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共产党宣言》
2011-04-11陶文昭
陶文昭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100872)
毛泽东与《共产党宣言》
陶文昭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100872)
毛泽东对《共产党宣言》学的早、学的多、学的深,并且带动和要求党员干部努力学习《共产党宣言》。毛泽东以《宣言》为政治立场和价值基准,并与国情的结合中发掘《共产党宣言》的时代内涵。毛泽东学习《共产党宣言》留下了深刻的历史启示。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我们要不断学习并科学把握《共产党宣言》。
毛泽东;学习;共产党宣言
一、努力学习《共产党宣言》
毛泽东爱读书,爱读历史书,爱读文化书,当然也爱读马列书。《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是马克思主义诞生的标志,毛泽东一生爱不释手,陪伴终身,学的早,学的多,学的深。
一是学的早。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马克思主义开始在中国广泛传播,毛泽东知道十月革命,知道列宁和托洛茨基等。但在1918年6月以前,还没有证据表明毛泽东阅读过马克思或列宁的任何著作,当然包括《宣言》。毛泽东自己回忆第一次看《宣言》是1920年。他在1936年同斯诺的谈话中说,我第二次到北京期间,读了许多关于俄国所发生的事情的文章。我热切地搜寻当时所能找到的极少数的共产主义文献的中文本。有三本书特别深刻地铭记在我的心中,使我树立起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我接受马克思主义,认为它是对历史的正确解释,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动摇过。这三本书是:陈望道译的《共产党宣言》,这是中文版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的书;考茨基的《阶级斗争》;以及柯卡普著的《社会主义史》。到了1920年夏天,我已经在理论上和在某种程度的行动上,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而且从此我也自认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的确,毛泽东第二次来到北京时,苏联政府已同中国建交,十月革命在中国的影响扩大了,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更广了。在当时形势推动下,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日益浓厚的兴趣。他在北京几个月里,尽力搜集有关俄国社会主义革命的书刊、文章和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据毛泽东好友黎锦熙回忆,1920年1月4日他去《平民通讯社》社址会晤毛泽东时,就发现毛泽东正在读《共产党宣言》,旁边还有其他关于社会主义的新书刊。据考证,毛泽东第一次在北京看到的并不是陈望道翻译的《宣言》,因为陈望道译的全本《宣言》是后来在上海出版的。毛泽东在北京时,北京大学介绍俄国革命的书刊很多,与之交往甚密的邓中夏、何孟雄、罗章龙等还举办了“亢慕义斋”(意即共产主义小室),曾油印刘仁静翻译的《共产党宣言》。毛泽东看到的可能是这些版本的《宣言》。所谓学的早,就是《宣言》是毛泽东的马克主义入门书,一看到《宣言》就成为马克思主义者。
二是学的多。毛泽东一生酷爱读书,但绝不是漫无目标的浏览。毛泽东首先是一个革命家,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因此学习马列著作具有优先的地位。张闻天的夫人刘英在长征路上亲眼目睹毛泽东读马列著作的感人情景:毛主席在长征路上读马列书很起劲。看书的时候,别人不能打扰他,他不说话,专心阅读,还不停地在书上打杠杠。有时通宵地读。红军到了毛儿盖,没有东西吃,肚子饿,但他读马列书仍不间断,其中有《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国家与革命》等。毛泽东自己回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历史时说,那个时候能读到马列著作很不容易,他在马背上学马列主义,甚至在患病时躺在担架上还读马列的书。进入延安以后,有了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马列著作也有了系统的出版,毛泽东读马列著作的范围扩展了。毛泽东几十年间阅读了大量的马恩列著作,不仅有全集、选集、专题文集、单行本,而且有许多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哲学、军事、文学、史学等专著。对于经典的马列著作,都是反复学习。而像《宣言》这样经典中的经典,更是“学而时习之”了。毛泽东在1939年就说自己看过《宣言》不止一百遍,直至逝世时他身边还放着战争年代出版的《宣言》。
三是学的深。毛泽东多次指出,学习马列主义一定要认真读书,坐下来,钻进去,不能像看小说那样,一目十行,走马观花,而要一句句、一段段地认真思考,用心领会,三复四温。毛泽东对很多经典著作都反复学习。对《资本论》一书,毛泽东早在延安时就仔细读过,1954年又一次阅读。当《资本论》于1956年再版,1968年分成7册以大字本印出时,他先后都选读了若干篇章。直到逝世前不久,他还一边读,一边在书上做标记。对于《宣言》,毛泽东从1920年第一次接触以后,更是经常阅读,书中的许多精辟论断,他几乎全能背下来。毛泽东曾说一遇到问题我就翻阅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有时只阅读一两段,有时全篇都读,每阅读一次,我都有所启发。我写《新民主主义论》时,《共产党宣言》被翻阅过多次,读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于应用,要应用就要经常读、重点读,读些马列主义经典著作,还可以从中了解马克思主义发展过程,在各种理论观点的争论和批判中,加深对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的认识。
毛泽东等领导人不仅自己学习《宣言》,还要求全党尤其是党员干部学习《宣言》。1942年11月,毛泽东在西北局高干会上讲布尔什维克化十二条时提出:我们要注重理论,高级干部要准备读书,从《宣言》起要选三、四十本。延安整风是一次在全党范围内的普遍马克思主义教育运动。这次教育运动学习材料之一就是《宣言》。毛泽东在1945年党的七大上说,加强理论学习至少要读五本书,并推荐了五本书,第一本就是《宣言》,“马克思的一本,就是《共产党宣言》,是和恩格斯合著的,但主要是马克思著的”[1]P350。1949年初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决定,干部必读十二本书,《宣言》作为马列经典放在首位。乃至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中共中央根据毛泽东提出看书的指示,1971年下达59号文件规定首先是读《共产党宣言》等六本马列原著。为了便于学习,特别是为了便于年纪大的高级干部学习,人民出版社还专门出版了十六开的大字本。总之,在中央号召学习马列的经典中,《宣言》一直放在首要地位。
二、深刻把握《共产党宣言》
《共产党宣言》是共产党人的圣经,不仅是理论的宝库,而且是政治的航标、价值的归宿。毛泽东在《宣言》的感召下成为马克思主义者,毕生研究、运用和发掘《宣言》的思想和价值。
毛泽东深刻领悟《宣言》的政治功能。《宣言》不是一般的学术著作,而是世界上第一个共产主义组织共产主义同盟的纲领。《宣言》是共产主义者的政治旗帜,具有巨大的感召力。《宣言》对毛泽东的人生转变以及后来的思想发挥了重大的影响。毛泽东在幼年时期熟读儒家经典,深受孔孟思想的影响。在青年时期,又受到当时西方传入中国的各种思潮的影响。青年时毛泽东的思想中还有自由主义、民主改良主义、无政府共产主义、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等倾向。毛泽东的世界观转变是学习《宣言》之后完成的,《宣言》是作为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核心毛泽东的马克思主义入门书。无独有偶,作为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核心的邓小平也是如此。邓小平在1992年的南方谈话中也深情地说:“我的入门老师是《共产党宣言》”[2]P382。事实上,中国共产党的老一辈革命家都是在学习《宣言》中走上革命道路的。周恩来1919年在日本留学时,就通过日本的河上肇创办的《社会问题研究》了解了《宣言》一书,1920年10月赴法留学时与蔡和森等人一起继续学习《宣言》,最终成为共产主义者。刘少奇等人于1920年夏抵上海,在上海外国语学社系统学习了陈望道译的《宣言》。1921年他们进入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在那里他们又系统学习了《宣言》等马列著作。朱德于1922年10月到德国后入党,正是在柏林支部研究和讨论了已经译成中文的马克思主义文献《宣言》和共产主义的入门书,从此开始走上新的革命历程的。此外,恽代英、刘志丹、董必武、邓子恢、彭德怀、贺龙等,也都是通过读《宣言》走上革命道路的。正是基于这样的亲身体验,毛泽东和党中央一再要求党的高级干部和全体党员努力学习《宣言》,巩固和提高党员的政治觉悟。
毛泽东在遇到各种问题时,常把《宣言》信手拈来与之类比。诸如,1957年各国共产党通过了莫斯科宣言,毛泽东出席会议并认为这个宣言意义重大,“一八四八年有一个《共产党宣言》,在一百一十年以后,又有一个‘共产党宣言’”[3]P116。毛泽东在谈到集体智慧时指出,《逼上梁山》就是一个集体创作,《三打祝家庄》也是一个集体创作,《白毛女》也是一个集体创作,“《共产党宣言》就是马克思、恩格斯两个人合作写的”[4]P398。一个人搞不完全,要依靠大家来搞,这就是我们党的领导方法。毛泽东在批评高饶事件时说,“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上说过:‘共产党人认为隐秘自己的观点与意图是可耻的事’。我们是共产党人,更不待说是党的高级干部,在政治上都要光明磊落”[5]P391,而绝对不可以玩弄阴谋手段。毛泽东在谈到斯大林错误时说,共产主义运动,从马克思、恩格斯发表《共产党宣言》算起,至今只有一百年多一点的历史。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从俄国十月革命算起,还不到四十年。实现共产主义,是空前伟大而又空前艰巨的事业。在这艰巨斗争的过程中,不犯错误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走的是前无古人的道路。斯大林犯错误,是难免的。毛泽东在鼓励年轻人时说,自古以来,创新思想、新学派的人,都是学问不足的青年人。马克思开始著书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写《共产党宣言》时,不过三十岁左右,学派已经形成了。毛泽东在关于发动群众时指出,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是放手发动群众的方针。毛泽东反驳艾奇逊所说的“西方的影响”时说,所谓的“西方的影响”是什么呢?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西方资产阶级按照自己的面貌用恐怖的方法去改造世界。毛泽东能在不同的时期将以上不同的事件都联系到《宣言》上,表明《宣言》已经凝聚和融入到思维之中,流露出深深的《宣言》情结。的确,毛泽东毕生把学习《宣言》作为一种幸福,1939年在《永久奋斗》中他说,从前我读书的时候,没有你们现在这样好的条件。“十九年前,《共产党宣言》在全国印得很少,哪里去找这样好的理论?哪有现在你们这样幸福?”[5]P189毛泽东后来把学习英语与学习《宣言》结合起来,亲笔在英文版的《共产党宣言》的扉页上标明:“Begin at June18,1956”,在最后一页是“Ended at 1956.11.19”。这表明毛泽东1956年从6月到11月,英文版《宣言》整整看了5个月。当然,毛泽东对《宣言》的英文版读过不止一遍,每读一遍便又注解一遍。
毛泽东运用、发掘《宣言》思想与启示。众所周知,《宣言》开篇最明了的思想就是阶级斗争。毛泽东思想最突出的特点也是阶级斗争。1941年毛泽东在《关于农村调查》中说,自从看了《共产党宣言》等著作后,“我才知道人类自有史以来就有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初步地得到认识问题的方法论。我只取了它四个字:‘阶级斗争’,老老实实地来开始研究实际的阶级斗争”[5]P379。毛泽东成名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等论文,都是运用阶级分析的典范。当然,除了阶级斗争外,毛泽东试图从《宣言》中寻求各种启示。比如《宣言》一个重要的名言是“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毛泽东在谈到党员的个性问题时指出,在我们党领导的解放区,不仅社会上的人都有人格、独立性和自由,而且在我们党的教育下,更发展了他们的人格、独立性和自由。“这个问题,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里讲得很清楚”[1]P416不能设想每个人不能发展,而社会有发展。毛泽东也不是教条地对待《宣言》,而是尽力结合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去探索和发挥。毛泽东指出《宣言》等书上,并没有中国的湖南、湖北,也没有中国的蒋介石和陈独秀,读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于应用。毛泽东通过对中国社会情况的实地考察,对中国无产阶级特点的分析,对中国资产阶级的区分,对中国民族资产阶级两面性的解剖,对中国农民各阶层的研究等,都极大地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其他的相关事例不一一而举,如1950年3月毛泽东依据《共产党宣言》的基本思想,提出“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是统一战线的根本指导思想;1957年2月毛泽东依据《共产党宣言》的基本原理,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指出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的矛盾、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的矛盾,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仍然是这个基本的矛盾。
三、学习经典的若干启示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中,毛泽东学习马列理论既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多的。但是,毛泽东从《宣言》等著作中汲取了马列主义的精髓,成就了一代伟大的政治家和理论家。毛泽东学习《宣言》的秘诀是一笔宝贵的财富,需要继承和发扬。
从毛泽东学习《宣言》中,有几点重要的启示:一是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毛泽东曾指出,“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3]P109。毛泽东毕生学习马列经典,多次指出要学马列主义经典著作,要精读,要经常读。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我们要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典,努力学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新文献。二是有效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经典。毛泽东学习《宣言》等经典著作,提出要理论联系实际,结合中国国情,结合自己的工作实践去分析,去探索,去理解。马克思恩格斯的原著全部译成汉文约有3000多万字,绝大多数人不可能全读。因此学习要如邓小平所言,“学马列要精,要管用的”[2]P382。学习经典重在掌握精髓。不同层次的人学习要求也不能一样,学习中要循序渐进。毛泽东在抗战时就指出,以《共产党宣言》等“作老干部文化课本,似不适宜,因太深读不懂”[5]P358。即使是知识分子,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就是懂马克思主义,懂得的程度也不相同。甚至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理论也不是一下子贯通的,1848年《共产党宣言》出版,只是马克思主义体系形成的开始,还不是马克思主义体系的完成。三是科学地对待马克思主义经典。经典的原理要遵循,但不要迷信。毛泽东曾指出《宣言》的不足,他在评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第22章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时说,农民具有两重性,这是马克思主义历来的观点。《共产党宣言》对这个问题写得蹩脚一点,列宁把这个问题写明确了,斯大林更具体化了。《宣言》的序言有一段话,即这些基本原理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毛泽东在读到这些时说,可惜教条主义者不懂得这个道理。毛泽东还准备自己动手为《宣言》写序言,以根据时代的发展重新审视《宣言》,虽然后来没有完成。
当然,毛泽东在与《宣言》相关的问题上,也留下一些教训。《宣言》有“不断革命”的论述,毛泽东以此不正确地提出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中国“大跃进”时刮起了“共产风”,毛泽东试图从《宣言》等经典关于共产主义的论述中寻找理论支撑。另外,关于阶级斗争扩大化、关于一大二公等,也都与不正确地解读《宣言》的有关论述相关。因此,今天我们对待《宣言》的具体论述,应当坚持以实践作为检验的标准,防止因误解、曲解而造成失误。
[1]毛泽东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2]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5]毛泽东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6]毛泽东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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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1)06-0024-04
2011-09-17
陶文昭,男,安徽潜山人,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理论。
责任编辑:曹桂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