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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苑英华》对庾信诗歌的选录看宋初诗教特征

2011-03-20何水英

梧州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庾信英华宋太宗

何水英

(凯里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凯里 556011)

从《文苑英华》对庾信诗歌的选录看宋初诗教特征

何水英

(凯里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凯里 556011)

《文苑英华》选诗以教化为目的,其选录的庾信诗歌明显的特点是以唱和形式为主,艳诗入选,而咏怀类不录。这种选诗后面透露出北宋初期倡导“颂”主题、“忠”观念以及追求恬然安逸心态的诗教意识,从不同角度渲染出北宋王朝的太平气象,体现出宋初诗教对诗“美刺”功能中“美”的注重。

《文苑英华》;庾信;选录;诗教

一、《文苑英华》的教化目的与庾信诗选特征

五代儒学式微,士人节操观念淡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北宋政权建立后,偃武右文,兴学尊儒,“艺祖造宋,首崇经术,加重儒生,列圣相承”(魏了翁《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十八),“太宗崇尚儒术,听政之暇,观书为乐,殆至宵分,手不释卷”(范祖禹《帝学》卷三)。《文苑英华》在儒家意识指导下编纂而成的,对文学的价值观亦与正统史家类似,即发挥文教功能。宋太宗下令编纂几部大书时,曾说:“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需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前代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也” (李攸《宋朝事实·圣学》)。《文苑英华》编纂期间的雍熙元年,又言“夫教化之本,治乱之源,苟无书籍,何以取法?”(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五)将书籍视为教化之本,意欲以儒家文化匡正五代浇漓之风。正是出于教化目的,宋太宗在修书用人上是有所选择的。在诗歌编选上,宋太宗选择致力于儒学复兴的宋初名儒杨徽之,“以徽之精于风雅,分命编诗,为百八十卷”(《宋史·杨徽之传》)。

《文苑英华》既为北宋王朝文教政策的产物,《文苑英华》所选作品皆太宗命馆阁文臣“阅前代文章,撮其精要”[1]而成。杨徽之编选诗歌主要也就是为世人提供诗歌创作和学习的范本,发挥诗教功能,为“以文德致治”(李攸《宋朝事实·圣学》)的政治目的服务。《文苑英华》编成之后,“帝览之称善,诏褒谕以书付史馆”(《玉海》卷五十四),从宋太宗对编纂的人选以及编纂成书的态度可见,宋太宗对于《文苑英华》诗选的欣赏。杨亿《故翰林侍读学士杨公行状》也以“非风雅之言,未尝取也”评价《文苑英华》诗。这种以示范来推广文化知识达到教化目的的方式与北宋初期政治上振兴儒学的策略一致。端拱初,杨徽之曾上书宋太宗:自陛下嗣统鸿图,阐扬文治,废坠修举,儒学响臻,乃至周岩野以聘隐沦,盛科选以来才彦,取士之道,亦已至矣。然擅文章者多超迁,明经业者罕殊用,向非振举,曷劝专勤,师法不传,祖述安在!且京师四方之会,太学首善之地。今五经博士,并阙其员,非所以崇教化、奖人材、繇内及外之道也。伏望浚发明诏,博求通经之士,简之朝著,拔自草莱,增置员数,分教胄子,随其所业,授以本官,廪稍且优,旌别斯在。淹贯之士,既蒙厚赏,则天下善类知所劝矣,无使唐、汉专称得人[2]。

杨徽之认为朝廷通过博求、重用、厚待通经之士,实质上就是树立榜样,风范天下,最终达到“淹贯之士,既蒙厚赏,则天下善类知所劝矣”的教化目的。这一建议得到宋太宗的首肯和采纳,“太宗嘉纳之”(《宋史·杨徽之传》)。

《文苑英华》以诗歌教化为目的,那么在诗歌选录过程中,编纂者也会以诗教观贯穿其中。庾信为六朝文学集大成者,对后人影响很大。《文苑英华》收录庾信作品2 1 8篇,是南北朝收录作品最多者,其中诗歌有7 9篇。庾信诗选内容丰富,总体而言有三个明显特点。

(一)唱和形式的诗歌收录较多

《文苑英华》选录庾信唱和形式的诗歌较多,与帝王、诸王唱和的诗歌收录2 4首,主要唱和对象为梁简文帝、梁元帝和赵王宇文招,如《奉和泛江》、《奉和山池》、《奉和同奉寺浮图诗》《和咏舞诗》,均和梁简文帝诗。《燕歌行》,梁元帝及诸文士并和。《奉和赵王西京路春旦》、《奉和赵王隐士》等与赵王宇文招唱和。与同僚友人之间如宇文昶、周弘正、刘义同等的酬唱赠答以及宴饮之作有2 2首。《文苑英华》所收庾信唱和形式的诗,多重声律词藻,倾向消遣娱乐,适应宫廷的趣味,整体呈现出闲适优雅的生活姿态。

(二)选录庾信的绮艳诗作

《周书·王褒庾信传》云庾信“文并绮艳”,这种特点在庾信的宫体诗作上最为明显,而且影响深刻。庾信在南朝时,“父子东宫,出入禁闼,恩礼莫与比隆。既文并绮艳,故世号为徐、庾体焉。当时后进,竞相模范,每有一文,都下莫不传诵”(《北史·文苑》)。这一时期创作的不少诗作入北后,北朝人学习庾信蔚然成风,“才子词人,莫不师教”,宇文逌赞其文集“方当贻范搢绅,悬诸日月焉”(宇文逌《庾信集序》)。“轻艳”诗风也成时人对诗的学习和批评的准的,赵僭王招,“学庾信体,词多轻艳”(《周书·赵僣王招传)。“瑾次子令则,性好篇章,兼解音律,文多轻艳,为时人所传。”(《周书·唐谨传》)《文苑英华》选录庾信的《咏舞应令》、《和赵王看妓》、《奉和赵王美人春日》等诗属于此类风格,诗歌以艳情为内容,雕琢蔓藻,追求形式技巧。

(三)咏怀类诗作基本不录

庾信诗风有绮艳一面,也有清新老成一面。张溥评价庾信云:“史评庾诗绮艳,杜工部又称其清新老成,此六字者,诗家难兼,子山备之。”这评价颇为中肯。《文苑英华》对庾信清新老成一类的诗作也有选录,如《晚秋诗》、《梅花诗》清新典雅,《伤王司徒褒》、《和王少保遥伤周处士》情感浓烈,《和赵王送峡中军师》雄健苍凉,这些诗作较多地反映出诗人的个体生活,感情诚挚。而最能体现老成特点的诗作是庾信后期书写乡关之思、亡国之痛、羁旅之苦等内容的咏怀类诗作,这类诗歌对社会现实的反映以及对生命的体验更为深刻,但是《文苑英华》对此选录很少,仅见《重别周尚书》和《赠司寇淮南公》,诗中隐约闪现南归愿望,而集中体现这种思想的诗作如《拟咏怀》二十七首、《和张侍中述怀》、《奉和永丰殿下言志十首》、《率尔成咏》、《慨然成永》等都不录。

平定混战分裂的五代,北宋一统天下。受时局及诗学本身发展的影响,北宋初期的诗教观念形成了自己的特点。《文苑英华》庾信诗选这三个特点的形成与北宋初期诗教观念影响密不可分,折射出北宋初期的诗教特征,以下试分析之。

二、庾信诗歌选录与宋初诗教意识

(一)庾信诗歌选录与宋初诗教意识

1.对庾信唱和诗的欣赏——“颂扬”主题的倡导

《文苑英华》选录庾信唱和形式的诗歌较多,这些诗歌或与帝王、诸王唱和,或与同僚友人吟唱,诗中营造出闲适优雅的生活和太平气象。庾信此类唱和形式的诗歌占到所录诗歌的五分之三,体现出北宋文臣对庾信诗唱和形式的偏好,这种偏好正与宋初王朝对于歌颂北宋太平盛世的心理需要契合。

北宋平定五代战乱,与前代相比,君王自然有一统天下的胜利喜悦与优越感,对颂扬北宋王朝的心理渴望也随之增强。“太祖尝顾近侍曰:‘五代干戈之际,犹有诗人。今太平日久,岂无之也!’”(《诗话总龟》卷一二)此处太祖还只是隐约透出对颂扬的期待,宋太宗时期对于“颂扬”则公开欢迎,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二云:“五代之际,天下剖裂,太祖启运,虽则下西川,平岭表,收江南,而吴越、荆、闽纳籍归觐,然犹有河东未殄。其后太宗再驾乃始克之,国内自此一统,故因御试进士,乃以‘六合为家’,帝览之大悦,遂擢为第一人”。在此背景下,宋初君王大兴宴赏酬唱活动,展现君臣其乐融融的太平气象。宋太祖时两制词臣参与宫廷曲宴,宋太宗时外制词臣即知制诰也参加,扩大了参与人员范围,游宴赋诗活动也增多。

由于宫廷宴集唱和群体是以君王为中心,诗词内容倾向也多以统治者的喜好为转移,宋朝君王对称颂的渴望也决定了北宋文学基调也以颂扬为主,多展现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诗话总龟》记载宋太宗与臣子的诗歌唱和情形,如:李文正昉,太祖在周朝已知其姓,及即位,用以为相。尝语文正曰:“卿在周朝,未曾倾陷人,可谓善人君子。”故太宗遇之亦厚。年老罢相,每内宴,必先赴坐。尝献诗曰:“微臣自愧头如雪,也向钧天侍玉皇。”太宗和之以赐,曰:“珍重老臣纯不已,我惭寡昧继三皇”,为时之美传[4]1-2。

李昉献诗感激皇恩厚遇,太宗称赞其心志之纯。君臣唱和活动,一般都以君王为主,故而产生很多应制诗。而宋太宗主动和诗相赐,尤见其欣喜之情。又如:苏易简在翰林,太宗一日召对,赐酒,甚欢畅,曰:“君臣千载遇”。苏应声曰:“忠孝一生心。”太宗大悦,以所御金器尽席赐之[4]2。

苏简易以诗表述忠心,换来宋太宗的大悦,将所用金器尽席赐予。又如:太宗收并门,凯旋日,范杲叩回銮进诗曰:“千里版图来浙右,一声金鼓下河东”,赐一官[4]35。

范杲进诗庆贺宋太宗军事胜利,轻易获得一官。再如:太宗留意艺文,好篇咏。淳化中,春日苑中有赏花钓鱼小宴,宰相至三馆毕预坐。咸命赋诗,中字为韵,上览以第优劣。时姚铉诗先成,曰:“上苑烟花迥不同,汉皇何必幸回中!花枝冷溅昭阳雨,钓线斜牵太液风。绮萼惹衣朱槛近,锦鳞随手玉波空。小臣侍宴惊凡目,知是蓬莱第几宫”,赐白金百两,时辈荣之,以比夺袍赐花等故事[4]37。

姚铉以一首称颂皇宫气势壮阔的诗,换得钱财和荣誉。臣子们仅凭一首诗得到宋太宗的重赏,与其说是太宗对他们的作诗才能的肯定,倒不如说是对他们揣测和迎合君王心理之术的肯定。北宋君臣相互唱和称赞,成为一时之盛,其无外乎彰显宋朝政局的喜庆祥和,也正如宋太宗所谓:“春风暄和,万物畅茂,四方无事,朕以天下之乐为乐,宜令侍从词臣各赋诗”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五)。《文苑英华》选录庾信的唱和之诗的后面,高扬的是整个宋初王朝的颂扬主题。

(二)不选录庾信咏怀类诗——“忠”观念的折射

选本对作家作品的选录反映出编纂者的批评态度,庾信后期的咏怀诗作以抒发乡关之思、亡国之痛、羁旅之苦等为主要内容,其对社会的关怀程度以及情感深沉度都远远超过了他的绮艳诗作,笔调老成,备受赞誉。按理,这类诗作更发挥针砭现实的社会功用,而以教化为目的的《文苑英华》对于庾信这类咏怀诗作几乎都不选,从中可以透视出宋初诗教的特征。

《文苑英华》诗卷编纂者杨徽之,本传记载:“徽之幼刻苦为学,邑人江文蔚善赋,江为能诗,徽之与之游从,遂与齐名。尝肄业于浔阳庐山,时李氏据有江表,乃潜服至汴、洛,以文投窦仪、王朴,深赏遇之”(《宋史·杨徽之传》)。由南入北,受到周世宗的赏识,先后任秘书省校书郎、集贤校理、著作佐郎、右拾遗,成为皇帝近臣。曾经上言周世宗解除赵匡胤的兵权,以免留下祸患。此事影响了他的入宋仕途,在宋太祖时并不被重用,而且还差点遭来杀身之祸,“右拾遗浦城杨徽之,亦尝言于世宗,以为上有人望,不宜典禁兵。上即位,将因事诛之,皇弟光义曰:‘此周室忠臣也,不宜深罪。’于是亦出为天兴令”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宋太宗评价其为“徽之儒雅,操履无玷”(《宋史·杨徽之传》),予以重任。杨徽之“周旋累朝,名节保于终”(杨亿故翰林侍读学士杨公行状》),南宋的理学家真德秀用“忠”揭示了杨徽之能够如此这般的要术,“公之忠于所事如此,以之事人何往而非忠”(真德秀《杨文庄公书堂记》)。

杨徽之的“忠”并不是忠于某一君王的殉道式的忠诚,而是忠于自我价值的实现。杨徽之为建州谱成人,属于南唐李氏政权管辖,他觉得后周更有利于自己建立功业便决定去后周。从福建到开封,路途遥远,而且南唐与其他政权“贽币不同,边关甚急”,杨徽之“杖策径去,潜伏间行”(杨亿《故翰林侍读学士杨公行状》)到了后周,可谓决心之大。在后周,他是以忠臣扬名的,也差点因为这个“忠”而被宋太祖杀掉,忠于周朝主子的人被杀掉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宋太宗救他,理由也竟然是这个“忠”字,并且后来重用他,政治地位显赫。两者态度不一,实际上宋太祖看见的是杨徽之“忠”周,这个“忠”在他看来是归于旧朝的固定性。而宋太宗看到的是杨徽之“忠君”的变动性。后来也证明宋太宗的判断是对的,杨徽之成了他复兴儒学的得力助手。杨徽之的人生价值中多少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意味,他给宋太宗的献诗“十年流落今何幸,叨遇君王问姓名”,并不仅仅是颂谀之词,也有对于宋太宗的器重发自内心的感恩之情。庾信在侯景之乱和江陵之变后,遭受国家沦丧、家破人亡的惨痛,又被迫入仕北朝。庾信虽为羁留之臣,但是受到北朝厚遇,身居高位,“高官美宦,有踰旧国”[5],身在北朝,享受厚禄,而写亡国之痛、乡关之思,依杨徽之的人生价值观来看,或许并不值得赞赏。

唐安史之乱后,儒学传统价值观念瓦解,五代士风日下,节操观念淡薄。北宋政权建立,不少旧臣转入新王朝,百姓也面临着由旧入新的生活转变。如何稳定人心也是北宋王朝面临的一个问题。杨徽之为宋太宗重臣,为以儒学思想匡正五代遗留的世风做了很大贡献,从选诗中也不难看出他倡导忠于新王朝的良苦用心。

(三)对庾信绮丽诗风的接受——恬然安逸心态的提倡

在对待庾信绮艳诗风的态度上,隋唐文臣鉴于政治风教目的考虑,对其进行否定。如隋李鄂认为“属文之家,体尚轻薄”,“公私文翰,并宜实录”(《隋书·李谔传》)。唐初重视文学为政教服务的作用,对庾信也予以否定态度,如令狐德棻论庾信:然则子山之文,发源于宋末,盛行于梁季。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故能夸目侈于红紫,荡心逾于郑、卫。昔杨子云有言:“诗人之赋,丽以则;词人之赋,丽以淫。”若以庾氏方之,斯又词赋之罪人也[6]。

只因庾信诗词风格的艳丽,便将庾信视为辞赋罪人。又如魏征的评论:简文、湘东,启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扬镳。其意浅而繁,其文匿而彩,词尚轻险,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听,盖亦亡国之音乎[7]!

更是以亡国之音对庾信全盘否定。北宋初期,与隋唐初期在政治上颇为相似,都经历战乱,面对前代文学的继承问题和处理政治与文学关系问题,都主张文教。而在庾信绮艳诗歌的态度上,宋初文臣表现得很温和。他们没有如隋唐批评者那样激烈反对,反而以选取诗歌精华的方式认可了这一诗风,将绮艳诗风纳入教化范畴。

艳诗被认为是亡国之词而严厉批评,实质上是指责艳诗创作助长了统治者的享乐追求。而在北宋初期,统治者恰恰利用了“享乐”来稳定政权。北宋建国之初,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就劝石守信等:“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籓,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之业,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李焘《续资治通鉴》卷二)。其后继者继续这种政策,王莹《群书类编故事》卷九云:“真宗临御岁久,中外无虞。与群臣燕语,或劝以声妓自娱”。目的是鼓励士人以“享乐”来消解内心的不满情绪,以此来减少和遏制来自于国人的危机,实际上也就是利用“享乐”的心理干预功能,来巩固政治统治。而诗歌同样具备这种心理干预功能,这一点北宋统治集团也有明确认识。《文苑英华》编撰者之一徐铉言对诗歌本质的认识是“诗之旨远矣,诗之用大矣。先王所以通政教,察风俗,故有采诗之官,陈诗之职,陈情上达,王泽下流。及斯道之不行也,犹足以吟咏性情,黻藻其身,非苟而已矣”(《徐骑省集》卷八十),此中阐述了诗歌“通政教,察风俗”的政治功能和“吟咏性情,黻藻其身”的心理功能。这两种功能并存,只是在不同的环境下呈现的倾向性不同。庾信艳诗呈现出对富贵生活的欣赏和满足,怡然自得。例如庾信《舞应令》: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顿履随疎节,低鬟逐上声。伴转行初进,衫飘曲未成。鸾回镜欲满,鹤顾市应倾。已曾天上学,讵是世中生[8]。

全诗从细仔描绘舞女舞姿、装束,突出其美。若非有自适怡然的心态,何有此莺歌燕舞之下的赏心悦目?《文苑英华》对此类诗歌的选录,是宋初统治阶层以“乐”治世心理的反映,最终目的也就是企图达到安顿人心的“黻藻其身”效果。当然过度享乐势必会影响政治统治,这一点宋太宗也是很警惕的。如端拱二年(989)太宗与臣下对后唐庄宗怠政进行批判,太宗所谓:“勤政即能感召和气。如后唐庄宗不恤国事,惟务败游,动经侠旬,大伤苗稼,及还乃降救镯放租赋,此甚不君也”。枢密副使张宏奏称:“庄宗不独如此,尤惑于音乐。纵酒白悠,乐籍之中获典郡者数人。”太宗说:“讥人君节俭为宗,仁恕为念。”[9]试图振兴儒学的北宋政权也不可能如梁陈时期那样全力提倡艳诗,而是保持了谨慎态度,故而庾信艳诗选录得不多。

三、宋初诗教与诗歌颂美功能的发挥

杨徽之选诗极为认真谨慎,“孜孜探掇,矻矻服勤,非风雅之言,未尝取也”(杨亿《故翰林侍读学士杨公行状》。从杨徽之“孜孜探掇,矻矻服勤”的选诗态度以及《文苑英华》编纂完成之后“帝览之称善”(《玉海》卷五十四)的表态来看,庾信入选《文苑英华》的诗作应该是北宋君臣认为能够发挥诗教功能的诗作。

所谓诗教,《毛诗序》言: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10]。

诗教认为政治兴衰可以通过诗歌反映,有什么样的政治就有什么样的诗歌。君王可以通过考察诗歌,了解民生国情,推行有效的治国之道来“正得失”。反之,因为诗歌有“动天地,感鬼神”的强大心理影响力,可以通过感动人的内心来影响人的行为,“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维护社会有序性。此处,《毛诗序》以“后妃之德”、治世之音以及乱世、亡国之音的区分指出诗歌既有“美”即颂扬的功能,也有“刺”即讽喻功能。这种强调诗歌政治功用的教化特点影响至深,且偏向发挥诗歌“刺”的功能。从梁代裴子野的复古主义到中唐白居易的“新乐府”运动至晚唐皮日休、陆龟蒙等人的现实批判都如此。而从《文苑英华》对庾信诗歌的选录特点来看,庾信唱和形式的诗歌,尤其是君臣之间的应制酬唱基本上以称颂为主。绮艳诗作也是因为其内容单薄、关注社会现实较少,遭人病垢。而庾信的咏怀类“老成”之作,对社会关注度明显增强,指摘时政,倾吐心声,具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性,《文苑英华》并未选录。北宋文臣的这种选录态度很明显体现出诗歌“美”的教化功能。选录庾信诗歌唱和形式之下展现的是太平气象,绮艳诗作之中透出的是自适心态,咏怀诗不选录后面表白的是节操观念,这些无疑都从不同角度渲染出北宋王朝“天下无事”的明君之治。而这些诗歌范本推行开来,也就是将诗歌的美化功能发扬光大,形成“治世之音安以乐”的局面。

[1]王应麟.玉海[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1022.

[2]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9867-9868.

[3]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M].殷孟伦,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290.

[4]阮阅.诗话总龟:前集[M].周本淳,校点.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5]庾信.庾子山集注[M].倪璠,注.许逸民,校点.北京:中华书局,1980:61.

[6]令狐德棻.周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1:744.

[7]魏征.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1730.

[8]李昉.文苑英华[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1966:1059.

[9]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368.

[10]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63.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oetic Teaching during the Earlier Song Dynasty Based on Yuxin’s Poems Selected into Wenyuan Yinghua

He Shuiying
(School of Arts,Kaili University,Kaili 556011,China)

The purpose ofselecting poems into Wenyuan Yinghua is to educate readers.Yuxin’s poems selected into this book are mainly characterized in eulogizing form,with amorous poems being selected and poems revealing poet’s heart not being selected.This criterion of selecting poems implies the theme of eulogizing,the notion of royalty and the poetic educating consciousness of pursuing a restful and comfortable mental state,which was advocated duringthe Earlier SongDynasty.And it thus renders the peace and prosperityof the Earlier SongDynastyand reflects the importance attached tothe eulogizingin the Earlier SongDynasty,which is the opposite ofmocking.

Wenyuan Yinghua;Yuxin;selection;poetic education

I207.22

A

1673-8535(2011)04-0062-06

2011-05-23

凯里学院博士专项课题(BS201006);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0ZC099)

何水英(1978-),女,湖南江永人,凯里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高 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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