[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6).

[3]伽达默尔.论理解的循环[G]//伽达默尔集.邓安庆,等译.上海远东出版社,2002:43.

[4]赵一凡.从胡塞尔到德里达:西方文论讲稿[M].北京:三联书店,2007:275.

[5]殷文硕.刘宝瑞表演单口相声选[G].北京:中国曲艺出版社,1983.

[6]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征[M].洪汉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344-348.

(编辑:米盛)

I207.39

A

1673-1999(2011)07-0109-02

张昊(1987-),男,河北新乐人,西南大学(重庆400715)中国新诗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2011-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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