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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析郭嵩焘外交思想的三个显著特点

2010-08-15张丽

关键词:郭嵩焘西洋外交

张丽

简析郭嵩焘外交思想的三个显著特点

张丽

郭嵩焘是晚清第一个正式领衔出使西方、真正走向世界的中国人,他是中国近代洋务思想家、中国职业外交家的先驱。在外交实践过程中,形成了抛弃“夷夏”,弱不蛮战;因时度势,主和避战;以礼相待、以理制胜等三个外交思想特点。

郭嵩焘;外交思想;特点

郭嵩焘是晚清第一个正式领衔出使西方、真正走向世界的中国人,他是中国近代洋务思想家、中国职业外交家的先驱。作为洋务运动的积极倡导者,郭嵩焘既不囿于“夷夏之大防”的传统观念,将西方各国视为夷狄并拒于国门之外,也不为求苟安一时而一味纵容西方列强的贪婪之心,而是提出了“查理、势、而求应付、了事之方”[1]208等理智的外交方针,并在外交实践中形成了以下三个显著的外交思想特点:

一、抛弃“夷夏”,弱不蛮战

中国自古以来以天朝上国自居,郭嵩焘看到了晚清时期中国对外交往的最大障碍就是传统的 “夷夏”观念,要想改变晚清中西对垒中屡战屡败的被动局面,必须摒弃传统的“夷夏”观念,与西方国家进行平等的交往。郭嵩焘通过认真考察后指出,英、法等西方列强与历史上的匈奴、契丹、女真等少数民族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它们“立国二千年,政教修明,具有本末,与辽金崛起一时,倏盛倏衰,情形绝异。”[2]365因此,那些仍视西方各国为“夷狄”的观点是十分荒唐而愚昧的。他说:“三代以前,独中国有教化耳,故有要服、荒服之名,一皆远之于中国而名曰夷狄。自汉以来,中国教化日益微灭,而政教风俗,欧洲各国乃独擅其胜,其视中国,亦犹三代盛时之视夷狄也。”[2]43郭嵩焘敢于正视中国已落后于西方的客观事实,认为中国不仅在船炮机械等器物层面上落后于西方,而且在政治制度、政教风俗等制度层面、思想层面上也比西方落后。对于“十洲天外一帆驰”、“万国梯航成创局”[3]的新形势,郭嵩焘采取了较为冷静而理智的态度。他说:“西洋之入中国,诚为天地一大变。其气机甚远,得其道而顺用之,亦足为中国之利。”[3]106郭嵩焘认为,西学之东渐对传统中国而言,既是挑战、是危机,也是转型的大好机遇。他说:“体察天下大势,与西洋交涉已成终古不易之局。彼方一切取成于学,逼处环伺以相诘难,而我贸易焉无以应之。实亦吾辈之大耻。”[3]210

在此基础上,郭嵩焘主张中国与西方各国的平等交往,反对只讲“气节”、“节义”,动不动就诉诸战争的蛮干。郭嵩焘曾对僧格林沁大沽抗击事件评议说:“夷祸成于僧邸之诱击”,“泊夷船入内河九日,僧邸不遣使往谕,去衣冠自称乡勇,诱至夷人薄而击之。”[2]87这种外交思想可以说是理性而审时度势的。

二、以礼相待,以理制胜

在“通情达理”的基本思想指导下,郭嵩焘秉持“以礼相待,以理制胜”的外交原则。一方面他十分重视“礼”的作用,强调“惟礼可以已乱”。郭嵩焘曾将清政府在处理外交关系时不重视礼仪礼节的丑态概括为“怕、诈、蛮、蠢”四个字,“中国之于夷人,可以明目张胆与之划定章程,而中国一味怕。夷人断不可欺,而中国一味诈。中国尽多事,夷人尽强,一切以理自处,杜其横逆之萌,而不可稍樱其怒,而中国一味蛮。彼有情可以揣度,有理可以制伏,而中国一味蠢。”[2]328他认为:“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未有反覆变幻,行苟且之计,而能控驭夷狄使就约束者。”[2]159这种讲究礼仪礼节的外交作风,可以避免清政府陷于“盲目战争——失败告终——求和投降”的恶性循环之中,即将西方各国视为夷狄,不顾具体国情便盲目诉诸武力,战争失败后只能求和投降,以出卖国家民族利益获得一丝喘息。如此高瞻远瞩,郭嵩焘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有胆略、有见识、肯办实事的爱国外交家。”[4]另一方面,郭嵩焘坚持将“理”作为其处理对外关系的根本立足点。对于朝野上下蛮干悖理的行为,郭嵩焘痛恨至极。他认为:“天下事,一理而已,理得而后揣之以行,揆之以势,乃以平天下之险阻而无难。”[3]168“理者,所以自处者也。自古中外交兵,先审曲直。势足而理固不能违,势不足而别无所恃,尤恃理以折之。”[5]31]在敌强我弱、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苟欲击之,必先自循理,循理而胜,保无后患,循理而败,亦不至于有悔。”[6]45

第一,“以礼待之”。在处理对外关系时,如何以礼相待呢?首先应摒弃传统的“夷夏之辨”观念,反对视西方诸国为“夷狄”,而应把他们当作一个个独立的文明国家看待。他指出:“是所谓戎狄者,但据礼乐政教所及言之。其不服中国礼乐政教而以寇抄为事,谓为夷狄,为其倏盛倏衰,环起以立国者,宜以中国为宗也,非谓尽地球纵横九万里皆为夷狄,犹中土一隅,不问其政教风俗何若,可以陵驾而出其上也。”[2]120况且,“西洋立国二千年,政教修明,具有本末。”[7]134由此可见,他不仅把西洋诸国看作是独立于中国“天子”权威之外的,而且,还有着自己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历史的文明主权国家。其次,主张以诚相待,反对欺诈和虚骄之气。郭嵩焘认为在处理对外关系时最重要的就是讲信义、不欺诈。须“感之以诚、守之以信、明之以公。”[2]403在谈到交涉之道时,他曾说:“可以诚信,万不可以虚伪相饰。”[4]303由于“西洋敦信明义”,“夷人断不可欺”,只有待之以诚信,才能争取主动。又因中国“处极弱之势,无可据之理,又于外夷情形,懵然不知考究”,与洋人相处,若无推视之心,而思以诈胜,“则扦格必多”,将“延祸于无穷”[5]105,只有“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未有反覆变幻,行苟且之计。而能控奴夷狄,使就约束者。”[6]330他甚至多次批评不讲信义,出尔反尔,有约不遵,签约违约之现象。再次,须戒骄之气。他批评某些使臣以天朝大吏自居“意气自负,多怀贬斥之心。如此存心,以求裨益于国家,固不得已。”还批评刘鸿使德是“昏狂谬戾,乖忏百端,德人至今以为笑。”[2]65从而清醒地认识看到,洋人之入中国,为患已深,“虚骄之议论,嚣张之意气”皆无济于事。因此,郭嵩焘主张讲究礼仪,“以礼自守”、“以礼通之”,“办理洋务者,非有他长也,言忠信,行笃敬,以立其礼。”[3]212

第二,以理制人。郭嵩焘认为处理对外关系,必须坚持一个“理”字。以理折服洋人,维护国家权益。他认为“国家办理夷务二十余年,大抵以散漫,而终反受其陵践,其原坐不知事理。”[8]134如果“以理自处,则洋人固无畏者。”在郭嵩焘看来,洋人可以理喻。首先,在具体谈判交往时,主张据理力争、应对得体,刚柔相济,不卑不亢。他说:“当政当识体,此语切要。如待夷狄,刚则卒忿争以求胜,而急樱其怒;柔则一顺其情以取媚焉,而卒为所狎侮,同为不知体而已。”[8]133其次,在对外交涉时要以理拒之,主张依据条约,国际惯例和公法行事,“恃理而折之。”[5]310当侵略者任意曲解不平等条约的内容时,郭嵩焘又会依据国际惯例或公法来据理力争,维护本国利益,这在当时并不容易的。比如,1877年英国不准中国在新加坡常设领事,郭嵩焘以国际惯例据理力争。他照会英国政府说:“查各国在中国设立领事,一经驻京公使照会,立即分行知照,若中国设立领事,止能暂设,不能常设,似非持平之道。”“相照各国公例,互相设立领事馆,保护本国人民,调处争讼等事。中国本无过成案,现经遣派公使驻扎贵国,自应一切依照公例办理,不宜歧视。[6]8在他的努力下,清政府于1878年在新加坡设立了第一个驻外领事馆。再次,对于各地教案,郭嵩焘认为应对当地教民和当地人民严加管束,严守条约。对于“作奸犯科之士”,“西洋有西洋律法,中国有中国律令。苟为西洋,应依法处理;苟为中国人,应依中国律法处理,不得因习天主教稍有轻重。”[2]410这表明他处理外交事务,比较讲求实际,而不是感情用事。

三、因时度势,主和避战

郭嵩焘“体察天下大势”,认为“与西洋交涉已成终古不易之局”[3]197,“西洋之入中国,诚为天地一大变。其气机甚远,得其道而顺用之,亦足为中国之利。”[3]225同时,他从敌强我弱的基本形势出发,坚持以和为主、努力避战的策略方针。他认为:“值衰弱之时,外有强敌,而侥幸一战之功也,未有能立者也。弱则一以和为主,而论控制夷狄之大,常一以守为本,计战与和二者,因时度势,在于当国者之运量而已。未有不问国势之强弱,不察事理之是非,惟嗔目疾呼,责武士之一战,以图快愚小之心,如明以来持论之乖戾者也。”[2]393“中外相制,强则扼地千里,可以战,可以守,而未如不可以和,以弱则一以和为主。”[5]358可以明确的是,郭嵩焘的主和外交决不是“妥协”外交、“投降”外交,而是主动性的外交策略。“主和”思想与传统士大夫只图“诟毁洋人”一时之快的“哆口言战”相比,无疑是“问国势之强弱,察事理之是非”[2]393的明智之举,体现了郭嵩焘敢于顺势求理的外交勇气与魄力。事实上,在国家实力敌强我弱、外交事务困难重重的情况下,以理格之,以理通之,展开有理有节的和平斗争反而是有胆有识的外交家之所为。不解国情的空发议论,或是不知敌情的一味蛮干,依郭之见,不过是南宋“人持一疏、夹一策以争和议,不揣国势,不察敌情,言之痛切,而无当于机宜。宋之所以弱也,议论胜也”的前车之鉴[2]431。主和的外交思想,应是郭嵩焘基于晚清特殊国情的独立思考,是“顺势循理”外交理念在实践中的发挥和延续。在主和的背后,是他对洋人“以通商为义,当讲求应付之方,不当与称兵”的正确认识,是他忍辱负重,出使英国,尽心竭力维护民族尊严的爱国之举[6]9。

长期以来,一些人批评“以和为主”为“妥协”、“投降”外交。其实,这是很不公正的。首先,“以和为主”是从敌强我弱,中国落后的现实出发,必须以理约束自己,不要逞气蛮干、蠢干,强调以理制胜。“夷人之来有辞,当求折冲樽俎之方,不足用兵。即势穷力战,要使理足于己,庶胜与败两无所悔。”[2]406

其次,“以和为主”对中国是有利的。当时,中国经济上贫弱,军事武器更落后了一个时代,非常需要一个较长时间的和平环境来师夷长技,以求实现社会经济体系的转化和军事技术的重新装备。再次,和平外交是有可能实现的。战争并不是解决两国争端的最佳手段,更不是唯一手段。更次,郭嵩焘并非反对任何武力。他说:“不幸而战而败,如何收束?幸而胜,如何为持久之计?彻始彻终,通盘筹算,然后斟酌一办法,请之朝廷。临时小小变通,大局筹办总不外此,所谓有算胜无算也。”[2]218反对盲目言战,反对“无算”;主张“通盘筹算”,慎重言战。特别需要指出的是,郭嵩焘反对侵略战争的态度是积极的。第一次鸦片战争时,他在浙江学政幕,“磨盾从戎真自许,好谈形势向鲛门。”[3]576“亲见浙江海防之失,相与愤然,言战守机宜,自谓忠义之气不可遏仰。”[3]34第二次鸦片战争时,他虽然对僧格林沁大沽之战有不同看法,但战端一开,都是尽心为国。僧格林沁说:“其初击洋人,人皆歌颂,(郭)独力争以为不可。其后炮石如雨之中,无肯来营者,又独渠一人驰至。见利不趋,见难不避,天下安有此人。”[6]309英法联军侵犯北京时,郭嵩焘在家养病,仍然为胡林翼画策:“传檄山东、河南、山西,会师勤王。”[2]210事实证明:郭嵩焘并非一味求和,而是在处理外交关系时苦心筹划,一心为国。

总之,在中国近代化历程中,郭嵩焘首开中国近代外交之先河,其在“通其情,达其理”的外交思想影响下,形成的不仅抛弃“夷夏”,弱不蛮战、以礼相待,以理制胜、因时度势,主和避战这三个显著的外交特点,在中国近代外交思想史上起到了奠基和启蒙的作用,而且其理性、自主的外交智慧与风格,使我们对于中国近现代历史研究,再次有了全新的感悟和深刻的理解。郭嵩焘的外交思想是中国近现代外交思想史上的宝贵财富。

[1]钟叔河.走向世界:近代中国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郭嵩焘日记[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

[3]郭嵩焘诗文集[M].长沙:岳麓书社,1984.

[4]熊月之.郭嵩焘出使述略[J].求索,1983(4).

[5]郭嵩焘奏稿[M].杨坚校补.长沙:岳麓书社,1983.

[6]郭嵩焘.玉池老人自叙[M].台北:文海出版社,1982.

[7]郭嵩焘.使西纪程[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

[8]郭廷以.郭嵩焘先生年谱[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71.

K252

A

1673-1999(2010)09-0150-02

张丽,女,河南漯河人,西华师范大学(四川南充637002)历史文化学院2008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2010-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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