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苏童
2011-04-12王吉鹏
王吉鹏,李 瑶
(辽宁师范大学中文系,辽宁大连 116029)
鲁迅与苏童
王吉鹏,李 瑶
(辽宁师范大学中文系,辽宁大连 116029)
鲁迅与苏童虽然处于不同的时代,但是这两位优秀的作家不论从精神上还是艺术上都有着命运般的交汇。从精神层面上看,他们在乡源意识、历史题材、女性形象上都颇为关注;从艺术层面上看,他们在细节处理、诗性氛围,以及象征手法的使用上亦有共通。
鲁迅;苏童;乡源意识;历史题材;女性形象;细节;诗性氛围;象征手法
苏童,原名童忠贵,生于江苏省苏州市。1980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中国作家协会江苏分会驻会专业作家。1983年开始发表小说,迄今有作品百十万字,代表作包括《园艺》、《红粉》、《妻妾成群》、《已婚男人》和《离婚指南》等。中篇小说《妻妾成群》被张艺谋改编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蜚声海内外。学术界一般认为苏童的创作颇有代表性地体现了寻根小说经先锋小说向新写实小说的过渡。同时因其作品中鲜明地显示了他对虚构历史的兴趣,所以视其为新历史小说的代表作家。当我们再把目光转向20世纪初的鲁迅时,惊讶地发现作为思想型的文学大师,鲁迅的作品中对故土乡源的那份热情牵系和敏锐认知、对先锋因素的先觉性实验,以及对历史独到的见地和艺术表现手法,都与后世的苏童创作有着命运般的辉映。
一 鲁迅与苏童的精神交汇
时代变迁,沧桑天地间,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品格却一脉相承,从未断裂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使命感,紧锁眉头目视曲折多艰的民族历史,从中寻找民族能够坚实繁盛之魂的责任感,它们渗透在作品的精神内核中,以不同的形式和样貌出现在鲁迅和苏童这两位生活在不同时代看似并没有什么交集的作家的作品中。不论是凝重深刻还是颓废模糊,作家对民族命运和生存本真的探讨从未停止过。
(一)南方记忆——鲁迅与苏童乡源意识比较
鲁迅的名字和绍兴是分不开的,每当提到鲁迅,我们就会联想到绍兴,每当讲到绍兴,我们也会很自然想到鲁迅。美丽的江南,水网交错的鱼米之乡。民船往来频繁的河口,桥头边的茶馆、酒店、豆腐作坊和小杂货铺,还有大街上高不可攀的当铺。鲁迅用家乡生产的“金不换”手笔,在自己的作品里将绍兴的社会生活、山川景物、风土人情一一都活现在纸上,向人们展示了一幅幅色彩斑斓的中国民俗文化社会风情图景,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地域文化色彩,那饶有兴味的风俗习惯,神话传说,色彩斑斓地加重着作品的文化含量。鲁迅在谈到绘画木刻艺术时,多次强调“地方色彩”的重要性:“现在的世界,环境不同,艺术上也必须有地方色彩,庶不至于千篇一律”,[1]“能增画的美和力”[2]。他“主张杂入静物,风景,各地方的风俗,街头风景”。并说:“文学也一样,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3]鲁迅的小说,具有浓郁的浙东乡土色彩和气息,将那些浙东地区乡间村镇世代流传下来的民俗事象,经过提炼加工,使之成为创作的重要题材。
可以毫不武断地说,在当代作家中,苏童是南方意识最强的一位。这不仅是因为他身怀南方血统,浸透了南方的风水气韵,还因为他曾有过北方的生活经验,从而拥有了从旁打量南方风水、南方气质的条件,更因为南方的潮湿与糜烂符合他的审美趣味,能够任凭他的文学根须伸展蔓延。在苏童的作品中,南方作为一种想象的疆域日益丰饶,是其纸上的故乡所在,也是种种人事流徙的归宿。走笔向南,苏童罗列了村墟城镇、豪门世家、末代士子与混世佳人你来我往,亡命之徒与亡国之君络绎于途。他顺着古运河的无数支脉,扬子江的滚滚长流,“飞跃”了枫杨树故乡遍地的红罂粟,踏遍“城北地带”香椿树街的青石板块。他笔下南方的纤美耗弱是如此的引人入胜,奇异的族类在此生老病死,精致的文化在此萎靡凋零。南方的南方,是欲望的幽谷,也是死亡的深渊。在这样的版图上,苏童架构也虚构了他独特的民族志学。
鲁迅与苏童,都同样喜爱在作品去表现自己对原乡的渴望和关注,这是作者背井离乡后自然的感情投射,这样的乡愁情怀真实而自然地在作品中流露,不仅仅是单纯的情感因素所驱使,也代表了文学传统的溯源追根,更暗示了文学写作“望乡”姿态的搬演。故乡之所以成为了故乡,必须透露了似近实远,既亲且疏的想象魅力,而这样的亲疏远近有时也不仅仅是地域上的,还可能是心灵与精神上的。鲁迅笔下的故乡,充满了对其愚昧和困顿的揭露和同情,面对现实中的破败和回忆中的绮丽,鲁迅的乡源题材实际上感情是复杂的,但是对那份热土的依恋和热爱毋庸置疑。而当苏童津津乐道家乡可歌可泣的人事时,其所灌注的不只是斯土斯人的写实心愿,更是一种今非昔比的异乡情调,回忆及想象故乡双管齐下,由过去找寻现在,就回忆敷衍现实,这种传承已成为乡愁文学的一大关目。
(二)时空幻梦——鲁迅与苏童历史题材比较
海德格尔说:“历史意味着一种贯穿过去,现在,将来的事件联系和作用联系。”[4]泰纳也说:“一首伟大的诗,一部优美的小说,一个高尚人物的忏悔录,要比许多历史学家和他的历史著作对我们更有益。”[5]这并不是标榜文学艺术高于历史,而是说文学艺术表现了更丰富的历史元素,并且拨开了历史的云雾再现人性更坚实更普遍的历史元素,我们真正要接受的价值也不在于历史事件本身,而是人类从古至今的生存经验。鲁迅与苏童都善于表现历史题材,他们的共通正在于参透了历史的真谛,在各自的作品中用不同的个性手法表现出了对一脉相承的民族根性的思考和批判,以及对个体生存的重大主题的反思,因此,他们以再现和探讨精神实质为旨归,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文学写作的时空逻辑,呈现出历史与现实并置的文学景观。
鲁迅是极具现代生命意识的文学大师,他深入到历史与历史人物的精神实质中去对传统文化进行批判,从而写就了传统与现代语境同时呈现的小说《故事新编》。他把现代人的语言和人物嫁接到古代语境中,清醒地批判和讽刺中国几千年历史的停滞不前,并从中深入挖掘国民的心灵痼疾。《补天》中借由满嘴“裸裎淫佚,失德蔑礼败度,禽兽行。国有常刑,惟禁”的“古衣冠的小丈夫”讽刺复古派鼓吹礼教节烈;《出关》中漫画出世无为的老子,暗示道家鄙视思想在现实中的蔓延;《采薇》中斤斤计较的伯夷,想吃鹿肉的叔齐,揭露了儒家“王道”的虚伪。这种古今杂糅的手法,既显示着鲁迅独特的生命意识,也提供了更多元的解读视角。苏童的作品其实也秉承着鲁迅关于历史与文学关系的立场,主张历史只是文学言说的舞台,甚至表现出作者任意穿梭于历史与现代的写作空间,进行时间空间化的写作。他曾这样说:“什么是过去?什么是历史?就是一杯水已经经过沉淀,你可以更准确地把握它看清它。什么是过去和历史?它对于我是一堆纸质的碎片,因为碎了我可以按我的方式拾起它,缝补叠合,重建我的世界。我可以以历史观照现实,也可以不观照,我可以以历史还原现实,也可以不还原,因为我给自己留下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我的写作也便获得了一个宽广的世界,我写作的乐趣常常也在于此。”[6]《我的帝王生涯》完全是一个“超验虚构”的文本,其中的燮国和人物都无任何的历史凭借,但苏童却以体验的视角,将历史上的宫廷生活,将其倾轧谋夺、刀光血影、骄奢淫逸、变幻无定的种种景象,十分完整生动地呈现出来。另一篇比较有代表性的长篇《武则天》尽展了一代女皇的一世风流,她的闺情,她的业绩,更有她无尽的心事。这篇的风格和以往天马行空的想象相比,似乎更加注重对于历史的个性分析,另外多角度叙述的手法也是亮点之一。
(三)注目红颜——鲁迅与苏童女性形象比较
鲁迅的小说中一直不乏表现妇女命运的主题,他将中国女性的生存苦难、精神创伤、卑微地位等进行了形象而确切的展示,摊开了一幅相对完整的女性挣扎生存的时代卷轴。同时也适当地渗入了自己的观点和见解,在批判了她们自身弱点的同时也执着地为女性解放找寻出路。这样的写法是“五四”开启的文学主潮,它在客观上反映了封建制度对女性的身心虐杀,流露出对这类女性悲苦遭遇的人道主义同情和对愚昧思想的抨击,以及对妇女争自由求解放的呼唤。而在当代文学中,这样的主潮已渐渐被冲到了岸边与沙砾为伴,极少表现出其独立的价值。苏童的作品中仍然有这些旧式写法的影子,作品中也仍是以传统女性为主要描写对象,所经历的也不外乎是那些死死生生,勾心斗角。但是我们却不可这样单纯地看待苏童的作品,他的风格中除了继承,更加有自己独立的视角,他从勘探女性生存的角度来看取和重构这些故事,赋予了它们新的意蕴。
苏童善于描写女性,他的笔墨一触及女性便能生辉,他写得最好也最典型的也总是女性形象。苏童小说中最富艺术魅力的就是那些来自江南古城的红粉女子,她们生长在美丽而隐晦的角落,在郁闷和窒息的环境中,有着强烈的生命欲求和生存愿望,有着复杂的性格心理,既聪明敏感又阴险乖僻;既温柔多情又尖刻犀利;既叽叽喳喳,肤浅庸俗,又飘忽不定,深不可测;既有天生的美丽和魅力,却又散发着性的糜烂和腐朽气息。在南方温润潮湿、阴晦迷蒙的土壤中生存着,宛若盛开的红罂粟,是男人心中永远的渴望。苏童善于以女性视角来叙述故事,但他关注的不是男性文化及其相应的社会结构甚至伦理道德如何为女性设计了种种深渊绝境,种种男性话语决定的制度是如何压迫、歧视和虐待她们的,而是颂莲、秋仪、小萼们身陷深渊绝境之中有怎样不自觉的意识状态和行为方式。他尽力剖露她们自身的心性误区和相互之间的复杂关系。我们看到家境败落的颂莲,嫁到半百的富户家去做小,在绝望中大喊女人到底是什么;还看到父亲早亡的妓女秋仪,离开喜红楼后坚强地寻找活路,在冬天的街道上一边靠着墙走,一边神经质地敲着关闭的店铺门板。这就表明,作为当代作家,苏童不仅仅单纯地继承了对女性生活关注的传统,更在写作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观照这一题材。
二 鲁迅与苏童的艺术辉映
鲁迅的小说不仅以他深邃的思想见长,同时也以为其有意味的形式而著称于世,富于特色而新意层出的写作手法将鲁迅的小说生动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苏童也是一位有自己个性写作手法的作家,他的写作风格既有向以鲁迅为代表的传统手法回归的味道,也有背离传统手法的自我创造。
(一)精炼传神的细节
鲁迅的小说塑造了多种多样的典型人物和性格,正是凭借从实际生活中选择和提炼了大量富有特征的细节,加以具体的描写和刻画,才显得那样鲜明、生动、丰满、形象。从鲁迅小说中走来的生活,大都不是英雄伟业,也不是传奇冒险,而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挣扎在晨昏日暮里。鲁迅小说的艺术表现也正是通过对人物日常生活形态的把握和概括,来白描性格,刻画肖像,所以从生活中提炼和选择细节显得至关重要。精炼传神的生活细节描写在鲁迅小说中焕发着耀眼的光彩。如《阿Q正传》中对赵太爷的描写:“赵府上晚饭早,虽说定例不准掌灯,一吃完便睡觉,然而偶然也有一些例外:其一,是赵太爷未进秀才的时候,准其点灯读文章;其二,便是阿Q来做短工的时候,准其点灯舂米。”此外,为了购买阿Q偷来的便宜货,派人去把阿Q找来时,也曾“为此新辟了第三种的例外:这晚上也姑且准点油灯”。这定例和破例的细节,虽是一个概括性的简介,但却刻骨地描画出了赵太爷极端吝啬,吸血剥削劳动者以及贪图便宜等地主阶级典型的丑恶嘴脸。
细节是平凡的、具体的、零散的,如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细节很小,容易被人们所忽视,但它的作用不可估量,有时一个细节就能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苏童的小说同样注重细节的刻画,在创作过程中,他仿佛打开自己所有的感官,敏锐地捕捉着对声色、光影、触觉和味道的感觉以及那些细碎琐屑的细节,并把它们细腻地表达出来。《妻妾成群》中,井中的世界对颂莲来说是个黑色的诱惑,她的一系列动作都表明她想将它看清楚以便使自己不再莫名地恐惧,所以她“看见自己的脸在水中闪烁不定,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被吸入井中放大了”,可是她却永远也不敢靠近,“颂莲开始往回走,往回走的速度很快,回到南厢房的廊下,她吐出一口气。”这种恐惧既是对阴森的井和那个不祥的传说,更因为对自己不可掌控的,随时可能被幽黑深井般的生活所吞噬的命运的恐惧,所以她永远摆脱不了那口井的阴影。通过动作的细微描写,含蓄地表现出颂莲矛盾、恐惧、不安的内心。《我的帝王生涯》中,“父王驾崩的那天早晨,霜露浓重,太阳犹如破碎的蛋黄悬浮于铜尺山的峰峦后面。端白看见一群白色的鹭鸟从乌桕树林中低低掠过,它们围绕近山堂的朱廊黑瓦盘旋片刻,留下数声哀婉的啼啭和几片羽毛,我看见我的手腕上、石案上还有书册上溅满了鹭鸟的灰白稀松的粪便。”用破碎的蛋黄来形容太阳,一方面写出了在晨雾缭绕中,阳光昏暗不明,另一方面也象征了帝王驾崩,宫中的诡谲气氛和王朝日渐式微的命运。
(二)浪漫的诗性氛围
人们称鲁迅小说为“叙述的诗”,因为在他的小说里渗透着浓郁的诗的韵味,渲染着强烈的感情色彩。鲁迅利用浪漫主义抒情氛围,色调和意境的制造,增强了艺术的魅力,不仅丰富了读者的生活,也拓展了读者发挥想象的余地。《伤逝》通篇笼罩着作家孤独、寂寞、愤懑、感伤的抒情基调,它不仅洋溢在大段的抒情文字之中,而且统贯全篇,渗透在每节每段的字里行间,使人物的心境和作品的抒情色彩浑然一体。既有深广的社会内容,又有浓厚的个性特征,使读者从中感受到浪漫主义的伟大力量。《社戏》的着重点是对江南水乡月色的美好景致的迷恋与陶醉,“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的吹来。”是对农家少年们顽皮而可爱的情态的由衷的喜爱,是他们带给自己的生活乐趣和真挚友情,“于是架起两支橹,一支两人,一里一换,有说有笑的,有嚷的,夹着潺潺的船头激水的声音”,通篇都在表现一种情绪、兴致和意境。
小说意境在苏童作品中被运用得十分广泛,他的许多作品从一开始即渲染、制造一种挥之不去的神秘氛围,使作品充满了诗性意味。苏童在《妻妾成群》中营造的意境是一种在唐诗、宋词、元曲中流传着的具有汉语言特殊情韵的语言情境。夏天的海棠、秋天的紫藤、凄清的雨、肃煞的雪……它们在小说中构成了一幅幅中国古代文人画,这些固然是意象。更重要的是小说中人物的行动,梅珊唱戏、飞浦吹箫、陈佐千阳萎、颂莲醉酒等等,也都是意象,但是意象集合起来便成为情境。它们不仅帮助苏童在小说中塑造了凄清幽怨的叙述氛围,而且接续了中国古代诗词戏曲的传统,接续了中国古代文人画的传统,以一种书画同源的风格拓展了中国现代小说的表现空间。《罂粟之家》则从头到尾充满了罂粟那绚丽、糜烂、死亡的神秘气息。刘老侠靠种植罂粟成为枫杨树最大的地主,成为名副其实的罂粟之家,这个家庭却充满了罂粟一样的奇幻、绚目而又必然引至死亡之境的味道。刘老侠的二儿子沉草从县中毕业一踏上家乡的土地,就在这浓烈的罂粟之气中晕厥了。充斥于整篇小说的是浓郁的霉烂的罂粟气味,这种气味的每一次集中爆发都与罂粟之家成员的死紧密相连,从而使罂粟之家成为罂粟一样的精怪,乃至刘沉草——罂粟之家的最后一位传人死时散发的气味竟然使枪毙他的工作组组长庐方都无法逃避……这种气味构成小说中的一种氛围,一种语言场,把读者紧紧地笼罩在这样一种氛围和磁场之中,使你也同样无法逃遁、无处躲避、无从拒绝,让你在这个氛围和磁场中体味这个家庭的神秘、想象中国古代家族的没落、萎靡和霉烂。
(三)巧妙的象征手法
鲁迅小说中的象征艺术和大多数象征主义作品一样以隐喻为生命,在表达自己感情时,并不直接地陈述和表白,也不做浅陋的图像说明,而是有意选定客观对应对象,巧妙地注入能够引申和增值的寓意,使读者沿着暗示的路径,寻幽探隐,于感悟中把作者寄寓的思想情感再度创造出来。鲁迅象征形象的塑造多少暗合了西方的荒诞手法,大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物,身上有着各种各样有别于世俗的个性特征,这些耐人寻味的形象如不从象征意义上去领会创作用意,就永远体会不到其深刻性。《狂人日记》、《长明灯》里的疯子和长明灯;《药》中的华大妈、夏四奶奶、乌鸦、花环;《故乡》中结尾的“路”……鲁迅不只把象征对象集中在人上,时常也把物作为表现对象,它们的表现意义往往已经超越了本身,上升到更深广的意蕴上去,一言难尽。这样做非常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习惯,既有意蕴性,又有层次性,是美学上的最高境界。
苏童在其小说中比较喜欢用一些自然景物的意象来隐喻作品中的主要人物,这样的隐喻是从一些视觉的或是物质的属性出发直接获取的。正像有的评论家所说的:苏童小说“仿佛是一条不知来向和去势的河流,河水汩汩地流逝,根本分不出它的先后秩序。时空的界限消失了,现在即是未来,未来即是过去,过去便是河流,只有几块意象的礁石触目地浮现在情感的水面上”[7]。在使用自然意象时,苏童尤其喜欢用动物和植物来隐喻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其中经常使用的意象有“鱼”、“狗”、“兔子”、“虎”、“花”等,他用具体可视之物来向我们展示所要描述的人物的一些特征。这在《米》这部小说中表现得十分突出。苏童将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意象来隐喻,使小说里的人物以其独特的形式呈现在读者的眼前,让读者去品味小说中不同人物各自的欲望、苦难经历等等。他用“狗”的意象来比喻流浪者,用“兔子”和“野花”的意象来比喻五龙和织云,时时嵌入这些自然景物的意象而突出地渲染了他对作品人物的各种感觉。苏童能在汉语思维的制约下,自觉不自觉地创造一种比喻式的叙述文体,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感觉和艺术体验,这无疑是一种继承中的进步。
[1]鲁迅.书信·340108致何白涛[M]∥鲁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2]鲁迅.书信·331226致罗清桢[M]∥鲁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3]鲁迅.书信·340419致陈烟桥[M]∥鲁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4]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北京:三联书店,1999.
[5]伍蠡甫.西方文论选(下)[C].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
[6]苏童.急就的讲稿[M]∥寻找灯绳.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5.
[7]王干,费振中.苏童:在意象的河流里沉浮[J].上海文学,1988(1).
Lu Xun and Su Tong
WANG Ji-peng,LI Yao
(Department of Chinese,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Dalian116029,China)
While Lu Xun and Su Tong are of different eras,the two excellent writers have a destined intersection in terms of spirit and art.From the spiritual point of view,they are both extremely concerned with the awareness of hometown source,historical themes and female images;and as for art,they bear much resemblance in the treatment of details,the poetic atmosphere and the use of symbolism,etc.
Lu Xun;Su Tong;the awareness of hometown source;historical themes;female images; details;the poetic atmosphere;symbolism
I210.97
A
1674-5310(2011)-06-0044-04
2011-10-07
王吉鹏(1944-),男,江苏东台人,辽宁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鲁迅和中国现当代文学。李瑶(1985-),女,黑龙江哈尔滨人,辽宁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鲁迅和中国现当代文学。
(责任编辑曾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