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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视野中的梁生宝形象

2011-04-13李秋香阎浩岗

关键词:梁生宝创业史柳青

李秋香, 阎浩岗

(河北大学文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虽然由于某些非文学因素,柳青的《创业史》与其他合作化题材作品一样,并未像其他“红色经典”那样被当下影视剧改编青睐,但即使在今天,专家学者及一些著名作家对它文学价值的评价仍然很高,认为它是代表“十七年”长篇小说最高成就的作品之一。解志熙指出:“如果我们今天重评《创业史》这类小说,而只满足于从政治行情上贬斥它,那除了表明我们在政治上和学术上已势利到根本不配评论这样的小说之外,恐怕再说明不了什么。”[1]刘纳认为,1990年以后的作品“能在艺术描写,艺术表现能力上与柳青一比高低的并不多。”[2]获得过茅盾文学奖的两位陕西作家路遥和陈忠实都曾谈到《创业史》对自己创作的重要影响。路遥特别推崇《创业史》艺术描写的真实生动性,[3]陈忠实则说:“我觉得柳青的遗产我们阅读得还不够。”[4]可见,柳青这部作品在今天仍有其价值,仍值得专业工作者做进一步探讨和研究。

艺术真实性的有无和高低,是多年来人们评价《创业史》时难以回避的问题。假如《创业史》像《山乡巨变》那样将合作化写成由上而下的一次运动,或者只同情地写梁三老汉一类人物,估计在今天也没人指责其“不真实”。但是,梁生宝这类当时积极参与合作化的人物,难道就是不真实的吗?就历史事实而言,当年就有陕西的王家斌、河北的王国藩等,以及积极参与他们合作社的农民们。他们的开拓精神,其实和改革开放初期率先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安徽凤阳的农村干部一样。前者的选择“合”与后者的选择“分”,其实都是对于在他们自身所处条件下致富道路的一种探索。按今天大家都不难理解的事理逻辑来说,高增福、任老四以及二流子姚占魁等积极参与互助合作合乎情理,因为互助合作对他们有利:他们家境窘困,缺少劳力,合作使他们得到了有效的帮助,他们如果抵制合作化、拒绝帮助,倒是不可思议了。同样,梁大父子、郭世富等抵制合作化,也合乎情理,因为他们已经比较富裕,或有凭自家的力量发家致富的条件。

梁三老汉形象一直最受批评界赞赏,其真实性不曾受到怀疑;而对梁生宝形象,学界的争议却一直存在。所以,这里专门讨论的,还是梁生宝。

一、梁生宝的“想大事”和“说大话”

在《创业史》出版不久即对梁生宝形象提出异议的是北京大学的严家炎先生。他认为作品大量写了梁生宝的理念活动,“但如果仔细推敲,这些理念活动又很难说都是当时条件下人物性格的必然表现。”认为梁生宝某些思想活动“终究在气质上不完全是属于农民的东西。”[5]严文举了作品中一些具体例子,例如第二十二章写梁生宝心理活动:“改造农民的主要方式,恐怕就是集体劳动吧?不能等改造好了才组织起来吧?要组织起来改造吧?”此后四十多年间,对梁生宝形象提出质疑的论著,基本观点都与严文类似。而近年出现的一些重评《创业史》的文章,倒是为其真实性提供了从各自角度不同程度的辩护。例如,余岱宗指出:“在今天看来,似乎也没有理由认为喜欢想‘大事’、说‘大话’的梁生宝完全是虚假的政治理念产物。”[6]傅书华则在说明梁三老汉等人身上的历史负荷之后,进一步论证:“只有梁生宝作为青年人,没有或较少这样的历史负荷,又由于青年人总是从生命的理想角度而不依既定的社会现实规范去面向未来,所以,为个体生存‘改善现状’‘确实’产生了‘立竿见影的高效率’的‘整体’所‘积极地描绘出接下去的道路’,对梁生宝这样的青年人就有了无法抵御的诱惑力。”他还联系“五四”时代的青年心态,说明梁生宝人生选择与社会行为的必然性,得出了“梁生宝自觉地进入整体,成为整体中的一员甚至代表,就是再自然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了”[7]的结论。但余、傅二人的文章基本是阐释性而非评价性的,意在说明历史如何生产文本,或借文学文本分析当时的政治文化。

这里单论《创业史》的文学价值。柳青对梁生宝思想行为和语言的描写基本是合乎逻辑、真实可信的。梁生宝的人生选择合乎其情感逻辑与理性逻辑,特别是作者又在书前《题叙》及书中插叙中交代过生宝早年善良而又志向远大、自强好胜的性格。而作品关于梁生宝的心理活动中的某些理念活动,比如关于私有财产、关于集体劳动、关于改造农民等等的描写,也不违反事理逻辑。尽管梁生宝类型的青年农民在当时可能属于少数,他们的思想行为方式究竟如何,我们可以推测,在关中农村生活了十多年、当时正在那里生活的柳青,应当比身在北京大学的严家炎先生更熟悉一些。当然,这也是根据事理的一种推测。那么,现在的现实中,是否有这种有时用还不太娴熟、甚至稍显生硬的理论语言思考问题和用语言表达思想的农民呢?浩然《艳阳天》中略带反讽地写了一个喜欢使用政策条文术语的老农焦振茂。当下受过中学教育的农民不论,柳青所说“许多农村青年干部把会议上学来的政治名词和政治术语带到日常生活中去,使人听起来感到和农民口语不相谐调”[8]的现象,有过农村生活经验的,是不难遇到的。如今可以把农民使用一些带有理论色彩的术语的现象归因于电视等传媒的普及,在梁生宝生活的1950年代初期,干部会议上经常听到的文件传达一旦与作为听众的青年农民的某种朦胧想法或追求产生一致、引起其共鸣时,他联想起会议上听到的理论术语,也不是不可能的。梁生宝使用这些术语,其实和高增福使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第一部第十一章)的情况是一样的。况且,柳青并未在《创业史》中长篇大论地讲大道理,梁生宝的生活语言是朴实的,涉及理论术语的片断,都是写他的思想闪念或联想感悟,合乎情理。梁生宝的口头禅“有党领导,我慌啥?”并非标语口号式语言,从当时的政治形势与他本人的具体处境来说,这应当是肺腑之言——是“党”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善了他的处境,也带给他可期待的未来。说梁生宝“雄心勃勃地肩负起改造世界的重任”,看起来有些夸大,但在历史上农民里头就出现过有宏图大志的杰出人物,而在有了强大的政治势力——党支持的情况下,这并非不可思议。

二、梁生宝的“善良”与“好心”

梁生宝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他最先超越了个人发家创业的追求,这也使他不再是一个传统类型的农民,而成为一个“新人”。蛤蟆滩另一个强人郭振山在庄稼人中也属出众人物,他的某些方面让人联想到《红旗谱》中的朱老忠,比如他的敢想敢干的魄力,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与强敌面对面争斗的勇气,与普通农民相比较远大的见识。他鼓动改霞进城市当工人,潜意识里也许有破坏她与生宝婚姻的动机,客观上却表现出其超越乡村生活的视野。他懂得“念书和种地不同,心杂了念不进去”,替改霞物色对象,关心对方“思想儿怎样”、“入团哩没”。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庄稼人,如作品所说,他是庄稼人郭振山和共产党员郭振山的合体。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开拓精神,可以设想,这种类型的农民即使遇到改革开放的年代,也未必能成为领先的农民企业家,至多在其他人创业成功后成为跟着起来的创业者。

梁生宝为什么放弃了个人发家之路?从文本表层说,是因解放前那次发家创业失败,激情受挫所致。但文本的叙述“空隙”还昭示我们,这条路也并非根本走不通。例如,郭世富原来也是贫农,他们弟兄三人是“穿着高增福现在穿的那种开花烂棉袄,从郭家河搬到蛤蟆滩来”的。他“破命地干活,连剃头的工夫也没有”。梁大老汉最初和其兄弟梁三一样穷,每天马不停蹄磨豆腐、卖豆腐、下地干活。可这两家后来都发了家,成了富裕中农。不过,他们的发家是由于偶然因素:郭世富靠机遇以及个人的处世灵活,独家承租地主的土地;梁大则是靠冒生命危险替地主贩运大烟土。凭生宝的干练机灵,也不是绝对不可能遇到并抓住类似的机遇,起码他可以像郭振山那样过上相对宽裕的日子。但他与郭世富、郭振山及梁大父子有重要区别:一是他作为更年轻的一代人中的杰出者,善于接受新事物,能迅速适应并顺应时代的变化;二是他更善良、更有对别人的同情心。当遇到互助合作的大趋势时,他的这些天赋遇到了适当的气候和土壤,使其成为走在时代前头的人。生活中梁生宝的原型王家斌在改革开放到来的年代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据说,他在改革开放后一度也曾想有所作为,打井,办配种站,似乎都失败了”。[9]这主要是因他年纪大了。梁生宝这种素质、这样性格的人,新时期以后的真正传人,应当是《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安,而非田福堂。不能根据他们的官职和一度走过的“路线”,而应根据其基本性格与素质,判断他们谁是梁生宝的传人。梁生宝性格的根本是沉稳而实干(不像郭振山那样张扬)、精明又敢闯(不像梁三那样迟钝保守)、善良且公正(不像梁大父子那样自私自利)。

“善良”或“好心”在《创业史》中并非无关紧要的词语,它其实是作者臧否人物的标准之一,尽管这也许处于其潜意识中。作品多处写到人物的善良和好心,如写梁生宝:“他胸怀里跳动着这样一颗纯良而富于同情的心”,“有啥法子呢?眼看见那些困难户要挨饿,心里头刀绞哩!”(第一部第九章);梁三老汉想凭收利息催任老四还帐,梁生宝说:“你还不如干脆直说:任老四!你活不成!我要拔你的锅!就是这话,实际就是这话。你好意思吗?爹!”具有“善良”本性的人,就会“不好意思”。改霞喜欢生宝,也是因为其品性:“生宝——他的心地善良,他的行为正直,他做事勇敢,同他的声音、相貌和体魄结合成一个整体,引起改霞闺女的爱慕心。”(第一部第十五章)作品还多次写到其他人物的善良,如第一部第十三章写任老四“松软的眼皮里,包着一包对高增福同情的眼泪”,第一章写他到梁三家劝架时“他肚里一片好心肠在翻滚,就是嘴不会说话”;而这时“十七岁的欢喜在梁三老汉面前蹲下来,把心掏出来安慰”。第二部第二十六章:“好心肠的生茂嫂子帮助急忙的房客擀着面”。即使是郭振山,有时也不乏“好心”,虽然这种“好心”往往伴随着杂念,例如对改霞母子,还有,当生宝在他面前表现出委屈时,“他带着领导人的优越感和庄稼人朴素的好心”予以劝慰。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姚士杰、郭世富、梁大老汉和梁生禄的冷酷无情。

三、自尊需要:梁生宝创业激情的动力

《创业史》里另外一个关键词是“尊严”。梁三老汉和郭振山都有很强的自尊心,梁三的发家梦与自尊追求有关,郭振山的重视“在党”也因为自尊。梁生宝同样有极强的自尊心。

从心理学上说,梁生宝的奋斗,他的互助创业之路的事业选择的内在动因,在于其善良天性和自尊需要的统一。关于他从小就表现出的善良和精明,作品多处写到,那么,自尊是他奋斗的动力吗?这个问题,由于作者在写其心理活动时与一些意识形态分析夹杂在一起,看上去并非一目了然。而若结合文本仔细分析,却也不难得出结论。

梁生宝四岁时是作为一个孤儿来到蛤蟆滩的。刚到这一个生地方,他的感觉是“骇怕”,肯定还有自卑。成为在蛤蟆滩地位低下的穷汉梁三的养子,有了依靠,但这并不能满足他的自尊心。在吕二财东家熬半拉子长工时他受到的最大伤害,也主要是心理上的。作品并没写他挨打受骂,他那次哭回家来,是因财东家的孩子恶作剧地往他的饭碗里撒土,财东说了自己儿子两句就拉到了。这事在梁三老汉和生宝妈听来不算大事,得知内情后他们“气平了下来”,而这大大激发了梁生宝创业的斗志。这时他显示出自尊好强和不显山不露水“暗使劲”的精神。他从财东家买回小牛犊一事,使继父吃惊和不解,而这正显示出其出众的胆识。事实证明,买牛这件事是成功的。后来发家梦破,是因外部环境恶劣。在合作化之前,他“创家立业的锐气比他继父大百倍”,早年买牛遇到继父阻拦时,他说继父的“过法”是“没出息的过法”,说明他的进取心、好胜心有多么的强烈。但解放前创业的失败,使他认识到了“政权”的重要性,所以,共产党一来,当发现共产党是给穷人撑腰、要依靠他这样的人后,梁生宝以他的抱负、他的精明与远见,马上抓住机遇,当了民兵队长。郭振山当初也是积极分子,而且风头比生宝强劲得多,但他仍是个地道的农民,缺乏更大的抱负和远见,在互助合作运动的初期“退了坡”,而生宝“比解放初的时候更积极”,不久就入了党。继父劝其退党,过安分守己的庄稼日子,他再次说继父“你那是个没出息的过法”,而且“口气比那时更大、更傲”。虽然梁生宝看上去沉稳低调,他内心深处却是要过得轰轰烈烈!他“做出一些在旁人看来是荒唐的、可笑的、几乎是傻瓜做的事情”,这“旁人”的观点,正是普通农民的观点,而梁生宝不是普通农民,他是农民里面少见的具有雄心壮志的杰出人物。不论何种事业,不论何种理想,人一旦认准了它并准备付诸实施,就会产生神奇的力量。梁生宝这种热情,与《子夜》中的吴荪甫并非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们都属于将理想和事业置于爱情之上的那类人物。和其他农民一样,梁生宝也是在追求活得带劲儿、活得有味儿;但对于如何才能活得带劲儿、有味儿,他和普通农民有不同的理解和处理方式。带领大家实现理想,就需要有权力。白占魁一心想当干部,但他没有什么理想和事业心而纯粹出于权欲和表现自己的虚荣心。梁生宝并未像郭振山、白占魁那样赤裸裸表现出对权力的追求,但他并非没有这种欲望。当在大会上听到省劳模王宗济的事迹后,就想到“王宗济能办成的事,咱办不成吗?……只要有人出头,大伙就能跟上来!”想到自己“威信不够”时,他有些犹豫,而想起“有党领导”时,他抛弃了自卑,毅然跳上有三千听众的会场的主席台,向王宗济的“挑战”表示应战决心,从而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他在领导和群众中的“威信”开始向超越郭振山的方向发展。买回“百日黄”稻种,他“因为自己对群众有用而情绪很高”,以“吸引来这样多庄稼人参观为骄傲”。梁生宝的强烈自尊心,还表现在处理与改霞的恋爱时:他虽然很爱改霞,但决不主动追求;得知改霞有意进城,他想的是“要是她的心变了,爱上知识分子了,咱不同人家争”。这件事可能是梁生宝处理不当,但却是自尊心使然,性格使然,合乎逻辑。他这样处理,也是为了自己的“威信”,因为他“总觉得四周稻草棚棚外面,有人盯他和改霞说话,很担心他在村里的威信受到损伤。他的威信不够,为了能办好党交给的事业,必须尽力提高自己在群众中的威信,使群众跟着走的时候,心里很踏实”。当郭世富向互助组挑战时,他感觉到“蛤蟆滩真正有势力的人,被一个新的目标吸引着,换了以他的互助组为中心,都聚集在这里。”(第一部第十三章)梁三老汉对儿子的感觉正是普通庄稼人的感觉:“就像要夺江山那神气!哪里有点庄稼人的气味呢?”(第一部第十七章)梁生宝在山里的一段心理活动值得重视:他想到南碾盘有个素不相识的庄稼人“不正确地说:是富裕中农梁生禄他叔伯兄弟梁生宝,领着大伙进山来了”,感觉“多么逗人笑”。他笑什么?笑得是陌生人介绍他们这对叔伯兄弟时的顺序,笑他们有眼无珠,不重视自己!他想到这个、为这个而觉得好笑,说明他对此很敏感;而他不为此恼火反觉“有趣”,则说明他又超越了这种被忽视的不快:“这个年轻人决意学习那些具有远大精神目标的共产党人”。(第一部第二十二章)不论对互助合作运动后世如何评价,梁生宝为了尊严、为了过得更加“有出息”、“带劲儿”、“够味儿”而进行的奋斗确实取得了成功:他使窝囊受气一辈子的继父挺起了腰杆,使穷人任老四、高增福们得到了温饱和尊重。

梁生宝是善良、富于同情心的,但对于作品中两个处于边缘地位的女性有些例外,就是他的童养媳和拴栓的媳妇素芳。童养媳死的时候,梁三老汉“趴在炕边号啕大哭,哭得连旁人都伤了心,背过脸用指头抹眼泪”,而“心肠铁硬的生宝,只是怜悯地看看死者,悲怆地叹口气”。叙述人紧接着解释:“他和她没有多深的关系,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很少。他觉得,和那个可怜人在一块胡来,简直是犯罪”。说是在一块的时间很少,笔者按《题叙》对故事时间的交代,生宝母子到蛤蟆滩是1929年,生宝同母异父的妹妹秀兰是他们到蛤蟆滩的第五个年头(1933年)出生,童养媳到梁家时,秀兰十多岁,那么这一年大约是1944年。又过了两年(1946)生宝为躲抓丁而离家进山,1949年回来。童养媳1952年去世。不计在山里的三年,梁生宝和童养媳前后两次同居一家、同锅吃饭、一起劳动的时间,也有五年。第一阶段的两年他们是真正的朝夕相处,1949到1952年这段时间虽然生宝经常出去开会,毕竟还是住在家里的时间多。说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很少”,显然是叙述人为他找的托词。所谓“和那个可怜人在一块胡来”,无疑是指和童养媳发生性关系。可是,没有性关系,还是可以当妹妹一样看待啊,梁三老汉就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当成了亲生女看待。生宝对她心理上的拒斥,更主要是因她成为限制梁生宝在生命欲望与人生理想境界的因素,这一原因使得他对这女孩的同情心就不及继父强烈了。而拴栓媳妇素芳向他哭诉自己还没有解放,没有参加群众会和社会活动的自由时,“生宝硬着心肠,违背着他宣传的关于自由和民主的主张,肯定地告诉素芳:暂时间不帮助她争取这个自由”,这是因为他担心放暗恋着他的素芳出来“自由”,她会做出有伤风化、影响他“威信”的事情。柳青在写到素芳这个人物时,是充满同情的。读者若仔细辨析可以发现,作者在写到素芳及其母亲婚外恋的选择时,态度也是同情的理解,而非进行道德谴责。例如他写素芳母亲“只和一个叔叔好,好到老”,“从来不要叔叔的钱”,连四邻都“不把这当做人格上的问题,而把这当做病态社会的正常现象原谅了”。《创业史》的这种价值尺度显示出的现代性,在“十七年”小说里是比较少见的。但梁生宝毫不犹豫地站在传统道德一边,可见作者没有把他塑造成一个超越了其时代和文化身份的十全十美的人物。他在处理和改霞、和童养媳、和素芳这三位女性的关系时,表现出其精神与性格的不同侧面,显得比较立体、可信。

因此,《创业史》中的梁生宝形象是真实的,这是个成功的艺术典型。作为一个农村共产党员形象,在今天的文化语境中仍有其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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