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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对外传播的间性思维

2011-03-20王虹光

关键词:主体思维信息

王虹光

(1.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北武汉430072;2.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70)

论对外传播的间性思维

王虹光1,2

(1.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北武汉430072;2.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70)

有效的对外传播需要一种间性思维,表现为主动沟通的姿态,全面开放的意识和尊重他者主体性的胸怀。“和而不同”的对外传播理念正是间性思维的体现。在传播策略上,间性思维要求我们坚持信息公开和报道客观真实的原则,并重视公众在对外传播中的主体作用。

对外传播;间性思维;传播理念;传播策略

中国的对外传播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目前已经形成宽领域、多层面、多样化的大传播格局,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然而在策略上尚未摆脱传者本位意识和主客二分思维的影响,致使传播常常产生始料未及的负面效应。以间性思维来指导对外传播,能提高我国媒体在国际受众心目中的公信力,为我国的社会发展和建设构建更有利的国际舆论环境。

一、对外传播的间性特质

“间性”是20世纪西方哲学范畴的一种新的理论共识,至今已浸润和影响了美学、文学、文化学、社会学、翻译学等各种人文学科。“间性”理论包括“主体间性”、“文本间性”、“文化间性”,甚至“媒体间性”等理论,其中“主体间性”是各种间性哲学阐释的基础。主体间性意指不同主体性间的一种交互作用关系以及由此产生的意义重组。其最初的提出者是现象学大师胡塞尔,他从认识论的层面构想主体间性,认为主体间性就是不同认识主体之间的关系,具有认知能力的主体除了“先验自我”,还有“自我”以外的因“自我”意向性而被激活了的主体“他我”,使自我把握到了他人的主体性,“他我”反过来又把“自我”作为审视对象,从而实现了主体的交互作用。世界乃先验自我的意向性构成物,而“自我”必须与“他我”达成共识,知识才具有真理性[1]。哈贝马斯从社会学意义上建构主体间性,认为人不仅是认知主体,还是行为主体。他提出主体间性是整个实践哲学的核心,并力图建立作为社会主体的人与人之间交往行为的理想模式。根据哈贝马斯的解释,现实社会中的人际关系分为工具行为和交往行为,工具行为是主客体关系,交往行为则是主体间性行为。他提倡交往行为,以建立互相理解、沟通的交往理性,最终实现社会的和谐[2]。海德格尔在思想后期建立了本体论的主体间性,以一种生存论的“此在”为基点,通过对“此在”与他人“共在”的分析来解决自我与他人之间生存上的联系。“此在”是具体生活境域中的人,自我作为“此在”是处于他人之中的,他人构成我所必需的生活环境,“共在”成为把自我与他人同时显现的存在方式[3]。

作为主体间性在文化领域具体体现形式的“文化间性”,是哈贝马斯在把他的交往行为理论向国际关系层面上推进时,欲逾越文化障碍而建立的概念,意指不同文化间交互作用之内在过程。这一过程凸显了每一种文化引起多方关注的间性特质(即在与他者相遇时或在与他者的交互作用中显出的特质),也正是在此交互作用中,对方获得了由原文化的间性特质变异或意义重新生成而来的新的文化意义[4]。文化间性体现了从属于两种不同文化的主体之间及其生成文本之间的对话关系,表现出文化的共存、交流互识和意义生成等特征。从这些有关间性的哲学讨论和话语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间性哲学力图克服主客二分的近代哲学思想和思维模式,强调主体间对话沟通、作用融合及意义不断生成的动态过程,它所追求的文化逻辑是共存、多元、平等、互动。所有这一切,都指向促进人们思维模式的理性化,世界文化的平衡化以及人类社会的秩序化。

对外传播中的“对外”一词表现出一种单向的信息传递,似乎是一种主体对客体的关系样态,与间性思维不相宜。然而,传播的本质是沟通交流,交流的目的是实现相互理解。任何一个有效传播的过程,都是由传播者和受众协调互动的主体间性,任何一种有效的传播都需要间性思维。从间性思维的角度来看,所有的人,所有的文化都是主体,他们是相互关联,互为主体的。传统的二分思维在看待人与人或文化与文化之间的关系时,仅仅把自我当作主体,而把他者当作客体,这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本来也是主体的客体的反抗,从而形成现代世界人与人之间,文化与文化之间无穷纷争的一个内在根源。间性思维主张接纳他者、客体,把他者、客体当作与自我、主体一样的平等的伙伴,不再是主体对客体的高人一等甚至是盛气凌人的姿态。间性思维不承认主体对客体的宰制性和霸权性,所有的人,所有的文化都是平等的,主体与客体,自我与他者是间性地关联在一起的,构成了海德格尔所说的共在[5]。世界是各个主体互为条件地共同存在的主体间性的世界,每个自我的存在与发展离不开他者,自我的身份也需要从他人眼中得到确证。单向的传播形式仅仅是自我主体的独语,一方面会因传播内容针对性不强,或者只有输出没有输入,而形成“无效传播”;另一方面会有自我中心主义的嫌疑,容易引起文化冲突与摩擦。理想的对外传播效果需要把他者当作自我观照的一面镜子,根据受众的反馈不断地调整传播理念和传播策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外传播并非一个单向的信息流动,而是一种间性关系,一个动态过程。传者既是传播主体,也是客体;受传者既是客体,又是主体。传者和受传者是交互主体。作为一种立足于本国的跨国界、跨文化、跨语言的传播,对外传播具有明显的意图性,即输出本国话语。而一国在输出本国话语的同时就产生了与世界的意义关联,所输出的意义和价值在被分享的过程中,会生成新的意义和价值,原有的意义和价值也可能得到增值。应该说,对外传播呈现出明显的主体间性与文化间性。

二、间性思维与对外传播理念

中国的对外传播理念经过了几个阶段的变迁,从一些术语中即可窥见一斑。改革开放之前,国内媒体一直使用“对外宣传”这一概念。在中国的政治生活和文化中,“宣传”(propaganda)一词是没有贬义的,从巩固执政党的地位和稳定社会安定局面的角度来说,还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在英语中,“宣传”这个词原本也无贬义,只是由于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被使用,特别是被纳粹德国使用而带有了强烈的贬义,逐渐成为“为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用虚假的信息对人民进行欺骗”的代名词,因而许多西方人对这个词讳莫如深。据此,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国对外传播学的奠基人沈苏儒提出用“对外报道”来取代“对外宣传”,以避免引起西方受众的反感。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沈老又力主用“对外传播”来取代“对外宣传”。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全球化的推进和国际传播的发展,中国与世界双向交流增加,对外宣传开始向对外传播转变。有鉴于此,1991年l月成立的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将职能定位于向外国介绍和说明中国,而不再提对外宣传中国。1997年,中共中央宣传部发出通知,“宣传”一词在英译中由“propaganda”改为“publicity”,即对外传播。上述两个变化标志着中国的对外传播日渐摆脱传统的“宣传”观念的影响,愈来愈认同和接近现代国际传播的理念。用“对外传播”取代“对外宣传”,改“propaganda”为“publicity”,这不仅仅是概念的替换,更意味着传播理念的转型,传播思维的变化。“对外宣传”具有浓重的政治色彩,似乎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灌输”、“倾倒”意味,是一种典型的主客二元对立思维。而对外传播是国际通用词汇,强调信息的交流,体现了全球化语境下的中性报道思想。

“间性”凸现的是差异、平等、和谐、对话、多元、互动和融合的思维。处于间性关系中的各方应该坦诚相待,主动沟通,相互理解,共同发展。由于中国开放得较晚,世界各国对中国缺乏了解,加之意识形态的差异,许多西方国家对中国误解很深。目睹中国日渐崛起为世界的经济大国,西方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西方媒体往往有意贬低甚至诬陷中国,致使一些国家的民众对中国许多基本问题的理解与事实不符,国内媒体总是处于被动解释的地位。因此,我们迫切需要加强对外传播力度,把中国的历史、现状、政策、经济发展与传统文化等方方面面介绍给世人,减少误会,澄清事实,增进理解,树立良好的国际形象。

积极主动地进行对外传播,是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的需要。文化是人类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创造的过程及成果的体现,只有不断地将文化充实于全人类的整体发展过程中,并同其他国家和民族的文化进行不断的交流、融合,才能得到继续前行的动力[5]。纵观人类的发展史,任何文化都是在与他者文化的交往、传播、冲突、融合中不断发展,不断创新的。开放自身的文化系统,在与他者文化对话交融的过程中,吐故纳新,从异域文化中汲取养料,保持传统文化的生命力,从而实现文化的传承;若划界自守,与世隔绝,那原本鲜活的文化便有可能因为僵化、封闭而发展滞重甚至衰败沉沦。积极主动地进行对外传播,也是打破西方舆论垄断,促进世界信息传播秩序更加公正合理及保持世界文化生态平衡的需要。二战以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凭借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先进的传播技术,对发展中国家进行了大规模的信息和文化输出,国际信息和传播领域里出现了不均衡的“单向传播”局面,与此同时,西方资本宰制的逻辑和消费主义的强权逻辑将世界文化纳入文化生产的标准化和一体化运作之中,文化类型的多样性在急遽地消失。为打破这种不平衡、不平等的局面,20世纪后半叶兴起了第三世界国家呼吁建立“世界信息和传播新秩序”的运动,我国近年来也在努力争取国际传播领域的话语权。积极主动地进行对外传播,更是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应有的责任,也是与世界各国共同面对各种危机及困扰人类的全球性问题的需要。“不同的文化类型应当超越各自传统和生活形式的基本价值的局限,作为平等的对话伙伴相互尊重……以便共同探讨与人类和世界的未来有关的重大问题,寻找解决问题的途径”[6]。可以说,积极地进行对外传播,主动地参与国际交流于我们既是权利也是义务。

处于间性关系中的各种文化是一种平等关系,都具有独立的主体性。以间性思维指导对外传播,珍视本土文化传统,承认并尊重“他者”文化的价值,就可以克服我们面对对方文化时所产生的自卑或自大心理,也可以避免为了传播而传播,通过文化传播来达到某种强势价值推广的做法。对外传播的最终目的,不是炫耀自己国家的文化与经济实力,更不是试图将本土价值观树立为全球的普世价值,而是以文化为媒,让世界认识你,了解你,从而与他国形成文化与价值上的共识。2003年12月,温家宝总理在美国哈佛大学演讲时曾指出,“和而不同”是中国古代思想家提出的一个伟大的思想,和谐而又不千篇一律,不同而又不彼此冲突,和谐以共生共长,不同以相辅相成。用“和而不同”的观点观察和处理问题,不仅有利于我们善待友邦,也有利于国际社会化解矛盾。“和而不同”的理念为全球化时代中国在和平发展过程中所应采取的对外传播战略提供了指导思想,充分彰显了在多元文化差异中对话,寻求理解、共识与共处的间性思维。

三、间性思维与对外传播策略

中国的对外传播理念正朝着国际化的方向转变,而在对外传播策略上,尚未能摆脱“对内宣传”思维模式的影响。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的对外传播实践一直强调一条“内外有别”原则。作为传播媒体在一定历史阶段下规律性的认识,这条原则不仅意味着基于接受对象特殊性的技术处理方法之别,而且主要是指对中外媒体在采访限制、报道控制等新闻管理方面的区别对待。以今天的眼光视之,“内外有别”原则带有强烈的传者本位意识与主客二分思维。

由于“要面子”、“家丑不外扬”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我国的新闻传播形成了“以正面报道为主”、“以正面形象示人”的宣传定势。例如,对于突发事件的报道,国内的媒体往往需要经过层层请示、严格审批才能发布,国外媒体欲了解事件的真相更是难上加难。对于西方媒体“妖魔化”中国的报道,我们常常归因于意识形态的差异,而忽略了我们自身屏蔽事实和隐瞒真相的管制思维也是原因之一。一方面,信息的不平衡容易加深西方对我们已有的怀疑和偏见;另一方面,在事件的现场信息缺乏的过程中,西方的新闻媒体或是进行无根据的猜测报道,或是乘虚而入,恶意歪曲新闻事实。要减少西方的偏见,我们只能以更开放的态度来对症施治,用全面开放的信息传播来消解偏狭的新闻运作机制所带来的片面传播[7]。再者,冷战结束之后蔓延的全球信息传播革命使得“内外有别”这一原则遭受到了较大挑战。由于信息传播渠道的多元化,信息传播跨越国界,外宣机构已失去了对于信息的垄断性和权威性地位。尤其是新世纪以来,随着传播技术的迅猛发展,传播环境趋向内外一体化,对内宣传与对外传播之间的信息鸿沟已然缩小。积极主动的信息公开,正面负面的平衡报道,虽然会让一些社会问题暴露在国际社会的视野之下,但毫无疑问也将让一些无事实根据的“妖魔化”报道无法立足,从长远来看,能够在国际受众心目中树立起公信力,也势将引导国际社会更加理性地看待中国。2008年5月1日,我国开始正式实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公开、开放和透明正成为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新的信息管理理念,这一举动亦得到了西方媒体广泛一致的高度评价。客观真实的报道,勇于直面世界,构建自由交流和信息互动的开放社会形象,与世界各国达成沟通和理解,这样的对外传播正是间性思维的体现。

在间性传播思维下,政府不是唯一的传播主体,公众也应成为传播的主体。20世纪50年代,耶鲁学派代表人物霍夫兰的实证研究证明,传播者的可信度与传播效果成正比,可信度越高,劝服力越强。因此,选择受众认同的信息传播者,有利于提升对外传播的效果。在我国,人们通常视官方为权威可靠的信息来源,而西方受众往往对政府持怀疑态度,对政府渠道的“宣传”存在本能的戒备甚至抵制,在他们眼中,专家学者和普通民众才是令人信服的权威人士。然而,目前我国的对外传播在很大程度上仍是由国家唱主角,由政府为主导,政府决定传媒的报道计划,批准和资助传播内容,促成传播过程,甚至评估传播的结果,这种较为单一的传播形态常常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以我国当前重大的对外传播项目孔子学院为例,政府投入大,推进速度快,但一些国家的相关人士以其固有的意识形态思维审视孔子学院,称孔子学院为中国文化渗透的“特洛伊木马”,并且警示西方社会透过文化、经济交流的表象认识孔子学院[8]。中国有丰富的大众资源可以利用,政府应提供更多的渠道,让公众参与到对外传播事业中来,与其它国家的民众直接交流,更真实,更立体地讲述中国。全方位地开放,让国家之间进行整体的社会互动,正是间性思维所追求的全球化语境下国际交往的境界。

[1] 郑德聘.间性理论与文化间性[J].广东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8(4):73-77.

[2] 孙春英.跨文化传播学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7.

[3] 高 鸿.现代西方哲学主体间性理论及其困境[J].教学与研究,2006(12):53-59.

[4] 王才勇.文化间性问题论要[J].江西社会科学,2007(4):43-48.

[5] 张其学.从二分思维到间性思维:构建平衡的文化生态[J].岭南学刊,2010(5):97-103.

[6] 哈贝马斯.作为未来的过去[M].章国锋,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215.

[7] 单 波,刘 学.信息公开:通向中西理解与沟通的道路[J].对外传播,2008(7):43-44.

[8] 吴 瑛.对孔子学院中国文化传播战略的反思[J].学术论坛,2009(7):141-145.

On Inter-thinking of Publicity

WANG Hong-guang1,2
(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 munication,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Hubei,China;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WUT,Wuhan 430070,Hubei,China)

Effective publicity needs an inter-way of thinking,which includes a willingness to communicate with others,a consciousness of being completely open and a respect for other countries'subjectivity.The guiding principle——harmonious but different——of the current publicity of China just demonstrates inter-thinking.However,in terms of publicity strategy,we need to adhere to the principle of objective and truthful report and involve both the government and the public in the cause of publicity.

publicity;inter-thinking;guiding principle of publicity;publicity strategy

G206

A

10.3963/j.issn.1671-6477.2011.03.012

2011-03-18

王虹光(1972-),女,湖北省随州市人,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生,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翻译与跨文化传播研究。

(责任编辑 文 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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