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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圣经》的编纂看基督教的女性观

2011-03-20

外国语文 2011年2期
关键词:夏娃父权制德尔

刘 勇

(江门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系,广东 广州 529090)

一、引言

美国当代学者施密特(2004:86)说:“耶稣基督的出现,使希腊、罗马、犹太妇女千百年来极其低下的地位受到了根本性的冲击。耶稣基督的言行把妇女的地位提到新的高度,常使他的朋友与仇敌惊愕、沮丧。”德国学者温德尔的观点则与之大相径庭。她指出(1995:4):“犹太教—基督教传统背着父权制的包袱,打上了不管有意无意忽视女性的男人们的烙印,这种传统如今还给不少女性留下了深刻的父权制的印象。”她的结论是:基督教是父权制的。

或许是碰巧,这两位持不同看法的学者分属于不同的性别,施密特是男性,温德尔是女性。我们从这里、也从其他人那里发现:女性对于《圣经》乃至整个犹太教—基督教传统体现出的两性观念多持消极、负面的看法。这种分歧是不是因为两性间的长期对立而导致的各执一词?其实,分歧源于犹太教—基督教传统及其经典本身的演进和变化。基督诞生之后出现的基督教正典即《新约全书》,是在父权制下逐步编纂而成的,其中既留有母系社会的痕迹,更多的还是刻有父权制的印记。于是,不同观点的研究者们均能从圣经中找到支持自己观点的根据。但事实上,基督教的《圣经》不仅是由《旧约》和《新约》组成,两者成书的时间相距甚远,而且,《新约》是在父权制确立后逐步汇集而成的,这就决定了它不仅与《旧约》在观念上有所不同,而且其本身也更多地带有父权制文化的烙印。

二、《圣经》的父权制本质

1980年,鼓吹教会改革的天主教女神学家戴利(Mary Daly)在《超越父神》一书中对宗教父权制进行了批判,主张彻底清算神学的和教会的父权制。她指出:

圣经的和一般喜爱的上帝形象是一种天上的全能父权制,他按照其无法解释的、显得专横的意旨赏罚这种上帝形象几千年来控制着人们的观念。圣父在天国的象征形象是靠父权制具有可信性特征的,这种形象是人的幻想的产物。反过来又为男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效力,其办法是:它使压迫女性的机制显得合情合理。如果说上帝在“其”天国是统治“其”子民的主,那么,这个社会是男性居统治地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也符合神的计划和宇宙的规划。(温德尔,1995:32)

另一位女性研究者霍夫特也认为:不仅《保罗书信》,而且整部《圣经》“事实上都不以母权制,而是以父权制这种男、女关系的世俗制度”为先决条件。

事实上,《圣经》本质上就是父权制的。上帝的形象只不过是父权社会的幻想产物。Sheila Ruth (1995:392)指出:由于西方文化是父权制文化,所以,它的宗教包括其神祗也是父权制的。

和其它宗教作品一样,《圣经》里面充盈着关于男性的各种活动的描述,而鲜有关于女性的描述,即使有关于女性的描述,大多也是作为男性的婢女或妻子而为其生儿育女的角色。如果说上帝是天国的第一统治者,统治着他的子民,那么人世间的男性理所当然是社会的统治者和支配者,对女性的歧视是顺理成章的。于是歧视女性的现象符合了神的旨意和男性的需要。

上帝造人的过程就是女性受歧视的开始。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在各种文化中被看作是宗教文化的里程碑。从女性的视角看,这一故事解释男性统治女性的文化基础和理论来源。亚当以人类祖先的形象出现,而夏娃是他身上的一条肋骨,并成为了亚当之妻,是亚当的一部分,理应处于从属地位。英语中woman这个词,本身就隐含着“来自男性”(taken out of man)的意思。(Ruth,1995:392)之后夏娃受蛇的诱骗偷吃禁果,招致了全人类的罪恶和堕落,是夏娃使人类有了原罪,人类的苦难源于夏娃。为了严惩夏娃,上帝于是增加了女人的怀孕之苦,使她生产儿女,多受苦楚。亚当和夏娃被上帝驱逐出了伊甸园,并规定夏娃必须接受亚当的管制。这则神话有着这样的寓意:虽然女人生儿育女,但女人本身最初是来自男人的,是男人的配偶,必须受丈夫的制约和支配。

《圣经》把夏娃描写成不受上帝约束、贪吃、爱拨弄是非的女性。上帝创造夏娃的本意是让夏娃成为男人的一部分,意图是贬斥女性,并且永远得向男人赎罪。父权宗教用贬损女性的手段使男女两性之间的矛盾更加激烈尖锐,上帝对女性的责难就是男性对女性的责难,女性承受这种责难演变成了女性的宗教责任:接受女性“有罪”、是“他者”和“第二性”的观点。在男性沙文主义者看来,这种论点就是公理,女性只能接受被歧视、被管制和被责难的社会现象。悲惨的是这些陋习使得女性也视自己为“坏女人”’或“罪人”,使得女性沦为悲凄的角色:女性被男性指定为性工具。但女权主义者认为男性并非天生就有上述种种污蔑女性的意识。(Daly,1973:49)。

不少学者认为,《圣经》使女性居于从属地位,为性别歧视提供了理论依据乃至“法典”。《圣经》和基督教一些经典上的戒律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在《新约》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如:

妇女在会中要闭口不言,像在圣徒的众教会中一样,因为不准她们说话。她们总要驯服,正如律法所说的。(《哥林多前书》,14:34)

女人要沉静学道,一味的驯服。我不许女人讲道,也不许她管辖男人,只要沉静。因为先造的是亚当,后造的是夏娃;且不是亚当被引诱,乃是女人被引诱,陷在罪里。然而,女人……就必在生产孩子时得救。(《提摩太前书》,2:11-15)

油层录井多见油气显示,含油级别一般在油斑级别以上,且多为油浸级别。含油饱和度一般为40%~55%,原油密度为0.857~0.938g/cm3,黏度为7.01~1 600mPa·s,地层水矿化度高且变化较大,一般为(8~13)×104 mg/L,最低2.6×104 mg/L,最高20×104 mg/L。

一个不为男人喜欢的女人使男人对万事万物都烦恼。罪恶来自于一个女人,因为她的缘故,我们所有的人都必须死去。(《耶稣·西拉,25:31-32)

基督教教徒们坚持认为,人类之所以有原罪是因为夏娃把亚当引向了罪孽。德尔图良说道:“女人啊,你是魔鬼的大门,你说服了连魔鬼都不敢直接攻击的他。由于你,上帝之子才不得不死。你要永远举哀,永远衣衫褴褛。”(波伏娃,1998:159)。大多数基督教的文学都在极力宣扬和培养男人对女人的憎恶情感。

三、《旧约》与《新约》女性观的微妙差别

但是,我们还需要看到《旧约》与《新约》在女性观上的微妙差别。

《旧约》作为犹太教的经典,成书远早于基督教的正典《新约》。因此,《旧约》中不可避免地遗留着母系社会的痕迹,其父权制影响还比较模糊。如同温德尔(1995:101)所称:“各种不同的母权制因素都汇集到了犹太一基督教中。”

在《旧约》中,除了创世记里对女性有明显的贬抑外,其它篇章中很难见到明显具有性别歧视的表述,其大多数篇幅讲述的是混杂着神话传说的历史故事。而《新约》不同,里面充斥着大量蕴涵了性别歧视的训诫。比如:

凡女人祷告或是讲道,若不蒙着头,就羞辱自己的丈夫,因为这就如同剃了头发一样。女人若不蒙着头,就该剪了头发;女人若以剪发、剃发为羞愧,就该蒙着头。男人本不该蒙着头,因为他是神的形像和荣耀,但女人是男人的荣耀。起初,男人不是由女人而出,女人乃是由男人而出。并且男人不是为女人造的,女人乃是为男人造的。(《哥林多前书》,11:5-9)①本文所引《圣经》文句除注明的外,均引自流行的“和合版”。

你们作妻子的,当顺服自己的丈夫,如同顺服主。因为丈夫是妻子的头,如同基督是教会的头,他又是教会全体的救主。教会怎样顺服基督,妻子也要怎样凡事顺服丈夫。(《以弗所书》,5:22-24)

作妻子的,你们要服从丈夫,因为这是基督徒的本份。作丈夫的,你们要爱妻子,不可虐待她们。(《歌罗西书》,5:18-19,马来西亚圣经公会版)

又愿女人廉耻、自守,以正派衣裳为妆饰,不以编发、黄金、珍珠和贵价的衣裳为妆饰,只要有善行,这才与自称是敬神的女人相宜。女人要沉静学道,一味的顺服。我不许女人讲道,也不许她辖管男人,只要沉静。因为先造的是亚当,后造的是夏娃。且不是亚当被引诱,乃是女人被引诱,陷在罪里。(《提摩太前书》,2:9-14)

好指教少年妇人爱丈夫,爱儿女,5谨守、贞洁,料理家务,待人有恩,顺服自己的丈夫,免得神的道理被毁谤。(《提多书》,2:4)

你们作妻子的要顺服自己的丈夫。这样,若有不信从道理的丈夫,他们虽然不听道,也可以因妻子的品行被感化过来,这正是因看见你们有贞洁的品行和敬畏的心。你们不要以外面的辫头发、戴金饰、穿美衣为妆饰,只要以里面存着长久温柔、安静的心为妆饰,这在神面前是极宝贵的。因为古时仰赖神的圣洁妇人,正是以此为妆饰,顺服自己的丈夫,就如撒拉听从亚伯拉罕,称他为主。(《彼得前书》,3:1-6)

而据考察,在早期的某些教会,有着偏爱女性角色的倾向,“女人们担任教会的领导职务,成了使徒和主教。一位同时代人以嘲弄的口吻写道:在各种基督教会里,女性在分配职位。我们熟悉的《新约》中的女性——抹大拉的马利亚这个被误认为犯有大罪之人,马大这个只知道忠心侍候的家庭妇女,就是这样一些担任领导职务的女性。”所以,沃尔夫认为:耶稣是第一个“突破古希腊罗马世界男性中心”之人。看来,在他身上和他的故事中,对女性的传统敌意以及由此产生的歧视都已消除。(温德尔,1995:79)但是,后来者却始终按照父权观念诠释和编纂基督教的各种典籍,与耶稣的言行并不吻合。

四、《圣经》的父权制编纂

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犹太一基督教是一种用文字形式固定下来的宗教,尽管这文字经历了希伯来文、希腊文、拉丁文直到现代各种语言的诠译。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历经两千年的诠译以及解释、宣讲等等,其权利首先是掌握在男人手中的,而其中又以新约为最。所以,温德尔把新约的编纂称之为“父权制的编纂”,“是由那些带有统治阶级的观点和兴趣的男人写成的”(温德尔,1995:101)。

宗教上的父权制化从古希腊就已开始。早期希腊神话中三个著名的女神 (阿耳忒弥斯、阿佛洛狄忒和雅典娜)最初表示天堂、尘世和地狱这样三个生命的阶段,后来遭到了贬抑,阿耳忒弥斯成了宙斯贞洁的处女,阿佛洛狄忒成了崇高的妓女,雅典娜则成了家庭主妇,同时把自己老妪的智慧让给了宙斯。温德尔认为,这种“由男性象征和价值决定的社会,替换远古女性文化的时间”,在古代欧洲“大概发生在公元前 2000~3000年间,由从北方侵入地中海地区的印度日耳曼游牧人和兵卒部落引起”。“两千年来,在欧洲范围内可以看到一个父权制变化的过程。这些过程在不同的层面上发生,随着中世纪的终结而获得充分的机会活跃起来了。在这些过程中,那些有女性意愿,尤其是与女神有联系的文化被男性文化,尤其是与男性神灵有关的文化所取代。”(温德尔,1995:46-47)

这种父权制化过程的最辉煌成果就是《新约全书》。该书由各种原始故事、传闻和书信汇成,作者都为男性。温德尔指出:“看来,在耶稣故事中,12个男性门徒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新约全书》的正典形式成形之时,教会业已适应父权制的社会形式,因此福音书便以这种父权制的形式表现出来。”温德尔(1995:79-80)同时也指出:“但在这后面却可以看到那些仍然包含着种种原始传统的层面。”也就是说,新约是在父权制确立之后编纂的,其内容经过了父权观念的“过滤”,但其中仍有一些来自古老的母系文化的遗留。比如,耶稣 12门徒都是男性,可是,“如果我们仔细—看,那就会在最古老的福音书《马可福音》中发现,还有另外—种传统:在这里,耶稣真正的继承人是女性,因为她们就像耶稣为他人服务、为他人冒生命危险那样侍候耶稣、她们是弥塞亚奥秘真正的知情人,她们预感到他的死亡及其意义。后来,她们成为耶稣死亡与复活传统的真正担当者。”(温德尔,1995:79-80)

温德尔考证发现,保罗关于“妇女在会中要闭口不言”的“闭嘴戒律”也是父权制编纂的产物。她(1995:81)认为,该戒律并非出自保罗本人,而只是后人的假托,“因为在保罗那里,有一个早期基督洗礼信条的革命性命题:在基督之中,没有犹太人和希腊人、为奴的和自由民、男人和女人的区分。他的合作者中有 1/3是女性,她们很可能同男人平起平坐”。

在许多史前流传的故事中,女性很可能并不是我们在新约中所看到的那种形象,“但是,在教会结构的父权制化过程中,女人们重新被训练成安安静静、听从男人的家庭主妇”(温德尔,1995:81)。

不仅在编纂过程中加入了许多有关女性的戒律和评价,而且那些男性编纂者还会把原来的女性角色替换成男性。

在《罗马书》第 16章第 7节中,保罗提到两个使徒:安多尼古和犹尼亚。这两个人在《圣经》中被视为男子。而据温德尔的考证,犹尼亚却是“一个名叫犹尼亚的女使徒。不过这种情况却不适合基督教的世界观,所以人们把她变成了一个男子”(温德尔,1995:87)。

“圣灵”一词的希伯来文 Ruach也经历过饶有意味的演变。这个词最初在希伯来语中是阴性,后来在希腊语中变成了中性,最后在拉丁语中变成了男性。甚至耶稣本人或其“原型”以前也可能是女性。温德尔(1995:119)援引一份材料说:在女矿冶技术人员普里西拉看来,基督就是女人。“基督作为身穿浅色衣服的女人向我走来,将智慧移植到我身上,并对我启示:这个位置是神圣的,在这里耶路撒冷从天而降。”虽然也有宗教认为,上帝或主神是没有性别的,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但现实中的基督教上帝却总是以男性形象出现,亚当也是上帝按自己的形象造出来的。直到今天,如果人们用女性的代词“她”(英文的 she或 her)去指称上帝,仍然会遭到敌视和反对。“男人性”(maleness)成了基督教的一个难以撼动的基石。Ruth(1995:392)说,如果男人们是神,他们的神也必然是男性。其实也可以反过来说:由于上帝是男性,所以男人们也具有了神性,他们“是惟一的真神”。因此上,不仅上帝是男性,使徒、牧师、教师、君王等等,权力核心中的一切都是男性或者由男性所掌握,男性的地位由此得到了提升和神化。

“环境造就了人格”(斯金纳,1988:184)。妇女们在父权制环境中不知不觉地接受了经典和教义的父权掌控,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妇女们并不把自己看作是一个统一群体的一部分,她们经常支持那些使她们处于从属地位的机构制度”(威斯纳 -汉克斯,2003:1),当然也包括支撑和证明这个制度的宗教。

五、结语

每种宗教文化似乎都形成了关于超自然力量的思想系统,它确定了人类生存的基本规则,构建了人类社会的思想体系,这种超自然力量昭示着人类现行法则,传统上只有男性神职人员能根据自己利益的需要解释这些规则,他们是男性天神,具有了解超自然力量意愿的能力,是人类与神界的通灵媒介。“天上神的等级体系反映了地上人的等级体系,诸神在该体系中受一个男性神灵的支配,而该神被视为生命的首要创造者……宇宙本身具有性别,其秩序和和谐依赖于男女之间的平衡,但这是一种男性力量更强大的平衡。”(威斯纳 -汉克斯, 2003:1)这种状况理所当然地受到当今人们的批评,尤其受到女权主义者的反对,所以,温德尔(1995:88)呼吁:“《圣经》,以牺牲女性为代价,以利于基督教等级制度的发展,我们必须学会生存式地、身体地、批判地对待《圣经》。”

[1]Daly,Mary.Beyond God the Father[M].Boston:Beacon Press,1973.

[2]Ruth,Sheila. Issues in Fem inism:An Introduction to W om en’s Studies[M].California:Mayfield Publishing Company,1995.

[3]B.F.斯金纳:超越自由与尊严[M].王映桥、栗爱平,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

[4]E.M.温德尔.女性主义神学景观 [M].刁承俊,译.北京:三联书店,1995.

[5]梅里·E.威斯纳 -汉克斯.历史中的性别[M].何开松,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3.

[6]皮埃尔·布尔迪厄.男性统治 [M].深圳:海天出版社, 2002.

[7]施密特.基督教对文明的影响[M].汪晓丹、赵巍,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86.

[8]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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