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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反命题的叙说
——对尚扬绘画的释读

2011-08-15北京马良书

名作欣赏 2011年4期
关键词:艺术史范式异化

/[北京]马良书

一种反命题的叙说
——对尚扬绘画的释读

/[北京]马良书

在1980的时代,尚扬在艺术上的转型是惊世的,是他那一代人中仅有的。虽然当时有一批“八五新潮”的年轻人,但那都是他的学生辈。凭借他研究生毕业时的作品,一种主流形态的油画,尚扬已是在全国有影响的油画家了。声名已就的他,在艺术上却来了一个急转身,与当下主流的、流行的方式采取决然的脱离,这对一个艺术家并非易事。在他所在的时代,油画只有社会现实主义的方式,一种精心编排的叙事。也有人小声念叨着艺术的问题,那便是油画民族化的话题。尚扬只在他学生时代有过这类经历,并产生了全国性的影响。然而他迅疾地放下这种做法,虽有过极短暂的留恋与徘徊,此后却再也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只管走向自己的方向。尚扬的绘画转型有着一种断然与决然的态度,他的冷静、清晰、毅然决然、彻底干净,在他那一代的油画家中,是唯一的。他从高歌猛进的人群中走开了。

无论多么高超的艺术语言,如果用以建构一种意志逻辑,去描绘意志化了的某种虚构叙事,都将是抹杀艺术的本体生命。尚扬一步跨入当代,如果对这些问题,没有紧迫的认识,他不会转身的那么迅疾,不会有一种一刀两断的利索。

由此我们知道了尚扬对待艺术的那颗纯粹的心灵,他的绘画站在了艺术史前进的正前列,他思考与审视着那些当下的、理所当然了的逻辑。他见到了真实,于是遮蔽在他面前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异化与异置

他不管当下是怎样的喧闹,只管切入当下的本质,走近真实,走近本真的价值。因此他艺术的灵魂能达到如此的纯粹。尚扬是一个超越了他的时代,以及总在超越我们当下这个时代的画家。

尚扬的绘画里没有了人们习惯了的诗情画意,没有深入生活模式下的典型叙事,没有意志逻辑下的主题叙事。尚扬的绘画从表达方式上完全排斥了写实性现实叙事的方式,排斥了表象描摹的所谓真实性的表达。他的表达语言被极度地纯粹化了,使得画面中的图形、符号,以及一切对他有意义的视觉元素,被完全异置于一种由精神诉求所主导的语境中。这种异样、纯粹化与异置反而呈现出事物本来所具有的真实状态。这种被异置于特别情境中的形象有一股穿透心灵的力量,使观者走入绘画情境的深层,与作者在精神的深层交汇。这种力量不容观者去赏阅画面,而是进入一种紧迫的精神对话状态。看尚扬的绘画所特有的紧迫感,正是由于它切开了我们看惯了的表象,直达事物的本来状态,而这些都是与我们的生存紧密关联的事物,这种本来状态与无法面对的真实已紧紧地切近了我们的呼吸与我们的行动,使我们感到意外与紧迫。

尚扬的绘画语言方式最基本的做法是异化与异置的方式,是一种形象的异化与情境的异置,即,画面中的诸多形象以特殊的状态,无现实视觉逻辑关联性地放置在一起。异化与异置产生新的语境与逻辑,呈现出作品的精神主旨,反而异化了的一切重新被观者判断为正常态。因此,尚扬绝不是所谓变形那一类的画家,尚扬属于用最准确最真切的方式画出正常态的画家。

把无现实视觉逻辑关联性的事物放置在一起,异化物象与异置语境,反而使画面处于正常态,这除了画家预设的精神主旨统筹了画面的和谐性之外,还在于尚扬具有极高的绘画形式天赋。他的画感贯通天然,语言精微感性,意味超乎凡响,东方式的文心诗思使得画面机趣天成。于极端对立异样中显出和谐与常态,这是只有尚扬才具有的感觉与天赋。他感觉的极精微、中西造型语言的极谙熟、知识精英情怀的极深挚、思想的极敏锐使他具备了这样的能力与品质。这使得他的绘画根本地与主题叙事、流行样式截然地划分开来。因此,他的绘画实现了当代人文精神的建构与当代语言方式的建构。

“反命题叙说”

当代艺术的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对固有的、看似原本的、当然性的存在与价值的质疑与审视,包括对社会存在的广泛层面的审视与判断,也包括了对艺术史本身所形成的伟大原则、权威与范式的质疑与审视。于是,艺术的命题中出现了正命题与反命题两种叙说方式。

艺术史上的经典范式在传统时代中具有的启蒙与先锋作用,在现代逐步演变成为当然性的强制性话语方式,成为泛说教与庸俗化的艺术范式,从而失去了文化精英的性质,由于其先导性的存在与当然性的主流,它以貌似正命题的方式而存在,而真正崇高与真实的正命题反而被遮蔽。当代性艺术是被动地置于反命题的位置,反命题必然以正命题为针对性。当代艺术恰以反命题的方式替补了文化精英的话语空白。也只有反命题的途径才能实现真正的正命题也必须追寻的文化使命。

尚扬的绘画是以文化精英的价值为目标取向,这是他的艺术人格所决定的,因此,它必然以“反命题的叙说”来形成自己的话语方式。

艺术史的逻辑就是以经典范式强制了当下的话语方式,以其当然性的主流地位,被强权中心主义的社会形态所利用,由此创造了一种主题叙事模式。代表主流意志的观念与导向被确定为主题,通过深入生活的方式去获取细节与具体化的素材,这些生活化的素材可以以貌似真实的体验去赢得受众的共感。于是主题加素材的结合被称为艺术创作,创作等于演绎与编排,优与劣取决于是否在真实感人的述说中不露声色地宣教了主题。一个深情的、庄严的、宏大的叙事被“创作”了出来,创作成为了一个可怕的概念与行为。

当然这是一般意义上被定义了的正命题。艺术史还定义了许多正命题的范式,比如乡土与风俗、民间与传统、诗意与自然、劳动与美德、母爱与情爱、优美与神圣等等,形成了一种泛审美化的正命题;还有进入现代以来的变形与装饰主义、民族民间主义、形式唯美主义、唯创新论等等,这些被标本化了的形态以正命题的面目成为流行;另有一种状况则是,原来以反命题方式存在的形态,被捧为流行,走到了主流的位置,最终演变为正命题。正命题由于其理所当然性与役从于权力意志与功利意志,使其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主题叙事的矫饰,泛审美化的矫情、当代流行的庸俗,最终使其丧失了文化精英的思想力与判断力,也使其无法回归艺术的本体,走向艺术的真实。

由此可见,反命题的叙说其中“反”的本质不是反对,而是一种排他性的角度,是比照正命题而产生的排斥与反向,由此而破除正命题对本质的遮蔽,寻找并回归事物原本的逻辑。真正当代艺术必然以此为根本的起点。这正是尚扬所洞察到的根本之所在。

作 者:马良书,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实践博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艺术学副教授。

编 辑:张乐朋 wudan5d@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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