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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不同“社会形态”理论对中国社会发展模式的影响

2011-02-19罗诗钿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卡夫峡谷生产力

罗诗钿

(上海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444)

论马克思不同“社会形态”理论对中国社会发展模式的影响

罗诗钿

(上海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444)

由于“五形态论”和“三形态说”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本质的不同诠释,中国社会主义社会发展采取了不同的模式,共和国前30年与后30年的发展分别以“社会危机”与“巨大成就”的截然不同的结果体现出来。“五形态论”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特征的混淆,使得共和国前30年出现了“人民公社化”、“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的社会危机,“一大二公”的高度计划的极端公有制模式也成了社会主义生产力的桎梏。“三形态说”澄清了两种社会主义社会之间的混淆,正确回答了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本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市场经济模式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卡夫丁峡谷”;“形态说”;社会发展模式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阐述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时,对人类社会历史形态的发展有过两种概括:“五形态论”和“三形态说”。“五形态论”认为人类历史上有五种基本类型的生产关系:原始公社制、奴隶占有制、封建制、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三形态说”认为人类社会发展依次经历: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人的依赖关系”的社会、以商品经济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社会、以产品经济为基础的“自由个性”的社会。对不同“形态”理论的坚持,直接影响到社会主义国家发展模式的选择。前苏联和中国被认为是通过跨越“卡夫丁峡谷”后建立的社会主义社会。因此,“五形态论”和“三形态说”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特征的认识以及它与马克思所说的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之间关系的认识的正确与否,不但影响到社会主义国家发展模式的选择,而且成为社会主义国家探索社会发展模式成败的重要原因。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60年来,前30年之所以有“人民公社化”、“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的社会危机,其中一个重要根源在于“五形态论”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特征的混淆。而后30年邓小平设计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市场经济模式的成就,则是对原有混淆的澄清。

一、“五形态论”、“三形态说”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社会主义社会本质的不同诠释

1875年马克思写了著名的《哥达纲领批判》。这部作品最显著的理论贡献是把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分为两大阶段,即“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和“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1](p.305),并且论述了这两个阶段各自的基本特征以及从第一阶段向高级阶段的转变。但是,马克思并没有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叫做社会主义社会。在习惯上,人们常常说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称为社会主义社会,这完全是一种误读。

我们现在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叫做社会主义社会的标志性著作是列宁在1917年8-9月间写的《国家与革命》一书。列宁在《国家与革命》第五章中,叙述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关于共产主义社会两个阶段的划分及各个阶段的基本特征时,明确讲到马克思称为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的社会制度,“通常叫做社会主义”。[2](p.194)

但是,即便如此,马克思也没有提出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的五种生产关系的依次更替的观点,即我国理论界通常所说的“五形态论”。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指出“大体来说,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作是社会经济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注意,马克思这里用了“大体来说”四个字!这表明:马克思认为人类社会的形态更替可能有那么几个阶段,但并不是“依次更替”,更没有把它推广为整个人类社会形态更替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那么中国和前苏联的社会发展“五形态”说又是哪里来的呢?

原来,1938年斯大林在《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里总结性地提出“历史上有五种基本类型的生产关系:原始公社制的、奴隶占有制的、封建制的、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的。”[3](p.137)他并把《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苏联共产党(布)历史简明教程》的重要内容,以党中央文献的形式确定下来。认为五种社会形态依次更替的观点,就成了我国理论界通常所说的“五形态论”。后来,毛泽东在延安整风运动中,又高度评价了斯大林的这本著作。1941年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说:“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又应以《苏联共产党(布)历史简明教程》为中心的材料。《苏联共产党(布)历史简明教程》是一百年来全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最高的综合和总结。”[4](p.803)由于毛泽东在我党的特殊地位,加之中国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经验对苏联的路径依赖,因此社会发展“五形态论”便在中国确立下来了。大概从此以后,五种生产方式的单线发展图式也就被马克思主义史学界解释为关于世界历史演进的规律,并被奉为社会发展规律的“圣经”。

建国后,由于对苏联建设和意识形态理论的路径依赖等原因,“五形态论”成为中国学者公认的世界历史发展过程演化的基本规律。例如,郭沫若在1952年出版的《奴隶制时代》中就强调了“五形态论”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甚至在今天的许多《马克思主义哲学概论》等教材中仍然坚持这一观点。但是,世界历史发展事实以及我国社会主义实践的现实使得很多学者对“五形态论”提出了质疑。曹大为等在《中国大通史》的编纂中明确指出:“不再套用斯大林提出的‘五种社会形态’单线演变模式作为截断中国历史分期的标准。”[5]罗荣渠对社会发展的“五形态”序列解释到:“马克思从来没说过这个序列是各种生产方式演进的‘逻辑公式’,它们之间具有‘一个产生一个’的历史必然性;更没有说每个民族都按这个演进序列循序上升。”[6](p.57)

在质疑“五形态论”的同时,不少学者赞同马克思在1857年的《经济学手稿》中以经济形态(生产力的发展方式)为标准,把人类社会划分为三大形态:“人的依赖关系是最初的社会形态”;“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7](p.46)。所谓“人的依赖关系”的社会,就是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社会;所谓“人的独立性”的社会,就是以商品经济为基础的社会;所谓“自由个性”的社会,就是以产品经济为基础的社会。这就是我国理论界的“三形态说”。三大社会形态分别以自然经济、商品经济和产品经济为基础,其依次更替的历史必然性正根植于三种经济形态依次更替的必然性之中。三大经济形态依次更替必然性的根据在于生产力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动力。

我们暂且不论“五形态论”与“三形态说”观点的正确与否。它们都面临这样的拷问:现在我国社会主义社会是处在“五形态论”的第几个形态?“三形态说”的什么时期?而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以回答马克思关于跨越“卡夫丁峡谷”的问题为前提。

1877年,马克思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再次提出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从而避免“遭受资本主义制度所带来的一切极端不幸的灾难”[1](p.340)。

对跨越“卡夫丁峡谷”的理解,两种不同学说发生了分歧。“五形态论”者认为,“不通过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即跨越了“卡夫丁峡谷”,就是跨越了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直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初级阶段社会主义社会;越过商品经济社会进入产品经济社会。可见,“五形态论”者把跨越了“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理解为对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完全跨越。而“三形态说”则把“不通过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理解为用社会主义社会制度替代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由此可知,“三形态说”者把跨越了“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理解为“不经过资本主义社会长期阵痛”而“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而建立的。它是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有着本质区别的新型社会,但又不同于马克思所说的直接脱胎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因此,跨越了“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远没有直接脱胎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生产力发达,必须“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包括商品、资本、货币、价值规律等来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

马克思对未来社会——共产主义社会的设想主要是在分析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过程中的经济社会矛盾与阶级对立的基础上完成的。他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的情况下,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夺取政权来实现的。即马克思所说的“历史必然性”。在1875年《哥达纲领批判》里,马克思所认为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是脱胎于生产力比较充分发展的西欧资本主义基础上的。马克思对此阐述道:“我们这里所说的<在分析工人党的纲领时>是这样的共产主义社会,它不是在它自身基础上已经发展了的,恰好相反,是刚刚从资本主义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1](p.304)

马克思十分反对把他对西欧资本主义所作的阐述变成一般国家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①在马克思看来,在东方国家,由于条件的特殊性,人类社会可以跨越“卡夫丁峡谷”,进入不是从资本主义社会直接“脱胎”出来的社会主义。1881年2月至3月,马克思在给查苏利奇复信的草稿中指出:《资本论》对资本主义生产的起源分析,明确地限于欧洲各国。[1](p.761)俄国由于历史条件不同,“历史必然性”不适用于俄国。马克思认为俄国要跨越“卡夫丁峡谷”也要具备类似于资本主义现代化大生产的存在,即:“俄国农村公社和资本主义生产的同时存在为它提供了集体劳动的一切条件。它有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占有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1](p.857)。这里,马克思一方面强调跨越“卡夫丁峡谷”应该具备一定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条件,一方面暗示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与直接“脱胎”于西欧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社会有许多差异。

苏联和中国的社会主义社会发展实践证明,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不同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它们的生产关系尤其是生产力有很大的差异。尤其在中国,社会生产力(根据“三形态说”)处于自然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转型,而不是马克思描述的产品经济形态;生产方式中的分配方式与公有制形式都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存在较大区别。“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不具有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的大部分特征。”[8](p.12)

共和国60年的经验证明,无论是改革开放前共和国历史中的危机时期,还是改革开放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成功的发展模式,都与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的区别的认识直接相关,与对马克思的两种社会发展形态的认识密切相关。

二、计划经济模式——共和国历史中的危机时期与两种社会形态的混淆

关于共和国历史中的危机时期(从1958年到1978年的20年时间),邓小平认为:“就整个政治局面来说,是一个混乱状态;就整个经济情况来说,实际上是处于缓慢发展和停滞状态。”[9](p.264)前者实际上是指政治危机,后者实际上是指经济危机。“政治和经济危机并以‘文化大革命’社会危机的形式呈现出来。”[8](p.13)

马克思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危机的根源是社会基本矛盾运动及其激化的结果,即生产关系“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10](pp.32-33)共和国历史中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阶段和“文化大革命”阶段中的社会危机,都是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而之所以“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没有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的重大区别区分开来,从而没有意识到把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的生产方式生硬地套在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水平的严重后果。

建国初期,毛泽东虽然承认,在社会主义社会中,根本上发生作用的“仍然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的矛盾,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的矛盾”。但是他同样没有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区别开来,表现为:他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中国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看作同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一样,它不可能激化,能够容许生产力“不断扩大”[11](p.767);反倒认为社会成员的矛盾可能日益激化,“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有时甚至是激烈的。”[11](p.823)对两种矛盾理论的颠倒并付诸实践,从而使得社会基本矛盾不断激化,导致共和国的社会危机。

毛泽东、陈云等第一代中国社会主义领导人在中国社会主义改造与建设初期,制定了“有计划,稳步推进”的改造原则。他们根据中国政治经济文化落后的具体国情,提出改造可能要经过较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也采取了一些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社会主义的合理方式。如,毛泽东特别指出,“有些人认为可以提早消灭资本主义实行社会主义,这种思想是错误的,是不适合我们国家情况的”。[12](p.19)即使在人民公社化的前期毛泽东还认为,“在社会主义时期,必须发展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他批驳了陈伯达等要求在现阶段就废除商品生产的观点和做法。”[13]可惜的是,这些正确的措施并没有一贯坚持下去。毛泽东对中国社会主义的历史地位认识不足,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混同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希图通过生产关系的急剧变革和生产力的超常规发展的方式,把自然经济模式直接发展到产品经济模式,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水平直接提升到“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水平。大跃进与人民公社化就是这种“提升”理论的产物。

1958年发生的大跃进就是希望通过社会生产力的跨越式发展,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水平直接提升到“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水平。1957年冬,《人民日报》发表的社论《十分指标,十二分措施,二十四分干劲》,从国家意识形态宣传的高度,鼓动全国人民为实现生产力跨越发展,尽快达到“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水平进而“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而奋斗。这种全国上下普遍的狂热和浮躁,以当时流行的政治口号“十年超过英国,十五年赶上美国”[14],把热切希望通过生产力的加速发展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水平直接提升到“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水平的设想体现得淋漓尽致。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人民公社化则是要通过变革生产关系(生产资料公有制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形式是当时跨越式生产力的极端体现)的途径,以极端的方式使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关系适应跨越式的生产力的发展,并提供生产关系的支持。1958年,毛泽东说:“人民公社的特点:一曰大,二曰公”,大就是“工农学商兵,农林牧副渔”,公就是“比合作社更要社会主义,资本主义残余(比如自留地、自养牲口)都可以逐步搞掉”。[15](pp.741-742)生产资料公有制占绝对统治地位的“一大二公”式的人民公社美好图景的设计与追求,完全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所有制特点与“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所有制特点混淆了。

生产资料所有制方式的混淆直接导致了对两种社会主义社会不同分配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混淆。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阐述了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分配方式与交换方式:在劳动报酬形式上,劳动者根据个人的“社会劳动时间”直接“从社会领得一张凭证(劳动券)”作为自己的报酬,这样就不存在工资的形式了;在交换机制上,“商品的等价交换”变成了国家的“调节商品交换”,因此,资本主义的商品交换原则被废除,商品生产也就消失了;在消费资料的分配原则上,“消费资料在各个生产者之间,是一种形式的一定量劳动与另一种形式的同量劳动相交换”,因此,“商品就不表现为价值了”,价值规律也就随之消失了。[1](p.304)而跨越了“卡夫丁峡谷”后的中国社会主义并不具备这三个特点。

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描述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中产生出来的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是这样的情形:社会主义社会的按劳分配和交换所体现的“平等的权利按照原则仍然是资产阶级权利”,“这个平等的权利总还是被限制在一个资产阶级的框架里”。[1](p.304)列宁也说“小生产是经常地、每日每时地、自发地和大批地产生着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16](p.11)据此,毛泽东把这个阶段的社会主义按劳分配、商品货币交换、工资制度与资产阶级经济基础联系在一起,把社会主义社会中存在的诸如小生产等非公有制的生产方式与资产阶级的产生联系起来。“因此,毛泽东在文革期间多次讲到八级工资制、按劳分配、商品货币交换和旧社会没有多大差别;要在党内反对一切形式的资产阶级,消除一切资产阶级产生以及夺权的条件。”[8](p.15)因此,阶级斗争就要“天天讲,月月讲”,这样才能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统一)生产方式的整体上达到脱胎于发达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的水平。

毛泽东按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共产党宣言》和《哥达纲领批判》中关于共产主义社会情形的一些论述,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混淆起来,强烈希望通过“一大二公”式的极端公有制来消除一切资产阶级及其产生、夺权的条件。一方面,不断地改变生产关系,提高公有化程度,限制“资产阶级法权”,导致在全国刮起“共产风”,试图经过人民公社这一组织机构和手段向共产主义社会过渡。[17]另一方面,不按规律地提高生产力的发展速度,通过“大炼钢铁”等形式实现生产力的“大跃进”。这种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提升到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水平并迅速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强烈愿望,使“左”的思想不断升级,以致“形成以政代企、以政代社、条块分割的用行政区划和行政方法直接管理国民经济的模式”[18]——高度计划的极端公有制模式。这个模式已经把单一公有制形式、计划经济、产品经济视为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应有的基本特征了。

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市场经济发展模式的选择与两种社会形态的再思考

毛泽东把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混淆所导致的共和国历史上的社会危机,以及由此形成的社会生产力的桎梏,是邓小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市场经济模式的历史基点。邓小平以“什么叫社会主义,什么叫马克思主义?”来反思“我们过去对这个问题的认识的不完全清醒”。[9](p.63)这个“不完全清醒”,实际就是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社会与直接“脱胎”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的关系的误解。“我们的经验教训有许多条,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9](p.116)

邓小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与实践正是从澄清这一问题开始的。邓小平认为我国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社会主义还处在初级阶段,其基本特征就是“不发达”[9](p.252)。所谓“不发达”,依据“三形态说”及我国的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来看,我国现阶段仍处于由自然经济向商品经济转型时期,即我国的“社会时间”至少落后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几十年,而不是“五形态论”的产品经济阶段。而从“不发达”到“发达”,其转变方式就是从“一大二公”式的高度计划的极端公有制经济模式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模式的转变。这个转变时期就是要实现社会主义社会的“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国际化”[19]。那么在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的社会主义社会阶段,一切反映社会化大生产的人类文明成果和生产方式都可以用来发展社会主义。包括商品价值规律、市场调节手段、资本、劳动力、股份制以及股票等等。

正如罗荣渠教授的“一元多线”发展理论所说:“同一性质与水平的生产力可能适应几种不同的生产关系,在相同的经济基础上可以构筑不同的上层建筑与不同的文化形态;因此,不能说手推磨只能产生封建社会,蒸汽机只能产生资产阶级社会。世界的发展是多线、多模式的。历史上有各种不同形态的农业社会,同样,今天也有不同形态的现代工业社会。”[20](pp.54-56)基于此,从自然经济到商品经济(同一水平的生产力)的历史发展中,之间可能有两种类型的生产关系道路的选择,一种是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一种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中,两种发展道路最终殊途同归,即经过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产品经济形态。即使是同一性质的生产力下的发展模式也可以是多样化的,如社会主义的发展模式,有苏联模式,东欧模式以及中国模式;而且不同时期仍然有不同的模式,如毛泽东模式,邓小平模式等。正如1980年5月31日邓小平说:“各国的情况千差万别,……用固定的公式去硬套怎么行呢?就算你用的公式是马克思主义的,不同各国的实际相结合,也难免犯错误。”“既然中国革命的胜利靠的是马列主义普遍原理同本国具体实践相结合,我们就不应该要求其他发展中国家都按照中国的模式去进行革命,更不应该要求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采取中国的模式。当然也不能要求这些国家都采取俄国的模式。”[21](p.318)

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人在建国初期基于对中国国情的正确认识,对跨越“卡夫丁峡谷”后的中国社会主义历史地位定位还是比较准确的,表现为社会主义发展模式采用上的清醒认识。可惜的是,后来毛泽东并没有遵循他的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历史地位的正确思想。毛泽东社会主义社会发展模式的失误成为了邓小平发动改革开放的直接动因,从而拉开了中国社会主义社会发展中的另外一个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模式阶段。邓小平在正确分析中国国情以及社会主义社会的历史地位的基础上,准确概括了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提出了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三个有利于”标准,积极利用一切反映社会化大生产的方式包括原来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社会特有的资本、市场、商品、股份等来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服务,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为社会主义社会阶段(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发展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产品经济)提供消除异化的生产力基础。

邓小平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社会阶段理论。他认为由于政治经济文化的落后,中国的社会主义社会发展不但时间段很长,而且中间还要经历很多具体的小阶段或者亚阶段。事实证明,他的论断是正确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历和正在经历着“解决温饱阶段”、“全面建设小康阶段”、“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阶段”的不断向前推进。在这个过程中,只有积极探索和利用一切反映社会化大生产的方式包括资本、市场、商品、股份等来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才能消除通过“跨越卡夫丁峡谷”的方式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不完善和改变生产力发展上的落后状况。只有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达,才能最终消除社会分工造成的异化以及异化表现形式的资本、市场、商品、股份等等,从而实现共产主义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和谐社会。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42.马克思解释说:“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好像一切民族不管它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路……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列宁选集,第 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4]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5]曹大为.关于新编《中国大通史》的几点思考[J].史学理论研究,1998,(3).

[6]罗荣渠.现代化新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8]陈新汉.论中国社会主义社会的历史地位[C].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9]邓小平文选,第 3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1]毛泽东著作选读(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12]毛泽东选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13]麦阳、刘篷.毛泽东在1958[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8.

[14]毛泽东.介绍一个合作社[J].红旗.北京:1958(1).

[15]转引自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M].北京: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

[16]列宁选集,第 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7]邓敬雷.毛泽东关于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思想的得与失及其对当今的启示[N].珠海论坛(《中共珠海市委党校校报》),2000,(2).

[18]邢燕芬、李振生.“文革”爆发的经济根源新探[J]理论教育,1988,(12).

[19]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07.

[20]罗荣渠.现代化新论续篇[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21]邓小平文选,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 杨黎源)

A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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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479(2011)02-0032-06

2010-12-26

罗诗钿(1976-),江西泰和人,上海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思想政治教育学博士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价值论、社会评价论、文化价值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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