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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小说是大众文化背景下的市场文学

2011-03-20张从容惠丰莹

文化学刊 2011年6期
关键词:网络小说大众文化大众

张从容 惠丰莹

(大连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一、大众文化的产生与发展

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起,尤其是进入90年代以来,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和消费社会来临的新形势下,大众文化勃兴发展、渐成气候。以精英旨趣为主导的沉思型高雅文化裂变成为大众文化、主导文化、高雅文化和民间文化等多元共生的新格局,在这其中,大众文化不折不扣地登上了主流地位。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新变化,有多种多样的原因:第一,市场经济改革,使得文化空间进一步开放,市场体制之下产生了一大批新的消费群体。第二,与外来文化的影响有关;第三,新型大众传播媒介技术的应用,为大众文化创作和生产提供了良好的条件。第四,生活节奏的加快和人们工作压力的增加,使得大众在工作之余有了强烈的娱乐需求。第五,新意识形态下,高雅文化对感性愉悦的自觉追求;第六,启蒙文化向消费文化转变,日常娱乐的消费文化为大众文化的勃兴提供了文化语境。可见,大众文化主流涌向今天,是我国文化演进到现在的一种必然状况,具有某种历史必然性和审美合理性。

那么究竟什么是大众文化呢?大众文化是以大众媒介为手段、按商品规律运作、旨在使普通市民获得日常感性愉悦体验的文化,包括通俗文学、流行音乐、电视剧、电影、广告和网络文化等形态。如今,大众文化观念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大众文化的日常性、大众媒体性、商业性、流行性、类型化、娱乐性的特点被人们广泛接受。

作为当下都市时尚的风景线,大众文化日益繁盛,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内容,影响着电视、电影、艺术、服装、消费、休闲、文学各方面。电视文艺让人们了解信息,使民众感受到艺术的亲近、平等与容易接受,在大众文化下的电视文化作品被赋予商品属性外,又将文艺推向消费市场,注入更多的新鲜元素;在服装方面,服装的款式更加大胆、色彩更加鲜艳。尤其是90年代后期,休闲时装、街头时装引起一股流行热潮,迷你装、超短裙不再是另类的着装而逐渐成为一种时尚;消费方面,随着物质消费品的不断满足,文化消费被提升为重要的消费形式。大众文化更是掀起了一股文化消费的大众化浪潮,满足人们的娱乐、休闲需求。大众文化广泛作用于生活各方面,图像影像业兴盛;美容、美发、美体、美甲行业活跃;城市建筑也日趋审美化;大众文化为文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对文坛也产生了明显的辐射。国内展开了有关大众文化的“日常审美化”的论争,讨论其对文艺学边界的冲击、审美的价值取向问题。顺应时代的变化,理论界和学术界也开始调整,改变原有的观念、加强了对大众文化的研究。但在众多的影响中,对与它紧密相联的通俗小说的影响更为明显。

二、当代通俗小说的发展与繁荣

通俗小说,是为满足娱乐消遣的需要而创作的小说,是文人创作的,以大众传播媒介为载体,按市场机制运作的、旨在满足读者的愉悦性消费需要的商品性文学。

与严格按艺术的审美标准创造出来的、显得比较“纯粹”的高雅文学不同,通俗小说更多地体现为通俗性、传奇性、娱乐性、商品性、流行性。通俗小说的内容、语言特点和表现形式都是通俗易懂的。郑振铎曾指出:通俗小说的“第一个特质是大众的……她所讲的是民间的英雄、是民间少男少女的恋情,是民众喜听的故事,是民间大多数人所寄托的。”[1]为了吸引更多的读者,满足读者的好奇心,通俗小说努力提高故事情节的传奇生动性。海岩不同时代的作品问世,总能吸引众多读者的目光,得到广泛的社会反响,正因为他能满足不同时代读者的期待视野,“爱情+警匪”的浪漫惊险叙述,警与匪之间的捉与逃、生与死,对过惯平常日子的市民来说,是一个神秘传奇的世界,这就成功地满足了读者的尚奇和补偿心理,在娱乐的同时获得了新奇的体验。

通俗小说在90年代繁荣,当时市场经济在中国深入发展、全面展开,市场经济对文学的冲击改变了作家的生存方式。一部作品能不能在大众中流行并带来商业利润,成了重要的评价标准,作家纷纷创作大众化、通俗化的文学作品,即使一贯坚持精英立场的部分作家,也在他们的作品中不同程度地体现出了通俗化倾向,甚至转向通俗小说。雪米莉的《女带家》《女老板》《女人质》,构成了“女人系列”,在社会上掀起了热潮。大批精英小说作家加盟通俗小说,以公安派为例,就有钟源、蓝玛、李迪、汤保华、冯苓植、王朔、刘醒龙、叶兆言、海男、余华等,通俗小说这块沃土变成了希望的田野。

同时,写域外小说、反腐小说、都市小说、网络小说的作家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像曹桂林的《北京人在纽约》、周励的《曼哈顿的中国女人》这样的域外小说层出不穷;一批优秀的官场反腐小说作家张平、陆天明、阎真、周梅森、田东照、王跃文写出反映社会现实的作品;都市小说作家,如季季、洪都、孙春平、邱伟鸣、骆平,把描写都市人生活的作品呈现给读者;在网络普及的今天,更缺席不了少君、蔡智恒、邢育森、宁财神、李寻欢、安妮宝贝这样的网络小说作家。

有如此多的作家来写通俗小说,又加上大众传媒的有力推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通俗小说创作占据中国文坛的半壁江山。当代通俗小说不仅数量庞大,而且种类多样,除了传统的武侠、言情、侦探小说外,在新的社会环境中,域外小说、商战小说、官场反腐小说、纪实小说、都市小说、网络小说、科幻小说、奇幻小说、悬疑小说、校园青春小说借着改革的春风似乎在一夜之间繁荣起来,成不可阻挡之势。

通俗小说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相当多的人努力地享受着生活,阅读当代通俗小说是他们追求人生的享受之一,通俗小说的愉悦性与他们的消遣需要相契合,成为了他们休闲时刻绝佳的选择。数量众多的读者群的需求直接促成通俗小说繁荣,中国通俗小说读者队伍越来越壮大,又反向驱动着它的创作发行,通俗小说越发繁盛起来。

三、大众文化对当代通俗小说的影响

(一)大众文化形成了通俗小说的基本特征

通俗小说有别于严肃小说具有独自的特征,其中娱乐性、通俗性、流行性、商品性是其最基本的特征,这些特征的形成无不源于大众文化的滋养。

首先,它的娱乐性直接来自大众文化的熏陶,大众文化追求广义上的愉悦效果,满足公众的消遣和娱乐需求,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通俗小说则侧重追求俗众趣味,顺应读者娱乐消遣的需要,使工作疲劳的人们得到快乐,获取慰藉。

其次,通俗小说在大众文化的影响下,形成了流行性的特征。流行歌曲、流行时装、流行舞蹈、流行影视剧、流行文学这些大众文化的新模式在一定时段的公众中风行,形成潮流。通俗小说的创作流行是大众文化的一部分,也要反映这一时期的时尚热点。流行的结果是模式化,这就迫使大众文化和通俗小说不断谋求新的创造,打造新的流行时尚。

再次,通俗小说的商品特征同样由大众文化促成。作为产业的大众文化是一种新型的文化经济,是消费社会的产物,是一种商业化的消费文化,并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也促成了通俗小说的商品特征。由于通俗小说有广泛的阅读群,能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和较高的经济效益,因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日益受到出版界的重视。面对激烈的竞争,作家往往会顺应文化市场潮流,主动加强策划,增加通俗小说畅销的几率。从选材、读者定位、装帧、价格,以及在出版时或之后的宣传、评论进行某种程度的造势,提升知名度。此外,通俗小说侧重于表现自然人性的根本原因也是市场的驱动。只有建立在自然本性基础上的创作,才能获得巨大的市场和最多的经济效益。虽然促成通俗小说产生的直接原因是数量众多的读者群的需求,而在这背后还有作为时代背景的文化氛围的渗透。

(二)大众文化促进了通俗小说种类的多样化

当代通俗小说是大众文化的产物,也是大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大众文化的都市氛围、媒体发达、市民意识和本土形态决定着通俗小说的存在和发展,可以说,没有大众文化就没有通俗小说。当大众文化成为当今社会重要的文化并繁盛之后,通俗小说自然就成为当代小说主要形式并得以繁荣发展。大众文化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通俗小说的种类也随之发展的多种多样。根据汤哲声教授在《中国当代通俗小说史论》中的归类,当代通俗小说题材超越了传统的武侠、言情、侦探,在新的社会环境中,拓展为社会小说、历史小说、网络小说、科幻小说、奇幻小说、悬疑小说、校园青春小说。

在众多的当代通俗小说类型中,深受大众文化影响并拥有众多读者的通俗小说首先是社会小说。急剧变化的社会生活,引起广大民众的日益关注,他们急于关注社会热点,想了解不同阶层人们的社会生活状况,而作家则把握住了读者的阅读期待,创作出了既关注现实生活,又具有文字魅力的小说作品,其中反腐小说最为成功,张平、陆天明、阎真、周梅森等一批小说作家创作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反腐小说作品,《大雪无痕》、《梅次故事》、《走私档案》、《十面埋伏》等都成为读者大众争相阅读的佳作。

再一个值得关注的通俗小说是 “域外小说”。从80年代开始,中国国民开始了移居生活,有的海外留学,有的出国经商,还有的通过亲缘移民、资本移民、劳工输出,这些带着不同的目的流入不同的移民国的中国人,他们生活得怎么样?国内的人想知道,“域外小说”满足了市民的探求奇特人生历程的好奇心理,补偿了有些人不能达成的愿望,于是“域外小说”热了起来。曹桂林的《美国上空的中国夜莺》,刘观德的《我的财富在澳洲》,樊祥达的《上海人在东京》一时之间极为畅销。

历史小说是中国当代通俗小说的一朵美丽的奇葩,当代历史小说用通俗的叙事方法,讲述历史人物及其历史故事,具有可读性特点,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一时间创作者众多,作品数量丰厚,形成了一种小说创作潮流。代表作有凌力的 《星星草》,熊召政的《张居正》,杨书案的“中华文化溯源”三部曲——《孔子》、《老子》、《炎黄》,二月河的《雍正皇帝》,高阳的《慈禧全传》等。值得注意的是,受20世纪80年代以来经济与政治力量对比关系的变化影响,同时为满足大众文化心理中对于杰出人物的自觉崇拜,作家创造出《商圣——范蠡全传》、《绝代政商吕不韦》、《胡雪岩全传》、《大盛魁商号》等商贾历史小说。

网络小说的兴起无疑是大众文化的产物。这种小说借助于大众媒介的互联网产生并流行,在小说传统的语言艺术基础上,网上写作还可以用包括文字、语音、图象、动画等各种方式自由表达心声。自从1999年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在网上一夜窜红,“网络小说”被引进了我们的文化视野,并且有源源不断的网络小说涌出,于是,榕树下、小说阅读网、红袖添香等网站也随之热了起来。

在大众文化的有力推动下,通俗小说日益繁盛,呈现出众多样态,适应了不同读者的阅读口味。

(三)大众文化培育了通俗小说的阅读市场

通俗小说是大众文化背景下的市场文学,它是由作者自由创作、读者自由选择的文化现象。从出版界来说,大众文化的商品化特点,形成了出版机制的市场化运作,精细的策划作用于通俗小说的创作、接受和联系二者的活动,大大提升通俗小说受欢迎的程度,使通俗小说畅通无阻地流通在阅读市场,同时让作者名利双收。

从读者受众来说,如今市民阶层在迅速扩大,庞大的中国的市民阶层构造了当下中国特色的大众文化氛围。大众文化形成了受众的阅读期待、消费期待。当下繁盛的通俗小说就是对这样浓郁的都市大众文化氛围的文学表述。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中,用镜与灯来比拟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这两种不同的创作倾向。那么通俗小说在一定意义上应该是“梦”的传达,这样的梦境常常比较契合大众被压抑的思想欲望。在紧张、单调、重复的状态下工作了一天疲劳的人们,需要的就是这种贴近生活的愉悦和松弛。

恩格斯曾经这样论述:“民间故事书的使命是使农民在繁重的劳动之余,傍晚疲惫地回到家里时消遣解闷,振奋精神,得到慰藉,使他忘却劳累,把他那块贫瘠的田地变成芳香馥郁的花园;它的使命是把工匠的作坊和可怜的徒工的简陋阁楼变幻成诗的世界和金碧辉煌的宫殿,把他那身体粗壮的情人变成体态优美的公主。”[2]人们阅读通俗小说可以暂时从烦恼琐屑的人生中超脱出来,获得休憩与调剂。同时,一般人对他们所从事的普通的工作和世俗生活并不满意,更喜爱出人意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物,更喜爱借助其他方式来补偿梦想,获得轻松、愉悦、新奇的心理体验。通俗小说恰恰能满足人的自然本性:侦探小说与人的好奇情结、武侠小说与人的英雄情结、科幻小说与人的幻想情结、爱情小说与人的情欲情结、迁徙小说与人的创新情结、网络小说与人的趣味情结……人的自然本性在通俗小说这里得到了释放、满足和畅想,因此,通俗小说就成了读者的最爱,拥有了巨大的阅读市场。

(四)大众文化提供了通俗小说新的传播载体

新型大众传播媒介技术的应用,拓宽了通俗小说的载体。过去由于小说创作准入门槛过高,必须是正规出版社经数重审核通过才能出版,因此很多人被挡在创作与发表的门外。现在网络、视听传播载体以及出版机构的市场化运作,使写手们的才能得到极大的发挥,只要有吸引读者阅读的能量,就不怕没有读者,于是,中国通俗小说的创作者数量前所未闻地大增。

近年来,中国现代大众媒体的重心发生了转移,变成以电子媒体为主导,尤其是网络媒体为中心。随着中国网民的数量裂变式剧增,达数亿之多,通俗小说繁荣趋势不可阻挡。网络创作免去了严格的审核程序,可以直接、快捷地进入网民的视野。网民只要轻轻一点,就可以阅读各种各样的小说,玄幻小说、穿越小说、悬疑小说、网游小说热了起来。通俗小说创作的纸质媒体并未衰竭,网络小说就更为繁盛,耳熟能详的如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爱尔兰咖啡》、萧鼎的《诛仙》、张牧野的《鬼吹灯》、郭敬明的《幻城》、李可的《杜拉拉升职记》等,在大众中影响广泛。网络小说大有成为中国通俗小说创作中心的走势。

通俗小说和大众媒体同盛衰共命运,电视是大众文化的一个重要媒介。看电视几乎成为每家每户每天的休闲方式,成为家庭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人们对电视有着强烈的习惯和依赖。就在这种情况下,通俗小说被一些导演看好,直接翻拍成电视剧。如金庸的 《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和《天龙八部》,海岩的《玉观音》、《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永不瞑目》、《便衣警察》、《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和《五星大饭店》等。通俗小说与影视接轨,借助电视巨大的受众量,大大扩展了自身的影响面。另一方面,热播的电视剧又推动了通俗小说一波一波的创作热潮。几乎每一部电视剧热播都会使其小说底本成为了畅销书;一些精彩的电视剧出现,又会被作家以通俗小说的形式表现出来。如 《闯关东》《郑和》《中国式离婚》《下一站幸福》等不胜枚举。近年来军事题材创作热、谍报小说创作热、穿越小说创作热、迁徙小说创作热、家庭伦理小说创作热等,此起彼伏,都离不开热播的电视剧最有力地推动。大众媒体为通俗小说提供了快捷有效的传播载体,促进了通俗小说的繁盛。

综上所述,大众文化从以上几个方面深深地影响着当代通俗小说的发展,更有力地推动了当代通俗小说走向繁荣。

[1] 郑振铎.中国俗文学[M] .北京:作家出版社,1954.4.

[2] 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14.

[3]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4] 汤哲声.中国当代通俗小说史论[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5] 王一川.大众文化导论[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6] 蒋益.20世纪中国通俗小说的现代化选择[J] .求索,2001,(5).

[7] 范伯群,孔庆东.通俗文学十五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8] 郭炎武.试论网络文学的特质及其对传统文学的超越[J] .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4).

[9] 艾布拉姆斯.镜与灯[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10] 管宁,魏然.时间的空间化:小说艺术方式的转换[J] .社会科学战线,20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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