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来中西文化交流的冲突与融通
2011-04-03焦玉奎
焦玉奎
(大庆师范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研部,黑龙江 大庆 163712)
1840年鸦片战争改变了中国的正常发展轨迹,从此以后,中国封建王朝的正常发展进程被迫中断,清朝政府逐渐被西方列强暴力胁迫,中国传统文化受到被武力护卫的西方文化的巨大冲击。
伴随着西方列强军事胜利而来的西方文化大渗透,中国传统文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虽然在军事冲突之前就已经有大批宗教人士在从事着西方文化。当时主要是宗教文化的传播,然而,这种民间的传播与政府支持下的文化入侵相比,还是相当有限的。在列强刺刀保护下的西方文化入侵极大地冲击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固有地位,也动摇了国民“天朝上国”的心态与民族自豪感。中国文化在西方文化大举渗透初期,表现出明显的抵制与冲突。但是,这种抵制与冲突是从属于军事失败的。军事上的失败恶化了国民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许多年之后,中国人对待西方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态度才逐渐发生微妙的变化,由过去的抵制与冲突渐趋更加实用的态度,奉行拿来主义的价值指向,综合中西实现文化的融通,加速世界文明的正常交流,促进世界文明的多样性,为“和谐世界”建设作出努力。
一、近代中西文化的碰撞与冲突
中华文化历史悠久,自古以来其正常发展的进程就受到来自北方少数民族南下的冲击,但是,从整个中国历史的发展过程看,中华文化强大的包容性使其在总体上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发展于东亚地区。18世纪末,一位来自英国的外交使节马嘎尔尼勋爵,第一次向中国皇帝的尊严提出了挑战,进而正式开始了中西政治与文化冲突的历史。[2]鸦片战争之后,走在世界前列的西方国家的入侵,凸显了清朝政府的腐败无能,更凸显出中国科学技术方面落后于西方世界的现实,似乎也证明了中国传统文化存在某些自身难以克服的缺陷。
回顾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军事冲突往往剧烈而短暂,文化方面的冲突才持久而绵长。继短暂的军事冲突甚或战争之后,中西文化方面的碰撞与冲突是一个需要持久关注的大问题。美国学者塞缪尔·亨廷顿指出:“在后冷战的世界中,人民之间最重要的区别不是意识形态的、政治的或经济的,而是文化的区别。”[3]在亨廷顿看来,冷战后世界冲突中存在所谓的“中华文明区”、伊斯兰文明区等与西方“基督教世界”的冲突,这种世界几大“文明区”间的冲突将成为取代冷战时期国家间冲突的特殊冲突形式,并将决定未来世界的政治格局。亨廷顿虽然是用“文明冲突”理论来阐释冷战后的世界形势,但是这一原理放在近代之后中国与西方世界之间的冲突依然具有相当的可行性。
面对西方军事侵略与文化渗透的双重挑战,中国士大夫的主流选择是:以传统的儒家文化的固有观念和价值尺度为标准,顽强地拒斥西学的传入,并以此作为摆脱民族危机的基本方针。这种观念曾强有力地主宰着鸦片战争之后好几代传统士大夫们的头脑,形成了一种影响颇大的“守其所已知,拒其所未闻”的思维定式[2]39。但是,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还是从近代中国与外国列强的冲突、战争与失败中看到了中国的危局,开始从西方文化中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立足于林则徐提供的资料,魏源编写了惊世之作《海国图志》,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技术强国主张,希望通过学习西方国家的技术长处来制衡西方国家,为中华帝国的重新崛起“抓药方”,最终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尽管《海国图志》中也包含了革新的大战略,但是清朝帝国的腐朽及随之而来的失败结果证明,没有光明的政府,再好的理论都是“空想”。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虽然在中国没成为救国救民的良方,却在日本成就了小国“霸业”。洋务派走技术路线改变中国命运的尝试从客观上讲,虽然部分地推动了中国近代工业化的进程,培养了一大批近代知识分子,也起到了一定的思想解放作用,但是,没有改变中国的命运。
在不完成生产关系变革、不改变社会制度的前提下,“科技救国”的道路根本行不通。中国上层官僚知识分子开始从西方政治制度、社会文化制度方面寻找答案。于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观念逐渐成了新一代中国人试图改变中国命运的“救命稻草”。维新派想通过挖掘西方社会政治制度层面的东西尝试局部地改变中国的封建政治结构,实现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在冲突中硬性整合。但是,这种整合或者是社会制度变革之后的自然过程,或者是通过强权强力完成,类似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日本与沙俄,而维新派依靠的对象却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强大的保守势力占据着政权的主导地位,注定了维新派的伟大尝试又是一个悲剧。
二、中西文化的融合与互通
各国列强造成的巨大压力及内部传统政治结构与文化堡垒阻止了中国在满清王朝体制下政治与社会变革的步伐。中国人民只能通过其他更加暴烈的形式来完成社会进步的重任,中国进入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时代。满清王朝在战争与革命的冲击下最终垮台,但是,中国人的命运却没有因之发生多少改变。时代呼唤新的思想,需要新知识分子来传播这种思想,进而达到启迪民智、开阔视野、解放思想的目的,从而把全中国人民完全发动起来改变中国的命运,改变中国人民的地位,改变中国在国际社会的“落后”形象。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各种社会政治思潮纷纷涌入中国,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逐渐接触到了一些新思想。面对这种泥沙倶下的局面,许多中国人陷入迷茫。确切地说,从这个思想的“酱缸”里去粗取精、分辨真伪对于当时的中国人而言还是有相当的难度的。当时中国那些凤毛麟角的留学生把西方的一些内含新思想的外文文本翻译成中文,在中国传播新思潮,中国国内的先进知识分子们逐渐从鱼目混珠的思想大杂烩里鉴别出了“璀璨的思想珍珠”。
经过以洪秀全为代表的农民领袖企图功利化地用西方基督教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成果来改变中国命运,上层洋务官僚“以技强国”土崩瓦解,中国政治思想界“要不要变法”,“要不要兴民权,设议院”、“要不要废科举,兴西学”的第一次思想大碰撞与“百日变法尝试”失败之后,中国人,特别是当时走在时代前列的先进知识分子们越来越觉得没有先进理论指导的中国革命不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更不可能彻底改变中国的命运,挽救斯民于水火。相对于旧势力,当时选择了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思想的新兴资产阶级取得了影响深远的阶段性革命成果,推翻了在中国存在了几千年的封建帝制,经过血与火的战乱,人民饱受苦难之后完成了中国“形式上”的统一。但是,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没有改变,中国人民的地位、中国自近代以来被迫形成的国际社会“既定”形象没有改变,一切都在旧体制的框架里缓慢向前滑行。
同时,西方发达国家不得不再一次对中国实权势力进行“工具化”的选择,以达到“以华治华”的目的,从而维护、扩大在华既得利益。列强选择的难度并不是很大,出于巩固地盘、扩大势力的需要,中国的旧势力主动迎合外国侵略者的需要,中外反动势力一拍即合,苦难的中国百姓与先进知识分子继续在旧社会的框架下探索中国的出路。所以,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革命任务并没有完成,还需要后继的革命者们继续努力。
20世纪初,经过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论争之后,马克思主义逐渐成为工人阶级探索中国革命新出路的指导思想。非常注重理论联系实际的中国共产党最终完成了源自西方的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任务,建立了新中国,产生了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毛泽东思想等。
只有正确的革命理论,才会有正确的革命实践,正确的革命实践反过来又证明了革命理论的正确性。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初期由于经验不足等原因,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从革命的结果以及后来毛泽东思想的诞生,都证明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时期总体上选择的思想是正确的。在民族民主革命时期,新中国成立后的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相对顺利地完成了西方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任务。
三、改革开放后中西文化的进一步融通
改革开放后,中国人对待西方文化的态度逐渐摆脱了前期的愤激与盲目,再一次得以修正。从上层精英到普通百姓都表现出一种集体性“拿来主义”的态度,国家主流学术界及媒体等大力引导社会广泛吸收西方文化中健康、积极的因素,自觉地抵制西方文化中的糟粕。同时,全球化的进程随着东西方关系的缓和,不断深入与扩展,经贸往来已经成为世界各国交往的主要环节,作为上层建筑的文化意识形态的影响得到全球化大潮的强力推动,在中西多方面双向交流的过程中表现得异常活跃。正如戴维·波普诺所说:“因多种原因的存在,各种文化必然会发生联系,如贸易、旅行和战争。当代社会由于大众传播与国际贸易的原因,大部分文化的相互关系变得更为密切。”[4]
国门重新大开之后,面对你争我赶的世界发展大潮,中国人才真正了解了当时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硬件方面显性的差距往往容易理解,软实力方面的差距通常情况下感受并不是那么直接。中国与发达国家国民最重要的差距是思想与文化方面的差距。要想实现国家的快速发展与崛起,必须首先解放思想。中国文化领域相当长时期的做法主要集中于大规模的翻译外文材料,“拿来”西方文化中非政治性的内容,开始了经济、社会、外交各个方面等全方位的转型。
一个国家的传统文化最本真的东西往往蕴藏在最基层普通群众中间,在社会的特殊时期,总会以某种形式表现出来。中国自近代以来,开始了特殊的历史时期,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社会最底层的民众总会以实际行为显示民族与文化中所蕴藏的力量。这种力量的表现形式虽然间或以暴力的形式展现在世人面前,但是民间的力量在特定时期的释放恰恰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中国传统文化对西方文化的顽强抵抗。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经济、社会等全面转型,虽然在特定时段内引起一定的争议,但是,“20世纪末的几个重要趋势已经改变了我们的世界:互联网与其他信息传播技术、经济和贸易关系的全球化、政治和军事因素驱动的普通移民,多元文化主义的出现、民族国家让位于次民族与超民族的系统。我们的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相互依赖、相互联系,民族国家在文化上越来越呈现出异质性”[5]。 这种异质性是各个国家在全球化大潮面前力图文化自保,彰显文化特殊性,延续民族特性的结果,是全球化的暂时异化,从长远看,世界各国间文化交往与融合随着彼此交往渠道的增多,时空的缩短会越来越紧密。
自中国进入近代以来,中国民间力量的释放多借助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结合的方式来表现的,如太平天国时期农民起义所借重的宗教、迷信等思想工具,多数政治诉求都体现出这一特性。19世纪末20世纪初义和团运动在拒斥外来文化的过程中,也不自觉地吸取了某些西方的东西。但是,这种实力不对称的中西文化的暴力对决,不可能使中国传统文化发扬光大。官僚上层也试图通过吸收西方某些思想对传统政治结构与社会制度进行改良性的修补。早期尝试性探索改变中国命运的努力虽然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但是,对于民智的启迪作用是不容置疑的。改革开放之后,长期生活在愤激与略带盲目思想中的国人对外来文化表现出莫大的包容。外国商品与体现西方文化内涵的东西已经充斥中国,某些国人热衷于西方的所谓名牌,忙于在西方节日当中寻找中国传统文化中没有的精神慰藉也或多或少彰显了中国人对外来文化的兼容并包。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重新崛起的中国,日益富裕的人民在改革开放之后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他们更加趋向理性,这也是一个民族走向成熟与崛起的重要标志之一。
中国政府在世界各国大力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做法——在条件成熟的国家设立孔子学院等,绝大多数得到了所在国的认可与支持,世界上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外国人也越来越多,似乎预示着中华民族从低谷到辉煌、从失落到奋起的未来。
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大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对世界的影响与贡献越来越大,立足于逐渐增强的国家实力之上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日益得到国际社会的重视,中西文化交流越来越频繁。这种交流是世界多样化的必然结果,中国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呈现文化多元化的特色,也证明了自近代以来中西文化冲突、交流、融通的结果。
[参考文献]
[1] 吉尔伯特·罗兹曼. 中国的现代化[M]. 北京: 人民出版社,1989: 28.
[2] 马克锋. 文化思潮与近代中国[M]. 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 2004: 33.
[3] 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 6.
[4] 戴维·波普诺. 社会学[M].10版. 李强,等译.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9: 81.
[5] 杨·赛维. 文化间传播与文化多元化:一个世界,多种文化[M]//郭镇之.全球化与文化间传播.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 2004: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