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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波朗查斯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

2011-04-08江红义

关键词:查斯结构主义阶级

江红义

(1.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2.海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海南海口 570228)

试论波朗查斯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

江红义1,2

(1.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2.海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海南海口 570228)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波朗查斯的主要学术成就是运用结构主义的观点和方法,重新解释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和国家理论,从而形成了独特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波朗查斯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价值,并且在方法论方面独树一帜,梳理其思想渊源有助于人们更好地理解这一理论。

波朗查斯;结构主义;国家理论;马克思

波朗查斯(Nicos Poulantzas)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位重要理论家,其主要成就在国家理论方面。波朗查斯师承著名的结构主义大师阿尔都塞,同时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葛兰西、萨特等人的影响。波朗查斯不仅研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人的经典著作,而且还熟知马克斯·韦伯、拉斯韦尔等西方政治理论家的观点,并把对各种观点的分析,综合到自己的政治理论中去。波朗查斯的主要学术成就是运用结构主义的观点和方法,重新解释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和国家理论,从而创立了独特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

一、方法论渊源:结构主义

结构主义(structuralis m)的历史可以追溯到 20世纪初期。当时西方有一部分学者对现代文化分工太细,只求局部、不讲整体的“原子论”倾向感到不满,他们渴望恢复自文艺复兴以来中断了的注重综合研究的人文科学传统,因此提出了“体系论”和“结构论”的思想,强调从大的系统方面 (如文化的各个分支或文学的各种体裁)来研究它们的结构和规律性。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奥地利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所表达的见解:世界是由许多“状态”构成的总体,每一个“状态”是一条众多事物组成的锁链,它们处于确定的关系之中,这种关系就是这个“状态”的结构,也就是我们的研究对象。这是最初的结构主义思想,它首先被运用到语言学的研究上。

出生于瑞士的斐迪南·德·索绪尔是将结构主义思想运用到语言学研究的创始者,他在长期的语言学研究中逐渐形成了一系列与 19世纪在语言学研究中占统治地位的比较语言学的观点相对立的新观点。比较语言学把一些语言事实当作孤立静止的单位对待,只注意了它们的历史比较,而忽视了语言要素之间相互制约、相互依赖的关系;忽视了语言是一个系统的整体。索绪尔则把具体的语言行为 (“言语”)和人们在学习语言中所掌握的深层体系 (“语言”)区别开来,把语言看作是一个符号系统。产生意义的不是符号本身,而是符号的组合关系。语言学是研究符号组合规律的学问。

尽管索绪尔在其语言学理论中所使用的词是“系统”而不是“结构”,但是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基本原理却表述得很清楚:“整体的价值决定于它的部分,部分的价值决定于它们在整体中的地位。”[1]索绪尔的“系统”就是“结构”,两者的意思是一样的,他把语言的特点看作是意义和声音之间的关系网络,纯粹的相互关系的结构,并把这种关系作为语言学研究的对象,这是结构主义语言学的主要理论原则。索绪尔也因此被誉为结构主义语言学的鼻祖。

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的上述原理在其著作《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归纳为四个原则:强调共时性反对历时性、区分语言和言语、区分能指和所指、认为语言系统的差异性决定个别词语的意义。这些原理可以引申出结构主义的基本原则:

结构主义的首要原则在于对整体性的强调,它力图研究联结和结合诸要素的关系的复杂网络,而不是研究一个整体的诸要素。结构主义认为,整体对于部分来说具有逻辑上的优先重要性。因为任何事物都是一个复杂的统一整体,其中任何一个组成部分的性质都不可能孤立地被理解,而只能把它放在一个整体的关系网络中,即把它与其他部分联系起来才能被理解。所以,结构主义坚持只有通过存在于部分之间的关系才能适当地解释整体和部分,并以此为基础强调深层结构,认为事物的本质在于事物之间的关系,在于事物之间的深层结构,而不是单个的孤立的个体事物的存在。

结构主义的另一个基本原则是对共时性的强调。索绪尔指出,共时现象和历时现象毫无共同之处:一个是同时要素间的关系,一个是一个要素在时间上代替另一个要素,是一种事件。既然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是相互联系、同时并存的,因此作为符号系统的语言是共时性的。至于一种语言的历史,也可以看作是在一个相互作用的系统内部诸成分的序列。于是索绪尔提出一种与共时性的语言系统相适应的共时性研究方法,即对系统内同时存在的各成分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它们同整个系统的关系进行研究的方法。在索绪尔的语言学中,共时性和整体性、系统性是相一致的,因此共时性的研究方法是整体性和系统性的必然延伸。

强调“主体移心化”是结构主义的又一基本原则。在结构主义者看来,“结构”是结构主义学说的核心、本质和思维方式,结构主义“坚持只有存在于部分之间的关系才能适当地解释整体和部分。结构主义方法的本质和它的信条在于,它力图研究联结和结合诸元素。”[2]因此,“结构主义基本上是关于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它认为“事物的真正本质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于我们在各种事物之间构造,然后又在它们之间感觉到的那种关系,这是‘结构主义者’的那种思维方式的第一原则。”[3]于是,在结构主义那里,“我”、主体,既不是自己的中心,也不是世界的中心,这样一个中心,根本不存在。换言之,自由的完全的个体并不存在,人只是构成结构复杂的关系网中的一个关系项,其本身并没有独立性,只是由结构所决定。因此,随着结构主义思潮的兴起,迅速瓦解了以“他人是我的地狱”为宗旨的存在主义哲学,人们对“个人”、“存在”、“自我意识”等存在主义的概念失去了早先的热情和兴趣。可以这样说,结构主义思潮也是作为存在主义的一种否定思潮而兴起的。

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产生之后,先后对俄国的形式主义和捷克的布拉格学派产生了重大影响,最后在法国发展成为一种较有影响的社会思潮。在法国,列维 -斯特劳斯、阿尔都塞、福科、巴尔特及拉康等人在各自的研究领域内广泛使用结构主义的观点和方法,从而成为结构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其中列维 -斯特劳斯首次将结构主义从语言学研究领域引入到人类学研究之中,而阿尔都塞则将结构主义研究方法引入到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之中。他们的共同努力不仅使结构主义成为一种社会思潮在法国盛行起来并随后扩展到西欧和美洲,而且还极大地拓展了结构主义方法的研究领域。而波朗查斯也正是在20世纪 60年代移居法国,并师从结构主义大师阿尔都塞从事理论研究的,因此他的观点和方法直接受到了结构主义思潮的影响,他也正是站在结构主义的立场上,重新解释马克思的阶级理论和国家理论的。

二、对马克思阶级和国家理论的新阐释

波朗查斯运用结构主义的观点和方法重新解释马克思的阶级理论和国家理论主要是围绕着以下三个问题进行的。

(一)国家与社会

马克思的国家理论是历史唯物主义国家理论,要求必须从社会的基本矛盾来揭示国家产生、发展与消亡的基本逻辑。既然国家产生于社会而又必然回归于社会,那么在国家与社会的关系上社会始终是处于第一位的因素,而国家终究是被动的、处于第二位的因素。然而,根据唯物辩证法的基本要求,尽管国家由社会决定,但国家并不等同于社会,国家能够反作用于社会而使其具有相对独立的性质,从而赋予国家以相对于社会的独立性。

波朗查斯对于生产方式与社会形态关系的分析构成其国家理论的逻辑起点。波朗查斯指出:根据结构主义,生产方式所指的并非一般列为经济方面的严格意义上的生产关系,而是指包括经济、政治、意识形态、理论等属于这种方式的环节和实践的特殊结合。“作为生产方式特征的统一形式乃是一套复杂整体的形式,其中占统治地位的归根到底是经济环节。‘决定作用’一语就是指最后要由它来起统治作用的。”[4]4经济之所以能够起着决定性作用,“是因为经济让每一个环节起统治作用,而由经济掌握着起决定作用的环节的转换,这种转换是由于各个环节分散活动的结果。”[4]4-5这些环节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种直线性的因果关系,而是一种多元决定关系。这就意味着,在生产方式的结构整体中政治环节具有相对于经济环节的自主性。

由于生产方式构成一个抽象形式的事物,严格而言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实际存在的是由历史决定的社会形态。而社会形态是由若干“纯粹”生产方式特殊结合而构成的一个复杂的统一体,其中有一种生产方式居于统治地位。“这就是说,一种社会形态是某一特定生产方式在历史条件下决定的。”[4]6

波朗查斯指出:在特定的社会形态结构中,政治不仅是作为一个特殊方面,而且是作为一个关键方面的环节而存在的。这是因为政治实践是一种社会形态的各个不同方面矛盾的交结点,这些矛盾都集中于受多元决定作用影响以及受到各个方面关系失调和发展不平衡支配的各种关系的复杂结构里。因此,政治实践也就是“形势”,是改变社会整体的实践,其战略要点就是各种矛盾汇合在一起,因为它们反映了占统治地位的结构特征的结合。

那么国家又是什么呢?波朗查斯认为:“国家的特殊职能就是要成为一种社会形态各个方面调和的因素”[4]38。国家既是调和一个社会形态的统一的因素,也是这个形态各个方面矛盾集中在一起的结构。国家政策既不是统治阶级简单地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国家这个工具的结果,也不是国家本身绝对自主的权力产生出来的结果,而是内在于国家内部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结果。国家综合调和职能的首要目的是维持一个社会形态的统一,归根到底是以政治的阶级统治为基础的,因而也可以说是政治职能。

波朗查斯通过结构主义方法消弭了马克思国家理论中的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存在的只是经济与政治这两个环节的关系。在他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中,国家是作为特定社会形态中居于支配地位的生产方式中的一个环节而存在的,这一观点实际上是对恩格斯“国家是整个社会的正式代表”[5]观点的结构主义解读。

(二)国家与统治阶级

在马克思的国家理论中,阶级分析法是一种基本分析方法。国家源于社会阶级矛盾的不可调和,作为社会的第三种力量凌驾于互相斗争着的社会各阶级之上,将社会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内,从而赋予国家以相对于经济上的统治阶级的自主性。但是,这种代表公共利益的社会共同体只是国家的一种表面形式,隐藏在这种形式背后的则是国家的阶级本质。这就是说,人类有史以来的一切国家都是阶级的国家,国家的实质是阶级专政,而所谓的“共同体”则是一种“虚幻的共同体”[6]。

波朗查斯明确反对马克思的统治阶级论,认为阶级“表示结构的整体,表示一种生产方式或者一种社会形态的模式对承担者——他们构成社会阶级的支持者——所产生的影响。”[4]64在权力、统治与阶级的关系中,包含社会关系领域的整体,就是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的阶级实践。社会关系是由阶级实践构成的,只有阶级实践才能表达社会阶级,因此,也就存在着各阶级所占有的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统治地位之间的分散和错位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发现一种形态中的统治阶级归根到底是那些阶级斗争方面居于统治地位、保持支配作用的阶级。因此,统治阶级是那些占有统治权力的阶级。

那么,国家与统治阶级的关系如何呢?波朗查斯认为应该从国家的经济结构而不是国家自身需要的角度来寻找。在前资本主义国家,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是重合的,被统治阶级的一项经济要求往往就是直接威胁到权力体系的一项政治要求,这根源于其生产方式中的人身依附。而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一方面使人成为了政治法律上“独立自主的人”,另一方面又用物的依附代替了人身依附,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在形式上分离了,这就使资本主义国家可以相对自主于统治阶级的经济权力,在不触及政治权力的基础上满足某些被统治阶级的经济利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中阶级斗争的这种特殊性,使几个政治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或派别组成“权力集团”成为可能,其中存在着一个起统治作用的霸主阶级或派别。而资本主义国家的一个基本功能就是发挥着权力集团在政治上统一者的作用,国家的这一作用也确定了它针对这个权力集团的相对自主和对霸主阶级或派别的相对自主,从而直接引申出“资本主义国家类型的一个最重要的特征,……这就是制度化政治权力特有的统一及其相对自主性问题。”[4]284

可见,国家的相对自主性并不依赖于如马克思所言的统治阶级和派别的力量的一种平衡,国家权力也并非可分割为各部分,分权论是不正确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第一个特征就在于政治和经济斗争方面的特殊自主性,是以国家为一方,以垄断资本和整个资产阶级为一方的两者之间的一种关系,国家并不直接代表统治阶级的经济利益,而是代表其政治利益。国家给予被统治阶级的经济利益不能被认为是对统治阶级政治权力的一种限制,“这只不过是说明国家并不是一个阶级工具,而勿宁说是划分成阶级社会的国家”[4]208,从而将矛头直指马克思的国家工具论。因此,国家不是拥有内在的工具性质的实体,它本身是一种社会关系,更准确地说,是集中起来的阶级关系。

资本主义国家相对于统治阶级的自主性使它表面上俨然成为一种公众的共同体。但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国家职能的最高目的在于维持社会形态的统一,这些职能是和统治阶级的政治利益相适应的。国家仍然服务于资本的总体运行。因此,资本主义国家所具有的这种相对自主性只不过是各统治阶级霸主组织所需要的那种自主而已。这样,波朗查斯就从结构主义的角度论证了国家归根到底仍然是统治阶级的国家。由此可见,虽然波朗查斯明确反对马克思的“工具主义国家观”,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放弃工具论,这也告诉人们,把马克思的国家理论作“工具主义”的简单化理解是极端片面的。

波朗查斯对于资本主义国家统治阶级的结构主义分析是极其深刻的,是对马克思关于统治阶级过于简单化理解的一种补充。他的由霸主阶级领导的权力集团的统一为人们认识资本主义国家的统治阶级及国家权力提供了另一条路径。

(三)国家与官僚

在马克思的国家理论中,官僚既代表着社会的公共利益,也代表着统治阶级的利益,但归根到底代表的是统治阶级的利益。尽管官僚集团是统治阶级的代理人,但毕竟不等同于统治阶级,因其有其自身的特殊利益而客观上存在着“异化”的可能性,从而使其具有独立于统治阶级乃至社会的自主性。国家形式不同,对于国家权力的制约程度也就不同,作为国家权力执掌者的官僚“异化”的程度也就不同,官僚相对于统治阶级或社会的独立程度也就不同。

波朗查斯指出:马克思的官僚自主性与资本主义国家现存社会势力之间的平衡有关,这种均势的模式不足以说明资本主义国家对各统治阶级的相对自主性,也不足以说明官僚对这些阶级的相对自主性。官僚相对自主性是资本主义国家类型的一种基本特性,这是因为“官僚是属于国家机器的,它以某种方式使政治权力的各种制度发挥作用”[4]378,因此官僚不是一个自主的阶级或派别,不能有其自身的政治权力,所谓官僚的权力只不过是国家职能的行使,因为国家并不是政治权力的基础,这一基础属于一定的阶级。官僚的功能要符合这一阶级或派别的政治利益,即使官僚的头头来自于霸主阶级或派别,其所特有的统一和调和作用依靠的是官僚与国家的特殊关系,依靠的是官僚隶属于国家机器这一事实。正是基于此,使得官僚得以针对由它代行其权力的霸主阶级或派别的相对自主性而在政治上发挥作用。于是,官僚对统治阶级具有相对自主性,这种自主性与其所特有的统一配合起来,使官僚构成一种特殊的范畴。

尽管官僚是一个特殊范畴,具有统一性和相对自主性,但它并不能由此而成为一种社会势力。然而在一种具体形势中官僚能够变成一种社会势力,这要依靠当时的情势。波朗查斯将这些历史形式称为“凯撒主义形式”,如法国的两次波拿巴帝国。这种国家形式的实质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其他生产方式的统治越模糊不清,官僚的影响就越加重要,而官僚把自己抬高到成为一种社会势力的机会也就越多。至于某些发展中国家所存在的国家资产阶级,是指官僚通过国家在现存生产关系甚至在尚非现存的生产关系中,为其自身建立一种特殊地位,这并非由于官僚而构成一个阶级,其本身就是一个实际的阶级。因此,官僚所具有的自主性与国家形式有关,在发展中国家、“凯撒主义形式”的国家,官僚具有更高程度的自主性。这与马克思关于官僚“异化”的分析是一致的。

波朗查斯同时指出:资本主义国家类型具有私人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等各种形式,立法与行政的关系是区分国家形式标准的关键,原因在于国家与经济方面和政治方面阶级斗争的关系集中于此。各种国家形式可以理解为国家与社会经济关系之间所存关系的修改,而这种修改是在它们相对自主性的标准范围内进行的,因而不会威胁这种关系的条件。而在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则出现了统治权从立法向行政转移的倾向。行政的优越地位是与垄断集团的霸主地位相适应的,意味着资本主义国家机器的扩展和国家机器功能的扩展,从而带来官僚制的扩张,使资本主义国家表现出一种增强的自主性。而这与马克思所探讨的官僚因“异化”而产生的自主性并不是一回事。当然,无论立法还是行政,其优势地位代表了国家统一的中心环节而并非意味着制度化的分权。制度化权力的统一就是在这一中心环节的统治之下形成的,这种权力就是权力集团中霸主阶级或派别的席位。因此,波朗查斯对官僚的分析更为恰当地解释了恩格斯将“波拿巴主义”看成是“现代资产阶级的真正的宗教”[7]的问题。

总之,波朗查斯运用结构主义的观点和方法,围绕着三个核心问题,对马克思国家理论中的一些基本概念,如生产方式、社会形态、经济、政治、意识形态、国家、阶级、统治阶级、官僚、国家形式等作了结构主义的分析,重新解释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和国家理论,探讨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基本特征,对资本主义国家作出了独特分析。马克思的国家理论是波朗查斯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的理论渊源。

三、基本评价

波朗查斯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集中体现在他的著作《政治权力与社会阶级》之中,该书问世后在西方政治学界产生了重大影响。伊斯顿就认为,正是波朗查斯的国家理论,在美国引起了讨论马克思主义的新热潮。波朗查斯国家理论的价值就在于通过对以下三个方面的回应与驳斥推进了马克思国家理论的现代化。

马克思对于国家问题考察的现实基础是资本主义处于发展的自由竞争时期,因此他的国家理论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20世纪 60年代以后,尽管这一时期西方发达国家也暴露出大量的社会问题,但总体而言,这是一个生产力得到飞速发展的时期,也是一个包括工人阶级在内的社会各阶级阶层生活水平得到迅速提高的时期,更是一个由于福利国家的广泛实行、民主政治实践的不断成熟导致劳资矛盾得到极大缓和的时期。由于此时的资本主义社会与马克思所生活的时代相比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以及由于苏联、东欧等国社会主义实践所导致的大量问题的暴露,马克思的国家理论遭受到了西方社会现实的巨大冲击和挑战。

不仅如此,由于马克思在有生之年没有来得及系统阐述他的国家理论,不可避免地在他关于国家问题的论述中留下了一些紧张点与矛盾之处,导致后人对于马克思的国家理论作出教条主义的或片面的理解,而且也为责难、批判马克思的国家理论留下了口实。这些责难可以归纳为:“不管马克思主义在其他思想领域可能作出什么样的贡献,它在这一领域却很少有什么贡献”;“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和政治见解可以作为研究的对象,但仅此而已。”[8]总之,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对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责难,成为马克思主义在当代遭遇到的最大挑战之一。

此外,马克思的国家理论也面临着当时西方发达国家颇为流行的多元主义国家理论的挑战。多元主义国家理论在很大程度上比较轻视作为政治分析核心的国家,认为西方社会中并没有一个掌握统治权的阶级或利益集团,只存在着竞争的利益集团,其所必然导致的一个结果“是通过定义排斥了国家是一种相当特殊的制度,它主要的目的是保护社会中特殊的掌权阶级的见解。”[9]

基于上述三大挑战,如何使马克思的国家理论在新的历史时期重新获得生命力,这是当时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共同使命。波朗查斯以其所生活的时代为基本立足点,以资本主义国家发生的深刻变化为现实依据,在遵循马克思国家理论基本文本的基础上,通过采用结构主义研究方法,对马克思的国家理论进行了结构主义阐释,对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性质、功能、权力结构等作出了颇有见地的分析,提出了许多独具特色的观点,如:国家是一种社会形态各个方面的调和因素,国家是阶级关系的凝聚,资本主义国家的统治阶级是由霸主阶级或派别所统治的权力集团所构成,资本主义国家具有权力统一性与相对自主性,资本主义国家存在一个制度化权力的中心等,尤其是国家相对自主性理论是其国家学说中最具特色和影响的内容。他对于资本主义国家的深刻分析与揭露,批判了多元主义国家理论,对马克思国家理论中所存在的紧张点和矛盾之处作出了自己的解释,推进了马克思国家理论的现代化,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的国家理论,从而一定程度上捍卫了马克思的国家学说。他的努力使人们不仅加深了对马克思国家理论的认识,而且加深了对西方发达国家的认识,这就是其国家理论的价值之所在。

当然,波朗查斯的国家理论仍然存在相互矛盾之处:一方面,波朗查斯并没有建立一般的国家理论,他主要建立的是关于资本主义国家的理论。波朗查斯指出:就政治现象与国家现象而言,“政治科学课题的概念的形成,从最贫乏的理论推断提高到最丰富的理论推断,首先要求严格限定把政治作为一种特定生产方式中的一个方面、部门和环节,”[4]8只有把政治方面的部门理论用来研究一个特定生产方式课题,才能得出更加丰富的结论。在前资本主义社会形态里,政治与经济环节之间就不具有这种自主性,被统治阶级的一项经济要求往往就是威胁公共权力体系的一项政治要求,因此也就无法建立起关于奴隶制国家或封建制国家的理论,也就无法提出一般的国家理论。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征是经济和政治环节的各自独立性,从而有可能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个方面提出一个有关资本主义国家的部门理论。尽管如此,前资本主义类型国家的客观存在是不可回避的事实。波朗查斯就曾指出:无论奴隶制国家还是封建制国家,它们总是通过公共法规、各种等级制度,从制度上巩固阶级奴役的结构,对被统治阶级加以限制,使其处于从属地位,从而以公开的制度形式来维持各自的社会形态的统一。换言之,波朗查斯在分析奴隶制国家、封建制国家时却将国家抛在脑后,从而影响其国家自主性的相关结论。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尽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征是经济和政治环节的各自独立性,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其他生产方式里这两种因素就不具有相对自主性,而是说其自主性采取的形式有所不同。”[4]21从逻辑上说,尽管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只是政治与经济环节的自主性所采取的形式不同,但毕竟还是存在自主性的。这显然是其理论中的相互矛盾之处。质言之,尽管波朗查斯从结构主义的观点出发认为政治环节具有相对于经济环节的自主性,但却没有将其贯彻到底,反而得出只有资本主义国家才具有相对自主性,而奴隶制国家、封建制国家则不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结论。那么人们不禁要问,国家到底是什么?波朗查斯结构主义国家理论所客观存在的这一矛盾是由结构主义崇尚历时性而反对共时性所决定的。

最后,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基于结构主义的“主体移心化”原则,使其在整体思想倾向上与马克思主义是背道而驰的。当波朗查斯试图以结构主义方法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国家理论予以重新解释之时,他的研究也就不可避免地具有较为强烈的唯心主义、形式主义、语义哲学的色彩并异常晦涩难懂。但由于波朗查斯的结构主义国家理论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价值,并且在方法论方面独树一帜,因此梳理其思想渊源无疑有助于人们更好地理解这一理论。

[1]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78.

[2]迈克尔·莱恩.结构主义介绍[M].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174-175.

[3]特伦斯·霍克斯.结构主义和符号学[M].瞿铁鹏,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8.

[4]波朗查斯.政治权力与社会阶级[M].叶林,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31.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84.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08.

[8]密里本德:马克思主义与政治学[M].黄子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16.

[9]密里本德: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M].沈汉,陈祖州,蔡玲,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7.

[责任编辑:张文光 ]

Abstract:The westernMarxist Poulantzas’smain academic achievementwas that he reinterpreted the class theory and state theory ofMarxis m by adopting the concepts and methods of structuralism to form the unique structuralist state theory.Poulantzas developed a school of his own methodology and his structuralist state theory is of significant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value.Therefore,tracing his ideological origins is helpful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theory.

Key words:Poulantzas;structuralism;state theory;Marx

A D iscussion on Poulantzas’s Structuralist State Theory

J IANG Hong-yi1,2

(1.School of Political Science&Public Administration,ShandongUniversity,Jinan 250100,China;
2.School of Politic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Hainan University,Haikou 570228,China)

B 089

A

1004-1710(2011)02-0026-06

2010-10-18

江红义 (1971-),男,湖北武汉人,山东大学政治学博士后流动站在站博士后,海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政治学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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