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剧的“弱势”英雄形象及其叙事张力——以《暗算》、《潜伏》为例
2011-04-12贾文思
贾文思
(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辽宁大连 116025)
谍战剧的“弱势”英雄形象及其叙事张力
——以《暗算》、《潜伏》为例
贾文思
(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辽宁大连 116025)
以《暗算》、《潜伏》为代表的谍战、特情题材剧持续走热荧屏,其栩栩如生的英雄形象、复杂鲜活的人物性格及多元化的表现手法成为赢取收视率的关键所在。作品对角色性格复杂成因的揭示,极大地丰富了电视剧的故事内涵,在叙事结构上形成了一种引而不发的内在张力:一方面为电视剧的多元叙事提供种种丰富、新鲜的可能;另一方面,从题材和体裁的双重意义来说,也为个体英雄形象的完塑提供了一个从容不迫的展示空间。
《暗算》;《潜伏》;谍战;“弱势”英雄;张力
谍战、特情题材剧集近年来再度活跃于电视荧屏之上。究其根源,除了特殊时代背景下的叙事环境,悬疑紧凑、环环相扣的情节铺排之外,栩栩如生的英雄形象、复杂鲜活的人物性格及多元化的表现手法成为其赢取收视率的关键所在。
一 颠覆正统的“弱势”英雄形象
何谓英雄?若从词源出处加以考证:“英”字从“草”,“夫草之精秀者为英”;“雄”字从“隹”,即“兽之特群者为雄”。东汉末年魏国刘劭于其《人物志》篇中作得如此诠释:“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足见,兼具“机敏”、“勇敢”两大基本特质,方为世人眼中的英雄。而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直至当下,半个多世纪的谍战剧历程让我们有了太多耳熟能详的谍战英雄形象。从早期的红色经典《敌营十八年》中的地下党员江波,到《英雄虎胆》中的侦察科长曾泰、再到《夜幕下的哈尔滨》中的特工部长王一民……他们作为隐蔽战线的一员,随时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义无反顾、大义凛然是他们定格在观众心中的经典荧幕形象。
近年来,旧题材翻拍不断,新剧集层出不穷,谍战剧家族日益发展壮大。谍战、特情电视剧再度“复兴”并持续热播。这股“回暖式”的文化热潮又催生出新世纪的荧幕经典,成就了新生代的谍战英雄。
《人间正道是沧桑》中的杨立青、《最后的99天》中的肖昆、《雪狼》中的刘栋梁、《功勋》中的廖飞……他们往往拥有相同的特质:英俊潇洒的外表、超凡脱俗的气质、沉稳内敛的性格、克敌制胜的身手、冷静清晰的头脑、智勇双全的处事风格,从容恋战而青春永驻;与敌周旋却魅力不失……随着谍战剧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出炉,英雄形象的这种类型化、脸谱化的倾向日益凸显。在前期给足观众新鲜感之后,很快走入类型片的窠臼。“谍战不谍,特情不特,有的人物性格苍白,有的故事推进方式生硬,剧情千篇一律,人物千人一面。”[1]
“上世纪80年代后,读者和作者开始对宏大叙事、英雄叙事感觉疲倦,于是创作进入了个性化叙事的年代。”[2]《暗算》和《潜伏》掀起了谍战、特情片的新高潮,可以说,它们将谍战剧抬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上,对剧情的设置和人物的刻画都入木三分。在众多英雄题材的电视剧中,谍战英雄的成功“转型”非常抢眼,与以往银幕中
出现的英雄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不再是完美无瑕“高、大、全”的英雄形象,他们往往有着明显的缺陷和不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时常会处于“弱势”。尽管,这种“弱势”在不同的题材或情境中有着不同的处置方式,但在英雄人物形象塑造的效果方面又殊途同归。
作为新生代谍战剧的代表力作,《暗算》和《潜伏》持续走热荧屏,可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它们成功地突破了传统英雄主义叙事风格的束缚,颠覆了谍战英雄完美无暇、无懈可击的正统形象,从平常人的视角释放着七情六欲,以普通人的方式再现着悲欢离合,而更多的却是反映了老百姓对英雄和崇高人生的渴望,旨在营造一种平凡却又真实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二 人物形象的弱化处理方式
尽管《暗算》和《潜伏》的拍摄风格和剧情的推进方式迥乎不同,但并不妨碍两部剧作的创作者彼此惺惺相惜。《暗算》的编剧、全国知名作者麦家在谈及《潜伏》的人物形象创作之时,曾由衷地赞叹道:“目前国内很多谍战特情剧往往只求其一二、顾此失彼,人物跟着故事跑,结果人物立不起来,故事也就垮了。《潜伏》坚决从塑造人物入手,为人物去铺排故事,在故事中发展完善人物性格、职业道德,在史料中演变、找寻故事线索,最后人物一个个都立住了,故事丰富、发展了历史。我尤为欣赏《潜伏》用‘使命’这根定海神针来塑造人物性格的手法,这无疑抓住了谍战特情剧的核心。”[3]
深入其中不难发现,这两部剧的成功之处在于塑造英雄形象方面剑走偏锋,二者在谍战人物的表现上具有某种共性,即对人物形象——特别是英雄人物形象采取了一种弱化处理方式。在情节、背景环境的设置上刻意突显出英雄人物的某方面的弱势,进而使人物之间、人物与环境间产生强烈的矛盾冲突,从而形成一种潜在的叙事张力。
其一、设置生理或心理缺陷以弱化英雄人物形象。
《暗算》第一部《听风》篇中的主人公陆家炳(王宝强饰)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缺憾”英雄。他的登场原本是因为一段看似偶然的情节引致(音乐学院教授罗三耳的临终力荐),然而,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抗美援朝战争的复杂背景中,在侦听台湾、破译敌台的崇高使命之下,这个小人物的“弱”处理却显得别有深意。
小人物并非不具备伟大的特质,最终能有大作为往往是因为他们平凡一生所体现出的人性之美。阿炳是天生的盲者,却又天赋异禀。他生活的乌镇有着大量关于他拥有超级听力的传闻:“阿炳是个怪物,生下来就是傻子,3岁不会走路,5岁还不会喊妈。5岁那年,他发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居然会张口说话了,可眼睛却又给烧瞎了。奇怪的是,……村子里有什么事,别人还没看见,他已经用耳朵听见了。有人说他耳朵是风长的,只要有风,最小的声音都会随风钻进他耳朵,他甚至能从刚出生婴孩的哭声听出这孩子是属于哪家儿的……”这无疑又为后来阿柄在701的传奇经历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亦为后来阿炳的悲剧结局埋下了伏笔。
双目失明,这种与生俱来的缺陷注定了阿炳在生活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然而超乎常人的听力和离奇的生活境遇却又注定他无法逃脱“破译敌台”这一神圣、庄严而又困境重重的历史使命。他被特别单位701侦听处的副处长安在天选中,成为一名无线电侦听员,从土生土长的水乡乌镇走入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政治环境。
对摩斯电码一窍不通的阿炳,最终却运用他的神奇听力完成一次又一次高难度的侦听破译,或许这本身就足以成为破译史上的一段传奇。而阿炳的缺陷却永远成为他的掣肘,他的生活需要人长期照顾,他永远无法确切地感知周边的世界。他的革命理想是极度单纯的,仅仅是为了让那位一手提拔他成才的“安同志”高兴。安同志高兴,他也就高兴。这个生活中的弱者,却因超乎常人的听力和毅力成功地侦听出上百部敌台近千套频率,而成为701特别单位乃至整个国家民族的大英雄。这段看似离奇的情节安排,这种“弱势”英雄形象的设置,本身就充满了浓重的悲情主义色彩。
如果说,生理上的缺陷还可以通过听力方面的优势来弥补,那么阿炳心理缺陷表现出来的弱势就更为明显。首先,他并非一个心理健全的强者,阿炳的天才得到了大家充分认可的同时,他的任性又经常弄得大家不知所措。他心灵脆弱,极度敏感。胖子拿刀给他削水果,阿炳却认为是要用刀来割他的耳朵;一悲一喜也来得容易,高兴时就整包地要烟抽,想不通时就发脾气、砸东西;想起娘交代他娶媳妇的事情,立刻就看好了生活中惟一的女性——组织派来教他侦听常识的教导员杨红英;他认定的事九牛不回;当他觉得敌台已经全部找到,不会有潜伏的敌台存在,就负气出走……这种并非健全的人格似乎才是阿炳悲剧的真正根源。
与传统的经典英雄形象相比,阿炳完全是一种另类英雄。他不具有超级硬汉那般从容、淡定的意志力,也不懂什么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他怕疼,他怕死,他害怕背叛,怕得那么真实,他纯朴的革命观甚至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位英雄。但阿炳是真实的,是有血有肉的。惟其另类,才愈加鲜活,让人倍感熟悉、亲切。这位带有缺陷的另类英雄成为整部剧的亮点,感动了无数受众。
其二、通过性别、道德差异来“弱化”英雄人物形象。
麦家说:“谍战、密码、女间谍、智力较量,全世界都爱。”这句话通俗易懂,实实在在地突显出女性角色在谍战题材电视剧中的地位和作用。如果说阿炳的生理缺陷和生理优势还可以达到某种平衡的均势,尚不足以使他成为一个先天的弱者,那么在《暗算》第二部《看风》篇中,女主人公黄依依从一出场便已充分占据了的“弱势”地位。
谈到黄依依这个人物时,麦家曾坦言:“在我之前,中国文学作品中没有破译家这个人物。我迄今塑造了三个破译家:《解密》中的容金珍,《暗算》中的黄依依、陈二湖,我认为最成功的是容金珍,其次是陈二湖,黄依依最差,但她现在影响最大。”缘何会有如此效果呢?
身为女性,尤其在为男性所主宰的谍战世界中,本身就处于一种极为不利的从属地位,在形形色色的硬汉英雄的环绕之下,这已然是种先天的弱者形象。而黄依依并非一名普通女性,在特定的革命背景之下,她已然被归为“道德败坏”、个性另类的叛逆者形象,她一出场便注定要受到最严厉的道德审判。
一位旅美归国的女数学博士在其原单位——数研所早已不断同已婚男同事闹出桃色纠纷,还引发家属到单位反映情况,甚至大打出手。黄依依这位相貌出众、才华横溢的女破译家一出场就“名声在外”,引发了天崩地裂般的风暴,其超凡脱俗的另类性格也即刻清晰呈现。在学术上,她有着不服输的严谨性格,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安在天挑战高难度试题;在生活中,她有如儿童般的天真无邪,可以在树林里一整天喂小松鼠吃饼干;在爱情上,她有敢爱敢恨的斗士做派,在爱上安在天的第一时间就要向他表白……这是一个活得很真实、很自我的现代女性。她的穿着打扮、举手投足完全没有传统革命女英雄的特质,相反,她更像某些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严重的小知识分子。
白天睡觉,夜晚工作,间歇谈恋爱,工作、生活两不误;她浮华的道德观和随意的生活态度,注定使她成为701最惹眼的另类,进而也加固了她不可逆转的“弱势”地位。为了破译“光复一号”,掌握密码和密钥,她可以不眠不休地彻夜工作、耗尽心力,她甚至可以和那些对她不屑一顾的人携手合作。她和阿炳都是701公认的大英雄,但他们都不属于701,而她,甚至不属于那个时代。
在中苏关系恶化的边缘,黄依依成功地破译“光密”,粉碎了国民党反攻大陆的“光复一号”阴谋,这是何等的殊荣?而这所有的革命光环还抵不及她的一段段风流韵事。她是个敢爱敢恨的新女性,对爱情的渴求真实、干脆,丝毫不加掩饰,甚至有些露骨。她“作风不正”、“放荡不羁”,她可以用密码组字游戏向安在天暗示爱情,也不在乎当众向心仪的安副院长表白心意,而毫不顾及他人眼光和谈论;在连累了情人汪林劳动改造后,她可以翻山越岭、不远千里前去探望;她可以不顾流言蜚语,在经济上资助两地分居的邻居张国庆,还为他向组织求情……她心中有侠骨柔肠的一面,也有最独立坚强的一面,她不是最完美的英雄,却是活得最真实的女人。然而,特立独行的派头和道德上的弱势似乎早已注定了她惨淡的结局,这也是她不容于世俗的例证——她死在了医院的卫生间里,看似死于意外,却也是某种必然。
其三、通过复杂化人物背景和人物性格来弱化英雄形象。
《潜伏》是一部多维度的谍战力作,它呈现给观众的是一幕活色生香的浮世众生相:“有人在这部剧里看到了黑色幽默,有人看到了实用现代办公室哲学,还有人在其中看到了英雄的悲情落寞……”[1]一系列个性鲜活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可谓功不可没。
男主人公余则成——这一谍战“英雄”形象的成功塑造,彻底突破了以往谍战剧中主人翁的完美形象,其貌不扬,低调内敛,看上去蔫蔫的,内心里却如深海般波涛暗涌,智力超群,应变能力过人。从传统意义上说,余则成并非“根红苗正”的共产党员,从政治角度来看,这本身就是对传统谍战情节的一种彻底颠覆——一个原本隶属于国民党中统的谍报人员,在认清了国民党的腐朽本质及其必然灭亡的命运后,毅然决然地走出敌营,投身革命,奔向光明。而其转变绝大程度是受到其未婚妻——女共产党员左蓝的影响。这种复杂的政治背景和革命动机,在过去同类题材电视剧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余则成的“弱势”处境无疑是由其所处的纷繁复杂的政治环境所决定的,而正是这种“弱势”,使全剧有了立剧之本,也使后来余则成顺理成章地潜伏于中统天津站,“游刃有余”地同国民党众党徒特务进行周旋,为情节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可能。
同余则成复杂的政治背景相比,翠平的性格因素同样弱化了她的英雄形象。假扮夫妻本来是用得不能再多的俗套情节,在《潜伏》剧集中却因为翠平这一特殊“弱势”角色的介入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意来。
“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职业的残酷性,生活的荒诞性、成败的偶然性,生死不记的崇高感,信念至上的神圣感,都是创作者必然要去挖掘和体现的。”[3]一个接一个的偶发事件,一次又一次的机缘巧合,使翠平这个地地道道的纯朴村妇,完全不懂得地下工作是怎么回事的山里妹子,从未受过专业谍报训练的游击队长,被推到了敌特斗争最惨烈的“前线”,与余则成假扮夫妻,并肩作战,掩护其执行潜伏任务。这对看似完全不搭调的夫妻本身展示出来的不可调和的冲突性,是一种处于“弱势”的人物与险恶环境间的剑拔弩张。
翠平性格上是有明显弱点的:她粗声粗气的说话,毫不掩饰的表情,大大咧咧的个性,莽撞冲动的处事风格,使原本处于“弱势”的潜伏任务变得困境重重。她打扮粗俗,穿不惯旗袍;她不会打牌,不懂得与中统“官太太们”周旋;她遇事冲动,动则拔枪;她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将金条藏在鸡窝里却不放心地一日三探……翠平就像一个错了位的棋子,同革命搭档间不仅全无默契的配合,还给余则成带来无尽的苦恼,使本来就复杂的局面变得凶险异常。
“弱势”英雄的过人之处便是具有蓄势待发、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他们伸缩性极强,个性可以在与敌周旋中不断成熟、完善,角色也在对敌斗争中日益进步、成长。余则成复杂的中统背景,使他深谙国民党官场谋略,潜伏初期,在与站长吴敬中的交往过程中刻意“逢迎上意”,逐渐得到了站长的赏识和信任,进而成为其心腹,在与行动队长马奎的周旋中占据上风;在潜伏后期,在与站内同僚——行动队队长李涯和情报处处长陆桥山的错综复杂的博弈中,成功上位并挑起二者的争端,从敌人的明争暗斗中获取情报、打击对手。翠平心直口快、“全无心机”的弱势个性,同样赢得了饱经勾心斗角之苦的站长太太梅姐的青睐。而纯熟的枪法和敏捷的身手,使她成功地协助“丈夫”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秘密任务,在并肩作战的险恶环境下产生了矢志不渝的革命真情。
三 引而不发的叙事张力
人物形象的复杂性在特定环境的烘托下,对情节的完整性也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对角色内部矛盾复杂因素的揭示,极大地丰富了电视剧作品的故事内涵,在叙事结构上形成了对立统一的内在张力。因此,从题材和体裁的双重意义来说,对剧中英雄人物形象的弱化处理既是一种需要,也是一种必然。
谍战、特情剧中,英雄人物的弱势形象本身就是一种有发展潜力的因素。它首先浓缩成一个点,一个可以成长、壮大并集中爆发的点。翠平从最初对地下工作的一无所知,几经周折最终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谍报人员;阿炳的生理、心理缺陷最终导致无可逆转的悲剧宿命……很多人物形象自身的发展都可以视为电视剧主线索的一条平行辅线。
首先,弱化处理往往可以最大程度地还原人物性格,使人物形象丰满生动,真实可感。
麦家在评价《潜伏》时曾经说:“余则成、翠平、左蓝、李队长、保密局、中统……不是天外来客,而是我们的老朋友,老熟人。”阿炳的生理缺憾、黄依依“惊世骇俗”的婚恋道德观、翠平“傻大姐”般的钝感性格、余则成的复杂政治背景和革命动机使这些弱势人物有血有肉、真实可感。
其次,弱化处理的人物形象可以拉长情节线索,放缓叙事节奏。
一部电视剧往往几十集甚至上百集,多条线索并行发展,自然需要关注人物形象自身性格的成因、发展态势和细节。对英雄人物形象的弱化处理还有助于放缓长篇电视剧集的叙事节奏。《暗算》三部曲共34集,除了安在天这个贯穿始终的人物之外,每一部情节上都独立成篇,单线索结构。不仅时代背景有差异,人物的身份也有相当大的跨越。一方面这是忠于原著剧本的结果,另一方面这种单线索结构并不妨碍剧情的进一步开展和矛盾的进一步深化,却就此形成了作品独特的叙事风格。《潜伏》是多线索结构,国共之间、中统与军统、中统天津站内部、站长和马奎、陆桥山与李涯、余则成与翠平、左蓝和晚秋之间都充斥着复杂的矛盾线索,这类矛盾线索纵横交织在一起,丰富了故事情节的同时,不仅放缓了叙事节奏,还从细节上为主要人物的性格发展赢得了时间。
第三,弱化处理可以突显英雄人物悲情命运,增强悲剧结局的感人力量。
20世纪现实主义戏剧的代表作家阿瑟·密勒在《悲剧与普通人》一文中宣称:“我认为普通人与帝王同样适合于作为最高超的悲剧的题材。”
《暗算》三部曲中的核心人物阿炳、黄依依和钱之江均以悲剧方式谢幕。不完美的结局更加突显出“弱势”英雄人物的悲情宿命。阿炳在完成从残疾人到大英雄的升华之后,却又回归到原本并不属于他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最终无助地殁于自己出神入化的听力之下。他本身并非天生的悲剧人物,相反,他朴实、纯真的性格恰恰是整部剧灰暗色调之中为数不多的亮点,常常以积极向上的特征呈现在观众面前。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之下,阿炳的死仿似一曲戛然而止的广板,悲剧结局的来临显得那么突兀。黄依依是位爱情女斗士,她和阿炳一样,并没有“光荣”牺牲在自己战斗的岗位之上,而是在成功地破译“光密”之后,意外地死于一个无知悍妇刘丽华的无端猜忌。她与张国庆之间并无情感瓜葛,但对爱情的执着追求早已使她处于道德上的弱势地位,她早已被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成为众矢之的。与其说她是为情所伤,不如说,她是遭到世俗的戕害而亡。三部曲中只有钱之江牺牲在对敌斗争的“前沿阵地”上,他将刻有情报的佛珠吞入腹中,以血肉之躯传出了情报,用自我牺牲的方式完成了使命。他的牺牲宛若佛教中的大欢喜,如此安详、凝重,似有死得其所之意。
相比之下,《潜伏》的大结局是另一层意义上的悲剧。剧集的整体风格使其少有冷酷的屠杀和惨烈的牺牲,而对于“潜伏者”而言,生离而非死别,却具有更加催人泪下的悲情效果。余则成被挟制着前往台湾,无可奈何继续执行着潜伏的使命,而翠平带着儿子苦苦等候着可能终生无法归来的爱人。无容置疑,这是一幕革命喜剧之下的爱情悲剧,这悲剧还有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尾声——余则成即将与另一位组织上分配给他的革命伴侣——晚秋再度假扮夫妻。永不磨灭的忠诚信仰,重新轮回的潜伏使命,“弱势”英雄情感上的自我牺牲有力增强了悲剧结局的动人力量。
在追求个性化的年代,解读谍战、特情电视剧中的英雄人物形象,往往需要更加多元化的人文主义视角。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认同这种处于“弱势”的英雄形象,因为这些人物本身恰恰是电视剧的叙事张力之所在,它可以使英雄更贴近凡人的日常生活,更接近凡人的思想境界。承认这种“弱势”英雄的存在,才能为电视剧的多元叙事提供种种丰富、新鲜的可能,而这种可能最终会消解传统正剧中的种种脱离现实的理想主义和个体价值的虚无感,会使类型题材的电视剧集重返生活,回归本真。
[1]六月.七年之痒只剩续集撑场 盘点谍战剧前世今生[EB/OL].http://ent.163.com/09/0813/15/5GJUM04O00031GVS.html.
[2]赖庆沅.谍战热:英雄崇拜的现代焦虑[J].作文通讯(个性阅读版),2010(3):37.
[3]麦家.从《潜伏》说开去[N].半岛晨报,2010-06-02.
“Vulnerable”Hero Images and Their Narrative Tension in Spy Plays——A Case Study ofThe Plotand Latency
JIA Wen-xi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Dalian 116025,China)
As for the continued popularity on TV of spy plays and those themed on espionage represented byThe Plot and Latency,their great success lies in their lifelike hero images,the complex and lively personality of characters,and their diversified techniques of expression.The revelation of complex causes for the formation of the character personality has greatly enriched the story content of the plays,thus having formed a suspended internal tension in the narrative structure:namely,providing various abundant and fresh possibility for the plurastic narrative of TV plays on the one hand,and supplying an unhurried space of demonstration for the perfect portrayal of individual hero images in terms of the theme and genre on the other hand.
The Plot;Latency;spy battles;“vulnerable”heroes;tension
J 905
A
1674-5310(2011)-06-0119-05
2011-09-11
贾文思(1979-),女,辽宁鞍山人,新闻学硕士,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师,主要从事新闻史和影视文化研究。
(责任编辑:毕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