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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的反照”和自我认证的分裂
——对纳博科夫小说的一种解读

2011-03-31梁惠梅

关键词:赫尔曼纳博科拉康

梁惠梅,杨 敏

(1.玉林师范学院 外语系,广西 玉林537000;2.吉林大学 农学部,吉林 长春130029)

“镜子的反照”和自我认证的分裂
——对纳博科夫小说的一种解读

梁惠梅1,杨 敏2

(1.玉林师范学院 外语系,广西 玉林537000;2.吉林大学 农学部,吉林 长春130029)

在纳博科夫的小说中,作为小说重要符码的镜子和镜像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个方面是小说中镜子/镜像的频繁出现,一个方面则是指小说中由叙事的复杂呈现出来的镜子/镜像式的结构。在拉康的镜像理论看来,“镜像”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自我,一个通过想象的叠加而构建起来的虚假自我。纳博科夫在自己的小说中创造了无数的镜像,通过镜像折射出主人公的自我意识分裂。纳博科夫同样和他笔下的主人公一样,在文化的分裂之中,体验到意识分裂和身份分裂的痛苦。这种自我认证分裂,深深地影响了作家,使得作家创作出如此之多的自我认证分裂人物。

纳博科夫;镜子;镜像;自我认证;分裂

作为后现代主义作家,纳博科夫的文学游戏精神贯彻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在他的文学创作中,“没有一部小说没有文字游戏和镜子的反照,这是他幽默的主要表现。另外,每部小说也都有下棋或蝴蝶的意象。他最喜欢的小说形式是滑稽模仿,也喜欢玩弄换音词、双关语等文字游戏。”[1]在纳博科夫的小说中,“镜子的反照”频繁出现,那么,在他的小说创作活动中,“镜子的反照”指的是什么呢?对于纳博科夫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本文试图从拉康的“镜像”理论出发,结合纳博科夫的小说创作对此进行阐释。

一、镜子和拉康的镜像理论

在艺术创作史上,镜子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语,早在古希腊时期,人们就提出了镜子在艺术创作中的作用,柏拉图的《理想国》第10卷记载苏格拉底和格劳孔的谈话中,就提到了镜子对于艺术创作的意义。[2]文艺理论的历史上第二次有名的关于镜子的讨论出现在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在他的《笔记》中指出:“画家的心应该像一面镜子,永远把它所反映事物的色彩摄进来,前而摆着多少事物,就摄取多少形象。”[3]在达芬奇这里,镜子不再是指那个可以映照影像的物质体,而是用来比喻画家的心灵,从而探讨艺术创作的规律,以及艺术家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尽管达芬奇的镜子说包含了诸多内涵,但从其艺术美学的主导追求来讲,镜子说则属于达芬奇实现其艺术理想的具体创作原则与途径。达芬奇所谓画家以自然为师的“镜子说”,其实就是“要求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要遵循这样的原则:将经验之镜与心灵之镜结合,构成再现(表现)理想美的镜子”[4]。

在今天,我们更熟悉的是拉康的“镜像”理论,以及由此发展起来的自我认证理论。在拉康的镜像理论看来,人类必须经历“镜像阶段”。镜前的自我与镜中的形象(镜像)不可能完全同一,“镜像”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自我,一个通过想象的叠加而构建起来的虚假自我。拉康认为,人在前语言阶段就有了自我意识,并建立起一种“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之间的关系,然而这个意识到的“自我”一开始就不是真实的,它不过是一个虚幻的镜像。这虚幻的镜像不仅是人关心的对象,更是催生人一切欲望的动力。

在拉康的镜子理论和镜像学说出现以来,在文学和艺术创作中,镜子实际上承担着两个作用,一是确立起个人与其自我认证之间的关系,另一个则是确认艺术和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艺术与其描写和反映的对象之间的关系。同时,文学艺术的创作者们也偏好在更为复杂的意义上来使用镜子这一意象,研究者们也偏好于运用拉康的理论来进行文学分析,丰富了文学艺术理论和文学艺术研究。

二、“镜子的反照”:纳博科夫小说中的镜子和镜像

在纳博科夫的小说中,镜子意象经常出现。纳博科夫的小说,就如同《贵人女人小人》中弗朗兹的梦一样,正是一间四面都是镜子的大厅,镜子和镜像是小说的重要结构和符码。

在纳博科夫的小说中,作为小说重要符码的镜子和镜像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个方面是小说中镜子/镜像的频繁出现,一个方面则是指小说中由叙事的复杂呈现出来的镜子/镜像式的结构。

对于纳博科夫小说的读者和研究者来说,最富于意味的是纳博科夫小说中的结构——一种镜子/镜像式的结构。在这种镜子式的结构中,纳博科夫编织起重重迷网,让读者迷失在纳博科夫有意为之的四面都是镜子的大厅之中,只能看见种种幻相,看见小说中间那些主人公在镜子之中显现出来的影子。纳博科夫这种镜子/镜像式的小说结构在他的多部作品中得以展示,比如小说《普宁》中,出现了两条线索:一条以普宁的故事进展,另一条则在普宁与“我”的关系上展开。这种两个故事或者两条线索之间的关系,非常类似于是镜子/镜像式的关系,或者说是结构。又比如在小说《透明物》中,出现了一部叫做《隐喻》的书,从而使得小说的时空变得丰富,主题意义更加深远。《透明物》中,R先生是叙述者,胡夫是被叙述者,可以说R先生是故事的来源,没有R先生,读者就无法了解胡夫的生活。R先生同时也是作品中的人物,扮演着作家的角色。两部小说既平行又相互杂糅,两者统一为一个文本,但它们又都是确实有各自独立的角色和故事。这种层层相因、环环相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方式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5]也是一种镜像式的结构。

在纳博科夫小说中,最为典型的镜子/镜像式的小说结构体现在他的《微暗的火》和《绝望》之中。《微暗的火》中,诗人谢德完成了一首长诗,金波特对谢德的这首诗歌进行阐释,本来谢德的诗歌是描写了自己女儿的一生命运,表达自己的哀思,但是在金波特的阐释之下,诗歌变成了一篇隐晦的政治叙事诗。如果说谢德的诗歌是一面镜子,那么金波特看到的镜中之像则是自己的人生命运和心灵哀曲,是赞巴拉国的一段隐秘历史。但是,所有赞巴拉国的历史都是金波特叙述出来的,是谢德诗歌的镜中之像,其真实和虚假都无法得到证实,增加了小说的虚构性和迷惑性。尽管《微暗的火》难以进行简单化的索解,但是研究者们都承认这部小说的结构呈现出典型的“镜像”特色。

小说《绝望》的核心故事是赫尔曼对于费利克斯的谋杀,但是这个谋杀的故事可以视为是一个镜中之像,因为这个故事是谋杀者赫尔曼自己叙述出来的,所以赫尔曼的叙事可以视为是一面镜子,但是在赫尔曼的叙述之外还存在着叙述者,那就是小说的叙述者,其最外围才是小说家纳博科夫,这样四重的结构,形成一间被镜子围起来的大厅,核心符码是相像性,贯穿起影像之间联系的是关于小说叙述的讨论:谋杀者和谋杀故事的叙述者赫尔曼多次提到自己的文学才能和文学爱好,而在这些关于文学的讨论背后我们又能够隐隐看到纳博科夫的影子。在这些作品中,纳博科夫充分发挥自己对于镜像作用的理解,制造出一间又一间大厅,大厅四面都是“令人迷惑的镜子”,读者往往需要费去大量的精力才能够熟悉这些镜中之像。

三、身份和意识:自我认证的分裂

在纳博科夫的小说中,镜像重重,因此必然牵涉到另一个问题,即自我认证问题,只是在纳博科夫的小说中,我们看到,这一自我认证问题表现为自我认证的分裂。

在《绝望》中,赫尔曼是一个典型的自我认证出现了分裂的人。无论是赫尔曼分裂为两个,从客厅审视自己的卧室生活,还是辛辛那图斯分裂为两个,一个等待着斩首,一个则思考着走下断头台,都是一种典型的意识分裂,是作为个体的人的精神状况的不统一和内在意识的紊乱。

除了意识分裂之外,纳博科夫还喜欢描写人物的身份分裂。实际上,商人身份和文学爱好者的身份这两种意识一直是困扰赫尔曼的问题所在。同样,我们可以看到,在《微暗的火》中,金波特也存在着身份分裂的问题,大学教授的身份和自己臆想中的赞巴拉国王的身份纠缠着他,使得他在对谢德诗歌的阐释过程中,偏离了诗歌文本所提供的主题,把谢德的诗歌执意理解为是一部记叙赞巴拉国隐秘历史的作品。

赫尔曼为什么会出现身份分裂和意识分裂,联系到小说中大量出现的镜像,我们可以说,这是因为赫尔曼的自我认证出现了问题,身份分裂和意识分裂只是赫尔曼自我认证分裂的具体表现,在文学家和商人两种身份之间,赫尔曼一直试图能够达到平衡状态,但是当社会扭曲了这种平衡,使得赫尔曼无法把自己的这两种身份和意识统一起来的时候,当赫尔曼无法成为一名专业的文学家而不得不成为一名失败的商人的时候,自我认证无法完成,分裂难以避免。在赫尔曼和菲利克斯之间,赫尔曼揽镜自照的时候,以及赫尔曼面对自己的画像的时候,重重镜像仅仅只是凸显了赫尔曼的自我认证分裂,而这才是赫尔曼真正的内心伤痛,从而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小说结尾,赫尔曼面对围观的群众,再次以一种艺术的形式告诉人们,这仅仅只是一场电影拍摄场景,一切都是艺术的虚构。至此,我们可以说,这既是纳博科夫的小说艺术,也是赫尔曼的自我认证分裂的高潮。

在拉康的镜像理论看来,人类必须经历“镜像阶段”。镜前的自我与镜中的形象(镜像)不可能完全同一,“镜像”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自我,一个通过想象的叠加而构建起来的虚假自我。从这个意义上说,镜像阶段是一个自欺的瞬间,是一个由虚幻影像(镜像)引起的迷恋过程,因此,人通过镜像阶段确立起自我,但是这个自我确立的过程既有着游戏的成分,也有着自我欺骗的成分。拉康的这一理论启发我们思考纳博科夫小说中那些“镜像”写作。纳博科夫在自己的小说中创造了无数的镜像,还有无数站在镜子之前的那些身份分裂和意识分裂的人物,这些人物其实都是一些自我认证出现了问题的人,是一些自我认证分裂的人。纳博科夫为什么会创造出这样一些自我认知分裂的人物?部分原因和纳博科夫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文化身份密切相关。作为一只漂洋过海的“蝴蝶”,纳博科夫是一名文化流浪者和一名俄罗斯文化的热爱者和坚守者,纳博科夫同样和他笔下的主人公一样,在文化的分裂之中,体验到意识分裂和身份分裂的痛苦。这种自我认证分裂,在纳博科夫这里,可能更多地表现为他不得不作为一名英语作家来获得世界的认可,而不是他内心中所希望的是作为一名俄语作家。就像他创作的《普宁》中主人公一样,生活在美国文化语境之中,却坚守着对于母语文化的热爱和回忆,文化的冲突和生活的碰撞,在作家的身上和心灵中刻下了巨大的伤痛,这种伤痛的变形表现,就是作家的自我认证分裂,而这一点深深地影响了作家,使得作家创作出如此之多的自我认知分裂的人物。所以,我们才会在纳博科夫的小说中看到充满文本的镜子意象和镜像结构,看到小说中从赫尔曼、金波特等人一直到辛辛那图斯这些主人公的自我认证分裂。

[1]钱青.多种多样的当代美国实验小说[J].外国文学,2002(6):36.

[2]柏拉图.理想国:卷10[M].郭斌和,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389.

[3]伍蠡甫.西方文论选(上)[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181.

[4]雷礼锡,李会君.达芬奇镜子说的哲学基础与理论内涵[J].世界文学评论,2008(2):113.

[5]夏凌云.纳博科夫《透明物》的艺术性探微[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8(4):81.

“The Reflection of Mirror”and The Splitting of Self-certification——A Interpretative Reading on Nabokov's Novels

LIANG Hui-mei1,YANG Min2
(1.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Yulin Normal University,Yulin 537000,China;2.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9,China)

Just as important codes in Nabokov's novels,the mirror and the mirror image could be understood in two ways:one is the mirror and the mirror image's frequent appearances,the another is the mirror and the mirror image was used as a novel structure.The many mirror images in Nabokov's novels reflected the men's splitting of self-conscious.Like his creatures,the writer Nabokov experienced the splitting of conscious and identity in a different cultural context which greatly influenced Nabokov's literary writing.

Nabokov;Mirror;Mirror Image;Self-certification;Splitting

I106.4

A

1001-6201(2011)06-0132-03

2011-05-17

梁惠梅(1975-),女,广西贵港人,玉林师范学院外语系副教授;杨敏(1973-),女,山西平定人,吉林大学农学部公共教学中心外语教研室副教授。

[责任编辑:张树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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