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双百”方针的新思考

2011-08-15刘鲁政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方针知识分子学术

王涛刘鲁政

（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日照 276826）

关于“双百”方针的新思考

王涛刘鲁政

（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日照 276826）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毛泽东在1956年提出的旨在繁荣社会主义文化事业的基本方针。“双百”方针的提出迎来了文艺创作和学术研究的春天，但受各种因素的干扰，这个方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考察“双百”方针发展变化的轨迹，总结其经验教训，对于在新形势下继续坚持“双百”方针具有重要启示。

毛泽东；“双百”方针；知识分子；整风运动；反右派运动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基本方针，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过程中，这一方针历久弥新。在新的历史时期进一步探讨“双百”方针的有关问题，对于促进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建设和谐社会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双百”方针：从政策到策略的嬗变

毛泽东提出“双百”方针的出发点是好的，在当时也确实促进了学术、艺术事业的发展，但后来这个方针却经历了一段曲折的发展历程。

1、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1956年4月28日，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作总结讲话时说：“艺术问题上的百花齐放，学术问题上的百家争鸣，我看应该成为我们的方针。”①5月2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强调：“在艺术方面的百花齐放的方针，学术方面的百家争鸣的方针，是有必要的。……现在春天来了嘛！”②26日，陆定一向自然科学家、社会科学家、医学家、文学家和艺术家作了题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讲话，详细阐述了实行“双百”方针的条件、内容和注意事项。当然，“双百”方针提出后，知识分子们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对“双百”方针表示热烈欢迎，因为“双百”方针“是科学发展的必然道路”③，可以“从根本意义上调动广大知识分子投身社会主义事业的积极性。”④另一方面，他们又心存顾虑。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潘世兹就坦言：“今天我把什么话都讲出来，过一个时期，一年或许两年，我讲过的话是不是要算账？不光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我所接触的一部分人也有这种想法。”⑤正如费孝通所说：“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意味着他们的积极性是动起来了，特别表现在提高业务的要求上，但是消极因素还是很多的。他们对百家争鸣还是顾虑重重，不敢鸣，不敢争；至于和实际政治关系比较密切的问题上，大多更是守口如瓶，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气。”⑥

2、从鼓励“放”到整风中的“鸣放”。为了改变知识分子“不敢鸣，不敢争”的状态，清除“双百”方针贯彻中的阻碍，毛泽东身体力行，多次强调实行“双百”方针的重要性。他说：“百花齐放，我看还是要放。”⑦他在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讲：“放，就是放手让大家讲意见，使人们敢于说话，敢于批评，敢于争论。……对于错误的意见，不是压服，而是说服，以理服人。收，就是不许人家说不同的意见，不许人家发表错误的意见，发表了就‘一棍子打死’。……我们采取放的方针，因为这是有利于我们国家巩固和文化发展的方针。”⑧全国宣传工作会议后，毛泽东先后到天津、济南、南京等地发表讲话，为贯彻实施“双百”方针做宣传，毛泽东讲话的中心思想是：对于因阶级斗争基本结束而显露出来的问题，“我们应该采取‘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在讨论中、在辩论中去解决。只有这个方法，别的方法都不妥。……如采取压服的方法，不让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那就会使我们的民族不活泼，简单化，不讲道理，使我们的党不去研究说理，不去学会说理。”⑨在毛泽东的推动下，贯彻“双百”方针的阻力明显减小了，“放”的环境初步形成，为即将开展的整风运动营造了一个良好的政治环境。1957年4月27日，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此时进行整风，不可避免地会和“双百”方针的实施联系起来。4月30日，毛泽东在第十二次最高国务会议上号召民主党派负责人及无党派人士积极参加“鸣放”，帮助共产党进行整风，要求“我攻你，你攻我，有意见就说，党内外打成一片。”⑩“双百”方针冲破了原本限定的适用范围，加进了批评官僚主义、向党提意见等“鸣放”内容，它的功能迅速向政治领域迁移。5月1日，《指示》在《人民日报》上刊载，全党整风开始。

3、“双百”方针的嬗变。在整风的过程中，绝大多数人提出的批评和意见是中肯的，但也有少数别有用心的右派分子借机向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政府进攻，公开质疑中国共产的执政地位，鼓吹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轮流执政”（又叫“轮流坐庄”）。他们还把矛头直指党中央、毛主席，说什么“三害”（指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应向党中央毛主席那里挖”，“最近大家对小和尚提了不少意见，但对老和尚没有人提意见”等等。⑪中国共产党对这种情况作出了激烈的反应，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当大量毒草都将长出来、大量牛鬼蛇神都要跳出来的时候，6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这是为什么？》的社论，标志着整风开始转向反右。这时的“鸣放”，毫无疑问，已经演变成一种斗争策略。此后，“大鸣大放”与“大辩论”、“大字报”结合在一起，成为反击右派的斗争形式，丧失了其繁荣文化艺术事业的功能。反右派运动后，“双百”方针实际上名存实亡。1961年和1962年，中共中央虽然纠正过违背“双百”方针的错误，但不久即被意识形态领域里错误、过火的批判干扰和破坏。“文革”期间这一方针更是遭到了极严重的破坏。1975年，毛泽东尖锐地指出：“百花齐放都没有了！”⑫

二、“双百”方针嬗变的原因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双百”方针从一个旨在繁荣文化艺术事业的方针演变成一种斗争的策略，原因是多方面的。

1、中共党内对“双百”方针没有达成普遍共识。实践观念作为从理论到实践的中介，既是理论的具体化，又是实践的理论化，它要遵循理论的指导，但又必须考虑理论过渡到实践的各种因素和条件。“双百”方针无疑是正确的，但是从理论的提出到过渡到实践的时间太短，中间没有经过严密的论证和合理的设计，很多与这一方针相关的理论问题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以至于“党内有赞成的，有不舒服的，有怀疑的”，抵触情绪很大。⑬尤其是在后来的开门整风中，“放”出了大批毒草，“鸣”出了大量牛鬼蛇神，使很多人相信这些都是实行“双百”方针惹的祸。反右派斗争一来，毛泽东即指出百家争鸣实际上是两家，资产阶级一家，无产阶级一家，违背了“双百”方针的主旨。因此，理论准备不充分，在实践中就难以避免发生以人废言或以言废人的情况，只能一花独放。

2、在对待知识分子阶级属性问题上摇摆不定。“双百”方针的工作对象和实践群体主要是知识分子，因此，中国共产党在知识分子政策上的走向，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双百”方针的命运。1956年1月，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在知识分子问题会议上明确宣布：绝大多数知识分子“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⑭这种估计是正确的。但此后毛泽东却在不同场合否认知识分子已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而是认为大多数知识分子“在解放以前受的是资产阶级教育，世界观基本上是资产阶级的，他们还是属于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⑮这种与知识分子问题会议上明显相左的提法，在实践中必然会产生一种矛盾现象：一方面认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仍然需要被改造，另一方面又鼓励他们参与“鸣放”，给共产党提意见，这就会使人们很自然地将他们“鸣放”出的言论与“资产阶级思想”联系起来，尤其是后来右派分子的表现似乎更加印证了这种看法。因此，反右派运动开始后，知识分子很快被剥夺了继续“鸣放”的资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实际上成了“一枝独秀，一家独鸣”。

3、将学术争鸣与政治问题混为一谈。如何处理学术争鸣与政治问题的关系，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毛泽东也曾说过：“关于百家争鸣问题，完全学术性的，在报上争来争去不会有影响。至于政策性的，恐怕就要分别一下情况。但是划范围也有困难，因为政策那么多。”⑯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学术与政治的范围非但没有划分好，而且随着大气候的改变，文化领域内混淆学术问题与政治问题界限的情况更为严重，把学术问题等同于政治问题。不同意见的双方非我即敌，不是代表无产阶级利益，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将学术研究中的政治因素上升到人的阶级立场的高度，对持不同意见的人大加迫害，严重背离了“双百”方针的原始思想。

秋冬季节不可过度洗手，也不要用过冷或过热的水洗手，应和体温接近，在37摄氏度左右为宜，最好使用流动水。

三、几点重要启示

“双百”方针本身无可厚非，它的嬗变是探索中国社会主义道路过程中的一次重大挫折，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

1、“双百”方针是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化的基本方针，必须始终坚持。“双百”方针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发展科学、繁荣艺术的一个长期的、基本的方针。实践证明，当“双百”方针贯彻得好的时候，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就能繁荣发展；反之，当“双百”方针遭到践踏甚至废弃的时候，社会主义文化事业总是踟蹰不前，甚至出现倒退。“双百”方针在发展过程中经历的曲折坎坷，不仅不能湮没它的正确性，而且正好从反面证明了它是中国共产党用民主方式领导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所必须遵循的正确方针。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强调：“无论如何，思想理论问题的研究和讨论，一定要坚决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不允许有丝毫动摇。”⑰

2、贯彻“双百”方针需要健全各种保障机制。任何事物与周围的其他事物是相互联系的，“双百”方针不是一个孤零零的政策，它的贯彻执行也需要一系列的保障机制。第一，贯彻“双百”方针需要一条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作保证。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让实践去检验各种观点、见解的孰是孰非，而不是根据个别领导人的意见和看法去判断。第二，正确的政治路线是贯彻“双百”方针的基本保证。一个安定团结、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必然有利于“双百”方针的贯彻执行。第三，贯彻“双百”方针需要有法律保证，这样才能避免因人废事。1978年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总纲”中明确规定：“国家实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以促进艺术发展和科学进步，促进社会主义文化繁荣。”用根本大法的形式给“双百”方针的贯彻以法律保证。第四，贯彻“双百”方针还需要制定正确的知识分子政策。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针对长期轻视科学文化和歧视知识分子的做法，强调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果断地停止执行对知识分子“团结、教育、改造”的方针，而代之以“政治上充分信任，工作上放手使用，生活上关心照顾”的新思路，极大地调动了广大知识分子的积极性，同时也有效地推动了“双百”方针的全面贯彻实施。

3、掌握好“双百”方针贯彻实施中“放”与“收”的度。针对“双百”方针的理解，很多人的做法带有片面性。有些人主张无限制的“放”、无条件的学术自由，甚至不惜放弃和反对四项基本原则；有些人则仅仅抓住“收”字，反对和压制必要的也是正当的学术讨论，把学术问题等同于政治问题，对人们的一些正常言论上纲上线，进行人身攻击。这两种做法都是不可取的，我们应当辩证地看待“放”与“收”。“双百”方针的内涵就是要在马列主义的指导下，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前提下，按艺术和科学自身的发展规律办事，不用行政命令的强制手段干扰文艺和科学活动。对于正常的学术争鸣，当然应当给予“放”的自由。但学术自由并不等于无边无界的“绝对自由”，自由与法治是不可分割的，对于那些反对四项基本原则的奇谈怪论，应当坚决地“收”。

总之，正如陆定一所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一个好方针，认真执行将使我国受益无穷，不执行就会吃亏。听了李四光的地质学说，我国由无油国变成了有油国，不用马寅初对人口问题的意见，吃了亏，都是例证。”⑱

注释：

①⑧⑮⑯《毛泽东文集》，第 7 卷，人民出版社，1999 版，第54，278-279、273、265 页。

③《科学家、教授谈“百家争鸣”》，《光明日报》，1956 年 5 月25日。

④谈家桢：《我期盼着中国的腾飞》，《文汇报》，1998年9月22日。

⑤ 《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改善党群关系》，《光明日报》，1957年5月10日。

⑥费孝通:《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人民日报》，1957年1月18日。

⑦《毛泽东在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上的讲话》，1957年1月18日。

⑨⑬《毛泽东在天津党员干部会议上的讲话》，1957年3月17日。

⑩《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二次（扩大）会议上的讲话》，1957年4月30日。

⑪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8年版，第431页。

⑫ 《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注释本（修订）》，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